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李斯逸对她说过的话:“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我可以试着跟你交往。”
现在想起来可真是极度讽刺。
曾筱柔从李斯逸的侧身瞥见秋芸落寞的神情,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
虽然从两人的对话得知,李斯逸其实并不是虞秋芸的男朋友,可这会儿看到虞秋芸一脸颓丧,曾筱柔心里说不出的暗爽。
四天前的晚上,也就是曾筱柔找茬虞秋芸的那一晚。
曾筱柔忧伤地拖着身体,走出法学院的大门,却看见一个身影倚靠在路灯之下。
男人眼睛扫了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径直走过来。
曾筱柔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直觉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横流,所以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然而男人开口却问:“是你给虞秋芸找的麻烦?”
泪腺像水龙头开关似的,再次徒然关闭,曾筱柔咬着嘴唇望向他,却不肯回答,心里有万般的委屈无处倾诉。
为什么又是虞秋芸?为什么过问的总是虞秋芸的事?
他勾着唇角,讥诮道:“别让我看到有下一次。”
曾筱柔埋下头,声音微不可闻:“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孔喆打断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实想让一个人不痛快,有很多种方式,比如……拿走她心爱的东西。”
曾筱柔诧异了一瞬,望着他此时脸上的笑容,明明美得可以万箭穿人心,何以却偏偏渗得人快窒息。
孔喆说完,不再多言,犹自沿着法学院外的大路走去。
经过艺术学院时,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望了一眼黑暗的楼道,嘴角微微上翘,便不再逗留,径直往前走去。
曾筱柔站在原地,会意了许久,终于明了他的指示。
而如今如愿看到虞秋芸脸上精彩的神情,实在是大快人心。
毕然走出球场,看到秋芸蹲在休息室的靠椅边上,原来亮晶晶的大眼睛此时却黯淡失色,正直直望着手里的手机,纤细的手掌握着手机,却半晌没有动作。
这张鲜明的年轻面孔,从来都是充满活力和生机,毕然还是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这般的寂寥失落。
一串手机铃声打破了一瞬的静谧。
秋芸闻声,抬眸望过来。
毕然和她对视了两秒,然后拿出手机按掉。
“听阿静说你中奖了,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他径直走过来,在秋芸的身边蹲下。
秋芸挠了挠后脑勺,咧开嘴苦笑道:“我忽然想起来,领取美国的彩/票大奖好像得本人亲自去,特别麻烦。”
这问题的确是秋芸现在才意识到的。
这是不是就叫“情场失意,赌场就如意”……
她该庆幸自己并没来得及对这段感情投入太多,不至于像前世一样落到覆水难收一败涂地的地步。
“就因为这个?简单啊,我托人帮你领,绝对不收你服务费。”毕然微微一笑,忍不住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下。
秋芸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仰头望着他:“谢谢啊。”
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和平日的活灵活现判若两人,却是露目憨娇百态,娴静似水惹人爱。
明显不是为了领奖的事犯愁,而且这次完全没有躲避他的接近。
毕然也不多问,只是在她的身边安静坐下。
千载难逢的宽慰妹子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然而……
“哥,爷爷打电话找你呢。”毕静摇着手机呼唤毕然,笑得一脸狡黠。
亲妹妹!毕然眯着眼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在对方毫不示弱的直视下,缓缓站起身,接过手机。
毕静嘿嘿一笑,刚走到秋芸身边,毕然就回过身来,说:“阿静,老爷子让我们现在回去,家里有急事。”
由此,说好的赌注便不了了之。
由于毕然俩兄妹被毕家老爷子紧急召唤回家,所以几人皆匆匆散了场,各回各家。
秋芸换好衣服从大厦走出来,却赫然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姿倚在一辆豪华座驾前。
她愣了一下,默默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虞小姐。”苏拾东喊住她。
秋芸不得不回过身来,干笑着说:“哦,苏总在这等人了啊,那再见啦。”
挥了挥手就打算闪人。
“我在等你。”苏拾东含笑看着她,淡淡道。
秋芸停下动作,诧异地回头看着他:“等我?”
苏拾东点点头,随即绅士地替她打开副驾的车门,侧头示意了一下:“上车吧。”
见秋芸踌躇不前,他也不急躁,只微微一笑道:“虞小姐不用那么谨慎,只是顺道送你一程而已。”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再不给面子,未免太失礼。
秋芸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冲苏拾东颔首笑道:“那麻烦苏总了。”
秋芸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面对什么样的人,就拿出什么样的做派,对着苏拾东的雅人深致,她不自觉就成了一副大家闺秀的修养做派。
此时坐在苏拾东的车里,秋芸坐姿规矩,尽量不带着好奇心去反复打量他车里的史迪仔毛绒玩具,也不会去过问他这豪华的suv里为什么会有与之气派十分违和的可爱玩偶。
但这只史迪仔实在碍眼,刚好挡住了秋芸位置的前方视野。
苏拾东很体贴地发现了这一细节,目不斜视道:“嫌碍眼,就扔到后座上吧。”
秋芸很听话地拿下挡风玻璃前的公仔,侧身轻轻摆在后座上。
车子刚好停下来等红绿灯。
秋芸折回身的时候,苏拾东正侧身看她,不期然的,手肘便撞上他的手臂。
她的手臂有些许冰凉,细腻的触感更显冰透玉润。
女人的平均体温高于男人,而皮表温度却往往比男人的低很多。
秋芸下意识地缩回自己的手,忙道歉:“不好意思。”
“不要紧。”苏拾东依旧保持侧身的坐姿,忽然开口问,“你……是不是被甩了?”
噗……
秋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人怎么回事?要么惜字如金,要么一出口就语出惊人。
秋芸咕哝一声:“这你都知道?”言下之意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
“那就难怪。”苏拾东做了然状。
这厮不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气定神游样儿。
秋芸纳闷:“难怪什么?”
“没什么。”
这人……秋芸牙痒痒,真是会吊人胃口。
“你是怎么知道?”她好奇地问。
不至于到现在还对她窃表一事耿耿于怀,暗地里玩儿监视吧?
苏拾东淡淡答:“刚才在楼下见到他跟别的女孩在一起。”
他?李斯逸?
哦,原来是这样。
李斯逸,苏拾东是见过的,大概那会儿在“良品映巷”那家餐馆遇上的时候,苏拾东就已经误会她跟李斯逸的关系。
只是……这会儿来大献殷勤,又是为了什么?
秋芸不免多瞄了他一眼。
前方红灯转绿,苏拾东匀速运转车子,忽然淡淡地来一句:“你很伤心?”
秋芸讶异了一瞬,哂笑道:“你从哪看出我很伤心?”顺便借鉴了一下刘飘飘的语录:“时光一去不回头,总有一些人的青春给了狗,伤心只是在浪费时间。”
“哦?”苏拾东瞅了她一眼,沉吟道,“我见你适才出门撞了好几个路人。”
秋芸暗自咬牙切齿,这人可真够会埋汰人的,说话句句带伤。
她狡辩:“我那是在想,怎么花那笔巨款。”
看到窗外的路边摆着很多小吃摊位,秋芸喊了一声:“停车。”
苏拾东缓缓等车,侧头看着她。
秋芸说:“我饿了,你就把我放这里下吧。”
☆、第33章 祸不单行
秋芸下车,直奔煎饼小摊。“老板,来四个煎饼果子,加里脊肉和鸡柳,要大串儿的。”
现在咱是有钱人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有钱任性。
苏拾东把车停好,走到秋芸的身边。
“路边摊不卫生。”低沉的声音在秋芸头顶响起。
秋芸回过头:“你没走?”
苏拾东身形高大,站在她身后,几乎将她整个人罩在了煎饼车摊之间,他点点头道:“说好了送你回去。”
还真是个尽善尽责的司机师傅。秋芸点点头,没再多言。
对面的煎饼摊主显然是听到了苏拾东刚才嫌弃的话语,见他衣着光鲜,吃罪不起,也就噤声不言,反正没给好脸色就是,但对秋芸却一脸和气。
秋芸笑着对摊主说:“老板,再多要一个。”
好心的摊主可谓是业界良心,见秋芸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要这么煎饼,替她心疼。“姑娘,你买那么多煎饼,吃得了么?”
“吃得了吃得了。”秋芸笑着说,“老板,你先忙,我一会儿再过来取,先给你钱。”
秋芸搁下钱和苏拾东,便跑到另一个摊位上:“老板娘,麻烦三份牛肉丸,要大份儿的。”
老板娘见眼前的姑娘长得水灵又讨喜,眉开眼笑地应道:“好嘞,姑娘,需要加什么佐料,你自己添哈。”
“好的。”秋芸举头,扬声对那边喊了一声,“苏总,你吃不吃葱和香菜啊?”
这画面感……莫名的喜感又接地气。
苏拾东啼笑皆非,原来这丫头还打算好他那一份儿。
女孩弯着眉眼,眼里点缀着熠熠的点点星光,嘴角的梨涡显得笑容甜美而极富钟灵毓秀,夜风吹拂过她的面颊,将她的秀发吹散在风里。
哪怕是暗夜的寂寥,也难掩她此时的光芒四溢。
转眼,秋芸又跑到旁边的大排档前,盯着一排排烤架上的生蚝。
鲜嫩的生蚝,佐以蒜蓉、黄油……在炭火上被炙烤得吱吱作响,那声音简直美妙到了极点。
秋芸吞了吞口水,笑着对老板说:“老板,打包两分炭烤生蚝,谢谢!”
上车之后,秋芸将一份煎饼果子、牛肉丸、炭烧生蚝递给苏拾东:“尝尝吧,很好吃的。”
随即想到刚才苏拾东说的“不卫生”,秋芸又补充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咱们国人吃了几十年的激素和防腐剂,不是照样过得生龙活虎。”
呵,什么歪理?
苏拾东不置一词,但还是给面子地接了过来。
秋芸知道,一般考究的成功人士普遍很反感别人在他车上吃东西,所以她一直强忍着炭烤生蚝的扑鼻香味没有开吃。
快到z大的时候,秋芸在车子经过一处天桥下时叫住了苏拾东:“苏总,麻烦你能不能在前面停一下?”
苏拾东停下车,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秋芸跑向对面的桥墩。
桥墩下一张破旧的藤席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估摸着是最近流落至此的流浪汉。
秋芸蹲下身,将两份煎饼和瘦肉丸放在流浪汉面前,又从背包里取了皮夹,塞了几张钞票在面前的碗里。
苏拾东见她跟流浪汉说了几句什么话,便小跑着回来。
秋芸上车后,苏拾东淡淡开口道:“你不该给他钱。”
她闪着疑惑的大眼睛望了过来。
“他有手有脚,完全能够自力更生。”苏拾东说。
秋芸想:这果然是黑心资本家的说话风格。
“他的左腿缺如,去年在工地上出了意外截肢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我想他现在可能已经活活饿死。”秋芸说着有些伤感,前世的仓皇情绪慢慢浮上心头。
苏拾东沉默了一瞬,问:“你经常来这里?”
秋芸点了点头:“嗯,每天路过这里,我会给他带一份饭。”
“每天?”
“嗯,每天。”秋芸神情凝重,“因为我知道,倘若有一天我没来,他可能就得饿上一天。”
前世,手脚全废的卢曼丽也是倚靠着那个好心人每天带来的包子才得以支撑下来,若不是那个跟李斯逸长得出奇像的男人,或许早在被陈家赶出来那时起,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卢曼丽就已经饿死街头。
因为这位好心人,她才可以苟延残喘那来之不易的几个月,得以等来上天眷顾,重生于此。
秋芸回想起来,忽然明白了自己选择李斯逸的初衷。
她想将前世那份恩情寄托在李斯逸的身上。
秋芸疲倦地回到寝室,110联合111还在开午夜座谈会。
讨论的话题:本校某女生因口口不慎将黄瓜断于体内,连夜赶去医院求助。
简直惊天丑闻,事后这女生八成得夹着尾巴在z大做人。
葛纯和纪凡见秋芸回来,忙拉着她加入探讨阵营。
秋芸没心情跟她们“论污”,草草丢下一句“其实yd是高渗环境;黄瓜在里面腌制一夜;第二天就会脱水变小”,然后丢下一众瞠目结舌的女人进了房间。
葛纯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男人岁数越大,能力就越弱,原来是这个原理。”
纪凡一语惊人:“□□*?”
秋芸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了翻朋友圈,刷到一半刷到了李斯逸的最新动态:有些风景,只适合欣赏却不能收藏,有些人仅仅只能相望……
秋芸纳闷,失恋的是她,怎么他反倒挖掘出了诗人情怀来?
思付半晌,猜到李斯逸八成是在为曾筱柔吟湿。
秋芸点开他的头像,迟疑了一下,按下“屏蔽”键。
她不喜欢主动删除别人,可能这是她最含蓄最容忍的一面吧。
李斯逸不是那位恩人,早在第一次会面时,秋芸就已经知道。
只是连日来的相处,李斯逸的一举一动以及神秘莫测,让秋芸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以她有时候会想,也许他真的就是那个人也不一定。
隔日,秋芸收到账户入账五万块钱的银/行短信,思索半天才猜到可能是李斯逸汇的。
秋芸就没多在意。
过了几天,毕然将托人从美国领的彩/票奖金交给秋芸。他听说了秋芸失恋的事,借此约了秋芸好几回。
这个时候的女孩通常很敏感脆弱,最是需要异性关怀的时候。
毕然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然不介意做这种趁虚而入的卑鄙之事。
秋芸虽然很感激他的古道热肠,却不忘时刻与他保持距离的初衷,只请他吃了两顿饭作为答谢,转手就将一半的奖金捐去了福利院。
这天,虞志球忽然致电秋芸。
一般性,每次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是陈女士打电话来催归,这次却出奇地换了虞老板。
结束夜课后,秋芸换了装,匆匆往家里赶,没想到途径东门口的林荫道时,又遇到那个猥琐的暴露狂在兴风作浪,吓唬z大的女生。
秋芸瞬间化身正义之士,抡起手提包对其一顿胖揍,女人的高跟鞋是提升战斗力的秘密武器,把猥琐男揍的抱头鼠窜。
秋芸解气地拍了拍手,这才整理了仪容往家里赶。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诡异气氛就让秋芸气息一屏。
一家老小,全坐在客厅里,谁也没说话,氛围可以用“剑拔弩张”四个字来形容。
虞老板和陈女士对立而坐,大眼瞪小眼,两人一副斗鸡前的怒意勃发架势。
秋芸有种感觉,自己若是这时候走过去,下一秒,这两人就会展开一场肉搏厮杀。
秋芸这儿还没纠结好要不要过去,虞秋敏便摆手招呼她,压低声音道:“秋芸,快过来。”
秋芸悄声渡过去,走到两人跟前时,低声喊了句:“爸,妈。”
虞志球依旧黑着脸,沉着声道:“嗯,回来啦。”
陈秀祺没有任何表示。
秋芸拽了拽虞秋敏的衣服:“这是怎么了?”
虞秋敏叹气:“今天银行上门催债了。”
“催债?”秋芸诧异,低声问,“爸的公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