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厢的动静,顿时让好些人都瞧见了,今日不少都是新婚或者是只订了亲事的小伙子和姑娘出来看百戏的,都是少年情热,柔情蜜意之时,顿时便有几个健壮的庄稼小伙也将身边的姑娘或小媳妇架上了肩头。
璎珞有了人作伴,愈发看的自在兴起,喜笑颜开起来。
而方才那两个抢人的女子自然也瞧见了璎珞被秦严架起来的情景,两人不觉双眼嫉恨地不住往璎珞身上扫视。
那穿淡紫色褙子的姑娘瞧着璎珞,蓦然面露困惑,皱起了眉,推了推身边那姑娘的胳膊,道:“二姐姐,你有没觉得那女的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闻言便也回头望向了璎珞,细柳眉一时也拧了起来,道:“四妹妹不说我一时还没想起来,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见过她!是谁呢……”
淡紫色褙子的姑娘却是突然惊声道:“是她!”
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瞧向了妹妹,催问着,那四妹妹这才道:“二姐姐难道不记得定安侯府了吗?那次咱们姐妹一起去给姨母过生辰,二姐姐好好想想!”
那二姐姐顿时一惊,道:“对!是她!定安侯府三房那个庶女,那日就是因为她姨母的生辰宴才毁了的。”
这两人口中的姨母却说的是苏瑛莺的母亲白氏,白氏是嫡女,而她们的母亲却是白氏的庶妹,嫡庶不两立,姐妹二人在闺阁时便没什么交情,出嫁后白氏瞧不上她们,平日里两家走的其实并不近。
她们的父亲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太常寺协律郎,虽然定安侯府没落了,可比起她们这等门户来却也是需要巴结的。
那次白氏生辰,她们的母亲便带着她们到了定安侯府,便是璎珞头一次进入定安侯府。当时璎珞的出现毁了白氏的生辰宴,加上璎珞又是那样绝美的女子,两姐妹对璎珞其实印象很深刻。
只是毕竟中间隔了这么久时间,璎珞如今的气质也略有些和当日装出的可怜模样大有不同,方才又是那种情况下,两人情绪激动又窘又怒,一时间便没能记起璎珞来。
这会子想起来,那常二姑娘眯了眯眼,道:“她不是被苏家赶出家族了吗,可瞧着却像是过的极不错的样子。”
常四姑娘哼了一声,接口道:“什么不错,她离了家族能有什么好的,多半是进了青楼当了妓女,那男人一瞧便是身世尊贵的世家公子,岂能看上她一个被逐出宗谱的女人,多半是她的恩客!”
常二姑娘闻言轻笑了起来,道:“四妹妹说的是,说起来定安侯府被褫夺爵位,可和她脱不开关系,莺表妹从侯府嫡女变成了寻常闺秀,最恨的就是她,四妹妹说咱们要不要将这事儿赶紧告诉莺表妹?”
说起来也是巧,定安侯府被褫夺了爵位后,搬到了一处拥挤的两进宅子,而那宅子却正好就和常府紧挨着。
如今苏瑛莺的父亲成了白身,而常家姐妹的父亲却好歹是个八品官,按说现在常家姐妹不必再巴结苏瑛莺了,可苏瑛莺手中有琉璃阁,银子比常家姐妹多。
常家姐妹虽然出门也是带着护院跟着丫鬟婆子,其实这已经是常府所有的排场了,两姐妹的首饰今日全堆在了头上,她们惦记着苏瑛莺手里的银子首饰,心想着将这消息送过去苏瑛莺总得有所回报才对。
璎珞对常氏姐妹并无任何印象,她这会子正瞧着人群里头的杂耍喝彩。表演杂耍的是一对兄妹,那妹妹从高高的叠案上跳下来休息,哥哥便开始表演喷火。
璎珞对喷火不敢兴趣,见不远处两个小女孩正表演顶碗,便催促着秦严过去,道:“快放我下去,咱们去那边瞧去。”
她说着从随身的荷包中摸出一粒碎银往前一抛,倒是准确无误地落进了那妹妹捧着锣里。
秦严见对她这等投掷技术很是意外,挑了挑眉,璎珞不觉扬眉一笑,道:“我也是练家子!”
她从前办公室里就有飞镖,空闲时便掷着玩儿,如今换了一具身体,可很显然投掷的技术不曾丢掉。
秦严宠溺地摇头一笑,也不放璎珞下来,直接架着她往旁边的百戏摊子去了。
这边二人离开,那边常四姑娘却叫了丫鬟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鬟应了,脚步匆匆挤出人群直奔四通街上的琉璃阁而去。
苏瑛莺今日确实在琉璃阁的雅间中,从楼上的雅间推窗往外看便是满街灯火,只是她却没有欣赏这灯火的心情。
此刻苏瑛莺正站在窗户边儿上,望着外头的灯火哭的凄切,她身影单薄站在那里,消瘦的肩头像是被雨打着的两朵海棠花轻轻颤抖着,她略侧着身子,很有技巧地露出小半张侧脸来。
那张侧脸精致美丽,柔白洁净,未染脂粉,映衬着推开半扇窗户外的万千灯火,迸发出惊人的美来,灯影下,能瞧见她脸颊上那一道泪痕氤氲蜿蜒而下,有种精致的脆弱。
此刻的苏瑛莺就像落入凡尘迷了方向的仙子,是个男人看到便要心生无限怜惜,恨不能马上便将她揉进怀中狠狠疼爱。
苏瑛莺这般作态自然不会是对影自怜,雅间中确实还坐在个男人。
那男人穿一身深紫色的圆领锦袍,样式很是简单,却在绕袖绕领用金线绣着精美的青松图案,他腰间系着玄色腰带,金线滚边,中间镶着一颗莹润的大东珠,低调中透出奢华。
他面容俊朗,气质尊贵,此刻正慵懒地依着圆桌,目光虽是落在苏瑛莺的脸上,将她刻意露出的楚楚动人看在眼中,可眼底却翻涌着一丝嘲弄之色。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夺了苏瑛莺清白的瑞王殿下。
苏瑛莺之前看不上瑞王,即便是瑞王夺去了她的清白,她也不愿意进瑞王府去做个侍妾。
可如今不比从前了,她不再是侯府嫡女,且苏家如今不光是没了爵位,更重要的是名声都坏了,她作为苏家的女儿,如今已然不可能攀附上更好的权贵。
且这一个来月苏瑛莺过的极为不好,她的母亲白氏被休了,她一个休妇所出女儿,便是生的再美也是乏人问津,苏大老爷无法忍受从世子爷沦落为白身,便开始动起了她这个女儿的心思。
竟然想要将她嫁给吏部右侍郎为续弦,好换取一官半职,那吏部右侍郎如今都年过半百了,膝下嫡庶儿子七八个。
如今苏瑛莺的情势,跟着瑞王进府却已经成了她最好的选择,故此今日趁着佳节,苏瑛莺约见了瑞王。
而瑞王也果然来了,可方才她陪尽了小意,最后婉转地提出了想跟着瑞王进府的意思,瑞王却一口否了。这才有了苏瑛莺对窗哭泣的一幕。
苏瑛莺哭了半响不见瑞王反应,便回头盈盈望着瑞王,哀切地说道:“殿下如此心狠,小女……小女的身子都给了殿下,小女如今不求名分,只是想跟在殿下身边,做奴做婢都没关系,殿下连这样微薄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吗?”
瑞王闻言不觉叹了一声,起身走至窗前将苏瑛莺揽在了怀中,道:“你瞧你,哭什么,本王一直知道你的愿望,那便是求得一心人,你那样高傲,本王怎么舍得委屈你跟在本王身边做妾做婢呢,本王已经有了王妃,你要的本王给不了啊。”
苏瑛莺顿时泪水流的更急起来,依着瑞王,道:“先前是小女还不曾爱上王爷,可如今……如今小女爱上王爷了啊,小女愿意为了王爷放下一切!”
苏瑛莺的眼眸中满是爱恋祈求,能将人的心看的融化。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又说着如此动情的话,瑞王心里却波澜不惊,只因他早便已经将苏瑛莺看透了。
苏瑛莺只以为这场游戏是她在主宰,岂不知瑞王早已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身边的太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制造了机会让苏瑛莺偶遇了诚王。
诚王一向偏爱的就是柔弱清甜的女人,见到苏瑛莺果然便起了猎艳之心,苏瑛莺已和诚王私底下见过三面,且相处的甚为和谐。
只是诚王并未告诉苏瑛莺他的身份,苏瑛莺一直以为诚王不过是一个落魄名门的庶子,故此对比之下,苏瑛莺还是更想进瑞王府。
苏瑛莺和诚王结识便是瑞王的安排,瑞王对苏瑛莺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会子苏瑛莺哭着说爱,一脸深情,瑞王面上感叹万千,实则心中已充满了厌恶。
他拍抚着苏瑛莺的肩膀,道:“快莫哭了,正是因为你给了本王真情,本王才不忍心委屈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本王啊。”
瑞王言罢,苏瑛莺尚未来得及再言语,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瑞王放开了苏瑛莺,喊了人进来,正是那常氏姐妹派来的丫鬟到了。
苏瑛莺并不想见那丫鬟,正要令人赶走,瑞王却不想再和苏瑛莺共处一室,道:“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总归是你的表姐,见见也好。”
苏瑛莺这才抹了眼泪,令人将那叫翠珠的丫鬟带了进来,那丫鬟将事情说了。苏瑛莺不由双拳握了起来,一旁瑞王本便劫掠过璎珞,只是未曾成功,后来璎珞被驱去家族,又听闻是惹恼了秦严,他便也丢开了心思。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京兆府翻案一事儿,瑞王总觉得好多事儿都透着蹊跷,且最近秦严和真宁县主的突然情深,也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已经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此刻听闻回报,便笑着起身道:“正好本王也坐累了,索性陪着你到青雀桥那边逛逛去吧,也顺带瞧瞧那姑娘是不是你那五妹妹。”
璎珞大年初一并未参加宫宴,之后便一直呆在慈云宫中,也便是今日她才陪着太后到了归雁殿中参加夜宴。只是今日参加宫宴的都是皇室宗亲和宫妃们,却是没有之前见过璎珞的,她并不曾被认出身份,瑞王自然也不知璎珞便是先前的苏家女。
此刻他听闻那丫鬟的回报,却觉丫鬟口中之人,定然就是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真宁县主也许和先前突然被除宗又消失不见的苏五姑娘就是同一人!
瑞王对秦严的事儿一向上心的很,他决定陪着苏瑛莺去看个究竟。
瑞王如此说,苏瑛莺自然是不会言个不字的,两人到青雀桥附近,秦严正陪着璎珞吃元宵。
瑞王远远瞧着两人的身影,蓦然一笑,道:“真宁县主?呵呵,不想靖王世子竟当真是个情痴之人。”
而苏瑛莺站在瑞王的身后,自然也将璎珞看了个真切,更将陪着她,容颜清隽无双,俊美无筹,又面带温柔宠溺笑意的秦严看了个真切,她目光禁不住嫉恨的血红了起来,不知不觉地将唇瓣都咬破了都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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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永乐公主出手
听瑞王说璎珞如今是真宁县主,住在太后的慈云宫中,而她旁边坐着的一脸宠溺的俊美男人便是传闻中生吃人肉,嗜血残暴的靖王世子,苏瑛莺心情怎么都平复不起来。
她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她设计废了那么大力气才将苏璎珞给赶出苏家,还一心想着等苏璎珞离开了便好好磋磨她,可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并非她算计到了苏璎珞,而是苏璎珞从头到尾地耍弄了她!
不仅如此,那苏璎珞自己离开了定安侯府不说,还要闹的定安侯府名声发臭被褫夺爵位,害的她再也当不成侯门嫡女,身份降到谷底,更是陷入了如今这等悲惨的境地。
可苏璎珞呢,不仅做上了郡王府唯一的姑娘,还得了县主封号,有了私邑,受到了太后怜惜,还勾上了如今俊美无匹的靖王世子!
靖王世子从前可还是不近女色,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的!
苏瑛莺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瞪视着璎珞的目光放着阴毒而疯狂的光,简直能够吃人。
瑞王却拽住了苏瑛莺,拉着她便闪到了旁边的小巷里去。
秦严何等警觉之人,今日也就是街上的人太多,他们又站的远才不曾被秦严察觉。可苏瑛莺那等眼神,再让她盯着那边儿看两眼,只怕秦严便能察觉到他们的探视了。
苏瑛莺被瑞王拽过来,这才骤然回过神来,神情激动的抓着瑞王的胳膊,道:“什么真宁县主,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苏璎珞她这是欺君之罪啊,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郡王府的孙女,王爷,你快这事儿告诉皇上啊,苏璎珞她欺君,该被斩首示众!”
苏瑛莺自然也听说了祁阳王府认回一双孙儿的事儿,当时她还感叹过,那萧涵嫣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一下子麻雀变凤凰,怎么那么好命。
如今才知道原来萧涵嫣便是苏璎珞!
女人嫉妒的疯狂样子是很丑的,苏瑛莺此刻控制不住情绪,拽着瑞王的手尖叫。
瑞王对苏瑛莺一下子便没有了耐心,大力一甩袖子,丝绸的广袖一下子便从苏瑛莺的掌心脱离,不仅甩开了苏瑛莺抓着的手,且还将苏瑛莺带地踉跄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瑞王居高临下,冷冷盯视着苏瑛莺,却道:“本王不是你报仇的工具,苏姑娘寻错人了!”
他言罢,转身就走,竟然是将苏瑛莺丢弃在了小巷中。
苏瑛莺是个蠢的,想不明白。瑞王心中却清楚的很,有不少人是见过苏璎珞的,苏璎珞是苏家女儿的事儿,根本就藏不住,祁阳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
祁阳王既然敢让苏璎珞接受天玺帝的封位,那便说明他没有欺君,也就是说父皇根本就知道祁阳王府的事儿。
苏璎珞到底是谁的血脉根本就没关系,只要父皇肯定了她是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那么她便是!
谁对此表示质疑便是质疑父皇,对圣旨不满。父皇乃是九五之尊,给一个人一个身份这样的小事儿,又有什么不可的?
自己若然是真按苏瑛莺的祈求跑去父皇面前状告苏璎珞和祁阳王府有欺君之罪,那才要惹的父皇龙颜震怒呢。
更何况,祁阳王手握兵马,他闲着没事儿干了,才会为了苏瑛莺跑去和祁阳王作对。
想着,瑞王不觉顿住了脚步。
这苏璎珞果然是个绝艳脱俗的女子,想到先前那次掳人不成,瑞王不觉面露不甘。倘使那夜能多派些人,说不得那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如今已在他的王府中了。
既能消受美人恩,又能借此拿捏住秦严的脉,当真是一举两得,只可惜……
瑞王想着,面色微微变幻了起来。
今日街上的人实在太多,璎珞和秦严一起又是那样出众而耀眼的所在,走到那里都有人偷偷的或直接的,或惊艳或嫉妒的往两人身上扫视。
故此他们并没发觉远处瑞王和苏瑛莺的注视,两人吃了元宵,天色便已不早。
顺天门那里,再有一个时辰便要放烟花,随后圣驾便该回宫了。
璎珞如今还被太后留在宫中,秦严自然是需要在圣驾起驾前将她送回去的,更何况,璎珞今日还不曾见过唐氏和苏景华,她还要到祁阳王府的灯棚去一趟和家人团聚片刻。
故此用过了元宵,秦严便牵着璎珞往顺天门的方向而回。
两人一路边走边看,等到祁阳王府的灯棚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了。璎珞有一段时间没见苏景华了,今日苏京华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箭袖长袍,灯影下显得眉目英朗,很是讨喜。半个月不见,少年好似又高了一大截般。
璎珞和苏景华陪着唐氏说了会子话,唐氏问起璎珞在宫中的情况,拉着璎珞的手不舍得松开,道:“既然是腰已经养好了,这两日便辞了太后,告了恩回来吧,明儿祖母便递牌子求见太后,去接你回家。”
唐氏是真想璎珞了,祁阳王府中虽然还有苏京华陪着她,每日过去晨昏定省,可苏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