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云妈妈端着药碗进来,秦严询问的望了过去,云妈妈轻声道:“是治宫寒的汤药。”
秦严便坐起身来,示意云妈妈将汤碗端过去。
云妈妈瞧了眼精神恍惚,都没察觉屋中多了人的璎珞一眼,将汤碗呈给秦严,这才满脸担忧的退了出去。
自今日早上世子妃见了那云家姑嫂便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真是让人担忧,只指望着世子爷能将世子妃劝慰过来。
云妈妈退了出去,秦严抚着汤碗的手感觉汤药温热,正是能用之时,便起身走向璎珞。
璎珞正拧着眉头纠结,突然便觉脑袋被人强行掰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唇齿间便被注入了一口苦涩而熟悉的药汁,那种苦味引得璎珞魂魄瞬间归位,清醒了过来。
望去正对上秦严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他以唇给她哺了一口药汁,退开时已然蹙了眉,道:“这药怎么这么苦,每日都喝吗?一日喝几回?”
璎珞见秦严神色冷峻,像是在生气,倒是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方才回道:“每日都喝的,只喝一回便好。”
秦严是知道璎珞按太医看的方子在喝药调理身子的,可璎珞从来没当着他的面喝过药,新婚他放婚假时倒是日日陪着她,可那时候她还不曾喝这汤药,后来他每日出门,璎珞却好似专门躲着他吃药,总之秦严是不曾碰上过。
他确实是生气了,气自己实在粗心,竟然从来不知道她每日喝的药汁苦到了这种份儿上,方才他不过小小饮了一口又哺到了璎珞的口中,那苦味儿的后劲这会子便弄得胃部一阵翻涌。
真是活受罪,想到璎珞天天都喝这样的汤药,秦严觉得自己当真是失职的很,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秦严冷着脸,端着药碗的手瞧着有些僵硬,似随时都会将汤碗丢出去摔个粉碎一般,璎珞忙站起身来,却接他手中药碗,道:“其实喝习惯了也就没那么苦了。”
这药确实是苦的很,头一回喝时,璎珞便没忍住胃里翻腾,刚喝进去便连药汁带饭菜的都给呕了出来,弄的非常狼狈。
后来她便刻意避着秦严,都是他不在家时喝药。一来不想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二来也是觉得没必要让秦严知道了担忧心疼,左右药都是得吃的,何必两个人一起受罪。
而且,璎珞本来也不是特别娇气的那种女人。今日却因心思浮动,下午时跑去逛园子了,误了吃药。
秦严听她说习惯了,心里火气更大,见她来拿碗,却是一个扬手,璎珞就眼睁睁地瞧着那药碗从半开的窗口飞了出去,落在廊下青砖上发出一声响,外头传来丫鬟的惊吓声。
璎珞不觉跺了跺脚,急道:“你怎么扔了,云妈妈好容易煎好的!”
秦严沉着脸,捏着璎珞的下巴将她的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道:“胡说!那么苦如何能够习惯,从今儿起那药汁便别喝了。太医不作为,等爷收拾他们一顿,配了不苦的药来再说。”
璎珞闻言简直哭笑不得,道:“是皇祖母安排的太医,哪里有不精心伺候的,良药苦口,哪就能因苦就不治病还怪大夫的,又不是孩子。好了,都吃了好几个月了,再吃上一两个月说不得就能调整下药方了,到时候换药许就没这样苦了,再说,一日也就喝一回,还能忍受。”
秦严却不为所动,只道:“爷说不喝了就不喝了,爷没那么着急要孩子,咱们如今这样就很好,现如今安安就够添乱了,再来个兔崽子,爷就要被挤兑的没地儿去了。”
见璎珞还要辩,秦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床边将人丢了上去,道:“听话!身子慢慢调理,不是说药膳便能调理吗?就多做药膳食用便好!”
要说秦严不想要孩子,那却是假的,毕竟他年纪着实不算轻了,旁人这般大孩子早开蒙了。
可若说就因此,便让璎珞每日受这份苦罪,秦严却是不肯的,且他也是说真的,自从安安被璎珞带了回来,秦严对要孩子的热情骤然便降了两三分。
他发现小孩的争宠能耐实在太恐怖了,安安只要一个湿漉漉的眼神,璎珞就能抛了他这个夫君,马上去哄孩子。
本来他在家的时候就不多,一日就晚上能好好和媳妇亲热会,可如今却要分出来少说小半个时辰给安安,而且秦严发现如今安安在璎珞心中的分量简直是与日俱增,这还没多久呢,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秦严瞬间觉得生孩子没那么美好了。
璎珞听他如是说,却是瞪大了眼睛,道:“你不着急我急呢,瑶姐姐如今都三个月身孕了,我可不想以后瑶姐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咱们的却还是个吃奶娃,以后在一起玩会被欺负的。”
秦严挑眉道:“打酱油?欺负不欺负不在年纪,爷的孩子生下来就必定会打虎狼杀豺豹,哪能被个打酱油的欺负。”
大抵世上的父母都这样,孩子都还没影,就会觉得自己的宝宝一定是最特别的。
璎珞失笑,心里却越是想早早要个自己的孩子,她还没再辩,秦严便突然压了上来,道:“今儿出了什么事儿?一直心不在焉的?”
璎珞一下子便呼吸微窒,只觉秦严的目光逼视着自己,好似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叫她心砰砰直跳,好像她的那些事儿都要被看穿了一般。
她目光游移,有些不敢和秦严对视,又怕被他逼问,迫的紧紧盯着秦严,道:“什么出了什么事儿?没事儿啊,我就是……在想,快到年关了,今年弟弟在军营也不回来,该收拾些什么东西提前给他送过去才好。”
秦严岂会瞧不出璎珞的隐瞒,又逼近了一些,锁着她清艳的眉眼,道:“是吗?”
他的神情肃然,璎珞呼吸一窒,张了张口,有那么一瞬就要脱口而出,将自己的来历交代个清楚了,可声音没出口到底还是噎了回去,好像有种什么情绪控制着她,勒住了咽喉,让她说不出来。
忐忑担忧,不安恐慌。
璎珞抿了抿唇,垂了眼眸,道:“真的没什么嘛。”
言罢,有意无意的将手探进了秦严的衣衫中去,秦严见她为了掩饰躲避,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心中发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逼问她,她不愿意说的事儿,他便是逼了也没用。
索性有些惩罚性的吻住了璎珞,两人腻歪了一阵。时辰尚早,璎珞推开秦严,喊了云妈妈,竟是吩咐云妈妈去再熬一碗汤药来。
方才药碗突然砸了出来,云妈妈便一个好吓,有不见房中有什么动静,也不敢贸然进来看,还以为汤药出了问题,直急了一身汗。
此刻见璎珞神情平静吩咐再熬药来,云妈妈才松了一口气,秦严脸色微沉,璎珞却瞪了他一眼。
当着云妈妈的面,秦严倒没多言,云妈妈出去,不待他再说此事,璎珞便道:“那药都坚持用了几个月了,如今停药,药量不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见秦严不快,璎珞又挪到了他身边,扯着他的衣带,道:“你若真心疼我,一会子便喂我啊!”
她眸光若水,娇软妩媚,分明在勾他,秦严呼吸略窒,将她揽进了怀中,低头道:“喂你?像方才那样?”
璎珞脸色略红,嗔了秦严一眼,却勾唇道:“这样一起苦着,也便是了。”
秦严见她打定了主意要吃那药,便也没再多言,等云妈妈端来了药,他便打发了丫鬟们都下去专心致志的喂媳妇吃药。
偏他故意捉弄她,先前喊苦的人是他,如今一点点喂的还是他,还说什么喝的快了更容易反胃。璎珞想要夺了药碗,一口气灌下,秦严又作势要砸碗,等一碗药按他的方法喝完,璎珞觉得不仅胃里口里是苦的,她自己都像是从苦药汁里捞出来的一般,从里苦到了外。
秦严见璎珞皱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眼睛都泪汪汪的,这才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道:“让你不听话!还有,往后不准再瞒爷任何事儿。”
璎珞裹着蜜饯,控诉地瞪秦严,哪有他这么喂药的,诚心折腾人。秦严却沉哼了一声,道:“往后都这个时辰喝药吧,爷每天都亲自这般喂你。”
璎珞身子抖了抖,她虽求子心切,可也经不住秦严如此折腾啊,见秦严神情认真,竟像是说真的,当即便道:“我听话,听话,这药不吃了便是。”
秦严这才摸了摸她的脸庞,将药碗丢开,躺下将璎珞揽在了怀中。
璎珞今日没有歇晌这会子竟就有些睁不开眼,秦严瞧她睡的熟了,这才抽出被她枕着的胳膊,取了衣裳披上出了屋。
他几乎刚踏入外室,面色便沉了下来,出屋唤了妙哥和云妈妈进暖阁说话。
云妈妈两人进来,就见秦严面沉如水的坐在那里,神情并不见多严厉,可却压得人透不过气儿来,忙跪了下来。
秦严只道:“说罢,世子妃怎么了?”
云妈妈额头渗了汗,只因她也不知道璎珞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那里回答的上来,就道:“早上世子妃起来还好好的,本来都收拾了下准备进宫去接小皇孙回来了,可门房却报说云家姑嫂来拜访,世子妃在花厅接待了她们,待她们走后,世子妃便有些恍恍惚惚的。”
“云家姑嫂?何人?当时谁伺候在身边,都说了什么?”
妙哥忙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见秦严重视此事,她更是将那云家姑嫂的每一句话都学了出来,秦严听的仔细,却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叮嘱了妙哥和云妈妈这几日伺候更精心一些,这才让二人退下。
翌日璎珞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时,妙哥便将昨日夜里秦严审问她们的事儿告诉了璎珞。
璎珞听的一愣,捏着发簪的手略紧了紧。
秦严明显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放心不下才询问的妙哥和云妈妈。他这样的紧张她,关心她,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当天大的事儿关注询问,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如今这事儿都成她一件心事儿了,若然再瞒着秦严,只会更加影响夫妻感情。
璎珞想着,这才下定了决心。
是日夜,却不知怎的,天一黑竟开始乌云密布,天空竟还打起了雷。
冬雷震震,引得满院子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只道当真是不详。
璎珞坐在美人榻上,听着外头的雷鸣声,倒不至于害怕。
古人迷信,有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的话。可璎珞却知道,冬天打雷也不过是一种正常自然现象罢了,虽说是少见,可也不是没有的。
只是今日秦严不知因什么事情耽搁了,倒比平日回来的晚,到这会子都没能回来。璎珞听着那雷声阵阵,不觉就有些担心不安。
却于此时,妙哥脸色微白,脚步匆匆的进来,禀道:“世子妃,方才马六从外头递了消息进来,说是世子妃让他盯着梧桐巷那边,不想今夜梧桐巷那里便出了事儿,有一道雷不知怎的,正好就击在了梧桐巷表姑娘院子的正房上,屋子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差点就将表姑娘给生生烧死在里头,如今梧桐巷那边已是烧了一片屋,奴婢方才往南边瞧,果然有火光呢。”
璎珞听的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来,脸色也微微一变。
谢芷兰差点被雷劈死,那梧桐巷的住处可是靖王妃亲自为谢芷兰准备的啊。当初靖王妃建议谢芷兰出府换个身份再进府,果然别有打算,没按好心。
运用自己能知未来的能力谋害人,靖王妃可当真是运用的得心应手!她这般太是防不胜防了,璎珞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今日必须将一切都告诉秦严,不然谁知道下一个靖王妃要害的会不会就是秦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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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遇袭
外头的雷声轰隆隆的不时响起,听上去非常骇人,璎珞披了一件斗篷到屋檐下,向西边望去,果然远处隐约能瞧见些许火光,红光交织着压得低沉的乌云,显得很是诡异。
璎珞瞧着瞧着,心中便有些莫名的不踏实,回头问妙哥道:“什么时辰了?”
妙哥知晓璎珞是担心还没回来的世子爷,便笑着道:“世子妃莫担心,今儿天不好,瞧着黑沉,其实才戌时刚过,世子爷平日若是回来用晚膳也便罢了,若在外头用膳,也就差不多戌时回来,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璎珞在天擦黑变天时便已令人去给秦严送蓑衣,可那送蓑衣的下人却没将蓑衣送到秦严手中,说是今日城外神弩营中选百户,秦严被请到军营做评判去了。
可这会子已经如今晚了,天又如此,秦严还没从城外回来,如今谢芷兰那边又出了事儿,璎珞便愈发不能安心了。又等了两柱香时候,外头还没动静,璎珞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起来,禁不住站起身来。
她坐不住了,唤了妙哥给她加了一件斗篷便往靖王妃的梓涵院走。
她不能坐着等,起码去见了靖王妃能试探一二。她到了梓涵院,全嬷嬷却将她挡在了屋外,道:“世子妃来的不巧,今儿王妃忙着清点库房,准备年节的琐事,实在辛苦劳累,这会子已经歇下了。世子妃若是有什么事儿,不防明日再来?”
璎珞闻言瞧了眼正房,却道:“瞧着灯还亮着,想必母妃还不曾睡下,只是躺下了吧?这样也好,说起来惭愧,我这做儿媳妇的都还没有伺候过母妃安歇,今儿左右都来了,嬷嬷便成全我一回,也让我孝顺一回。”
她一面说,一面不顾全嬷嬷的阻拦往里走,全嬷嬷却是脸色微厉,上前一步便又牢牢挡住了璎珞的脚步,道:“世子妃且慢,王妃未请,世子妃便如此硬闯,这岂是孝道所在?”
璎珞见全嬷嬷如此急言厉语的,为了不让自己进去,竟然都有些图穷匕见的样子,而且外头都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屋中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璎珞便愈发觉得有问题了,扬手便啪的一声给了全嬷嬷一个重重的耳光,冷厉道:“刁奴闭嘴!母妃是没传唤,可却也没阻止!何时我要见母妃竟然还需要你一个奴才允准了,竟还敢指摘主子不孝,我看全嬷嬷是活糊涂了吧!拉住她!”
璎珞言罢,大步就往屋中闯。
她突然动手,连全嬷嬷都挨了打,一下子就震住了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以至于谷云和谷雨上前钳制住全嬷嬷,妙哥推开挡在门前的大丫鬟绿桐时,其她丫鬟们竟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璎珞便毫无阻拦的冲进了屋,进了屋却发现内室中连着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倒是幔帐一层层垂落着,里头隐约有个人影笼起。
她都已经到了屋中,里头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璎珞大步上前,一把挥开幔帐,掀开笼起的被子,里头却没有人,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引枕!
靖王妃根本就没在梓涵院中!
璎珞面色微变,大步便出了屋,外头全嬷嬷还在面色狰狞的挣扎着,大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世子妃对王妃不敬,大不孝,在婆母院子中耀武扬威,你们身为王妃的丫鬟不阻着拦着,回头王妃拔了你们的皮!放开!哎呦,恶媳妇欺到婆母头上来了啊!”
全嬷嬷喊着,那些愣住的丫鬟婆子反应过来,想到靖王妃平日里的手段,忙忙要进屋去阻拦璎珞,不想璎珞已经一阵风般冲了出来,目光冷冷一扫院中便落到了全嬷嬷的身上,道:“跪下!”
全嬷嬷没反应,谷雨毫不犹豫便是一脚踹在全嬷嬷的膝弯儿,全嬷嬷跪在了地上,双眼通红的盯视着璎珞,心中惊慌不已。
璎珞已是走到了全嬷嬷身前,居高临下的道:“王妃被你这刁奴藏在了哪里?还不快说!”
全嬷嬷浑身一颤,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