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了,远远看着他叉着腰站在戏台上,精神头一点都不差。
扫视着台下的人,男人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的领导一样,更像是放养着山羊的牧羊人,高傲的眼神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嚯,这老头怕是不想活了吧?
难道他不知道今天是谁过生日吗,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迟氏的地盘上撒野。
从座椅上站起来,迟微微打量着那老男人的样貌,确定之前没有什么过节,这才朝他走了过去。
“这位大爷,今天是我姥姥过生日,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可以下来吗?如果是姥姥的朋友,赏脸吃个饭,或者和她聊聊天也行。”
斜了眼戏台下面的小姑娘,那男人的言语中没有丝毫的客气,“你姥姥?你就是狗蛋的闺女吧?你爸呢?!”
迟微微越听越糊涂,这人谁啊,态度这么恶劣就算了,对迟骋彦都没有半丝的尊重,一看就是专门来找茬的。
快步走到迟微微身前,在迟微微准备开口前,贺琰赶紧将他拉回到身后。
脸上袒露着客气的笑容,但对他,贺琰可是充满了警惕。
“我们这里没有您要找的狗蛋,您一定是找错地方了吧?不如您说一下您儿子的名字?我帮你想想办法?”
“你又是谁?我找我儿子关你什么事?”男人的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
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真是把迟微微吓到了。紧攥着手里的话筒,她总觉得男人会随时把它当成武器朝自己和贺琰丢来。
看着躲在贺琰身后的迟微微,那一双手胆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男人一下子就急了,“你给我松开,离她远一点,听见没?”
看着那一只指着自己鼻子微微颤抖的手,贺琰没有丝毫的怯弱,“你想怎么样?”
“你占我孙女便宜,你还问我怎么样?”
迟微微、贺琰:???
姥姥:!!!
什么孙女!什么便宜!迟微微听得更加懵逼了。
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该说不说,好像还真的从他看出了点迟骋彦的影子。
放下手里的话筒,男人一下就从戏台上跳了下来,不等迟微微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把将她从贺琰身边拽开。
“女儿家都不知道自爱吗?狗蛋平时怎么教你的?”绷着一张脸,男人张口闭口就是狗蛋,让她根本不敢相信他和迟骋彦的关系。
破烂的一身蓝色民工装,裤子还打着两个补丁,不知道他徒步走了多远的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汗臭味。
看自己的外孙女被陌生男人拉着,姥姥也急了。慌慌张张地走上前去,她可不像贺琰那般镇定,所有的担心全部暴露无遗
“我们真不认识您儿子,什么狗蛋,我们听都没听过。能不能放开我外孙女?”
“怎么可能?你们认识迟骋彦难道没有爹妈?你们以为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是?”姥姥追问道。
“我就是他爹!”
男人简短的一句话简直仿佛一剂重磅炸、弹,所有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无一不是震惊、讶异。
迟骋彦啊,当今华国的新晋首富,这样有钱的一个富商,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父母是背景深厚的人,谁能够想到会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农民?
呵呵,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男人绝对就是来碰瓷的,无非就是想讹诈而已。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迟微微还是知道关于老爸的这一段过往的。
高中的那一个晚上,躺在迟骋彦的怀里,他有讲过自己童年的经历。
当年,他是离家出走的,多年没有联系,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如今科技发达了,迟骋彦的名气越来越大,从前的父母也知道了他还活着,如今还过得如鱼得水。
“你是我,爷爷?”迟微微小声地问了一句。
这时候男人才放开她的手,那一声“爷爷”让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依旧还是绷着脸。
“狗蛋平时怎么教你的?结婚了吗?有娃了吗?这男人谁啊?”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迟微微听得头都快晕了。
生在大西北的农村,男人的思想比城市里的要落后许多。
听他刚才叫喊“狗蛋”的语气充满了气愤,不过对她这个孙女还好,并不会因为讨厌迟骋彦就连带着厌弃她,尽管还是问了一堆没营养的问题。
“是亲家啊,您怎么这时候找来了?”知道是迟骋彦的父亲,姥姥的态度变得缓和。
“我不能来吗?就算狗蛋再有钱,我也是他爹,我不该来吗?”
一句狗蛋接着一句狗蛋,听得周围人都在低头窃笑。
这个农村冒出来的老爹未免也太老土冒了吧?跟人说话的态度也冲得很。
三言两语间,这位老爹给人一种很不好接触的感觉。不知道在那闭塞的大山里呆了多久,看谁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迟骋彦出国去了,不如咱先吃饭?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催他回来?”姥姥主动邀请道。
姥姥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一点,伸手准备拉他的时候,却被他用力地甩开了。
“我不!我去公司,楼下保安让我去家里,去家里又说来这,现在你们又说他在国外?故意骗我呢?真当我老头子好骗是不是?!”
姥姥身子骨本来就单薄,被他这么一甩,整个人差点仰了过去。
幸好旁边的贺琰反应迅速,一下就扶住了姥姥,这才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
“你……”
看在他是自己爷爷,又是自己的长辈,迟微微不知道该怎样说他,只是他实在是太过分了,真的没有办法忍。
“爸!”
人群里的一个声音盖过了男人的盛气凌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的脸上和男人是一样的严肃、冷漠。
他们完全就是在两个不同的等级,但是却给人一种十分类似的感觉。男人说自己是迟骋彦的父亲并不是没有根据,光是看他们现在的状态,就能看出一二。
把手里的礼物递给旁边的闺女,迟骋彦的一个眼神,就让她退到了一旁。
“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战争,不能让女儿和姥姥掺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爷爷:我是他爹,凭什么做不了他的主!
姥姥:您说的是,只是……
爷爷:没有什么只是可是但是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姥姥:但万一……
爷爷:怕什么!让他们结婚,这小兔崽子要不同意,看我不打他。
第101章
“爷爷他……”
“别叫他爷爷,他不是你爷爷。”
从房间退出来,迟微微刚开口就被迟骋彦给噎了回去。
姥姥的生日因为爷爷来捣乱,准备好的饭菜都没上就匆忙地带他回到了迟家。人前,仗着自己是迟骋彦的父亲,他的态度极其嚣张,迟骋彦不想让人看笑话才把他带回来。
和自己的老爸在房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里面的争吵声没有断绝过,出来的时候,迟骋彦的脸上都挂着怒容,憋得通红的脸上还能看到额头的几条青筋。
回到客厅,他一连喝了好几杯菊花茶降火,偶尔看一眼楼上,又会觉得心口一阵疼。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姥姥又给他倒满了一杯茶,怕他喝得肚子胀,还把面前的几盘点心推近了点。
“误会?他就是来找我要钱来了,当初把我当畜|生一样使唤,现在家里没人了,知道来找我想过老太爷的生活了。”
“想要钱?没门!”
迟骋彦指着楼上的房间叫喊,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音量。从小堆积的愤怒,并没有因为这几十年没有见面而减少,反倒因为他的出现而彻底爆发。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记仇的人,只要是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他都清楚地刻在心里。他忘不了小时候是怎么受他们虐待,忘不了自己过得是怎样凄苦的日子。
现在想再来找自己认错?呵,想都不要想!
伸手在迟骋彦的后背抚摸,忽上忽下的起伏让她想不到该怎样劝说。
自己这个爷爷对迟骋彦做的事确实太过分了,从来没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只不过是个佣人。
要不是村里爆发了一场猪流感,奶奶和他们剩下的那个孩子死了,送往医院的时候,爷爷看到了电视上有关迟骋彦的消息,恐怕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千里迢迢从大西北来到迟家,多半就是想来要钱的。这样的勒|索,迟骋彦见过不少,但不管是谁在他这里都不好使。
“狗蛋,这房子住得挺好的,给我准备一套洗漱用品,以后我就住这了。”从房间里出来,爷爷丝毫没把自己当成外人,抖搂着那一副枕头套,站在楼梯处一连拍打了好几下。
“叫谁狗蛋呢?”
这个称呼几十年都没有人叫过自己了,虽然是小时候的乳名,但现在听着也有些刺耳。
“你要住,我可以在大西北给你安排一套房子,再给你找几个佣人,保你吃喝不愁,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别来我家。”将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被他这一句话气得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吵吵着就要往楼梯那走。
隔着一道墙,爷爷没看到迟骋彦愤怒的表情,把枕头套搭在手臂上,他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平静。
“我说了,我来不是找你要钱的。”
快步走到楼梯前,迟骋彦伸出的一根手指,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一个亿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加一个亿?!”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个抛弃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爸,只要能让他离开,敲|诈自己也就忍了。可是刚才在房间里,迟骋彦几乎把所有的条件全都列出来了,爷爷仍然无动于衷,从头到尾都是一句话:我不走。
这是做生意常用的手段,无非就是等着迟骋彦继续叫价。可现在,迟骋彦已经继续往上叫了,他还是不接茬。
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真是没人能知道。
两个亿,对爷爷这样的庄稼人来说,这可是几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数字,可以说是这辈子他都没有办法想象的高度。
但就算是面对这样的数字,他也只是冷笑了一声,写满沧桑的脸上没有任何触动。
“记得我的牙膏和牙缸,明天我要用。”说完这句话,爷爷就扭脸走回到客房,只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迟骋彦对他的怨念,迟微微是最能够理解的。
换做是自己,假如在另一个世界的舅舅和姥姥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不可能轻易地接受。
“爸,爷……他以后都要住在家里了吗?”
“不可能!咱们家不欢迎他,明天我就让他搬走!”迟骋彦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减弱。
说起来这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被爷爷这么一闹,姥姥原本最好的生日都被搅得一团乱。幸好回家后,有贺琰留在那里处理剩下来的事,才省了自己不少的功夫。
“叮~”
餐桌上,正在吃完饭的迟微微收到了一条贺琰发来的消息。
——一切都处理好了,你那怎么样?
每次看到贺琰的信息,迟微微的嘴角都会翘起一抹笑容。
放下手里的筷子给他回信,坐在旁边的迟骋彦倒又把脸绷起来了,“又是那小子给你发的消息吧?吃个饭都不能让你好好吃吗?”
迟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放下了手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人家是帮我处理姥姥生日的事,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他了。倒是您,不是说在中东吗?怎么今天出现在宴会上了?”
脑子里全都是自己老爸的事,迟骋彦把这件事给忘了。今天出来的太着急,竟然忘了想一个搪塞的理由。
现在,看着女儿鹰一般凌厉的眼睛,他瞬间就没了刚才的霸气。反倒怯懦地低下了头,咀嚼着盘子里的两根油菜叶。
“我,我其实早就回来了,想给,给姥姥一个惊喜……”
——
公司的事情很多,前几天迟骋彦都不在公司挤压了不少的文件需要处理。
一大早,他就慌里慌张地准备出门。
走到客房的门门,只看到了爷爷带来的两只蛇皮袋,还有丢在地上的一只装满垃圾的袋子。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呵,看样子他是真不打算走了。迟骋彦这样想道。
不急,等他今天晚上回来,说什么都要把他给赶出去!
上午九点半,睡得正香的迟微微被一股焦糊味熏醒。
味道是从窗户外面飘进来的,一睁眼,就看到黑乎乎的浓烟从窗口飘过,好几缕黑色都钻进了昨晚没有关上的窗户缝。
“噼噼啪啪”的木柴炸裂声像鞭炮一样,一声接着一声,隐约还能够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趴在窗户上,可以看到爷爷就蹲在院子的一角,而刘妈正拿着一沓报纸当成简易的扇子在那又吹又扇。
“哎呀,这不让点火,会被人投诉的!”
“我做饭吃,凭啥投诉我?”
“您要吃什么跟我说,我给您做,你快把您的火给灭了吧。”
“我不,城里人的东西我吃不惯。”
早上五点,冬夜的月牙还挂在树梢上,爷爷就已经摸黑起床自己去了五金店。之前家里的大铁锅太重,不让带上车,他只能重新买一口新的。再买上十几斤的红薯和几斤黑炭,回来的时候,正好错过了上班出门的迟骋彦。
院子里有很大的一块绿地,在靠近墙角的地方用闲置的铁铲挖出一块一平方大小的坑,刚好可以放下自己买的那一口锅。
不愧是庄稼人,利用多余的泥土再混上一些水和草渣,爷爷很快就砌出了一块简易的土灶。
把炭放进去点上火,和当初在家里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原始的做饭方式刘妈都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她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烟火味?呼扇着手里的报纸,呛了她好几口气。
“要闻不惯这味,你就进去吧,我自个在这做饭吃就行,你们甭管我。”那根长树枝就是他的柴火棒,搅动几下,不少火星都从旁边的缝隙里冒了出来。
“爷?”披着一件衣服,迟微微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那一处土灶,不由皱了下眉。
“您要是饿了,我让刘妈给您买点东西吃?在市里这么点火,会被人投诉的。”
迟微微的话,他权当做没听到,自顾自地往烧旺的炭火里塞红薯。
“我不图你们的钱,你们也别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花钱,我有手有脚的,可以养活自己。”拿出一块褪色的手帕,爷爷抹了一把鼻子。
这里的冬天真是比西北还要冷,要不是有炭火烤着,非要感冒了不可。
没钱买衣服,他的身上披着好几年破旧的棉袄,几处颜色不一的补丁看着就让人寒酸。
走到爷爷跟前,迟微微朝刘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去。
“爷,我爸已经答应给您钱了,两个亿,足够可以过一个幸福的晚年了,怎么还要跟他置气呢?”
抬起头,爷爷的眼神中有一些不解,“怎么?你跟狗蛋一样,也以为我来着,是找你们家要钱吗?”
这一句彻底堵住了迟微微的嘴,她对面前的这位老人一无所知,但他的这一句话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和之前印象完全不同的情绪。
哼笑了一声,爷爷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用手里的柴火棍搅动着那一团烧红的炭。
“你太小瞧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爷爷:狗蛋,过来。
迟骋彦: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