过去!
“一个也不能放走!”谢琰立即道,“砍马腿!!”
终于拿到双斧的孙夏意气风发,闻言虽然心疼那些马,却也并不迟疑地飞奔过去,招招对准马腿。本来拨马欲逃的马贼们惊喊大叫着,都摔作了一团。马的嘶鸣哀叫声与马贼的哭骂求饶声顿时交织在一起,嘈杂无比。
李遐玉也找到了弓箭,立在骆驼群后,箭无虚发,直取马贼的咽喉与胸前要害。她如今能使四石弓,劲道极大,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可谓是箭箭夺命。有马贼想冲过来杀掉她,却被谢琰一刀劈死在地。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不久便收割了数十条性命。
胡商们个个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那三个小少年郎居然身手如此出众,转瞬便杀了好些个马贼!此时在他们身上,只能见到浓浓的血腥与煞气,哪里看得出半点之前的青涩?他们原以为这不过是三头小马驹,想不到却是比狼崽子更凶狠几分的虎崽子!!
商队管事只呆怔片刻就回过神来,冲着众胡商道:“咱们赶紧退到一处去,万万不能让马贼挟持了!反倒妨碍了小郎君们!”说罢,他便捡起一柄胡刀护身,且战且退地去往胡杨林中。胡商们也忙不迭地跟了过去,几人虽在中途被马贼砍中了,却于性命并没有妨碍。
大多数失去了马的马贼见无路可退,越发悍不畏死地冲杀起来。然而,他们再如何凶悍,也并不是训练有素的部曲的对手。何况经历一番厮杀,此时双方的人数已经大致相差无几。部曲们结成简单的阵型,将马贼冲开,分作几部分,而后配合得当地绞杀过去。
孙夏哇哇大叫着舞动双斧,独自与四五个马贼周旋,也丝毫不落在下风。李遐玉继续淡定地射箭,注意着全场的动静,时不时便放箭相助。至于谢琰,他不知何时找出一匹双腿完好的马,独自赶去追击零星几个慌不择路逃走的马贼们了。
当天色终于大亮的时候,绿洲上已经倒卧了一地尸首,血染红了那一段小溪,散发着浓烈的腥味。胡商们不敢作声,紧紧地盯着李遐玉等人。此时马贼已经快要杀尽了,只有孙夏仍在与最后几个人对战。李遐玉放下箭,命部曲们检查自己与敌人的伤亡。
幸而这回部曲中虽有伤者,却都伤得不算重。于是,他们遵照命令各自领了任务:或给自己包裹伤口,或给每具马贼尸首都补上一刀。李遐玉逐个查看了马贼们的衣着打扮以及身上携带的财物:“他们的首领已经逃了,实在可惜。”她本想留一个活口,问一问附近马贼的分布情况。更重要的是,他们或许知道当年袭击怀远县的马贼如今身在何处。“不过,阿兄已经去追了,或许能抓住一两个活口。”
“小郎君,这些尸首该如何处置?”这回跟来的一群部曲的统领名唤李丁,便是之前那个曾向三人禀报的大汉。他是李和身边最得用的部曲之一,素来十分忠心。
李遐玉略作思索:“听说邻近官府多有通缉这些马贼的告示。将他们的头割下来,再让……商队管事出面,改日去领些赏钱。寻常马贼大概也换不来多少赏钱,便将那些小头领的头颅交上去就是,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她曾想过要筑个京观,也好震慑周围的马贼。但一则人头有些太少,筑京观并不能起到威慑的效果;二则他们还是适合隐藏在商队中行事,不能让周围的马贼太过警觉;三则他们这一回的任务是私下进行,亦不宜惊动官府。
“是。”李丁遂领命而去。寻常马贼与马贼小头领的衣着打扮不同,倒是不难辨认。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去请了商队管事过来,帮着一同确认。
商队管事看着这一地的尸首,脸色无比苍白,也颇有几分头晕目眩。然而李遐玉却面色如常地朝他微微一笑:“还须烦劳管事一二了。若经过城镇时,便将这些头颅交上去领些赏钱。我们家的护卫这一趟实在辛苦,这些赏钱便权作抚慰他们了。”
“小郎君客气了。”商队管事忙道,“若不是有你们在,我们恐怕至少须得折损几人,所有货物也都保不住。别说是这点小事了,他日小郎君若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某等便是了!救命之恩,某这一辈子绝不会忘记!”
“不错不错!”其他胡商又敬又畏地围了过来,纷纷道谢,“想不到小郎君兄弟几个竟有这般好身手!都是你们救了我们!!”尤其是方才那个险些被马贼杀掉的胡商,哭得不能自已:“差点就丢了命!多亏了几位小郎君!往后便是让某赴汤蹈火!也定不推辞!”
遇到狼群袭击之后,又逢马贼劫掠,众人在这几个时辰内饱受惊吓,惊魂未定,情绪比平日更加激动,均忍不住流下热泪。李遐玉倒是依旧如初,笑道:“此处绿洲血腥太重,已经待不得了。不如各位助我家护卫一臂之力,将这些马贼尸首都掩埋在胡杨林下,而后我们再另寻一个绿洲休整一番?此外,我阿兄去追击马贼未归,也正好等他一等。”
“小郎君说得是!”
“赶紧将他们埋了罢!看着便难受!”
“别忘了将狼皮剥下来!”商队管事忙又补充一句,朝李遐玉笑笑,“狼皮也甚为难得,正好充作小郎君的战利品。”
李遐玉没料到他还能想到这些:“多谢管事了。”他们家养活一群部曲女兵实在不容易,小利积少成多也轻忽不得。若不是出来得有些急,身份又不宜引起旁人注意,她还想多带几头骆驼,正正经经地随着商队做一回生意呢。
☆、第二十七章 扩大战果
都说“死者为大”,但若死者是一群凶残无比的马贼,不叫尸首曝露荒野便已经算得上仁义了。众人在胡杨林中浅浅地挖了坑,将马贼们掩埋了,而后又纷纷清点起了自家的骆驼与货物。李遐玉命部曲将马贼的财物都收集起来,粗略一看倒也收获颇丰。
孙夏扛着双斧,好奇地凑上来瞧了瞧:“这些都是贼赃,杀了马贼便算是咱们的?”
“不错。”李遐玉道,“用这些沾染了人命与鲜血的贼赃养着咱们的部曲女兵,日后再多杀马贼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也算是他们的因果报应。”她事先也不曾想过,这些马贼居然随身带了不少财物。想来因是亡命之徒的缘故,又时常奔袭游荡,他们很少有将财物藏起来的习惯——私藏财物说不得还会被其他人拿走,倒不如随时带着,也好随时花用。
“有了这些,祖母便不会觉得咱们只会花钱了罢?”孙夏又问。
李遐玉勾起嘴角,笑道:“改日咱们让祖母算一算,咱们用这些贼赃,是不是便能养得活那上千人?若是养不活,说不得还得让祖母继续贴补咱们呢!不过,这多少也算是一个进项了罢。”虽然来路并不那么正当。
“灵州、夏州、漠南的马贼杀尽了,还有凉州、甘州、西域的马贼等着咱们。”孙夏认真地答道,“这确实是个长长久久的活计呢!不忙着打战的时候,咱们就专门去干这个!”他实在厌恶马贼,恨不得将全天下的马贼都杀得干干净净,或者迫使他们重新做回良民,也好不再去祸害寻常百姓。
说到此处,他想了想,忍不住又问:“我……我虽然杀了好些马贼,但方才实在有些忍不住,没有坏你们的事罢?”
闻言,李遐玉神情和缓许多:“大兄放心。你的性情反应,皆在阿兄与我的意料之中。何况那时候情势危急,若不出声,大概那位胡商就要丢掉性命了。便是你不喝问,阿兄与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惨事发生。”
孙夏遂松了口气,搔着脑袋:“那就好!不过,我以后还是会尽量听你们的!”
兄妹俩正说着话,便见沙丘之中奔来几骑。为首的正是谢琰,而他后头的几匹马上,绑了两个马贼以及一些看似财货的包袱。李遐玉难掩欢欣之意,笑着迎了上去:“这里没能留下得用的活口,我正想着阿兄会不会带人回来呢。”她这位义兄,一向明白她的想法,所以她方才也并未太过失落。
谢琰笑道:“活的马贼总比死人有用多了。仔细拷问一番,说不得能获取好些咱们在意的消息。”抓住活口,不但能获取其他马贼的消息,也能询问一些别的事。诸如:马贼常年在黄河内外的沙漠中游走,对漠南、大漠甚至于漠北的地形及风土人情都比较了解。他们在荒漠中生存的手段,也可能比商队还更得用一些。若能让他们将所有知晓的事全都倒出来,必能助益良多。
既然人都回来了,商队管事便领着大家离开了这里,去了附近的另一处绿洲。这块绿洲有一个小湖泊,旁边胡杨林生得很茂密,还长了好些荒草,看起来倒是更适合休憩以及藏身。李丁带着部曲在周围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异状之后,众人才将骆驼拴好,扎营歇息。
拷问马贼这样的事,自然不需李遐玉、谢琰亲自动手,交给李丁等人便足矣。兄妹三人坐在火堆边,像往常一样烤了胡饼、热了羊肉汤,吃喝起来。护卫们也分作了几拨,或造饭或建帐篷,或巡逻或休息。
方才接连两战,已经让商队所有人都耗尽了精神气力。直到吃饱喝足之后,他们才多少恢复了些。因顾念着救命之恩,这些胡商也顾不得休息,纷纷围过来,表示要将自己货物的五成甚至八成送给李遐玉几人。脸上受伤的胡商正是之前与李遐玉交换安息茴香之人,更是连声道:“小兄弟若是喜欢安息茴香,便全都拿去就是!一条性命,怎么都比这些香料金贵多了!”
“大家在外行商讨生活,也都不容易。”谢琰道,“若是我们兄弟几个收下了这些,岂不是与马贼的行径相差无几了?所以,各位其实很不必如此。若是想向我们道谢,一路多加照顾便可。”
胡商们自是过意不去,执意想让他们收下。李遐玉便笑道:“各位待我们一直很是赤诚,我们此番也不过是报答诸位罢了。怎么能因钱财之物,反而坏了咱们之间的仁义之情?不瞒各位,我们往后要做的便是护卫生意。大家便只当是请了得力的护卫,或者交个朋友,无须太过计较了。”
“虽说今后打算做护卫生意,但我们三兄弟倒未必会随时跟着出行。”谢琰接道,“若各位能帮着隐瞒一二,便已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众胡商见实在不能勉强他们,便暂时作罢了。只是往后几乎天天都招呼着他们一同吃喝,货物卖出获利之后又赠了他们好些东西。那位贩卖安息茴香的胡商更是留下不少货物送与了李遐玉,还与她说了些上好安息茴香的货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暂且不细表。
谢琰抓回的马贼,在“大漠鹰”中地位颇高。马贼首领虽逃走了,但这两个马贼应该也知晓不少事。他们的骨头倒是很硬,刚开始怎么也不愿开口。不过,李丁很有耐心,用曾经听过的些许手段,终究撬开了他们的嘴,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消息。
“小郎君,附近是这群马贼新近抢来的地盘,原先在此处盘踞的马贼因势弱,被他们赶到了东边。再往北,便是近来杀尽商队肆虐漠南商道的那伙马贼了,名唤‘溅血’。据说他们这一伙性情极为暴虐,无论遇上马贼或是商队,都会杀得一干二净。有传闻曾言,他们甚至还会食人肉……”
谢琰与李遐玉铺开他们绘制的舆图,浅浅地勾勒出诸马贼的活动范围。漠南毕竟是大唐疆域,其实并非适合马贼久留之地。若是正好遇上出来清剿练兵的军队,便很可能尽数覆没。因而他们时常更换劫掠的地点,居无定所。若是实在累得狠了,便索性渡过黄河,穿越沙漠,在漠北地区南部边缘稍作歇息——薛延陀人久未南下,那里反倒比大唐疆域中更安全些。
原先仍留有许多空白的舆图如今渐渐填满,李遐玉与谢琰都很是高兴。
“阿兄,咱们仍随着商队前行。”李遐玉道,“他们欲去往定襄都督府、云中都督府,与突厥降部交换货物,倒是便于咱们去探一探突厥人的动静。”突厥虽降,她却始终不曾忘记,他们当年冒充薛延陀人袭击长泽县城之事。虽说后来谢琰曾提到,冯四师傅救出了那些被掳走的孩童,烧光了那个突厥部落的粮草。然而,被他们杀死的那些百姓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也好。若知悉东突厥人的行事,将来遇上西突厥亦能得用。”谢琰自是很清楚她的所思所想,“去往云中、定襄这一路,倒是或许还能遇上好几群马贼。每一回遭遇马贼,都必须抓些活口。数度验证之后,方能完全确认他们给的消息属实。另外,阿玉,这群马贼虽不知当初怀远县马贼之事,但咱们迟早能遇上知道内情的,你安心罢。”
李遐玉点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着急。”两年多都等得,再多等些时候又何妨?无论是薛延陀人或是马贼,只当让他们在临死之前且先活些时日就是了。
在绿洲中休整了些许日子之后,众人的伤势都已经渐渐好转起来,商队管事遂决定继续前行。他们此行主要是与突厥人做生意,用突厥人喜爱的物品低价交换些珍贵毛皮、金银器、匕首之类的货物,再折回胜州、朔州、夏州高价卖出。突厥降部因是游牧部落,十分喜爱胡椒等口味重的香料,同时也对长安风物颇为向往。此次商队的货物便有常见的丝绸锦缎、器皿、香料以及茶等。货物都很是珍贵,不仅突厥人喜欢,马贼也喜欢。
或许是近来灵州夏州以北的商路人越来越少的缘故,商队的行踪引起了许多马贼的注意。没两日,商队便在青天白日里就遇上了一伙约莫四五十人的马贼。这些马贼见许多人身上带伤,以为是撞了大运,能白捡了便宜——当然,经历一番厮杀之后,他们才惊觉,自己撞的是霉运,反而教这群披着商队护卫皮的军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没过两天,又来了一群横行嚣张的马贼,仍是被杀得七零八落。
刚开始时,每当遇见马贼,胡商们都十分小心地躲在骆驼后头,连大气也不敢出。到得后来,他们除了警戒马贼接近之外,已经很是坦然了。有时候甚至一边看那群大汉无惧无畏地将马贼们杀得节节后退,一边私下嘀咕:“咱们这回到底是走了什么运?怎么一连遇上这么多伙马贼?”
“是啊!这些货物除了如今盛行长安的茶饼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为何会引来这么多马贼?”“这谁知道呢?许是咱们一群人身上都带着伤,他们都长了狼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倒不如说,他们习惯了劫掠商人,便以为咱们好欺负?”
另一厢,奋勇杀贼的勇士们心中亦是自有想法。孙夏一向不管不顾这些,只要能尽情使他的大斧解决马贼,于他而言便是最快活的事。谢琰与李遐玉却不得不多想,时常须得根据所得的不同消息做出决定与判断。
“阿兄,我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虽说一路马贼们前仆后继地给他们送战利品,很是顺利,但李遐玉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尤其他们深入大漠北部之后,居然始终不曾遇到那群名唤“溅血”的马贼,委实有些奇怪。
“或许我们有些低估了那群对手。”谢琰牵着新获得的骏马,“这么多马贼寻来,自然不可能是巧合。咱们不曾放出消息,那便是他们刻意散布出去的。阿玉,你觉得他们能从此事得些什么利?”
李遐玉认真思考,回道:“一则引诱其他马贼前来试探,可推断我们的实力。这群马贼生性疯狂,若我们实力强悍,说不得他们反倒会更兴奋。二则可不断消耗我们的战力,趁我们疲惫之时袭击。如此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