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哪里不可信?”长孙元轶随意坐在回廊廊柱下,一脸的兴味。
“属下觉得那个人太狡猾。他既然给那些人都下了毒,只需要安安静静等毒发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搞那么多事出来。差点搞掉自己一条命。这样演戏是不是演的过了一点。”
长孙元轶微微一笑,随手接过外面纷飞的雪花,静静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化作一点最纯净的水:“檀郎脑袋又不是被门挤了,如果真的下了毒当然不会去送自己的命。”
纳威一脸的不明所以。
“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看不出来吗?他第一次攻击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不至于气绝。只是想要发动新的攻击却需要一些时间调息。”
“你是说,他骗那些兔崽子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长孙元轶微笑着站了起来:“不错,知道开始用脑子了。”
他颀长的身影,夹着一身的风雪,朝着院子里最里面的房子走去。
屋中,檀郎肥硕的身躯死猪一样摊在睡榻上,包子脸上的小眼睛烁烁地闪着光。脸蛋透着红晕。
显然,这阵子心情和生活都是不错的。
“醒了,”长孙元轶随意地坐在他房中粗糙的椅子上。
他的姿态慵懒而魅惑,就仿佛他屁股下面坐的并不是随处可见的粗糙木凳子。而是世间最豪华舒适的软椅。
檀郎心中暗暗赞叹,这世界太尼玛不公平了,有些人你并没有看到他做什么,却能抢了所有人的光彩。
“可有什么想说的?”
檀郎微微一咳,自打他内力透支昏倒后再醒来,这厮从没来见过他。
他们之间的对话都是靠下人传来传去,那家伙真的很能沉得住气。
不过,他却是对他越来越佩服。
他不来,不是看不起他,也不是不需要他。
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伤无法坚持到他从他嘴里问出全部有价值的东西。
他在等,等他足够有精神跟他长时间对话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他给自己留了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
“主子,”檀郎朝他微微点点头:“您答应我的事可还算术?”
“你若是不相信,”长孙元轶懒懒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我与你之间的交易便作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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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若若的大花花哦,太感动了撒
正文 075好东西要留给对的人
“别呀,”檀郎脸一黑,见过脾气不好的,没见过这么脾气不好的。
明明自己有求于人,却比任何人都嚣张。
“我当然相信主子,只是今日,并未见主子有什么行动。所以有些焦急。”
“哦?”长孙元轶的目光仍然没离开自己的指尖,就仿佛他的指尖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风景。
檀郎包子一样的肥脸上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个,我们雪山族预言术最高的是圣女。只要找到圣女,凭她的能力,自然能感知出女主子的方位。”
“恩。”长孙元轶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你说,若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圣女找不到阿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他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慵懒的魅惑,却叫檀郎更加的冷彻心扉。
“怎么,”脸上的肥肉狠抖了几下:“怎么会呢?我们族人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呵呵呵呵。”
“那就好。”
“我们族人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精神联系,我感知到圣女就在这大河的另一头。不知主子什么时候准备,渡河救人。”
“不急,”长孙元轶缓缓地摇摇头:“你没看到才刚开始下雪么?”
“嘎?”檀郎突然就有些不明所以,这救人和下雪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
“多下几场雪,天气才会更冷些。能够将河水冻得承受的住那么多人的重量,还是得等些日子。”
“你是说?”檀郎双眸一亮:“我们从冰上走过去。”
“你觉得,那么大一片水域划着一艘孤零零的船过去,和在结了冰的冰面上走过去。哪个会更省时有效,便于隐藏?”
檀郎双眼晶亮,看着长孙元轶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崇拜。
长孙元轶唇角轻勾:“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想法子将你这一身的肥肉好好的去一去。免得,冰面承受不了你的重量。掉下去,我是不管救的。”
檀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这个任务简直比要他命都难。
虽然当初吃出这一身的肉也不是他多情愿的,但现在,想要轻易的弄掉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那是不是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将不会有饱饭吃?
就知道这小子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再怎么样他也打着独孤文智的旗号将他牵着到处狠跑了一阵子。
不过就是想着法子折腾他,却还要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他肥硕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个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笑容,这个小子倒是越来越对他胃口了。
长孙元轶默默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纷飞的雪花。思绪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阿奴,再忍一下。我马上就去找你。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很玄妙,隔着一条大河两端并未见面的两个人,竟然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后世的史书中对孝轩圣曦成德皇帝和嘉毓昭圣纯安皇后这一对传奇帝后的这段经历记录的并不详尽。
但两人同样的选择却直接导致了后来那一次惊天动地却又神秘异常的冰川之战。
而,长孙元轶和洛天音那两个名字,也是从那场战役中逐渐被世人知晓。
后世之人在史书中,也只可窥视到当年战役的冰山一角。
虽然,对那场战役的来龙去脉并不深清晰,却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圣德大帝和圣安皇后那两个奇葩实在是非常的心有灵犀。
碧水城的天气越来越冷,鹅毛般的大雪已经如棉絮一般,给大地盖了一层有一层的被子。
洛天音的唇角不可遏制地勾了起来,碧水河的水面终于结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冰层。
看现在的势头,天气只能是越来越冷,相信用不了多久,老天爷就会非常赏脸的将那条大河给冻成结实的大冰坨子。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现在所缺少的不过是个时机。
一个,一击必中的绝佳时机。
那个时机到的非常快。
除夕,应是个任何人都无比欢欣的日子吧。
那一天,连皇宫都会全体的沐休,皇上都不办公了,何况是普通的百姓。
洛天音静静伫立在窗前,盯着外面井然有序的忙碌却难掩脸颊上点点笑意的众人,心情非常的好。
没错,就是今天,除夕夜,万中无一的机会。
这一天,碧水城中会给留守的守卫准备一顿极丰盛的团年饭。
包括,所有的囚犯,这一天的伙食都是格外的精致。
所以,这一天,自然也是人精神最松弛的时候。
据说,每年新岁头几天赫连浊都会来到碧水城慰问他的手下,具体哪一天并不确定。
所以,离开碧水城的时间,只有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于往年相同,碧水城今日食品消耗量异常的巨大,所以,会抽调女囚中一部分人去膳房帮厨。
洛天音和卓雅那两尊都太过显眼,自然不在帮厨的名单内。
慕容静兮仍旧留在谁也没见过的地库中,直到除夕也没有露面。
“今日的计划,可还能奏效?”
朱雀状似无意地看着从各个房间抽出的那些女囚,在守卫严密的看守下向膳房走去。
“当然,”洛天音微微一笑:“若不奏效,我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不是白费了?”
“对不起,”朱雀温润的双眸中染上一丝愧疚:“我无法将你和你的朋友安排进膳房,如果不能将你说的那个什么花粉掺到食物里,接下来的事情只怕很难办。”
“是啊,的确很难办。”
“不如,我去,这里没有人敢对我无理。”
“不必,”洛天音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粗陋不堪的红木盒子递给他:“你看看,东西可还在吗?”
朱雀打开木盒,他手中除了木盒什么都没有,却叫他实实在在变了脸色:“你,你,花粉呢?”
“当然是给了最合适的人。”洛天音神秘一笑:“朱雀,我可不能让你去冒险。无论如何,你和度情楼的力量暂时是不可以暴露的。今天这事,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出手。”
“如果成功什么都好说,如果失败,至少,我还有你和度情楼这张底牌。怎么都不会有太大危险。”
朱雀微微沉吟,随即轻轻点头:“好。”
洛天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人群中一个瘦弱而木讷的单薄身影上。
林清华,那个掉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胆小丫头。从来都是老实听话的最乖的孩子。
她却并没有忘记,那日夜宴中,在她说道不如一死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就是那,与她没有交集,毫不起眼的林清华。
所以,当她在矿洞昏暗火把下将一瓶子曼陀罗花粉交给她的时候,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她双眸中瞬间迸发的火焰。
她知道,她没有选错人。
之后,她们如往常一样,再无交集。
但,洛天音知道,就凭林清华双眸中的火焰她就一定能将这件事办的很好。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朱雀不知道,卓雅不知道,慕容静兮也不知道。
不是她不信任他们,只是她觉得,危险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对谁,都是一种保护。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林清华于她的关系,那么善良如慕容静兮定然会或多或少对林清华流露些关怀。
那样的关怀,有些时候是会要人命的。
林清华,脚步缓慢而虚浮的踩在雪地上。
一张平凡普通的脸孔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向洛天音投来过任何的目光。
洛天音却从她笔直的身影当中读懂了她的信息,她准备好了。
“卓雅,下面看你的了。”
“恩。”卓雅点点头:“这个孩子,你先替我带着。”
洛天音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卓雅异常的不同。
她的身上是一袭月白长裙,那白色的长裙非纱,非麻,非绸,非丝。却愣是叫人一瞬间仿佛看见了缥缈若仙,踏云而来的蹁跹神女。
裙摆上用银丝勾勒出大朵大朵的白莲,行走间,银丝白莲步步生辉,光华潋滟。比之真正的莲花还要圣洁,还要高贵。
她一头墨染青丝并未梳任何发髻,任由它们自然垂落。
只在额前带了只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穿的抹额。
抹额正中镶着多水晶般透明却比钻石更耀眼的雪花样装饰。
明明是一件看起来并不甚温暖的单薄长裙,卓雅的身影却在漫天飞雪中似乎突然就带上了袅袅的烟气,如梦似幻。
这样的卓雅,明明未施脂粉,却比平时少了丝红尘的俗气,越发的空灵。
洛天音不由地吞了口口水,这才是雪山圣女本来的样子吗?
竟然这样的美?
美得摄人心魄,却叫人从骨子里的敬仰,生不出半点的亵渎。
就仿佛对她的直视都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但,那样的美,洛天音微微一皱眉,为什么却叫她觉得不真实。
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先替我照顾阿弃,可好。”
洛天音收回心神,终于听清她在说什么。
阿弃绿水晶一般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对自己母亲的崇拜,和一丝下意识的抗拒。
抗拒离开母亲,抗拒走向洛天音。
都说小孩子的感知是最敏感的,是他也与自己一样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吗?
“卓雅,”洛天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牵过阿弃的手:“你要去做什么?别忘了,你才是阿弃的母亲。”
正文 076我从没有放弃你
卓雅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会忘,阿弃是我今生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忘。”
“娘。”阿弃晶莹的绿眼睛里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他长这么大了,自己母亲从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
“你交代我做的事情,需要动用我族里大量的隐藏力量。我需要借助历代神女的法袍才能更好的完成。”
“哦。”洛天音长长舒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件衣服原来是历代神女在大场合才会穿戴的法袍。
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年,却越发的光华夺目。想来本身也不知吸收了多少圣女的纯洁神秘力量,才会那样的圣洁。
“好,等你回来阿弃还是要交给你的。”洛天音微微一笑:“你可是要亲自带着他走出碧水城。”
“好。”卓雅点点头,再次将阿弃推向洛天音。
“阿弃,”洛天音盯着那可爱孩子耀目的双眸:“今天会有一场很大的变故,或许生,或许死。你可怕?”
“不怕。”阿弃想都不想地摇了摇头:“洛姑姑说过,没有尊严,吾宁死。阿弃亦如此。”
“好。”洛天音赞许的点点头:“跟着我,一步都不要离开。”
卓雅从身后桌子上抱起一只普通的古琴,冲她点点头:“那么我去了。”
“好。”
卓雅窈窕的身影,在门口侍卫的陪同下走入风雪之中。
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她素白的衣裙上,却仿佛落在了滚烫的火中一般,突然就化成了飘渺的轻烟。
雪越大,烟便越浓郁,此刻的卓雅当真便如同缭绕在仙气中的仙子。
绝美,却那样不真实。
终于离她们越去越远。
两个时辰之后,戌时三刻。
刚才还嘈杂一片的碧水城,突然就莫名地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没有人看到弹琴的人,也没有人知道琴声从哪里来。
那琴声却突然就响了起来,漆黑夜色中,纷飞的雪花如飞舞的白色精灵,在突然而至的琴声中翩然起舞。
那琴声悠扬,空灵,却好似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叫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便沉醉其中。
只要你听见了,哪怕是不经意地听见了那么一个音符,那么,你的灵魂将无法再从那音符中走出来一分。
在那琴声中,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梦中不可自拔。
这个时候,碧水城中守卫脸上都带上了不同的表情。
有喜,有怒,有哀伤,有欢乐,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表情深深沉入了梦中,不醒亦不动。
洛天音默默念着卓雅教给她的口诀,紧紧拉着阿弃走出了院子。
约定的时间到了,看向手边的小人。那小小人儿,并没有像她一样念着清心除障的咒语,但他的表情似乎完全没受到琴声的控制。
心中不由的感叹,是孩子太小还没有达到心魔横生的年龄,还是因为这孩子带着卓雅的血脉,所以不会被雪山七苦衰绝琴音所扰?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在他小小的年纪已经展示出他不凡的一面。
但愿,他不会像卓雅所说,今生活不过十岁。
洛天音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希望雪山族的预言术真的都是狗屁。
现在的碧水河早就冻成了结实的冰坨子,暗夜中,皎洁月光下,如同一块巨大的镜子,折射出晶莹的光。
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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