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郁春,从乔越介绍自己说是计算机工程师,她脸色就很勉强,之后越来越勉强,差点就绷不住了,还要假笑着做关心模样,问说:“他这么好的条件咋跟二妹你处上对象了?你俩怎么认识的?他家里知道你不?知道咱家啥条件?能同意?”
郁妈都快呼吸不上来,她想的也是这个。本来这不该当面问的,条件相差太多,明着问出来多难看,但大妹已经说出来了,她就扭头看向郁夏,想听她咋说。
说到这个郁夏就想笑,她握住乔越的手,晃了晃说:“我俩能处上对象还是他妈撮合的,这事说来也好笑。”
乔越也跟着想起自己当初犯过的傻,他捏了捏郁夏的手,说:“刚才只说了我爷和我爸,忘记告诉您,夏夏不是在京医大上学?我奶是他们学校药学院的院长,我妈是教她生理学的教授。她俩同夏夏相处之后就很喜欢,这才制造了个机会介绍我俩认识的。头年十月份夏夏就上我家吃过饭了,除夕也是跟我们过的。”
老太太原先还有点忐忑,听乔越这么说,她就高兴了:“夏夏你说,是不是这样?”
郁夏点头。
老太太就嗔她一眼:“你这闺女咋不早说?这么好的事你咋憋得住不给家里讲呢?”
郁夏松开乔越的手,走到老太太身边,挽着她胳膊撒娇说:“奶,您想想看,咱生产队上连个电话都没装,我要是写信说,万一没写清楚,家里得多担心?我前头想着处处看,等我俩关系稳定点,直接带他回家来,人就在这,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狡猾是老实一下给您看个明明白白,少点麻烦不是?”
郁夏说一句老太太就跟着点头,直到她说道什么狡猾老实的,这才挨了一眼瞪。
“看小越这样,多踏实多本分,咋还能和狡猾扯上关系?叫你胡说!”
看老太太还争上他了,郁夏就冲乔越眨了眨眼,看样子,他指定没问题,过关了!
乔越也高兴,说他家里真的特别喜欢郁夏,知道他要上S市来,他爷把珍藏的好茶好酒都拿出来了,还有那些保健品,都是她奶亲自给挑的,就希望你能给孙子加点分。
她大伯娘前头没寻到插嘴的机会,就捡着味道好的吃了一气,这会儿一摆手说:“还加分呢?这都满分了。”
乡亲们才是晕陶陶的,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些啥。
郁夏这对象比他们生产队那些知青还能耐太多了,出自京市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全家都是吃皇粮的不说,并且还不是普通吃皇粮的!出身这么好,他全家还非常喜欢郁夏?乐意他俩凑一块儿?
咋回事呢?
他们想把闺女嫁进城去就那么难,轮到郁夏啥事儿都那么容易!
乡亲们还只是羡慕,羡慕老郁家真是时来运转一飞冲天了。郁春在听过这一席话后就连笑都笑不出来,他就感觉老天爷不开眼,自己重生过来占尽先机,咋还是样样比不过她郁夏?
上辈子自己上大学,郁夏嫁给乡间混混,结果没几年乡间混混就当上大老板,心肝宝贝似的捧着郁夏。
这辈子她让郁夏去读书,抢了这个能发财的混混,结果呢,混混还没混出个人样,郁夏她又交好运了,找了个计算机工程师做男朋友,男朋友家里连人带狗都喜欢她,把她个乡下土妞当菩萨供着。
凭啥啊?
凭什么!
郁春委屈得想哭,她忍住了,不想给人看笑话。她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郁夏如今多好,不去看她一脸幸福的样子,郁春正想借口不舒服,准备回去躺躺,她婆婆陈素芳就开口了。
“还是二妹有本事,人聪明,眼光也好,比你姐可强多了。哎,对了,你准备在家待几天?”
“我想多陪陪爷奶爸妈,准备待个把月。”
“那你对象呢?”
被问到这个,郁夏也看向乔越:“阿越你说!”
乔越就说他们每个项目做完其实都能休息几天,他从前没休过,这回特地请了长假来陪郁夏:“前头知青下乡我就没赶上,有这个机会也想看看农村这片天地。”
队长听完就竖起大拇指,小伙子觉悟挺高!
而陈素芳也满意了,笑道:“那敢情好,你看我家这几个全是糊涂蛋,你俩多待几天,也教教他们。”
郁夏想起来,问:“红红是今年高考吧?考得咋样?”
高红红前头回去给她爸传话,这会儿跟她嫂子一块儿过来的,正在嗑瓜子呢,听郁夏问起赶紧回说:“我心里没底,好像还行,又好像不行。”
郁夏鼓励她说别着急,凡事等成绩下来再说。
又问起郁春:“姐你呢?在忙啥呢?”
“你问我忙啥?”郁春撇了撇嘴说,“我倒是想忙活,你姐夫他不配合啊!正好,二妹你人聪明,嘴皮子又利索,不然你帮我劝劝,让你姐夫跟我做买卖去。我说这都改革开放了,现在国家鼓励做生意,做啥不赚钱?他就是不听,我说啥他就是一瓢冷水浇上来,除了不行还是不行。”
问你忙啥也就是句礼节性的关心,打死郁夏都想不到,她姐还能跌破下限,直接把他们夫妻的问题抛台面上来说,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饶是陈素芳油滑,都尴尬了一下。
郁春说完没听见动静,还点名问呢:“二妹你给我参谋参谋,你说我支个摊子去城里做小买卖咋样?”
早先呢,郁毛毛一直在快乐的吃东西,他知道这会儿不是和阿姐说话的时间,就一个人缩在角角里边看热闹边吃,吃的正高兴,感觉气氛变了……
大姐那模样就跟个斗鸡似的,二姐嘛,先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说得准,再说我都不知道你是打算做什么买卖。”
“做吃食买卖?”
“不敢说能不能挣钱,左右要是我,我一定不做这个。”
“……”郁春都要笑死了,“你是京医大的高材生,还处了个条件那么好的对象,是不用做这个。”
郁妈都听出火/药味儿了,想去拉郁春。
老太太更是眉心都拧起来,准备让郁春滚蛋,这时候谁也没料到,乔越开口了:“夏夏的意思是小县城里做不好吃食生意,谁家条件都不过马马虎虎,哪怕有个新鲜玩意儿最多尝一口,谁能天天吃?拿京市来说,今年开出来的饭馆不少,生意大多冷清得可以,有客上门的全是恢复营业的老店。哪怕是这些老店,遇上的麻烦事也不少,眼红嫉妒的三不五时去挑事,吃完东西往地上一躺哎哟肚子疼,再不然吵着说碗里有苍蝇东西不干净……只要闹起来就有人信,一传十十传百口碑就坏了,哪怕都看出他是胡搅蛮缠,你生意也做不了。”
说到这儿,他还特地看了郁春一眼:“在我看来,众多买卖之中,吃这一口最辛苦最难做,现在开店的很多是手里握着祖传秘方,舍不得丢,又不会做其他行当,啥都不占凭自信入行的没听说过。”
乔越看郁春那眼神挺平淡的,好像是在看路人,又好像是在看路边的东西……郁春就感觉自己被奚落了。
她是重生的,坚信在吃货国度最好赚的就是吃这一口,谁让老百姓有点钱之后第一顾的就是这张嘴呢!
因为对这点深信不疑,她乔越说完就顶了回去:“新中国了,讲法律讲道理的,谁敢闹事我报警抓她。”
要不是看她对郁夏咄咄相逼,乔越根本懒得插嘴,他难得说这么大段的话,好心还成了驴肝肺。
看郁春见谁咬谁郁夏脾气也上来了,她看了乔越一眼,转头回说:“既然姐你都下定决心了,那就回去同姐夫商量着办呗,同我俩说这个干啥?”
陈素芳让这个倒霉媳妇气个半死:“什么下定决心啊?这生意我第一个就不同意。咱家谁会做稀罕吃食?一日三餐整得跟猪食似的,这还推出去卖钱?二妹你别听你姐瞎说,你接着讲,你出去一年多,见的世面大了,你看看我家这情况能做啥?”
郁夏当真琢磨了琢磨:“那我随便说说,婶子你随便听听。”
陈素芳耳朵都竖起来了:“好嘞,你说!”
“我记得老叔和奎子哥都很识水性,婶儿你家还打了条小船,你家下网打鱼有些年生了吧?如今新政策下来,跟着土地就下放到户,其实呢踏踏实实种地就饿不着,您要是想做点啥,可以承包个池塘或者往那河上划一片,养鱼啊。这个活换个人来可能做不了,你家老同鱼打交道,挺合适的。”
陈素芳还没咋听明白,就问他这个有啥门道,郁夏就说了说,大概是说不用担心打上鱼来卖不掉,你池塘里养着鱼,可以出去联系生意,那些招待所啊饭店啊你和他说好稳定供应,定好数目,到时候直接给送去就行,这么走一部分,还有专门在菜市场卖鱼的鱼贩子,知道你家养鱼也会来找你谈生意,走批发比下网碰运气走零售赚得多。
郁夏看陈素芳听得老认真,还真是一脸憧憬和向往,就当众打了个预防针——
“不过婶儿,我就是这么一说,养鱼要技术的,假使你真想做得上书店去买两本养殖这类的书籍来看一看,多大的塘子能养多少都是有数的,就像您往桶里养鱼一样,养一条活蹦乱跳的,挤了它容易死。该养多少,该喂些什么,怎么才能让它长得肥,这里头都有门道。弄好了铁定能赚,弄不好就得亏本。”
陈素芳心里门清,能不知道做生意有赚就有赔?她倒是没草率决定,就是手里攒了点钱,是想让钱生钱。
左右已经把重点记下来了,她准备让高红红去县里的书店找找有没有这样的书,要是没有,回头有机会去市里看看。
划船去下网真的辛苦,也是个碰运气的活,要是郁夏说的办得成,她家真要过上好日子了。
这才是有谱的买卖!不比卖吃的强?
家里多年打鱼的,别的真不会,就只会伺候鱼!
……
郁春结结实实愣住了,她盯着妹子看了好一会儿,咋的她没嫁给高猛,这高家还是和鱼死磕上了?
是,搞养殖,养鸡养鸭养鱼还有承包山林种果树啥的都是农村的致富之选,可这多累,多费劲,还要承担可能养死的风险!你说卖吃的要手艺,这个就不要技术?
郁春真的不希望婆家做这个,养鱼一茬就是半年一年的,多久才能够本?万一他们干上瘾了就安心困在乡下不想做别的咋办?郁春想进城,她不想和一大家子呆一块儿,她就想和高猛两个去过好日子!
看婆婆当真把二妹说的放心上了,郁春心里气啊。
要早知道提都不该提,都说她口才好,让她帮忙劝劝这顽固不化的一家子,谁知道她站那头的,非但没做好事还帮倒忙。
郁春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俩大耳刮子。
早该想到这郁夏就是个靠不住的!只会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郁春:我想卖吃的。
高家全体:你做梦。
*
郁夏:你家打鱼的,学学技术养鱼挺好,脚踏实地勤劳致富。
陈女士:有道理。
高奎:有道理。
高红红:有道理。
高猛:……你们高兴就好我没意见。
郁春:沃日!
☆、第33章 八零年,有点甜
乡亲们也不是傻缺,瞧着气氛不对; 陆续就有人告辞; 走在最后的牛顺平还拿了几颗山楂球说带回去给小孙女尝尝; 又招呼了一声:“那就等着吃你家的席啊; 郁老二!”
郁学农起身送了几步; 看人都走远了才回到院子里来。他回来就撞见老太太往乔越手里塞红包; 就像乡下送礼那样,拿方方正正的红纸裹着; 是多少钱看不明白。
老太太还说呢:“咱也没准备啥,这是见面礼; 小越你拿着。”
乔越看向郁夏,郁夏冲他点头,他才伸手接过; 并道了声谢。老太太真是一脸满意; 她看看乔越再看看孙女郁夏,咋看咋登对; 她牵着两人的手搭一块儿; 嘴里不停说好; 让他俩好好的。
因为郁夏是老二家的闺女; 郁学工夫妻方才就帮忙招呼了一下乡亲们; 没敢强出头宣兵夺主。等乡里乡亲都走了; 大伯娘该尝的也尝了个遍,就擦擦嘴凑上前来:“二妹还要在家里待个把月,要叮嘱啥回头慢慢说呗; 妈您收收。”
老太太情绪是有点激动,听大媳妇一句劝,赶紧稳了稳心:“好好,我不说了,郁毛毛你给我倒杯水来,我想喝一口。刚才不是还没看完?夏夏你从京市买回来的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她大伯娘等半天了,跟着瞄了瞄旁边那几口袋,笑眯眯问说:“对,对!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界!”
先前已经把老爷子老太太那两份拿给他们了,郁夏又从包里翻出三个盒子,分别递给大伯小叔和她爸。
是三块表,海鸥牌的。
到七十年代末,城里不少家庭都置办上三转一响,手表的地位不像前几年那么夸张。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搁农村吧,哪怕再往后推几年这也还是紧俏货。
像郁爸,打开盒子一看就愣住了,触动更深的还是郁学工和郁学兵。看看这三块表根本就一模一样,他俩一方面觉得这戴在自个儿手腕上是糟蹋东西。又想着二妹真没把他们当外人,对叔伯和亲爹都是一个样。
她大伯娘凑过去瞄了一眼,看过满是不敢相信。抬起胳膊肘想撞一撞自家男人,刚抬起来,就怕给他把表撞掉了,又赶紧放下去,催促说:“多好的表,学工你快戴上看看!快戴上啊!”
郁学工就只在公社干部的手腕上见过这个,别人啊,或者买不起,有钱也舍不得。没想到有一天自个儿能拥有一块,他手都有点抖,试了好几下才把表带放开,套手腕上松紧正合适。
他还想说这个是不是给错人了?
老三戴着还行,自己纯粹就是个庄稼汉,这不衬啊!
没等他开口,只见郁夏忍着笑小声说:“这个表,大伯你带反了。”
郁学工老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就说我和这玩意儿它不配啊。”
旁边老太太刚才招呼乔越坐下,一回头听到这话,就给他怼了回去:“不配?有啥不配?这不是才拿到手,你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你!认熟以后就好了!”
郁夏也趁热打铁教他们怎么看时间,还让乔越看了一下表,都给调好了才由着他们哥仨一边美去。你别看他嘴上说破费了糟蹋东西,那脸上不是带着笑?心里高兴着!要说三人里头也就郁学农多想了一层,他是有点心疼,挣了钱干啥全花出去,存起来多好。
郁学农也是没想到这都是他妈一手搞出来的事。
郁夏咋能买这么多?
不就是因为老太太那封信!
这不,郁夏还没停下动作,她又取了几条裙子出来:“我在百货商厦都挑花眼了,最后买了几条裙子,这个酱红色是给大伯娘的,蓝色是给妈的……”
说着她还取了条颜色更鲜艳亮丽的出来,拿到郁春面前:“这条是给姐的,你看喜不喜欢。”
裙子在透明的包装袋里,就只能看到颜色,瞧着是挺明丽的。郁春没立刻伸手来接,她婆婆忍了个全程这会儿忍不住了,伸手替她接过来,翻着两面都看了看,跟着就往儿媳妇手里塞:“不用拆开我就知道一定好看,猛子媳妇咋能不喜欢?”
高红红也跟着点头,满是羡慕说:“我妈说得对,这谁看了不喜欢?”
“对了,我给红红买了一条。红红不是高中毕业了,我没选太俏的颜色,拿了条大学生爱买的。”
本来郁夏真没想起高红红,还是想到郁春嫁人了,高红红不就成了她小姑子?站在郁夏的角度,和高家没那么亲,可想着陈素芳那会来事的个性,回去肯定少不了要打交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