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清走上前按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看着楚离殇道:“因为楚佳媛并不是你的娘亲!”
“你胡说——!”楚离殇怒斥出口,一双愤怒的眸子狠狠地瞪着她。
叶卿清毫不介意他的无礼,莞尔道:“我和王爷与燕少桓还有楚佳媛是旧识,对他们俩何时在一起的自然比你清楚。”
说着,上下看了一下楚离殇,笑道:“你今年十六了吧?算起来若你是他们儿子的话,便该是十七年前的事。可十七年前,楚佳媛毁了脸一直躲在南楚的信王府里从不出门,而燕少桓人在北燕做他的北燕王爷,他们没有过任何交集,后来的几年他们身边也没有与你年纪符合的小男孩。或者他们的确有个儿子,不过比我的宝儿年纪要小,应当就是你那个已经过世的所谓‘弟弟’!”
“不可能,这不可能……”楚离殇喃喃地摇着头。
一定是定王妃在骗他,她只是为了想让他帮他们拿解药,一定是这样!
叶卿清知道这种事情很难相信,但还是继续道:“刚刚神医给你把脉,说你五岁之前的记忆都被人封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你自己究竟忘了些什么吗?”
楚离殇顿时的天如夏日里的娃娃天一样,说变就变,如果说刚刚他还有几分怀疑的话,现在对叶卿清这番话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剩下那百分之是他幻想中的侥幸!
他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这只有他和楚佳媛两个人知道。
楚佳媛说是因为当时她和燕少桓遭逢大难时没照顾好他出了意外……
难道说——
这所有的都是假的,楚佳媛一直在骗他?
不然为什么这些年楚佳媛每次义愤填膺地与他提起报仇一事时他总是无法感同身受呢?
他蓦然抬起头,看着叶卿清那浅淡的笑容:“你刚刚说能帮我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
他想知道他到底忘了些什么?!
肖扬走上前,示意他坐好,拿出药箱里的金针神情专注地在他头上各个要穴上施起针来。
齐子皓拉着叶卿清坐了下来,一边品着茶一边静静地等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肖扬才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将楚离殇头上的金针一一取了下来,朝着二人点了点头。
“你们干什么?!不要抢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一对苦苦哀求的可怜夫妻和一个被强行分开的小男孩的哭喊声。
“这个孩子根骨不错,以后定是块练武的好料子!”看不清脸的护卫。
“那就带走吧!正好留着以后给我的儿子做随身侍卫!至于这对夫妻——,杀了!”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脸上的美貌却掩盖不了深情的扭曲和眼中的恶毒。
楚离殇的手渐渐地紧握成拳,慢慢地青筋毕露,身子因为震怒颤抖得厉害。
彼时,抓了他的人是信王府的护卫,就因为他们家收留楚佳媛和那些人住了一夜而他又被发现根骨奇佳,结果就招致了灭门之祸。
若不是楚佳媛的儿子生下来没几日便去了,恐怕她也不会找人大费周章地给他洗了记忆,还认他做儿子!
看着楚离殇闭着眼脸上冷汗涔涔的样子,叶卿清想起身来,却被齐子皓一把按住:“等一下,他正在慢慢地回想以前的事情。”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楚离殇猛地睁开眼,大吼一声:“爹——,娘——!”
而后身子不稳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单膝跪地,双手撑在了地上。
他慢慢爬起身,眼中猩红,声音却异常地冷静:“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到解药?”
“很简单!”叶卿清知道楚离殇这番改变必是有什么隐情,大约和楚佳媛脱不了关系。
她狡黠地勾唇,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对着楚离殇道:“楚佳媛不是一直想让你做定王府的女婿吗?”
楚离殇的脸上有了一瞬间的惊愕,没听明白叶卿清的话中之意……
……*……*……
“你说什么?”楚佳媛惊得提高了声音,表情怪异地看向了楚离殇,“你要解药去救皇后?”
末了,还讽刺地嗤笑了一句:“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害了皇后娘娘?”
楚离殇却不赞同,而是仔细地与楚佳媛分析了起来:“娘,您看,现在您就是定王妃,是定王的妻子、皇后的亲姐姐,就是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到您头上啊!”
楚佳媛心道的确如此,毕竟她现在不仅和叶卿清长得一模一样,连生活习惯还有言行举止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谁敢说她是假的?!
但是,她还是狐疑地盯着楚离殇的脸:“为何突然有此打算?”
虽说现在她成功地骗过了齐子皓,可手里总得留一张底牌才能安心,这个解药若是给了出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楚离殇脸上爬上一抹不太明显的绯红,有些羞涩地抿着唇笑道:“定王不是说我来路不明吗?若是我治好了皇后的这个‘怪病’,您不就更有理由说服他了?就算他还是不同意,众所周知,皇上对皇后宠爱有加,绝不会视若无睹的!”
楚离殇说得头头是道,楚佳媛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的确,如果是这样,解药可比留在她手中要有用得多!
再看向楚离殇这春心萌动的样子——
楚佳媛心里冷哼一声,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子竟也会为了女人变得足智多谋、羞涩腼腆起来了!
“好,娘听你的!”楚佳媛慈爱地拍了拍楚离殇的肩膀,一边替他拍去的肩头落下的一些灰尘,一边说道,“齐静曦是齐子皓的掌上明珠,你得到了她,以后娘的底气也就更足了些!”
言下之意,便是要让楚离殇莫要忘了她今日的相助之恩。
楚离殇兴奋地点了点头,但是垂下的眸子里却梭然间换成了无边的黑暗……。
翌日一早,齐子皓与楚佳媛便带着楚离殇一起进宫了。
楚离殇喂了解药给叶卿渝吃下之后,肖扬上前替她把脉。
须臾之后,对着站在一旁的齐子皓还有太子齐彦泽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沉浸在以后能常伴在齐子皓身边的喜悦中,楚佳媛竟然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像齐子皓那般谨慎的人居然会去随意相信一个他口中“来路不明”的人,甚至都不问他是怎么弄到解药的!
齐子皓等人与齐彦泽告辞,先行出了皇后的宫殿,楚佳媛笑着走上前道:“子皓,这下你总该相信离殇不是什么坏人了吧?”
齐子皓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莫名。
马车行驶途中,楚佳媛原本一直想找些话来说或者借故与齐子皓亲近一番的,可无奈楚离殇这个不识趣地竟也跟着一起上来了。
楚佳媛气得心里骂娘!
干脆就无聊得掀开帘子看向外面了。
渐渐地,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子皓,咱们这是去哪?”
不是回定王府吗?
怎么好像是在往郊外走啊?
齐子皓端正着身子闭目养神,缓缓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莫名地,楚佳媛的身上升腾起了一丝冷意。
下了马车看到别院的时候,她还在心存侥幸,笑得陶醉:“子皓,原来你是为了给我惊喜,要带我来郊外住几日啊!”
“真是异想天开!”女子的冷笑声由远及近,楚佳媛循声扭头望去,却倏地睁大了眼孔——
脸上的表情如调色盘一样不断变换,最后倒退了几步。
叶,叶卿清?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齐子皓对来人宠溺的眼神,楚佳媛心里不忿,定了定神,一咬牙,抬手指向叶卿清,瞪大双眼指责道:“你是谁?为何要冒充与我?!”
叶卿清差点儿笑出了声,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扮作了她的样子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也就算了,最后还在觊觎她的男人!不仅如此,她这个正牌出现了,她还敢在这里装腔作势地和她叫嚣?!
叶卿清上前双手搂住了齐子皓的胳膊,扬起了下巴。
就让你看看,正牌和西贝货的差别在哪?!
楚佳媛心里气得冒火,这些天别说和齐子皓亲密了,她连他的一个衣角都没碰到过!
凭什么?!
他喜欢叶卿清,难道她现在不是和叶卿清长得一样?
楚佳媛咬着唇,大眼里渐渐积蓄起泪水,委屈地看着齐子皓:“子皓,你怎么可以被这个女人给骗了?我是清清啊!”
她抬手拍着自己,越发地激动,哭喊道:“我才是你的清清!”
虽然是在看戏,可是看着那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那声情并茂地自嗨,叶卿清还是觉得膈应无比。
“啧啧啧!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齐静沅皱着脸走了出来一鞭子挥到了楚佳媛的脸上,“阿猫阿狗的也敢来冒充我的母妃!”
楚佳媛“啊——”地尖叫一声,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脸跌倒在了地上,就差痛得满地打滚。
“你怎么就出来了?身子还没大好呢!”叶卿清懒得去管楚佳媛,走上前对着齐静沅嗔怪道。
“我没事!”齐静沅转了个圈给叶卿清看,“这一路走来再加上这些日子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再说了,在里面听得我都快要气死了,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楚佳媛肚子在地上忍受痛苦,旁人却在一旁母女天伦,她瞪着眼睛朝仿佛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的楚离殇嘶吼一声:“还不给我动手教训这个臭丫头!”
楚离殇依旧不动,一双迸射着浓浓杀意的目光倏地转了过去射向楚佳媛。
楚佳媛一骇,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叫谢凛,当初被你强行抢走孩子还残忍杀死的谢家夫妇你还记得吗?”楚离殇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楚佳媛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看向他的目光渐渐转变为惊惧,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着自己的身子,舌头不断地打颤:“殇儿,你,你是不是听别人给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
楚离殇不说话,只是嘴角却反常了扬起了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
后背已经抵到了墙壁,楚佳媛退无可退,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毛骨悚然。
她咽了咽口水:“你,你都想起来了?”
“终于承认了!”楚离殇看着她想看个死人一样。
齐子皓和叶卿清已经将回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离开之前,齐子皓吩咐齐东:“去把她的脸划花了!剩下的,怎么处置看你自己!”
后面一句话,是看着楚离殇说的。
楚佳媛听到齐子皓的话之后,惊惧得双眼睁得老大。
她怎么都想不到,历史居然会再一次重复!
“殇儿,你看在我好歹养大你的份上,救救娘,救救娘!”楚佳媛涕泗横流地爬向楚离殇,楚离殇却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着齐东手里的刀越来越近,楚佳媛眼见求救无望,遂陡然变脸,气得大骂了起来:“楚离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要是没有我,你一辈子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市井小民……”
“啊——!”话没说完,刀子落下,惨叫声接连不断。
过了一会儿,齐东走到马车边禀道:“王爷,楚离殇将楚佳媛四肢和舌头废了,说是要将她送到城里的乞丐窝里去!”
齐子皓挑了挑眉,这个楚离殇,报复起人来还真是——
匠心独运!
见齐东欲言又止的样子,齐子皓抿了抿唇:“还有话要说?”
齐东迟疑了一会儿,道:“楚离殇让属下替他和王爷王妃道声别,说是,说是若他日有所成就,再行回来拜访。”
齐子皓的脸刷地黑了下来,吩咐车夫立刻动身回府。
楚离殇那个臭小子要是敢回来打他女儿的主意,他就打断他的腿!
定王府
在走到卿园门口的时候,齐子皓吩咐后头跟着他们的人都退了下去,拿出一块锦帕遮住了叶卿清的眼睛.
突然陷入黑暗之中,叶卿清有些不习惯地抓住了齐子皓的袖子:“子皓,你这是做什么呢?”
齐子皓看着她白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不安,忍不住低下头啄了一口,弯下腰猛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里面走去。
叶卿清吓得低呼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双手搂上了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
进屋后,齐子皓将她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亲手揭开了她眼睛上锦帕。
眼前忽然一亮,叶卿清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再慢慢挪开,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
她有些呆愣地站在了原地,目光四下转了起来,不放过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还是她和齐子皓住过的屋子,可是却没有一个地方、任何一样东西再和以前一样了……
猛然转过身去,扑到了齐子皓的怀里,闷闷地道:“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齐子皓抬手柔柔地抚着她的发髻,柔声道:“那个女人碰过的我全让人给烧了,屋子里也在肖扬那里拿过了药水整个地喷了一遍。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
叶卿清“扑哧”笑出声来,他这语气,仿佛楚佳媛是瘟疫一样!
不过——
心里真是开心!
叶卿清踮起脚在齐子皓左右嘴角各啄了一下:“你真好!我爱你!爱你!永远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闻言,齐子皓眼中的星光渐渐积聚,越发地璀璨,慢慢地俯下身来……
渐渐地,窗户上映出一对极其和谐的男女背影……
……*……*……
景丰十八年冬月末,南楚兵败,康平帝楚天胤和一代妖妃章欣**于京平城行宫。
安王楚天询率一众臣子向东齐俯首称臣,楚天询被封为楚王。
景丰十九年三月初,齐浩南率领御征亲军凯旋归京,定京城一片沸腾,百姓夹道欢迎。
同年六月中旬,由于聂家叛变,北燕最后一道城池被西秦攻下,秦军屠城,昭德帝燕奕谨亦死在屠杀之中。
西秦幼帝慕容俊在完颜家和容家相继没落之后,异军突起,亲自领兵与东齐展开白热化的厮杀。
东齐因为接连征战,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措手不及,两方胶着,战事紧急。
可好景不长,就在征西军分两路让叶卿岚和魏潇分头围攻西秦之时,后方的滇南国突然对西秦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东齐形成了三方合围之势。
慕容俊带着人苦苦坚持了三个多月,最终于盘龙岭陷入绝境,兵败自尽。
而事后打算举家逃往海外的聂家人包括聂皇后在内全都因为一场海难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
华安庭代表滇南国主动归顺东齐。
齐浩南封其为滇南王,原先的滇南国改名滇南城,赐为其封地。
华安庭带着叶卿岚进了一处看起来颇为简单的宅院前,侧身请他先行进去,落后了半步边走边说道:“西秦京城乱了之后恰好她和孩子被我的人遇上了,这几个月一直住在这里。”
叶卿岚朝华安庭拱拳道谢:“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华安庭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瑶依求他照顾霍云歌,他才懒得管这个这个女人!
偏那个傻丫头,嘴里说着要把叶卿岚忘个干干净净,可最后竟是爱屋及乌到连霍云歌都不计较了!
华安庭心疼华瑶依,同时也气愤,也替她不值!
将叶卿岚带到霍云歌母子三人住的院落门口之后,华安庭就转头离开了。
叶卿岚推开院门,穿过院子,一个熟悉的背影就这样落在了他的眼里。
霍云歌闻声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手里拿着的杯子倏地一下滑落到了地上。
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叶,叶大哥?”
叶卿岚呼了呼气,扯起嘴角走了进去:“好久不见!”
“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