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只想到秦严身上的荷包可能是通房做的,她便压不住熊熊燃起的暴躁感,当场就发作了起来。
她甚至都没弄清那荷包是不是和旁的女人有关,璎珞被自己这种激烈的情绪变动给惊了一下,迎上秦严黢黑逼视过来带着明显研判的目光,顿时脸上红晕更盛,有些羞窘起来,抿了抿唇方才道:“你身上的荷包我瞧着做的便极好,用足了心思,绣样独一无二不说,活计配色也雅致,既是有专门的女人为你操持这些物件,做什么还要逼我给你绣荷包。”
璎珞话说出口,便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便她自己都能听出话语中的一股子酸味来。睫毛颤抖,顿时便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再不敢和秦严对视。
秦严却是半响都没反应,他做梦都没想到璎珞会这样,只觉心脏因她的话都陡然紧缩了一下,接着开始若擂鼓般跳动了起来。
见璎珞转开了头,脸颊脖颈却是一片绯红,小模样别扭的厉害,秦严只觉从没见她这样惹人爱过,顿时便溢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来,这一笑,那笑意便怎么都压制不住了,又恐外头车夫听到动静,再惹恼了璎珞。
他不觉抬手按着璎珞的背脊,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胸膛抖动着不住闷笑起来。
璎珞被他的气息惹的一阵痒,又被他笑的愈发窘迫起来,瞧他这等反应,她也有些恍然,多半是自己闹了大笑话,你荷包并非她想的那样。顿时咬了咬舌尖,愈发懊悔起来。
见秦严笑个没玩没了,璎珞心道反正丢都丢人了,倒生出股破罐子破摔的神勇来,扬起拳头便在秦严的背上狠狠捶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怒道:“秦严,你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老实交代,府里有几个通房,在外头又招惹了多少桃花?”
秦严见璎珞真恼了,不敢再过分笑她,渐渐止不住大笑,埋头在她颈窝间平息了片刻,这才抬头瞧向璎珞,道:“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盘问爷,嗯?”
他的脸上虽然没了笑意,可眉梢眼角却还染着欢悦,使得那张原就俊美无筹的脸愈发像是被珠光点亮了般,泛着耀人心扉的光彩,一双桃花眼眸似被春水浸染过,流淌着动人的幽色。
他的声音因方才闷笑的缘故,带着些暗哑,又因刻意压低,使得那暗哑愈发嘠沉,听在耳中有些令人心神发痒,耳根酥麻。
璎珞眸光闪烁着,刚刚消退了些热度的脸庞又在升温,只力持镇定的扬眉道:“秦严,我可不是什么贤良大度的女子,也从来不想出嫁便呆在内宅中和一群妾室斗来斗去,我不管这世上旁的女人都是怎么过的,反正你想我给你机会,便得将这些事儿交代清楚。我没以什么身份质问你,你也可以选择无视我不做回答,自然我也可以根据你的表现收放我的心,反正对那种滥情的男人,我根本连考虑都不会多做考虑。”
璎珞的话说的认真,说这些时她的眸光便一直和秦严四目相对,她清楚地在告诉秦严,她的底线在哪里,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是什么。
秦严倒没表现出什么惊异来,幽深的眼眸倒影着璎珞的身影,甚至漾起了一抹笑痕来,道:“还说不强迫爷回答,只怕爷今儿选择了无视你,你这女人立马便翻脸无情起来。”秦严说着在璎珞额上轻敲了一下,这才又道,“爷哪里有什么通房,统没影的事儿。至于在府外招惹的桃花,那更是不曾了,京城的贵女们都怕爷,瞧见爷的影儿恨不能躲的远远的,不晕倒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招惹爷,你以为所有闺秀都似你这样没心没肺,胆大出奇?爷桃花没招惹上,统共也就招惹来了你这么一朵带刺的玫瑰。”
璎珞闻言心中虽然高兴,可又觉得不可思议,秦严的年纪,有个十岁的娃子都正常,可他竟然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靖王世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没人予他安排这个?
瞧出璎珞的惊异来,秦严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俊颜也被璎珞盯的有些发热窘迫,道:“别这样盯着爷看,爷没什么毛病,就是瞧见那些畏畏缩缩,木头一样的女人就提不起兴致,碰都懒得碰一下罢了。”
秦严虽幼年经历有些出奇,可他后来懂事却是在宫中,由着太后教导长大的,自知事也瞧的都是三宫六院,三妻四妾。自然不会有什么守身如玉的想法,不过因经历的原因,他本就不容易于人亲近,和女人做那等亲密的事儿原对他来说就难于常人。
加上他名声在外,女人见了他,没靠近就先抖,自然更没了兴致,便有那胆大些为了荣华富贵靠近的,也并非真心,一眼就能看到的虚假做作,比那怯懦的更惹人厌。
更何况秦严原也是个挑剔的性子,故此便造成了如今年纪一大把却还不近女色的局面。
璎珞听了秦严的话,想到秦严的经历,又忆及他以前镇日戴着面具,冷冰冰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酸涩心疼,本僵立在秦严双腿间的身子也柔软了下来,顺势抱着他,轻轻抚了两下秦严的背,道:“你这样子,我可没怀疑过你有问题。女人都怕你才好呢,可不就白白便宜了我,捡着一个这么纯情的高富帅。”
秦严却扬眉,道:“纯情的高富帅?”
璎珞含笑点头,“就是说你很好啊。”
秦严便又笑了起来,眸光愈发幽深,盯视着璎珞,“你既将爷捡了,便不许再犹豫放手,嗯?”
璎珞一时心软疼惜,倒不想将自己的心思都交了底,被秦严如是一言,才反应过来,双颊霞彩嫣然,却道:“那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上荷包谁绣的呢?大丫鬟?”
秦严见她嘴硬不肯承认心迹,好笑地摇头轻拍了下璎珞的腰背,这才道:“爷不耐烦丫鬟伺候,身边只有几个侍卫,莫说是贴身的大丫鬟了,便是个粗使婆子都没有,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璎珞却一诧,“当真?可这荷包却不像是针线房的活计啊,你莫不是哄我吧。”
秦严抚了下腰间荷包,笑着道:“这荷包是敏颖长公主绣的。”说着将荷包扯了下来,略翻了下上头的开口处,璎珞望去果然见荷包的内里绣着一个极小的敏字,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敏颖长公主是谁,秦严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便知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曲指狠敲了下璎珞的额头,道,“爷的事儿,你统不放在心上,连爷的姨母是谁都不知道,当真该打!”
璎珞被敲了下,又听秦严说姨母,顿时脸色便烧红了起来,想到方才自己激烈的反应,当真恨不能跳了马车躲起来,怨不得方才秦严笑成那样。
☆、151 退亲
一般大户人家的爷们成年后,身上的穿戴物件都是由妻妾通房丫鬟包圆了的,长辈是不会再管这些活计的,只是秦严的情况特殊,妻妾通房丫鬟他是一个没有,身上镇日戴的都是宫中尚衣局,或者王府针线房的东西,活计自然也是好的,就是千遍一律,镇日戴着秦严不觉怎样,敏颖长公主却觉得心酸可怜。故此时不时的,敏颖长公主便会给秦严做点荷包等物。
璎珞哪里能想到这些,以至于闹了个大乌龙,白吃了一回干醋,她觉得自己当真丢人丢大了,听闻秦严的话简直想跳了马车躲的远远的。
秦严却是难得见璎珞这般娇羞窘迫,心中满是欢喜,圈着她的腰肢盯着她红彤彤的一张俏脸瞧个不停。
见璎珞险些要恼羞成怒,秦严才松开了她,揽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闷声咳了两下,道:“这两日祁阳郡王妃总往将军府去,可是有什么事儿?”
璎珞倒不曾想秦严会问起这个来,略愣了一下,垂了下眼眸,觉得苏景华的事情还是告诉下秦严的好,只是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严自从去了一次林山行宫,结果璎珞这里就出了大岔子,他便吸取教训,派了两个人专门盯着定安侯府。
昌平侯府宴席上出了事儿,按说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最近都该深居简出才对,可今儿一早将军府太夫人便派人去定安侯府接走了璎珞姐弟,太夫人并非不知礼数的人。
秦严觉得太夫人这时候接人多半是有什么事儿,又得知一向礼佛多年未曾出府的祁阳郡王妃昨日入夜还到访了将军府,而今日一早更是天没亮又去了将军府。
秦严便觉得祁阳郡王妃到振威将军府一定和璎珞姐弟有关,可他实在又想不明白,这两者中间能有什么关系。
经验告诉他,璎珞的事儿是半点都不能马虎放松,故此他免不了便问了一句,此刻见璎珞拧眉不语,秦严不由扬眉,倒也不催促她。
璎珞沉吟片刻,果然抬眸望了过来,道:“若我的生母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你可还会一如既往的待我?”
秦严闻言一诧,心中琢磨着璎珞这话的意思,一时倒是未曾言语。
见他沉默,璎珞笼在袖中的手便微微握了起来。
这古代和现代不一样,更为注重名声,更有五不娶之说。即丧妇长女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乱家女不娶,逆家女不娶。
其中乱家女不娶,便说的是父母生活不检点的,不娶其女。寻常人家聘娶都要讲究这五不娶,更何况是像靖王府这样的顶级门阀。
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生母不仅是清倌人出身,且在外人眼中定然连作风都是有问题的,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由母及女,她这等出身,璎珞觉得秦严要想娶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人的眼光她本就不在意,可她在意秦严的想法,倘若因为她有个不守妇道的母亲,秦严便也对她的品性质疑,多疑不信任,璎珞觉得两人真没必要继续下去。
故此这会子见秦严久久不语,她脸色微变,被秦严笼在掌心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外抽了一下。
她这一动,秦严倒反应了过来,忙五指一收紧紧攥住了她游走的柔夷,见璎珞脸色不大好看,一时倒面色微恼,狠捏了一下璎珞的手,瞧她疼的皱了一张俏脸,他才沉声道:“你那是什么反应?爷只是在想你这话是何意思,你便疑心爷嫌弃了你,你这女人能不能长点心,对爷有点信心?”
秦严的声音带着些沉肃狠厉之气,脸色也有些发黑,璎珞一时疼的双眸泛起了一层泪雾,可心里却说不出的熨帖和感动。
她瞧的出秦严是真的没在意此事,这让她有种在古代捡到宝的感觉。
世人多人云亦云,以偏概全,有个不守妇道的母亲,自然便会觉得其女也是水性杨花的,更何况,她先前和迟璟奕的婚事,璎珞也怕秦严心中留下刺,再被此事所扰,难免会心疑她和迟璟奕有些什么,继而各种疑心起来。
此刻见他态度全然未曾有疑,璎珞才恍然发现,秦严给予她的包容和信任,其实一直比她以为的要多。
她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此刻心中动容,便笑了起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荷包?我瞧你总爱穿深色衣裳,便绣一个湖蓝色的,一个鸦青色的怎么样?”
秦严见她笑的讨好,攥着璎珞手指的力道轻了些,改而把玩着她的手指,公然揉弄着,道:“都好,只要是你做的,爷都喜欢。方才你那话到底是何意?”
璎珞任由秦严揉捏着葱白的手指,轻叹了一声道:“你大概是没见过祁阳王世子吧?祁阳王世子和我弟弟听闻长的几近一模一样。”
秦严手上动作微顿,顿时便反应了过来,诧道:“你那弟弟是祁阳王萧家的血脉?”
璎珞点头,苦笑道:“我和弟弟同母异父。”
秦严扬了下眉,脸上已没了什么情绪,只道:“怪不得祁阳郡王妃连番造访将军府,这是想让你弟弟认祖归宗吧。此事我知道了,祁阳王府人口简单,倒是比定安侯府来的清净,你弟弟能回到祁阳王府却也算好事……”
秦严说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瞧了眼璎珞,见璎珞疑惑望来,他才捏了捏璎珞的手,道:“算你有点长进,知道和爷坦白一些事了,也不枉费爷花了那么多心思。”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减慢了速度,璎珞往外望了眼,却见马车已拐进了将军府门前的长街,竟是不知不觉已到了振威将军府。
璎珞顿时一惊,忙将手从秦严掌中抽出,催促道:“你还不离开?一会子马车进了将军府便在下人的眼皮子底下了,你还怎么脱身?”
秦严今日和璎珞相处甚欢,只恨不能一直和她呆着才好,这么快便到了将军府难免有些心中不舍,凑近璎珞道:“你何时回定安侯府?既是要退亲,还是回去呆着的好。”
璎珞听他这般说,便知他是又动了夜闯闺阁的心思,之前她不愿意,秦严还动手动脚的没半点君子样,如今她哪里敢让他得逞,顿时便急声道:“你早先可是答应过我的,若是不能信守承诺,怎么能怪我对你信任少?我在将军府住的就挺好,你莫管我。”
秦严见她态度坚决,心中难免失望,趁着这会子能亲近又将璎珞揽在怀中狠抱了一下,这才一掀车窗身影如一缕青烟般射了出去。
璎珞没想到他竟这样直接跳了出去,吓了一跳,忙推开窗户往外瞧了眼,却见四下只见长长的街巷,已然没了秦严的身影。再听四周动静,既不闻车夫惊叫,也不听后头下人的马车有任何惊呼声,这才放下心来。
她回到将军府便往太夫人处请安,因今日天色未亮祁阳郡王妃便来了将军府,太夫人不曾休息好,故此这会子却在补眠,璎珞便又回了雪月院。
平日里她过来,王雪瑶便会迎出屋子,热情的拉着她笑闹,今日雪月院的正房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便连院子中的丫鬟婆子似乎也发觉了两位小姐的气氛不怎么对,显得有些拘谨,给璎珞请安的声音都比平日小了好几声。
璎珞在院中站定往静悄悄的正房瞧了一眼,眼眸转了下,也不回西厢,直接吩咐妙哥回去,自行提步往正房走去。
不管是夫妻争吵还是朋友间有了争执,璎珞都觉得还是越快消除误解矛盾越好,不然难免会在心中结成块,小事反闹成大事儿。
她上了台阶,碧玉却从屋中挑帘出来,瞧见璎珞便压着声音笑道:“姑娘回来了,我们姑娘今儿有些累,不巧刚刚就睡下了。姑娘出门一趟想必也是极累,不若奴婢也扶着姑娘回去歇会儿?”
璎珞望了眼屋中,诧色道:“瑶姐姐可从没这个时辰歇息过,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我去瞧瞧。”
她说着快步绕过碧玉便自行挑起帘子进了屋,碧玉没反应过来,待跺了下脚追进去时,璎珞的人已经转过了多宝阁进了内室。
内室中,王雪瑶正坐在靠窗的美人榻上翻着本书听着外头动静,璎珞竟然闯了进来,她也来不及躺下,索性又捧起书目光紧落在了书上。
而璎珞进了内室便走到了美人榻边儿,见王雪瑶埋头书中也不抬眸看自己,当下便开口道:“我已经和迟大哥说清楚了,今天最迟明日,我们的亲事便会被退掉。”
王雪瑶这下哪还装的下去,顿时丢了书难以置信的盯着璎珞,满脸恼怒道:“你说什么?原本就是那靖王世子从中作梗,破坏你和迟表哥的婚事,迟表哥为了你连家中长辈都忤逆了,这会子你非但不和他站在一起,反而跑去伤他的心,为了靖王世子竟要退迟表哥的亲事,你怎么能这样!”
璎珞却不顾王雪瑶的怒斥声,突然抬手开始解起了身上的衣衫,王雪瑶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璎珞要做什么。
璎珞几下扯开了衣襟,顿时露出了欺霜赛雪的脖颈和肩膀来,那上头几处紫青颇为碍眼。
那是昨日乔恩珉弄上去的,回去后她沐浴时难免用力搓洗,以至于许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