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女- 第25部分

　　
　　虽然看上去是出于无奈答应了我，但菲雅修在教学上一点折扣都不打。哪怕有血缘关系，出了错的地方他也是严厉责备，甚至会把文书啪地摔到我的面前，总是让我吓一跳。
　　
　　脖颈酸痛，我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脱离了工作状态，菲雅修还是个颇好相处的人，他将文书分类归档后，也站了起来：“厨房应该准备好了，今晚大概要熬夜，需要厨房准备什么加餐吗？”
　　
　　“芒果牛奶冻就拜托了。”
　　
　　我揉了揉僵硬的手腕，每个指关节甚至都仿佛在抗议。
　　
　　菲雅修流露几分好笑的样子：“只吃那种东西吗？算了，我会叫厨房准备的。”他说的很自然，可我就却不大自在，政务也就罢了，生活上的小事都要菲雅修来处理……未免显得我处处都要别人照顾，真如他所说是个孩子。
　　
　　去大厅的路上，菲雅修与我都是步行，只远远跟着两三个佣人。
　　
　　“女王只要能把工作交给合适的人就可以了，这样不好吗？”菲雅修冷不丁地问，“即使自己坐，也未必会比合适的人做得更好。何况，想要全部由自己决断是不可能的，反而会被人称作一意孤行的王。”
　　
　　“就算你这么问我……”
　　
　　心想这大概又是菲雅修劝说我的台词，我组织着语言，“不是每个问题都会有别人来帮忙，总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自己就不行，那种时候，我必须能派上用场。”
　　
　　其它王者会担忧的识人问题，我是不担心的——即使被篡位了老实说也无所谓，不如说，若是菲雅修肯接手王位我才会感到高兴吧。不过，眼下的情况正好相反……
　　
　　在其位司其职，只要当上了女王，我就会去做女王该做的事。
　　
　　“治理国家是我的责任。”
　　
　　虚无缥缈的责任感，有时却会令人寝食难安。
　　
　　在表明了我的决意后，菲雅修也很配合，即便御前会议没有再次召开，光是文书和国家相关情报的记忆就把我忙到团团转。日子流水一般过去，波兰斯那边很久没个消息，我虽担心，但也知道，要是真从费月城送来了信才是坏消息。
　　
　　两周时间，看似一切都稳定下来，我的生活步入正轨。
　　
　　“不夜城的霍伦克长老与凯尔顿亲王求见。”侍官薛塔提醒着我来人的身份，我端坐着看向大门。她的话音刚落，觐见室就走进了两个人，嗯，这回没有维坦。
　　
　　说起来，我也是刚刚知道夏佐的姓氏和维坦一样，都是凯尔顿，不如说是维坦遵从了他家大人的姓氏吧？
　　
　　霍伦克长老外貌约三十后半，是个很有成熟韵味的年长男子，头顶一顶宽边的褐色礼帽，手持一把较短的拐杖，拐杖的下缘尖锐到能够戳坏地毯。所谓长老的年纪应该不小，霍伦克长老是个外貌也无法遮掩年龄的人，举止与眼神中，都透露出明显的沧桑感。
　　
　　打量一遍觐见室内，霍伦克长老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索菲亚女王，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直接表明我的来意。”没等我回答，霍伦克长老简单明了地说，“我是为了不夜城与莱欧帝国的和平协议而来的。”
　　
　　夏佐倚在椅背上，没有坐下，而是打了个哈欠，显然对商谈的内容极没兴趣。对上我扫过来的一眼，他抬手招呼了一下，就放了下去。
　　
　　我正襟危坐：“请讲。”
　　
　　“众所周知，即使人类称呼我们为与亡灵族一般的黑暗种族，我们对人类的态度却是非常友好的，并无人类认知中的随意伤害事件出现。”说着挑衅的话，霍伦克长老面色如常，“我们与唯一的人类国家签有和平协议，是为了表现我们想要和平相处的意愿。”
　　
　　“但是，从种族上来看，对人类血液的渴望是我们无法抵抗的天性。”
　　
　　预感到霍伦克长老接下来的话绝不是我愿意听的，我挺直了脊背，认真倾听着。
　　
　　“作为偌大人类帝国的女王，恕我直言，您太过幼小了。”霍伦克长老说道，“我们暂时无法相信您的统治，这次的和平协议，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吗？”
　　
　　说的婉转，可霍伦克长老这意思是再显然不过的拒绝。
　　
　　签订和平协议是为了表达和平意愿？这种话从血族口中吐出，也就骗骗三岁小孩。他说我年幼，可我又不是弱智，自然清楚血族愿意签协议是因为不想和人类军队开战。要是人类各自为政凝聚力弱，他们还巴不得遍地都是食物呢。
　　
　　轮到我表态了，我没有太强烈的劝说：“是吗？你的意思是说，在血族承认我之前，都不会签署这次的和平协议。那么，血族有打算对人类无差别攻击吗？”
　　
　　“并没有，我们不是那么残暴的生物。”
　　
　　“即使没有协议，血族也不会对莱欧帝国的子民下手？”我追问。
　　
　　“少数特例我们无法保证……至少广义上如此。”
　　
　　霍伦克长老对答如流，好像早就预演过我这些问题。这也是当然的，就算我现在不行，谁能肯定我将来不是个出色的女王？要是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考虑到民众情绪，到时候和平协议想签都没门了，协议又不是他们一方擅自做主的。
　　
　　既然这样，随他们去吧。
　　
　　我没有反对意见：“可以，我能理解阁下的担忧。请相信我，我会在尽快的时间内证明我是最佳的继承人选。”终于能送客了，但场面话还是得说。
　　
　　霍伦克长老不拖泥带水，直接就站了起来：“请恕我告退。”
　　
　　“啊，长老就先走吧，我找女王有点事。”
　　
　　夏佐不配合地说。
　　
　　“你……”霍伦克长老眉心拧起，“不夜城还有许多事务，我们必须一路回城。”
　　
　　“并不是只有我可以处理吧？”夏佐耸了耸肩，翘起嘴角笑了笑，“安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单纯的和女王是故人所以想要稍微叙一叙旧，可以的吧。”
　　
　　“故人？”
　　
　　霍伦克一愣，见我对夏佐的话没有果断否定，便压了压礼帽，“这样就好。夏佐，这一位是莱欧帝国的索菲娅女王，请不要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
　　
　　“索菲娅的名字我比你早知道哦。”
　　
　　随意挥了挥手，夏佐走到我的座位前俯下身来，端详了一会儿，“看起来还缺少什么的样子……”距离很近，那双红瞳眼也不眨地盯着我。不知是那根奇特的天线接通了，我居然看懂了他的暗示，立即让薛塔送霍伦克长老出去。
　　
　　等到薛塔送人走远，夏作才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看在我和你有一点交情的份上，我有对你很重要的情报，要来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以前听说过有些皇帝都是知人善用，不过自己没什么才干，就会花钱，不过国家依然能很安稳。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有很好的辅佐官。
　　女主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一下，非要插手……唔。
　　




☆、夜幕将至

　　
　　“对我重要的情报……能说的更详细一点吗？”
　　
　　与夏佐交换，基本就等同于倒霉。要是夏佐真提出点什么具体的要求也就算了，但每次都会用“一件事”这种模糊指代，让我总提心吊胆他一时兴趣会提什么危险的要求。
　　
　　“至少后果对你来说很重要。忽视这个情报的话，也许某一天，你会突然发现你们莱欧的很多人类死于非命。”夏佐悠闲地说着，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从他对人类生命毫无眷恋的态度上，发觉他和人类根本性的不同。
　　
　　不过要真是那么重要的情报，怎么能随便告诉我呢？
　　
　　既不是不忍心看人类死去，也不是和我关系友好到了什么程度，越是没有来由的行为，就越令人感到为难。
　　
　　见我久久不说话，夏佐也不催促，就坐在对面笑盈盈地望着我。
　　
　　“我需要商量一下。”
　　
　　最终，我只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显然夏佐十分不满，一边嘀咕着“当上女王后都无聊了”之类的话，一边自顾自地走掉了。看方向，貌似他打算暂时住在内宫里，居然对王宫的各个地点这么轻车熟路……
　　
　　这样的事只能找菲雅修商量，现在的我，不可能再随便答应别人一个承诺了。
　　
　　因此，在薛塔这个真正主人是菲雅修的侍官报告下，菲雅修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不幸的是……在他的套话下，我把曾经答应过夏佐那三件事也和盘托出了。对于我的轻率举动，菲雅修又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血族的黑暗历史，并告诫我“没有下次”。
　　
　　意料之中的是，菲雅修表示“假如那个家伙提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就违约算了”，根本没在意夏佐就在不远处坐着。
　　
　　“我只想和索菲娅换情报，为什么对面坐着的会是你？”
　　
　　“如果你不想说，我派人去查也可以。”菲雅修语气平和，“若是真如你所说，是事关重大的情报，那么把你扣在王宫内的行动，也有必要纳入参考。”
　　
　　夏佐撑着脸，几乎有点没办法地说：“为什么总是你这样的人……”
　　
　　“算了，摄政王先生，给我在王宫留一个房间，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得到了菲雅修同意的答案，夏佐才接着说下去，“加冕仪式前一天，不夜城接待了来自亡灵族的使者。”
　　
　　“……‘黑暗种族的时代已经到来’，那个使者是这么说的哦。”
　　
　　不必更详细的内容，我也能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血族从很久以前就和亡灵族的名声捆绑在一起，只是在亡灵族固定时期大规模进攻，引发亡灵潮后，才为了不招惹到精灵和人类的联盟而划清了界线。
　　
　　上一次亡灵潮约是在十五年前，而亡灵潮的周期是三十年左右，亡灵族派遣使者固然有莱欧帝国因政权交替不稳定的缘故，但为什么这一次会提早那么多……
　　
　　我看了看两人，夏佐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菲雅修则神色凝重。
　　
　　即使听到了这样的情报，没有确定亡灵潮的到来之前，莱欧帝国也不可能组织军队大张旗鼓地探索亡灵之都。我不是没有想到过曾有过一些交集的斯兰柯尔等人，但这种正事总不能和私下往来扯上关系，他们毕竟是亡灵族的人。
　　
　　在王宫住了不到一天时间，夏佐就返回了不夜城。与此同时，自从为见安德莉亚一面来到王都，就暂时没回到安格兰达的艾贝纳尔，也带来了精灵族的同盟协议。
　　
　　“你确定要让我签吗？”
　　
　　拿着艾贝纳尔给我的同盟协议，我反复确认他的想法。同盟协议下方不仅有精灵王专属的印章、他的魔力印记，还有上任精灵女王崔维娜的魔力印记和精灵族军队印章，简直是万无一失地绑定了精灵族和莱欧帝国。
　　
　　艾贝纳尔轻轻点头：“亡灵族本来就是人类和精灵共同的敌人，除了莱欧帝国，我们也不可能再和其它种族签订同盟协议了。”
　　
　　“亡灵族……”听到这个词，我有些消沉。
　　
　　自从那日以后，我就总担心着亡灵潮的到来——任何一次亡灵潮，伴随的都是被屠杀的城池和无数人命，偏偏我现在能做的事并不太多。
　　
　　菲雅修说即使事先得知，也只能防备，无法制止，可难道我就要这么不作为的等着吗？
　　
　　“说起亡灵族，在你来安格兰达的时候，亡灵族就有了入侵的迹象。”艾贝纳尔面上浮现了隐隐忧色，“我会派人去探查的，请不要担心。”
　　
　　虽然他自己明显就很担心，倒反过来劝我，真是……我再一次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是被迁就着的，什么时候能轮到我来为别人做些什么呢？
　　
　　我签署好同盟协议，交还给他：“我们也会派人去，你们需要怎样的帮手？”
　　
　　其实菲雅修没有说过这样的事，可不管怎样，找几个人去看看还是必须的吧？亡灵之都我去过几次了，比起人们想象中的危机四伏要安全得多。
　　
　　“不必。”
　　
　　艾贝纳尔婉拒了我，“由我们来就可以了，亡灵之都不是适合人类去的地方，你的军队很可能会在那里转化为亡灵族的傀儡，与我们为敌。”
　　
　　哎……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听他的说法，精灵族就不会转化为傀儡。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再坚持，薛塔一直盯着我，大概对我的提议很不赞同。因为薛塔的报告，菲雅修自然得知了精灵族的动向，亡灵潮来临的情报进一步得到确认，这个程度，就能拿到御前会议上讨论了。
　　
　　再次举行御前会议，到场者齐全后，我提出了这次的主题——亡灵潮来临。
　　
　　“陛下，确认情报无误吗？如今距离上次亡灵潮不过十五年……”一名大臣疑惑地问，“倘若真的是亡灵潮没错，为什么这一次提前了一半时间？”
　　
　　这问题你问我也没用啊……
　　
　　我让薛塔拿出事先准备的报告，有一部分是夏佐提供，另一部分是安格兰达的亡灵族迹象调查。莱欧帝国其实也有类似的迹象，只是很难确认是不是亡灵法师的单独行动。
　　
　　一份份给在座者展示完毕，他们拿起手里的文件仔细阅读，我顺势提出：“亡灵潮对莱欧帝国的破坏难以估量，我们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前，作出相应的准备。”
　　
　　“我反对。”
　　
　　司法大臣声音沙哑地道，“陛下，假如亡灵潮并未到来，在此上花费的人力物力未免白费，您继位时间太短，实在不适合有什么大型的行动。”
　　
　　有人反对是意料之中的。司法大臣年逾六十，性格也偏向守成，不愿意相信亡灵潮的时间变动也很正常，情报毕竟不够充分。
　　
　　“我也反对，陛下，我们不能贸然向亡灵族的地盘进攻……”
　　
　　“请陛下重做考虑，这样行动欠妥……”
　　
　　“陛下……”
　　
　　细数一遍，反对派恰好是一半，职务各有高低，老少皆有，不像是结党后反对我的。可惜最有权力的那几名大臣，除了菲雅修和军事大臣站在我这一边，其他人都持反对意见。
　　
　　没有反对的人不见得是支持，很多大臣还在保持沉默，其实菲雅修也不太倾向于探查亡灵之都……到这个份上，我只好把这个议题押后了。
　　
　　一如既往回宫处理文书，我低落地走进菲雅修的书房。比我先回来一步的菲雅修为我准备了牛奶，最近次次都在这边工作，我的书房已经落了一层灰。
　　
　　“发生什么了吗”
　　
　　放下杯子，我咽下口中糖分过多的牛奶。这种失误以前从没出现过，因为菲雅修就是那种连往牛奶里放白砂糖都要仔细小心的类型。
　　
　　菲雅修一言不发，揉了揉眉心，将一封信递了过来。
　　
　　信封上的署名是波兰斯家族，我心中一跳，草草将整封信看完。写信者说的很简洁，标准的报告文风，内容却没法让人冷静下来——波兰斯在费月城遭到不明人士刺杀，只是受伤，但伤口无法愈合，疑似亡灵族的手笔。
　　
　　“……黑暗元素的话，要怎么驱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