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的宇文齐年轻英俊的脸庞瞬间错愕,随即便好似想到了什么,白了一白,极快地却显出一抹灰败,不可置信的喃喃说道:“不好,莫非龙脉……”
没有人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宇文齐却连招呼都不打突然从御座上跳了起来,疾步向树林中跑去。那样仓皇的样子,却比刚才的异象更加让人震惊。
年轻的小皇帝宇文齐,什么时候都是温柔守礼而沉静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离他最近的独孤明蕖却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完美的笑脸上终于也出现了一丝疑惑和惊异。眼角不着痕迹地瞟向独孤文瑞,后者同样的一脸不明所以。
独孤明蕖不由的心一沉,声音也一沉:“金吾卫速去保护皇上,其余人随本宫摆驾——。”她声音略一停顿,终于咬咬牙说道:“龙脉圣泉。”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那样奇异安静地穿过了洛天音刚才选择的道路,向着龙脉而去。这一路上没有遇到过任何的阻碍和危险。
所有人脸上都隐隐透着兴奋,龙脉啊,传说中护佑大周国祚绵长的龙脉圣泉。那是只在口口相传中存在过的地方,大周朝的人除了帝后恐怕还真没有人有资格靠近过圣泉。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叫人感兴趣,所以,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谁不想去看看呢。
“隆隆”的轰鸣声,如龙吟虎啸一般远远传来,看来离的不远了。
面前那是怎样一副壮观的景象。
一架如腾飞巨龙般的苍翠的青山高耸入云,山腰上缭绕的云雾如梦似幻。从山顶飞流直下冲下九条瀑布,巨大的轰鸣声中九条瀑布最终汇入山脚下的一池碧水。水浪冲击出巨大的水雾,铺天盖地阳光下发着七彩的光,一架彩虹横跨碧水潭,在细碎如梅瓣的流水飞雾中若隐若现,实在是恍若仙境。
别人不知道,不过是惊叹自然界巧夺天宫的美。钦天监的司礼监心中可是清楚的很,这实在是个绝佳的好地方。背山面水,九龙腾飞,上上的风水宝地。没想到,世间竟有这样完美的风水宝地。
然而,碧水池边松软的草地上蓦地就起了一阵低柔却媚入骨髓的娇吟。
那样一声娇吟在轰鸣的飞瀑中实在微不足道,却不知为何,刚才还奔流不息气势惊人的九条瀑布。突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涸。在发出最后一声“轰隆”之后,归于沉静。再没有一丝声响。
所以,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娇吟瞬间就成了天上地下唯一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听到那样的声音,独孤文瑞的脸色突然就黑了,一双眸子有意无意地看向独孤明蕖,独孤明蕖的目光却只顾着追随双眸渐渐染上赤红的宇文齐。
“你们在干什么?”终于,宇文齐压抑不住的一声历喝叫所有人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青春少艾的少女完美的赤裸娇躯在翠如墨玉,野花遍地的草丛中如山野间的花妖精灵,魅惑妖娆。她的身上正覆着一个与她一般年纪的赤裸少年,两个人正在做着天地间最古老却也最快活的原始律动。
在那毫无规律的起起伏伏中,少女双眸微合,红润的嘴唇中却从不间断的溢出如泣如诉的吟哦。
这样的情景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当所有人都看清那两个人的面容时,所有的人却都呆了。
那旁若无人的翻云覆雨的两个人赫然正是独孤明鸾和独孤文智。
全场静默,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独孤明鸾越发放肆的呻吟和独孤文智粗重的喘息,以及不堪入耳的撞击。
空气中盘旋的淫靡气味实在不难让人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独孤明鸾和独孤文智是堂亲的兄妹啊,他们这样子根本就是乱了纲常,何况,独孤明鸾马上就要入宫了。如今,他们却在大周最圣洁的龙脉前做出这等污浊的事情,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所以,在所有人对两人浓烈的鄙视当中,却是越来越多的怀疑都抛给了洛天音。毕竟,这两人现在的样子太不正常,而洛天音刚才正是在于独孤明鸾比赛。除了她们两拨人,谁都没有进过树林。
一时间,洛天音和长孙元轶身边瞬间空出了一大截的位置,手段太下作了。
独孤文瑞豪不掩饰地将自己利刃一般的目光剜向洛天音,随即沉着脸走向草丛。一把拉起一脸沉醉的独孤文智,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搧在他脸上。
独孤文智迷离的眼神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却是吓得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独孤文瑞随手抛了件衣服给他,又伸手捧了把冷水浇在独孤明鸾脸上,终于,她也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情景却叫她有些发傻,独孤明蕖将自己外袍披在她身上,为她遮住外泄的春光。
“司礼监,你看龙脉可能复原。”宇文齐声音冷凝如冰。
司礼监一张老脸皱的核桃一样,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回禀皇上,龙脉圣洁容不得玷污。如今,已完全枯死,再无复原的可能。”
宇文齐良久无语,目光缓缓扫过所有独孤家的人,淡淡说道:“这件事,谁给朕一个交代。”
独孤文瑞最后看一眼独孤文智,神色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二人有悖伦常,做出此等苟且之事。如今又闯下大祸,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大哥。”独孤文智还想说些什么,却叫独孤文瑞一个眼刀将后半截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只有独孤明鸾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好,很好。我先走一步,那些个害我的人,你们一样不得好死,我独孤明鸾在下面等着你们。”
说着话,她突然就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一头冲向碧水池边雕栏玉砌的栏杆。“嘭”一声巨响,瞬间如万多桃花开,再没了一丝生气。
数个时辰之前还意气风发,肆意飞扬如草原上怒放的山茶花般的鲜活生命就这样没有了声息,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只披着独孤明蕖匆忙间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却来不及掩住她雪白修长大腿上蜿蜒而下的一抹赤红。
独孤文智却呆了一般,再没了一丝反抗的力气。
洛天音心中微冷,不着痕迹地瞟向独孤明蕖,只看到皇后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伤感。
心中却是暗暗愤怒,是谁,到底是谁设的局。起先,她以为是皇后派人下的手,但是独孤文智的出现实在太不合常理。皇后要弄死独孤明鸾实在没必要拉着自己的亲弟弟下水,那是杀敌一千自损一百的愚蠢事。
这个局步的太精妙了,看起来却不像是完全冲着她。当时进入树林的只有独孤明鸾和她,如今独孤明鸾出了事,谁都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而且还捎带上了独孤文智。大兴城谁不知道,洛天音与独孤家有过节,她干这些事,实在是太有动机了。
但是,直觉上却有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和独孤家的损失比起来,她被这么小小设计一下实在是不值一提。
那个幕后的人究竟是谁,既破坏了大周的龙脉,又能不着痕迹的将祸水引到她的头上。这一下,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想法子拉拢破坏龙脉的最大嫌疑人。毕竟,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龙脉是一个国家精神的象征,龙脉毁了在很多人心目中这个国家也就完了。这个事情如果流传出去,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意味着随时倾覆的灭顶之灾。
而做这件事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独孤家,可是,眼前的状态怎么都不可能是独孤家出的手。这件事,放眼整个大周,似乎没有一个得利的。
大周龙脉毁了,即使消息掩盖了一时,终非长久之计,迟早有一天民心尽失。独孤氏在龙脉前做下的事情,名誉毁的不是一点半点。柱国将军府却是与独孤氏与皇家同时结下了梁子。
洛天音心中却是一凛,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长孙元轶。他的眼中有着同样的凝重和疑惑。
也许,这个局,针对的从来就不是单独的一家人,它早已超出了世家大族争权夺势的范畴。它针对的如果是整个大周呢?大周朝国本动摇,将相不和,那么最有利的会是谁?
柔然还是突厥?
如果是柔然,那么这件事长孙元轶又知道多少?
一时间,她心中百转千回,却是越来越沉重,事情似乎正向着一条不可控制的道路上脱缰而去。
这个时候的她只顾着低头思考,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身后朱雀的眉头竟也难得一见的颦紧。虽然易过容的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一片平和,但宽大的衣袖却在急不可见的微微颤抖。
这一次的春狩大比,史无前例的在两天内结束了。每个人都怀着异样沉重的心情启程,各回各家。
之后,皇帝宇文齐连下了三道罪己诏,试图想要扭转龙脉受损造成的不利影响。却是收效甚微,一时间整个大周朝的局势,一片山雨欲来的诡异平静。
紧接着,便是一轮各怀目得的大清洗活动。大兴城内每一天都有被查抄的官员,刑部堆满了等待秋后处斩的奏章。菜市口的断头台每天用大量清水冲洗,却依然天天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但是,再多的鲜血终究也再没让干涸的龙脉重新流动。屠戮却依然在继续。
以至于,无数墙头草的官员都开始纷纷观望,加大了站队的力度。
独孤氏于宇文氏的斗争日趋白热化。
这一场争斗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年,最终以皇后独孤明蕖的怀孕画上了句号。
这一次的动荡几乎让京中半数以上的官员大换血,史称龙脉之变。
然而,随着独孤明蕖的喜脉,京城的局势瞬间变幻,与半年前大肆的屠戮完全相反,现在开始了大肆的封赏。
柱国将军府,就在这样一个特殊而敏感的时期,再次被摆在了风口浪尖上。
正文 054 黄鼠狼给鸡拜年
与大兴城中的低气压相比,柱国将军府却奇异的颇受圣宠。
从春狩大比之后,独孤明蕖频频宣召洛天音进宫。
没有人知道她们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但洛天音的名字无疑成了这个时期最冲击人耳膜的存在。
之后,六年无出的独孤明蕖突然就传出了喜脉,洛天音更是成了身带福气的贵人成了京城贵妇争相巴结的对象。
没多久,柱国将军府接到的第二份圣旨。这一份与半年前那一份是完全的不同,这一份是册封世子的圣旨。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柱国将军府世子正式赐封给长孙元英,与其他人的兴奋相比较,洛天音与长孙元轶却平静的多。这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个不当吃不当喝的劳什子世子,他们可不稀罕。所以在一众嘚瑟的眼神中,两人完全无视遁走。
“阿奴,”长孙元轶永远都是一副没长骨头般的慵懒模样:“可是又到了三个月了。”
“恩。”洛天音点点头:“估计,一会就会送来了吧。”
“大奶奶,”果然话音未落,翠羽火急火燎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二奶奶来了。”
“你看,”洛天音嘴角一勾:“这不就来了。”
长孙元轶一声轻哧:“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恩?”洛天音却听得眉毛一挑:“长孙元轶,你丫的才是鸡呢。”
宇文冰月的身上仍然一如既往带着淡淡地戾气,不应该啊,今天可是长孙元英扬眉吐气的大日子。
她随手将一个木盒抛给洛天音,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吃掉才又将木盒收回来。
“你不用每次都这么紧张的盯着我吃药,我不会拿着药丸去自己研究的。”
宇文冰月冷冷一哼:“师父的东西,也得你有那个本事研究的出来。长孙元英是怎么回事?”
“哦?”洛天音双眉一挑:“这个事情你问我做什么?你现在可是堂堂的世子夫人。”
“我不是说过要帮你们得到柱国将军府的权利的吗?”
“谢了,我还真不太需要。而且,这个事情貌似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吧。”
“那,”宇文冰月暗暗咬牙:“你要如何帮我和离?”
这是第二次从宇文冰月嘴巴里面听到和离,她真的这么想和离?他们成亲得有半年了吧,和离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她从不觉得一个大归的郡主会比柱国将军府夫人更风光。
“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宇文冰月眸光渐冷:“那个妾生子怎么配做我的夫君。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他。”
洛天音不知道她与长孙元英的关系怎么样,却也隐隐知道是不好的。他们大婚这半年中,长孙元英已经抬了好几个妾室通房,甚至连云朵都开了脸做了屋里人。着实是有些荒唐了。
“如今,他已是世子,将来世袭的将军。身份已全然不同,你……”
“你说来说去,还不是不肯帮我?我不信你日日出入宫禁,会没有机会帮长孙元轶争来世子之位,你就是想看我不痛快。”
娘的,这是什么思维啊。洛天音心中暗怒,这丫的郡主脑子里长的是草吗?
进宫是好玩的事情?她怎么会以为长孙元英的世子之位是她给弄来的?
她又没疯,即使长孙元轶不要那个位子,她也不会犯贱到去帮长孙元英争取,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如果没什么事,我想二奶奶也该去休息了。”她缓缓端起了茶杯。
宇文冰月呆了一呆,脸上的冷凝渐渐和缓了些:“阿奴,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你可不可以陪我散散心?我想去见见娘亲。”
“稍后……。”
“现在就去,告诉你家大爷,我和大奶奶出去一趟。”
宇文冰月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立刻就拉着洛天音往院子外面走去。
翠羽微微一愣,洛天音却冲她点点头,小丫头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门外却早就套好了马车,洛天音双眸微微一眯,这个阵势,怎么看起来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呢?
马车里没有人这叫洛天音微微的有些意外,怎么宇文冰月连自己的丫鬟也没带?
“怎么?”宇文冰月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敢上我的车?”
洛天音看她一眼,除了嘲讽和忧伤,她的脸上好像还真看不出些什么。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啊,能把自己挺好的日子过得那么糟心。她轻叹一声,踏上了马车。
清脆的马鞭一甩,毫不起眼的马车带着两人慢悠悠向城外驶去。
马车上的宇文冰月看起来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一双晶莹的眸子笑意盎然:“你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你,我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些。”
洛天音心中一凛,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你,我会是娘亲唯一的女儿。如果没有你,现在嫁给长孙元轶的就会是我。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该有多好。”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只剩下一片呢喃。
在那样的呢喃声中,洛天音的意识却突然沉重起来,眼皮子不受控制地便要粘在一起。
“阿奴,你可不要怪我,我这也是没有法子。你死和我死比起来,还是你死的好一些。”
宇文冰月的唇角终于溢出了一抹笑意,直达眼底的笑意。
马车终于在离开大兴城后三里地的岔路口,晃晃悠悠停了下来。
宇文冰月掀开车帘跳了下去,用力吸了口金秋的空气,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身后脚步声响,她并不觉得意外,眉眼中扔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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