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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婧虽然上大学的时候去山村援助过,在姥姥家住过几年,但是她没卖过东西啊,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她没问嫂子鸡蛋多少钱一个?
杨婧站在路边,瞅了一会儿,水泥路两边有卖花生,红薯,青菜,马铃薯,还有卖葫芦和瓢的,十分热闹的样子,最终杨婧的目光定在了几个卖鸡蛋的老奶奶身上。
“这鸡蛋怎么卖的?”这时,有个大妈上前问老奶奶。
老奶奶回答:“八分钱一个。”
“昨天我才买过,是七分,今天怎么你的就八分了?”
“我这鸡蛋个头大。”
“那也不能一个贵一分钱啊。”大妈说完就走。
八分?八分钱一个鸡蛋?原来这个时代的鸡蛋是七八分钱一个,杨婧拎着篮子站到一边,看着大妈把鸡蛋价格问了一圈,大伙都说八分钱一个,大妈终于走到杨婧身边,看着杨婧提着篮子站到一边,问:“你的鸡蛋多少钱一个?”
“八、八分。”杨婧回答。
大妈不高兴的一扭头,走了,不买了。
杨婧的鸡蛋没卖出去,她找了个空地,把篮子放到地上,学着老奶奶的样子,就蹲在路边等着人来买鸡蛋。
蹲了大约一刻钟,不但没有人来买鸡蛋,她蹲的腿酸眼睛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杨婧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下班回家,实在太累了,她连饿都没吃,一觉睡到现在睡到这个时代来,算起来她一口水都没喝,此时她的肚子咕噜又叫了两声,她抬头看向四周,有两家卖早点的,她一摸口袋,口袋里空空如也。
还要多久才能把鸡蛋卖出去啊,她又蹲了几分钟,看到旁边卖菜的见到路人,都会说句:“买菜啊,刚从地里拔的,可新鲜了。”然后就有人过来买。
杨婧想快点把鸡蛋卖出去,回去吃点饭,然后也学着喊:“买鸡蛋啊,小鸡刚下的蛋。”
杨婧话刚落音,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杨婧!”
杨婧抬头去看,就见面前站着一个浓眉大眼大胡子男人。
“你是?”杨婧问。
“我是你张叔啊,以前住你家隔壁啊。”
杨婧扯扯嘴角,别说你住我家隔壁,就算你是我现在的亲哥,我也不认识你。
“怎么不认识我了?也难怪你不认识我,你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家都搬到县城了。对了,我听说你高中毕业了是不是?”张叔问:“咋不继续上大学呢?”
杨婧没作声。
张叔似乎也听说过关于杨婧的事儿,连忙转移话题,看向杨婧面前的篮子说:“你来卖鸡蛋啊?”
“嗯。”
“你平时都过来卖鸡蛋吗?”张叔问。
杨婧琢磨着答案,模棱两可地说:“也不是,偶尔我嫂子来卖。”
“那你平时在家也没啥事儿?”
“没、没什么、大事吧。”杨婧不确定地说。
“那正好,我正准备回山湾村一趟,找个会写字会算账的,来帮帮我的忙,一个月给工钱三十块钱。你都高中毕业了,肯定会这个,你愿意过来帮忙吗?”
三十块钱?这工资?
“愿意吗?”张叔笑着问。
杨婧不太愿意,开口说:“我得回家问……”
“问问你妈是吧?行,不要你说,我过两天有空,我亲自到水湾村一趟给大嫂子说说这事,你看行吗?”
杨婧点点头。
张叔笑着说:“行,那就这么定。”在张叔即将离开之时,瞥了一眼杨婧面前的篮子说:“正好我家也缺鸡蛋,你这一篮子鸡蛋都给我吧。”
“八分钱一个。”杨婧说。
张叔笑了笑说:“成,八分就八分。”
杨婧数了一下,总共十六个鸡蛋,一共一块二毛八分钱,张叔给了杨婧一块三毛钱就要走,硬被杨婧拉住说:“张叔,你等着,你现在把钱换零,找你两分钱。”
“算了,两分钱不要了,你拿去买个糖吃。”
“那怎么行,一分都不能差你的。”杨婧上辈子是在财务部工作,对数字敏感不说,钱上面的事情向来是一分一毫都不差。
张叔愣了下,看着杨婧去找人换零钱,对于两分钱都不愿意敷衍不愿意贪图小便宜,看待杨婧的目光立马不同,心里暗赞不已。
这边杨婧已经把一毛钱换成了十分钱,找给张叔两分钱,然后礼貌地说谢谢。
“小姑娘,不错啊。”张叔眉开眼笑地说。
杨婧笑了笑,和张叔说再见。然后提着篮子准备回家,才刚走两步,闻到早餐摊位上,传来一股股的包子香,米香,油条香……她饥饿程度更甚。
“包子,吃包子咯,热腾腾的包子,一个只要三分钱。”
三分钱?只要三分钱?
杨婧饿的吞了吞口水,真想吃一个包子,可是想着嫂子说的那句“少卖你一分钱,你们三个就一天不要吃饭!”,再想想叮叮早上受委屈时,将小脸贴在她的腿上的样子……不知道是女人天生的母性,还是原杨婧的潜在情感,总之她揣着一块二毛八分钱坚定地向大土路走,向山湾村走。
走了大约四十分钟,累的满头大汗,杨婧进了山湾村,刚刚转个弯,就见家门口的门槛上坐着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是叮叮当当,叮叮手中握着一个黑黑的馒头,当当坐在一旁双眼溜溜地盯着馒头,然后舔了舔红红的小嘴巴,又看向叮叮,接着喊:“哥哥。”
叮叮把手背到身后说:“妹妹,这个不能再给你吃了,妈妈都还没有吃。”
“嗯嗯,哥哥,我不吃,留给妈妈吃。”当当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
☆、第4章
杨婧表姐家有个孩子,今年六岁,白白胖胖贼可爱,全家上下万事以他为先,甚至他闹腾起来伸手往爸爸妈妈脸上打都是常有之事,但凡在电视上看到什么好吃好玩的就嚷嚷着要买,不买立刻哭闹不止,一家人都以“他是孩子,小孩子都这样”为由,无限疼爱。
所以杨婧一直以来,对小孩子的印象狭隘地停留在“不懂事,娇纵,吵闹”等这些字眼上,从来没有想到过,世界上会有叮叮当当这样会主动去心疼大人的小孩子。
“妈妈!”
“妈妈!”
在杨婧望着叮叮当当出神之时,两个孩子已经站起来,向这边奔,杨婧快步向门口走,叮叮当当扑过来,当当抱着杨婧的腿,叮叮垫着小脚扒杨婧的篮子,昂着小脑袋探看,然后惊呼着问:“妈妈,你把鸡蛋卖完啦?”
杨婧点头:“是啊。”
“妈妈,你真棒!”叮叮竖大拇指。
“妈妈,你好厉害啊!”当当附和着说。
杨婧默默无语,原杨婧是有多废材才让两个小孩子觉得卖完鸡蛋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钱呢?”这时,嫂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杨婧抬头看去,嫂子系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围裙,手拿着一个白面馒头,边吃边问。
叮叮当当一见嫂子自然而然地向杨婧靠。
“卖了多少钱?”嫂子问。
杨婧回答:“一块二毛八分钱。”
“一块二毛八钱?”
“嗯。”杨婧点头
“给我。”嫂子三口两口将白面馒头,塞进嘴里,惹得小嘴直撮。
杨婧把钱递上去,嫂子接过钱数了一遍,抬眸看一眼杨婧,似乎不相信杨婧能够卖掉鸡蛋一样,不过拿到钱了,她也不多问,也没再理杨婧,转身进了小院子。
“走吧,去吃饭。”杨婧摸着叮叮当当的脑袋说。
叮叮当当当即答应:“好。”
“妈妈,我给你留馒头,你吃这个。”叮叮举起小手说。
杨婧看着叮叮手里的发罚傧胂敫詹派┳邮掷锏陌酌媛罚睦锊皇亲涛叮敲娑远6;故切ψ牛骸暗然岫杪柘群韧胂》埂!�
“好吧。”叮叮小手握着发黑的馒头。
只是杨婧进到厨房时,厨房内连刷锅水都没有了,她曾经在姥姥家待过,知道他们爱把剩饭放在锅里面热着,于是杨婧将两口锅打开,同样空空如也。
“妈妈,没稀饭啦?”叮叮问。
“嗯。”杨婧应。
当当问:“那咋办?”
杨婧放下锅盖,出了厨房,见嫂子正倚在院门上和邻居隔空说话,上前问:“嫂子,早饭你放哪儿了?”
嫂子面不改色地说:“哦,早饭啊,早饭吃光了,等中午一起吃吧。”
杨婧瞬间有点气不顺。
嫂子转头又说:“喔对了,羊棚里没有青草了,你现在去河边割点草回来喂它们,回来再把我那两件衣服给洗了。”
嫂子说的理所当然,杨婧不禁怀疑原杨婧是不是长期被欺压抑郁,所以导致厌世避世,然后才突然从这个时代消失,遇上这样的嫂子真心累。
“你干什么!”突然嫂子尖叫一声,把杨婧吓了一跳,接着就见嫂子风风火火往墙根跑去。
杨婧顺着看过去,看见叮叮正在墙角的一块小菜地里拔一根萝卜。
“小野种!给我住手!”嫂子一步上前,一把将叮叮推倒在地,从叮叮手中夺过带泥的萝卜,扬手就要打叮叮。
杨婧瞬时上前,一把抱住叮叮。
嫂子一巴掌就拍到了杨婧肩头上,手劲略大,杨婧疼的眉头一皱,暗想若是这一巴掌打在叮叮身上,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心里一团火腾地就烧起来了,她抱着叮叮倏地站起来:“你干什么?!”
“你问他干什么?!”嫂子不甘示弱。
“我不管他要干什么,你为了一根萝卜打他就不行!”杨婧死盯着嫂子,目光跳动着簇簇火苗,杨婧真的生气了,非常生气,且不说原杨婧和眼前的女人是姑嫂关系,就今天她让两个小家伙去捡豆子,两个小家伙就乖乖去捡豆子,此时不过是拔一根萝卜,她又是吼又是推又是打的,到底是把他们放在多么低贱的位置,才这么糟蹋?
“大红,孙大红,又咋了?”这时,邻居闻声纷纷前来,然后问:“杨婧咋又惹你嫂子生气了?”
杨婧不吭声,抱着叮叮,叮叮乖巧地趴在杨婧怀里,不敢吱声。
“大红,咋了?”邻居又问。
“能咋了?还不是小野种作怪!”孙大红也就是嫂子说。
“谁小野种,你叫谁小野种?”杨婧问,
平时的杨婧温温顺顺,孙大红说一,杨婧从不敢说二,第一次这么直接杠上来,这令孙大红诧异的同时,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怎么能忍,当即呛回去:“就说你的两个孩子,说别人对不起你!两个小野种,有本事不要脸地勾男人,就别怕别人说!”
孙大红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连左邻右舍也觉得不合适,上前拉了拉孙大红,小声劝着:“大红,别说了,别说了,都是一家人。”
没人劝还好,越劝孙大红越起劲,骂的更凶,直接把当当吓哭了。
杨婧脸色猛然沉下来,喊一声:“嫂子。”
孙大红继续骂,什么杨婧不要脸,才上高一就跟男人搞对象,生了两个野种,就知道吃等等。
杨婧实在听不下去,大声喊:“孙大红!”
孙大红及邻居们被喊的一愣,这是她们第一次见杨婧如此生气,但是杨婧忽然却笑了。
孙大红与邻居们更好奇了。
杨婧说是笑,眼神却是极冷,她直直望着孙大红问:“嫂子,这里是不是南州市望成县山湾村八十八号?”
孙大红愣了愣。
杨婧又问:“嫂子,我是不是叫杨婧,我儿子是不是叫杨叮叮,我女儿是不是叫杨当当?”
孙大红不明白杨婧要干什么。
杨婧接着问:“嫂子,这些是不是都写在了户口本上?”
不止是孙大红一头雾水,连邻居们也摸不着头脑,杨婧这是干啥呢?
杨婧微微一笑,说:“嫂子,我告诉你,户口本具有证明公民身份状况及家庭成员间相互关系的法律效力,是山湾村村长,望成县县长,南州市市长,甚至国家都承认的文书,嫂子,我儿子有名有姓有户口,你凭什么骂他是野种,你是无视村长,县长,市长的权威,还是压根儿无视党的制度!”
杨婧知道,但凡经过六零七零敏感年代的人,最怕“上纲上线”四个字,只要牵扯到“党”和“国家”,谁也不敢马虎。何况现在交通、科技均不发达,眼前的孙大红和邻居又都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所以更听不得这些话。
果不其然,刚才闹哄哄的小院子,此时落针可闻。
孙大红一反刚才嚣张的样子,开始冒汗如浆,脸色惨白。
邻居们一个个脸上也不好看,因为她们背地里也骂过叮叮当当,以前杨婧总是闷不吭声逆来顺受,没想到这一发声,如此惊人。之前她们背地里还说上学没用,现在想想,上学怎么会没用,说起话来没一个脏字,却把他们骂的心惊胆战。
孙大红说不出来话。
邻居们不知如何是好,劝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叮叮当当都呆了,感觉妈妈好厉害的样子。
杨婧却不打算事情就这么了结,她抱着叮叮,一言不发进了自己的小茅屋,从五斗橱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户口本,揣在叮叮怀里,让叮叮抱紧,然后走出茅屋后对当当说:“当当,跟上妈妈。”接着扭头向院子外走去。
当当迈着小短腿连忙跟上,小手抓着杨婧的上衣一角,跟着出院子。
杨婧拿着户口本这是要干什么?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摸不清楚状况,只是觉得大事不妙了。
“杨婧,杨婧,你这是去哪儿?”一个常骂杨婧、叮叮和当当,心里有些虚,连忙问。
杨婧也不避讳,直接回答:“去找村长,找大队干部,我倒是想问一问,我有名有姓有户口,是不是不能在这里待了?拔根自家萝卜就要挨打挨骂,这是旧社会吗?”
孙大红一听,傻眼了。
邻居们赶紧赔着笑脸上前劝说:“杨婧,杨婧,这才多大的事儿啊。”
“就是啊,一家人在一块生活,哪有不拌嘴的啊。”
“对啊,一家人能有什么仇,再说了村长书记都那么忙,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儿,是吧?”
“……”
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劝着杨婧,甚至有人上前拉杨婧。
杨婧突然停步,回头反问:“小事儿?这是小事儿?那等一下我问问村长书记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小事儿?”
邻居们一愣。
杨婧抱着叮叮径直向前走。
孙大红一见邻居拉不住杨婧,事情要闹大了,想起六零七零年代时发生那些“上纲上线的事情”,吓的“哇”的一声哭起来:“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什么孽了啊!惹了这一家子!”
☆、第5章
孙大红一见邻居拉不住杨婧,事情要闹大了,想起六零七零年代时发生那些“上纲上线的事情”,吓的“哇”的一声哭起来:“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什么孽了啊!惹了这一家子!”
孙大红嚎啕的一声比一声大,简直要震破天了。
当当回头看,小声说:“妈妈,舅妈哭了。”
“别理她。”杨婧说:“看她能哭到会么时候?”
“妈妈,舅妈哭,真难看。”当当又说。
杨婧笑:“别乱看了,跟上妈妈。”
“好。”当当小手紧抓着杨婧的衣角,专心致志地跟着走。
孙大红的哭嚎声又带着谩骂,什么这几年她在杨家受了多少苦,她怎么怎么好心怎么实意地对待杨婧,结果杨婧如何如何狼心狗肺,刚才又是如何欺压她等等,统统都哭着骂一遍,引来村子上不少人来看热闹。
这时,一位邻居突然说:“大红,杨婧不会真去村委会告状了吧?”
另一个邻居接话:“有可能,她拿着户口本呢。”
“那就应该是去找李主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