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娴总是不给郭嘉回信,等了几天之后郭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机不可失,于是他只得与孙策做出了发动进攻的决定。
沈娴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厉起来,她听见郭嘉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你真的没收到?我派出去的司礼卫……你也一个没见到?”
貂蝉上前一步将手伸向白布,却被贾诩拦住了,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贾诩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然后把貂蝉拉回了自己身边。
貂蝉脸色微微一红,她快速抽回手,贾诩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吩咐跟在后面的裨将过来把白布揭开。
白布下躺着一具赤裸的冰冷的尸体,是个男人,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浑浊的眼眸中凝固着震惊的目光。他的皮肤是一种凄惨的白色,像是被冷冻了多日的死肉,除了脖颈间横贯的深可见骨的刀伤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
“地字十二号。”貂蝉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贴在贾诩耳边低声说道。
是之前跟着沈娴的那三十五个司礼卫之一。
贾诩点点头,看向了裨将:“在哪儿发现的?”
“城外的小河边,”裨将上前一步回话:“属下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的。”
“一具尸体而已,这两天打仗,城外遍地都是,”贾诩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值得你把它搬回来的?”
司礼卫的存在是个秘密,一帮人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除了貂蝉贾诩和郭嘉这种人之外,也就只有沈娴见过他们全部人长什么样子。
裨将挠挠头,从床边的木柜上拿起了一枚锦囊交给贾诩:“属下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他全身赤裸,只有手腕上缠着这个,属下一时好奇,打开来看了……”
听着裨将的话,贾诩缓缓解开了锦囊,然后他眼皮一跳,从里面倒出了一张折叠成小块的宣纸,纸是空白的,只在右下角印了一枚红章。
邺城侯印。
邺侯,是袁绍的爵位。
“这件事情不太可能是袁本初做的,”贾诩喝了一大口貂蝉给他倒的茶水,感觉那股挥之不去的腐烂味似乎轻了一些:“太明显了。”
貂蝉也同意贾诩的看法,那位杀手将司礼卫一刀毙命后扒掉了他的衣服,搜走了他身上全部的东西,却独独留下锦囊缠在了他手上,显然是故意的成分更多一些。
“但是嫁祸……”貂蝉微微皱眉:“也说不通啊。”
“这么看来,奉孝应该是给主公发过消息了,但主公没收到。”贾诩曲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边说边思考:“或者主公送回去的消息奉孝也没收到。”
“不是蔡德珪……那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贾诩冷冷一笑,微微眯起了眼睛。
临近傍晚的时候,郭嘉带着沈娴从乡下赶回来了,俩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找贾诩和貂蝉说他们其实已经互相发过消息了但对方都没有收到这件事情。刚走到州牧府外,帮沈娴一手推轮椅一手牵鹿的郭嘉就碰上了匆匆而来的貂蝉。
“貂蝉!”沈娴招了招手,叫住她。
貂蝉看见沈娴后明显松了口气,她的目光从郭嘉身上挪到了一脸无辜的小鹿身上,想说的话就变成了:“呀,主公,你把它带回来了?”
“是啊,水镜先生送我的。”沈娴显得有点开心:“可爱吧?你可以养着它,但你必须住在我家里……”
“主公!”
郭嘉哭笑不得地打断了沈娴的话,他发现沈娴好像越来越容易便宜目标抓不住重点了,注意力也很容易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带走了,这难道是怀孕综合征吗?
“哦,对了!”被郭嘉一提醒,沈娴瞬间想起来了正事,她急忙握住貂蝉的手:“我给奉孝送的信他没收到……”
“我也是来找您说这件事情的。”貂蝉的表情变得严肃不少,她简短地说:“有士兵在城外发现了司礼卫的尸体。”
沈娴的脸黑了。
沈娴再不怎么待见司礼卫那帮被郭嘉和贾诩调教成滚刀肉的兔崽子们,司礼卫也是她自己的人,想要收拾只能是她亲自动手,别人算个球,敢动她的手下,活腻歪了吗?
沈娴护短的性格彻底爆发了,多少年没愤怒过的她破天荒地在书房里面发了一回彪,刘表珍藏多年的古董花瓶遭了秧,被摔成了满地的碎瓷片,但没人敢拦沈娴,所有人都稍稍后退几步,看着沈娴一手扶桌案一手托腰,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
片刻后还是深受沈娴宠爱的貂蝉小心翼翼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半抱半搂地拽出了那片堆满了凶器的危险区域。
“查,”沈娴咬牙切齿道:“我要知道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刷这种花招!”
郭嘉点点头,二话没说转身离开了。司礼卫归他管,除了这档子事,算他和贾诩失职。虽然进攻襄阳没有出问题,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就算那杀手没有把事情告诉蔡瑁,不和南阳是一拨的,但他杀了沈娴的司礼卫,也绝对不可能跟沈娴站在一起。
有这么个藏在暗处的敌人真的是太被动了。
“大哥呢?”沈娴皱起眉头:“他还没回来?”
貂蝉迟疑地点点头:“没有……”
“已经两天了,派人去找他,让他别追蔡德珪了,”沈娴有种不好的预感:“跑了就跑了吧,一个杂碎。”
“好,”貂蝉安抚地拍了拍沈娴的手:“我亲自带人去,主公你放心吧。”
最后屋里就只剩下了贾诩和沈娴,两人对视了半天,贾诩低声道:“我觉得可能是……”
“我知道,”沈娴打断了贾诩的话:“不会是袁公路,也不太可能是曹孟德,那就只剩下他了。”
杀手留下袁绍的爵印,目的是想嫁祸给他,要是沈娴真傻不拉几被他骗了然后跟袁绍打起来,那最后能获得最大利益的就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只是沈娴没想到现在受制于人的刘协竟然还能有这种力量,袁绍的爵印可不是一帮人能拿到手的。
“但那嫁祸的手段太拙劣了,”贾诩对这点一直有些疑惑:“一看就能被人猜出来,暴露了幕后主使不是袁本初的同时,也把那位暴露了。我总感觉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像是在提醒我们一样。”
这也是沈娴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总不可能是曹操干的,他现在跟袁绍打得火热,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跑到沈娴这里来找事。
“不是我的人。”贾诩看了一眼沈娴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公,我的手早就伸不了那么长了。”
长安城中又是皇党又是袁党,成分太复杂了,贾诩离开了那么久,就算当初有留下一两个人,但世事变迁,谁知道这些人还听不听他的话,为了安全着想,贾诩不敢轻易尝试。
“我知道,我只是想想,你别担心。”沈娴撇撇嘴:“别管是谁做的,我需要确保在拿下南阳之前,这些人不给我捣乱。”
“这事你和奉孝全权负责,至于襄阳城的内政嘛……把孝直从江陵调过来,我给他找了个新帮手。”
第135章 【132】风水轮流转
即使是从新手司机成功晋升成为开车带人的老司机,也没能让法正变得开心点,他和拿着沈娴亲笔介绍信前来报道的庞统大眼瞪小眼,俩人好似一对儿没头脑和不高兴。
庞统很是崇拜贾诩,十分想跟在毒士手下干活,或者郭嘉也不错,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期待太高的结果就是落差太大,当看见法正的那一刻,庞统差点儿转身就想走。
不过他忍住了。
“先生。”
庞统对法正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尽管他心里不服气,但却没在面上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不满意。
这点情商还是要有的,你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有什么可拽的?大益州人才济济,随便扔块板砖都能砸到一个名士,像庞统这种只在荆州地界上有点名气的年轻人在法正眼里可能还没陆绩聪明呢。
法正点点头,以他挑剔的目光也没能给庞统的礼仪挑出什么刺来,这小子虽然看着毛躁了点,实际上还挺能忍的,调教一段时间就能扔出去独当一面了。
毕竟益州家大业大,手下缺人啊!连一个郡驻守一位将军一位谋士的配置都配不出来,像荀彧那种一人管着全部政事的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
想到这里法正的目光忽然一亮,他终于明白沈娴为什么之前要把他赶回去、现在又把荆州的内政踢给他了。
沈娴是想把荆州这块交给法正去管理。
现在沈娴手下三个半州,益州归荀彧管,扬州和汝南郡归周瑜管,荆州目前她自己管着,但就沈娴那挺着个肚子智商每况愈下的情况,过不了多久她就懒得天天看文件了,到时候还得挑其他人去处理内政。
算算沈娴麾下可以四处移动的谋士们:荀攸正带着张绣在汉中严防死堵袁绍可能从陈仓关进攻的大军;郭嘉一向不插手内政——据说是因为沈娴怕他把军饷库银都贪没了;只剩下一个贾诩,简直就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处理内政的时候有他,设计行军路线和进攻方案也有他,现在又化身成为名侦探文和被沈娴派遣去调查神秘的谋杀案件了。
贾诩就算是个铁打的超人、领三倍工资,他也受不了啊!
贾诩拒绝了沈娴的加薪,尽管沈娴已经把他的工资开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值,但对贾诩来说,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主公,我真的要累死了,”贾诩无奈道:“赶紧给文若写信,让他把培养的那些人才都投放出来吧。我看公绩就不错。”
沈娴满头黑线:“公绩才十岁。”
童工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贾诩一脸无所谓:“那就伯言,他有十五了吧?还有仲谋呢?”
沈娴噫了一声:“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远在成都的陆逊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和孙权、吕蒙组成无敌破坏三人小组正式出道,他还一脸傲娇地教郭奕读书呢。
“老了,”贾诩长叹一声:“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沈娴:“……”你还不到四十岁谢谢。
“你要是想向朝廷请封个新的荆州牧,我看孝直还不错。”贾诩给沈娴满上热腾腾的茶水,在弥漫的雾气中语气淡然道:“他以前就是荆州的,有些事情比我们都熟悉,而且这小子蛮聪明的。”
沈娴微微挑眉:“你难得夸别人啊。”
只听你夸过貂蝉。
贾诩微微一哂:“实话而已,就是还需要练练。”
年轻,有才,狂放,就容易涨起来了,还可能会吃亏。
“那就让他在这儿练练吧。”沈娴敲敲桌子,漫不经心道。
贾诩眯起了眼睛:“怎么……主公你不想让他……”当荆州牧?
“可以把别的地方给他呀,”沈娴笑了笑:“天下那么大,除了荆益扬,让他随便挑呗,荆州我要留给昭姬的。”
贾诩嘴角一抽,心说果然沈娴对蔡琰才是真爱,郭奉孝是谁?不清楚没听过,连个州牧都混不上的人真可怜啊哈哈哈。
玩笑是这么开,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贾诩隐约明白沈娴为什么要把蔡琰派来荆州驻守。
一来是荆州离司隶近,将来沈娴是要入主洛阳城的,把蔡琰放在荆州她放心,有什么事也能及时照应,况且荆州挺富的,油水足,不委屈蔡琰;二来是蔡琰要走马上任荆州牧,那荀攸就得跟着她媳妇一起赴任去,总不能夫妻俩地分居吧?
荀彧是一定会被沈娴留在眼皮子底下的,荀彧这种人设将来妥妥就是司徒的官位,即使不当司徒也得录个尚书事,那可是国之栋梁,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如果荀攸也留在京城里,那荀家的权势可就太大了。
倒不是说沈娴要对功臣下手烹狗藏弓,只是在经历了这场乱世后,大家都很清楚世家和皇权不能和平共存的问题。尤其是沈娴,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多年统一了天下,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让这个残破的江山继续苟延残喘几年而已,她要结束乱世,就是彻底的结束,而不是口头说说看。
王与司马共天下的局面不能出现,东汉那种皇帝势弱、依靠把外戚培养成世家去对付世家、再培养宦官集团来对付外戚的局面也不能出现,必须将权力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再以科举制选拔官员,不说做到绝对的公正吧,至少要避免士族垄断官场,给普通百姓一个出头的机会。
民主什么的沈娴做不到,甚至她要敢提,第二天她那帮原本忠心耿耿的手下中就会有人跳出来反她了,一切违背历史发展的选择都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但如果只是解决世家这个尾大不掉的问题,沈娴自问还是有能力搏一把的。
至于会不会伤害她和某些人的感情……沈娴表示理智点,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不可能因为个人感情就搁置了。
“行吧。”贾诩点点头,他看出沈娴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便婉转道:“主公你早做准备也好,不用太担心,会解决的。”
沈娴笑了笑,没说什么。
贾诩走后,沈娴把法正和庞统找来了,她正式将襄阳城——将来还会扩大到整个南阳郡——的政事都交到了法正和庞统手上。
“刘景升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银库里就没剩下多少钱,粮食也没多少,还差点儿让我和貂蝉都给烧了。所以我也没指望着这里接下来的几年能给我收上多少税交上多少粮食。”沈娴托着荆州牧的官印在手中一上一下地掂着玩:“说不定还得倒贴钱……”
庞统瞅着被沈娴扔来扔去的官印有些担心,生怕她一个没接好摔在地上就不能用了,毕竟在朝廷任命新的荆州牧之前,南阳的一切事情还得需要刘表的官印叩章。
孙策要是知道了庞统的想法一定觉得他忒小家子气了,刘表的官印算什么,他和沈娴还扔过传国玉玺玩呢。
“这地方就交给你们了,要钱要粮,往江陵写条子,子叹那里要是不够用,就让文若和倩儿给你们从益扬二州调,”沈娴把官印扔给了法正:“总之有一点,重建工作要尽快开展,别再折腾百姓们了。”
“是。”法正从沈娴口中变相证明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十分开心地准备大展拳脚,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啰嗦,而是干脆利索地应承下来了。
“去吧,”沈娴托着下巴微微一笑:“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地步……哦对了,记住一句话,如果发现了可塑之才,不用请示我,直接挥锄头挖,能挖过来有奖励。”
庞统闻言满头黑线,心想难道刘大人你的手下都是这么来的吗?
第三天傍晚,孙策终于回来了,还带着蔡瑁一起,只不过这个蔡瑁已经不会喘气也不能动了。
沈娴松了口气,只要孙策没事就好,蔡瑁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她才不关心呢。
“这么长时间!”沈娴对着孙策咆哮:“三天!你说当天就回来的!”
孙策努力想了想,一脸茫然:“我说过吗?没有啊?”
然后沈娴看起来更生气了。她之前原本就被那个藏在暗处杀她手下的人吓了一跳,现在生怕孙策也遭遇了不测。
孙策被沈娴喊懵逼了,他觉得以前那个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三妹已经一去不复返,而这绝对都是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的锅。想起这件事孙策就冒火,就连干掉蔡瑁的喜悦也不能浇灭这股火气:“你倒是提醒我了,说好回来找你算账的,孩子是谁的?”
“我的。”沈娴翻了个大白眼,不想搭理他。但眼见孙策一副不罢休的架势,沈娴不得已使出了自己修炼多年的演技,只见她一手托着腰,一手捂着小腹,忽然咬起下唇抽气:“……疼!”
老实巴交的孙策毫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