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试图反击,话说出来,却苍白无力:“你死了最好。”
对面的人站了起来。
他以为她要走,余光却瞥见她的衣裙越靠越近。
她挨着他坐了下来。她那放肆僭越的牡丹刺绣裙与他的凤于九天袍叠在一起,她低低凑近,在他耳边轻声吐露:“当真是这样么,你盼着我死?”
他素日在她面前嚣张惯了,如今却矮了半个头,脑袋沉沉埋下去,怎么也抬不起来。
“云淑妃,今日你在本宫面前说的话,本宫念你是初犯,概不追究,若有下次……”
她不依不饶,一张朱唇几乎贴在他面上,问:“若有下次,难道你要亲手杀了我?”
她离得太近,他一颗心几乎快要从胸膛跳出去。他只要轻微一抬眸,便能望见她额间鲜艳的花钿,妖娆娇媚,活色生香。
他额间也点了同她一样的花钿。
此时她抬起手,雪白的手指抚上他的额间花钿,而后一路往下滑,最终牵住他的手。
云容心跳漏半拍。
就在他以为她要做什么的时候,下一秒,她却拉住他的手往她的脖颈放。
细长的脖颈,一掐就断,她笑着看他,无所畏惧:“来,你现在就杀了我,反正你不是嫌我碍眼吗,杀了我,也就一了百了。”
云容推开她。
云寐半倒在地上,笑容未减:“入宫,争宠,囚禁,姐姐,你做这一切,难道不觉得可笑吗?”她抿抿嘴唇,改口:“不,不对,不该叫你姐姐,应该叫你——”
拉长的尾调最终蹦出两个字:“二哥。”
云容猛地扑过去。
他的手重新掐上她的脖子,浑身颤抖:“你刚刚喊我什么?”
云寐有恃无恐地仰起下巴,媚媚地唤了声:“二哥。”
第83章
云容发愣,数秒功夫; 他已被云寐反客为主欺身压住。
流云金线的大袖衫腾起; 风顺着殿角阴凉的寂静吹来; 嗖嗖地从袖子里钻进去; 拂得他一颗心冷热交加。
她居高临下地坐在他身上,鬓角一朵翠绿步摇,衬得她肌肤胜雪,她低低凑近,随手取下他发髻间的簪子,忽地反手一转,抵住他的喉咙。
他直直地躺着; 一双黑亮眸子视线焦灼; 紧紧黏在她脸上。
他不在意抵在他喉间的威胁;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她刚才唤的那一声“二哥”。
简短两个字,致命毒药。
她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伏在他耳边; 一声又一声地重新唤起来。
他被她用簪子死死抵住; 她每喊一声,他的身体就软下一分,到最后,无力抵抗,连呼吸的力气都被她带走。
这些年来,他总觉得心上缺一块; 少了点什么,虚虚的不太踏实。如今这一声声的“二哥”入耳,他震惊恼怒之余,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欢愉。
他是盼着她唤他一声“二哥”的。
不是姐姐,不是皇后,而是二哥。
他习惯做女人,可是在她面前,他想堂堂正正做个男人。
云容认命地闭上眼,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狼狈的颤栗。他的心依旧滩成一团春水,可他的嘴却仍旧硬气,即使气若游丝,往外吐出的话依然不肯示弱:“云寐,你不要胡说八道。”
云寐扔了簪子,双手往他腰间的玉带环佩而去:“你既不肯承认,那好啊,你证明给我看,证明你是女子,而不是男子。”
云容慌忙推开她,她被他摔倒在地,低着头喘着气没有说话。
云容以为她磕着哪里了,赶紧伸手去扶,刚一碰到,忽地见她抬起头,一手拉住他,见缝插针将他的玉带解开。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迅速黏上来,作势就要扒他衣服。
云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拔腿就跑,袖衫也不要了,任由她捞在手中。
刚才她入殿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让宫人出去的同时,将屋门全都从外面锁住。他本想像从前那样吓一吓她,让她求求他,几个时辰之后他再放她出去。
却不想,他为她挖的坑,却埋了他自己。
云容背抵着红木门,往外喊宫人,刚出声才想起,他把人都远远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偌大的皇后殿,此时就只他与云寐两人。
他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过来给他开门。
“我的皇后娘娘,让臣妾伺候您更衣。”
他站在光里,往前看去,云寐莲步袅娜,细柳蛮腰,一步步从阴影中朝他走来。
云容甚是紧张:“你别过来!”
云寐撅起小嘴,漂亮的脸蛋扮出天真无辜的神情,“皇后娘娘,臣妾又不是妖精,您怕什么?”
云容退无可退,最终被云寐逼到墙角。
他恨恨地剜向她,心里将皇帝咒骂了千万遍。
都是狗皇帝的错!将她宠成如今这副模样!
云寐的手已经重新攀上他的身,他死死抱紧自己不肯松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她扒光了衣裙。
她铁了心地要“伺候”他更衣,两人最终缠在一起跌倒地上。
云容指着她:“云寐,我警告你,适可而止!”
她毫不示弱:“那你自己脱。”
云容咬咬牙,上手就扒掉她的大袖衫:“不要以为就你会这招,我也会。”
她肆无忌惮地笑看他,“能让皇后娘娘伺候臣妾更衣,是臣妾的福气。”
他眸光深深,望见她灿若秋华的笑容,没了大袖衫的遮挡,袒露的肌肤雪白细腻,细瘦的胳膊往后轻轻一撑,她挺了挺上半身,挑衅地回望他。
云容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解开她的衣衫。
她在这时环住他:“一人一件,该轮到臣妾了。”
她的手扯住他的襦裙系带,他一把扼住。
还能怎么办。他毫无办法。
云容卸下所有的骄傲,沙哑的嗓音里显出一丝浅浅哭噎声:“云寐,算我求你。”
她不依不饶:“求我什么。”
云容抬眸,他的眉眼满是恐惧,怔怔地望着她:“到此为止。”
她贴上去,细长的柳叶眉生出种诡异的妖媚:“你不想做回男人吗?”
云容心头一塌,仿佛有千万根针齐齐扎进去。
数秒的沉默后,他恢复一贯的冷静与狠戾,重新看她:“如果我的事情暴露,整个云家都会被灭族,我犯的是欺君之罪,你是我的妹妹,就算有萧衢为你撑腰,你也无法幸免于难。”
她:“你这算是承认了吗?我的二哥。”
他顺势按住她的手:“云寐,别得意。”
她抬起脸与他靠近,两人针锋相对,她的眼是三月春刀,她的唇是六月艳阳,眼与唇皆对准他,剐得他血肉模糊,燃得他魂飞魄散。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冒这么大风险入宫为后,二哥,你的野心可真别致。”
他勾唇冷笑:“对,我的野心很别致。”
她:“你还想在这个皇后位上待多久?”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在宫里待多久,我就做多久的皇后,直至老死。”
她脸上泛起嘲笑:“老死?只怕你撑不到那天。”
云容:“没关系,无论是老死,还是灭族,反正有你陪我一块死。”
云寐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眼神深远,盯着殿前花壁上的敦煌飞舞,缓缓开口:“当年你不该召我入宫。”
他毫不犹豫告诉她:“我恨你,所以得让你进来陪我,尝一尝深宫女子的苦怨。”
她的声音空灵绵软,像是从山那头飘过来,轻轻落在他耳边:“是恨,还是爱?”
云容太阳穴突突跳。
不等他辩驳,她已经替他想好说辞:“我怎会爱你,你是那个贱妇的女儿,你要和她一起下地府,母债女偿,我要一辈子折磨你方能宣泄心头之恨。”她说完,转眸定在他脸上:“二哥,你是不是又要说这些话?”
云容一张脸涨红。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没有给他时间缓和,她一字一字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不是请求,而是吩咐。
“如今太后已死,李家也已倒下,我将皇帝的宠爱握在手中,放眼整个后宫,除了你,没有人再能阻止我登上后位。二哥,你退下来,让我做皇后。”
云容:“不可能。”
云寐从地上站起来,她整理自己的衣裙,嘴上道:“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下而已,对于你的后位,我已势在必得。”
云容问:“你就那么想要做皇后?”
“对。”
对于她的自信,他并不意外,他讥讽道:“你给了萧衢多少好处?你就那么肯定,他会一直对你好?”
云寐扶了扶鬓边云髻:“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好处,待我给过之后,不知道他会对我好成什么样子。”
云容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他喊住她:“云寐,我不准你乱来!”
云寐侧脸回头,柳眉微蹙,笑道:“二哥,做人不能这样,哪有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道理?你都进宫做皇后了,我乱来又怎么了,大不了,你去皇帝面前告我状,反正如你所言,咱们要死一起死,不是吗?”
云容彻底慌张,他冲上前从后面抱住她:“云寐,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而是顺势伏倒在他的臂弯中,嗓子如黄莺般婉转,如扇长睫微微一颤,“二哥,怪只怪你太狠心,你对皇帝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帝,他的皇后与后妃将面临怎样的困境?皇权决不能拱手让人,我必须有自己的孩子。”
她的话猛地打醒他,他慌慌地喘气,手里动作越发紧牢:“皇帝有没有子嗣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决不能让他……”
她将话接下去,笑道:“不能让他怎样?”
云容死咬牙关。
云寐:“我好不容易将他哄好了,他能抱我,能亲我,还想与我做夫妻间该做的事,可是二哥,你实在太胆大,那可是皇帝,你怎敢对他下药?”
短暂的震惊之后,云容忽地笑起来,笑声诡异:“我连入宫做皇后的事都干得出来,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反正人就活一世,总要活得随心所欲才行。”
他的手隔着轻纱往下滑,从她细细的胳膊一路往下,最终扣进她的掌心中:“云寐,你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很失望,身边唯一的男人,却无法与你行夫妻之事。”
她被他圈在怀里,笑得媚态横生:“二哥,我身边的男人,可不止皇帝一人。”
云容脸色一变。
云寐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她伏在他胸膛前,听里头心跳如雷,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慌。
她坏心思地问他:“二哥,你说我是选虚灵好,还是选萧衢好呢?”
云容身形僵硬。
他不敢触碰的想法被她直白地说了出来。
他几近癫狂:“云寐,你要是敢做,我就杀了你。”
她毫不畏惧:“二哥,你作甚如此激动,难道说,你想自己来吗?”
云容呼吸一窒。
半晌。
他弯下腰,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来。
浓稠的血沾在嘴角边,白薄如纸的一张脸有了朱红点缀,显出种奇异的凄美来。云寐伸手扶起他,踮脚替他擦拭唇边鲜血:“二哥,你好好地在宫里养身子,待我从围场回来,我希望你已找好理由将皇后之位让给我。”
他猛地攥住她的衣袖:“云寐,你不就是想要皇后之位吗,我给你,我现在就给你,你别去找虚灵也不要去找萧衢。”
她掰开他的手指:“晚了。”
恰逢皇帝差人来寻云寐,寻到皇后殿,殿外的宫人不敢再儿戏,立马跑回殿,尝试着将门从外面打开。
云寐听到外面的动静声,作势就要离开。
云容狼狈地爬过去:“你别走,云寐,我不准你走!”
她无情跨过门槛。
宫人进殿来扶起昏厥过去的云容,“皇后娘娘,你怎么了!快,快去找云成大人来,让他立刻带御医来。”
云容本就生着病,被云寐一气,好几天都没清醒过来。
云成守在他身边,听到他在梦里喃喃喊:“不要,我不准任何人碰你……”
云成隐约猜到些什么,握住云容的手,重重叹口气,“阿容,何必呢。”
皇帝出发去围场那日,秋高气爽,皇帝坐于龙辇中,不顾礼仪,任由一人躺在自己怀中。
原本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登上的龙辇,如今却换成了其他人。
云寐懒懒地蹭了蹭皇帝的膝盖,张开樱桃小嘴:“我要吃那个,你喂。”
皇帝拿起一串葡萄喂她,她抿嘴轻咬,汁水鲜嫩,自唇角溢出。
皇帝捏了她的手把玩,“你不喜欢皇后,躲开便是,作甚要到她宫里去气她,现下好了,别人都说你任性妄为,以下犯上。”
他说着话,眼睛盯住她两瓣朱红,身体燃起熊熊欲火,低头就要吻住她。
她不高兴,躲开不让他吻,“我就是任性妄为,以下犯上。”
皇帝一愣,连忙又拣一串葡萄递到她嘴边,哄她:“不说这个,吃葡萄。”
她没接,水蛇般的身子往窗边趴去,撩开帘子。
数万侍卫跟在车队两侧,皇帝的龙辇旁,一人御马并齐,紫袍上的梅兰团襟典雅肃穆,一如其主人,英姿飒爽,清高自傲。
萧衢高高坐在马上,忽地听见有谁唤他,细软的声音,跟小猫叫唤似的,“萧大人。”
萧衢往旁一瞥。
梨花卷叶的青纱帘后,露出小小一张白净脸蛋,她没有施妆,一捋乌发顺着细瘦肩膀垂于胸前,两只如雪似霜的手托起下巴。
她嫣嫣地笑着,他瞧一眼,她的模样映入目中,周遭事物仿佛瞬间消失。
再听不见喧嚣尘土马蹄声,再看不见宝马雕车十里仪仗。
他纵马靠近,弯下腰问:“云淑妃,有何要事吩咐微臣?”
他刚问完,她身后多出一抹明黄的纱袍,皇帝将她拉回怀中:“淑妃,你有事吩咐宫人去做便是,何必麻烦萧爱卿。”
萧衢:“皇上客气,能为皇上和娘娘效力,乃是微臣的荣幸。”
皇帝笑了笑,撒手将帘子遮住。
萧衢盯着薄薄的青纱帘发呆,依稀可见她与皇帝缠绵悱恻的身形,她应该是躺在皇帝腿上,任由他喂食。
皇帝喂着喂着俯下身去。
萧衢眼中一刺,赶忙移开视线。
胸腔有什么几近炸裂。
还好马蹄声重重,尘土飞扬,掩住他的紊乱心跳,遮住他的眸间深沉。
萧衢挥手甩鞭,迅速奔出去。
车辇内。
皇帝小心翼翼地捧着云寐的后脑勺,绵长深远的一个吻结束后,他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她唇间的香甜,试探地问她:“淑妃,你喜欢朕这样和你亲近吗?”
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他抚上她的脸蛋:“但是不够,对不对,朕知道你想要更多。”
她慵懒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皇帝爱若珍宝似地含住她的耳珠:“你别急,等着朕,朕会给你的。”
她拖长音调,随意地应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我良心是不安的,后来想想,不是我的错,都是阿容这个变态的错,我代表皇帝实名控诉,为什么要害朕!!!
萧衢:谢谢,谢谢大家。
第84章
夜晚驻扎,篝火之宴; 热闹喧嚣。
皇帝本想带云寐一起出席; 但是云寐不愿去; 懒洋洋地趴在榻上没什么精神。皇帝想要扶起她; 怕她现在睡了,夜晚就无法入寝。
“我就睡一会。”
前面群臣在宴上等着,皇帝没了办法,只好嘱咐她:“就睡半个时辰,睡醒后起来走走,别闷坏了身子,这附近有极好看的夜色; 待朕回来后; 与你一同去瞧。”
她翻个身; 往里躺好。
皇帝走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