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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超听到这声音,气的肝儿颤,手脚并用,才从大粪堆里爬出来。
但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跟孙伟吵架,他连呼吸都是极力隐忍,每动一下,大粪的味道就会更上一个台阶。
满腔怒火的秦超攥了攥沾着大粪的手,想他城里的知识青年,什么时候落魄至此?好好的城里不待,非得听学校老师作动员,跑到这乡下来累死累活,还各种不顺。
如今好了,挑大粪,把自己都挑进了大粪堆里。
孙伟看到秦超在那站着一动不动,眼珠子转了转,“快来人啊,秦超掉进粪坑了!”
这一嗓子下去,附近谁听不见。秦超想瞪孙伟,但是他现在只能眯着眼睛。
不过,不能瞪,不代表不能打,反正一身脏污,索性破罐子破摔。
只见秦超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两只手,直接抓上了孙伟的衣服,右脚一绊,将孙伟扔进了粪坑。
“秦超,你怎么弄成这样,走,咱们去山坡下的河边洗洗。”程晓艾听到孙伟喊声,急忙赶来,看到秦超如此狼狈的模样,哪里还管那么多,跑了几步就要去拉秦超的手。
突然一股力道袭来,直接撞在了程晓艾胳膊上,程晓艾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转头一看,张桂兰跑的比她还快,手里拿了一块手帕,紧着往秦超脸上呼啦,“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也不看着点,瞧瞧弄的这一身……”
程晓艾那个气,清秀的小脸上五官挤到了一起,真的想上去挠她,可是爹爹说了,女孩子不好打架的……哼,为什么掉进粪坑的不是张桂兰?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程晓艾的心声,张桂兰围着秦超转,正好踩在了秦超刚刚滑了一跤的地方,整个身子往前趴,“啊,秦超,救我!”
秦超烦她还来不及,哪里能救她,试着挪了挪沉重的裤腿,“晓艾……陪我去洗洗。”
张桂兰没等到秦超救她,却发现了正在粪坑里挣扎的孙伟,俩人一对视,直接摔了下去,好巧不巧双唇相对,只不过那唇瓣间夹杂着大粪。
程晓艾看到张桂兰就这么跌进了粪坑,心里有些雀跃,欢欢喜喜地拉着秦超下了山坡。
俩人找了一块儿没人的地方,“秦超,你……我去那边等你,你把衣服脱下来,跳进水里再喊我。”
程晓艾说完跑远了,小脸红扑扑的,她可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太难为情了。
秦超很听话,拖了衣服扔在岸边,一个蚱蜢跳了进去,清凉的河水稀释了大粪的恶臭。秦超在河里游了两圈才钻出来喊程晓艾。
程晓艾听到喊声,转过头就看到秦超在河水里扑腾着,只露了个脑袋。
“你别过来啊,我给你洗完衣服,你再出来。”程晓艾赶忙喊。
程晓艾和秦超这边,风景优美,凉风习习,虽然有时候飘着一点点臭味,也被这清风和河水带走了。
而孙伟和张桂兰这头就乱了套了,俩人从粪坑里爬出来,互相看不顺眼,要不是匆忙赶来的村民,俩人早就挠在了一起。
张桂兰心里委屈啊,好好的机会可以接近秦超,能让秦超对她改观,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就摔了呢,还偏偏压在了孙伟身上,更恶劣的是,孙伟还亲了她!
孙伟心里呕的慌,被秦超扔进粪坑,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突如其来的张桂兰砸的够呛,更恶劣的是,她竟然亲了他!谁要她亲,一个地主的女儿!
二人相看两相厌,碍于赵保国他们在场,冷哼一声甩甩袖子离开了。
秦超洗了个透心凉,程晓艾也把衣服洗好了,不过没有干衣服可以穿,只能先湿的凑合一下,回去再换。无论如何也比顶着一身臭气四处招摇的好。
俩人沿着河边往回走,“说实话晓艾,我有些后悔了。”秦超没地方可以说心里话,只能找程晓艾。
“后悔什么?”程晓艾正不知道怎么化解这尴尬的气氛,就听到秦超叹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超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毛毛细雨已经不下了,“后悔下乡了呗,晓艾,你放心,如果有机会能回城,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第一个回去!”
“我不在乎的,只要能吃饱穿暖,在哪儿都行。”只不过这里暂时吃的有些反胃,她不能跟秦超说,因为秦超吃的也没比她好。
“晓艾,我怎么能让你受这种苦,现在是住的地方没有,还吃不饱,从咱们出了北京,连点儿油星都没沾着,每天还要干这么恶心的活。”秦超越想越憋屈,早就把来的路上那种干劲儿抛到了脑后,现在满脑子都是想怎样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程晓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天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秦超可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口口声声要来乡下为社会主义建设出一份力吗?怎么没几天就变了,难道这里的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不过记忆里,他们是不能回城的,他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秦超似乎想多了。
“秦超,我们没有介绍信,没有粮食关系,是不能回城的啊,而且城里的父母工资也是有限的,我们在赵家村还能赚工分,回去以后父母怎么办?”程晓艾想什么说什么。
“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干这么累的活?”秦超停下脚步看着程晓艾。
程晓艾抬起头,她醒来就来到这个地方,对这具身体的父母也没什么感情,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我没想过,我只想好好上工赚工分,然后等你们盖了方子可以不借住在赵大叔家里,有口热乎饭吃。”
秦超突然有些气闷,听这意思,程晓艾根本没打算回城,也不觉着现在的局面有多糟糕。“算了,不说了。”秦超扔下一句话,大踏步往回走。
程晓艾一脸莫名其妙,秦超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呢。真是善变的男人啊!
……
回到赵保国家,还没等进门,就听到张桂兰和魏淑芬的大嗓门,程晓艾抠抠耳朵,这是每日一战啊!
程晓艾不想看见她们吵架,门都没进,就往外走,想着等她们吵差不多了再回来,一不留神就溜达到了村口,刚要往回转,就听到有人喊她。
一抬头,“沈潇?”
程晓艾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沈潇,不过也对,这都快中午了,大队上干活的应该都散了,等着吃了饭再去。
沈潇走近了,程晓艾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两条鱼,用树枝串好,尾巴还在跳,看样子是刚捕回来的。
程晓艾惊到了,赵保国说不让随便捕鱼的,万一让大队上发现了,那可不得了。
“你……这鱼……”程晓艾刚想问,沈潇一把将人拉到一旁,“嘘……”
沈潇抻着脖子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别人,拉着程晓艾往村子外面跑,一直跑到一处山坡的背阴处才停下。
程晓艾揉了揉手腕,有些生气,“你怎么可以随便拉我的手?”
沈潇摸了摸鼻子,“抱歉,刚才情急,你别生气。”语气特别真诚。
程晓艾这才抬头仔细打量沈潇,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沈潇,他高高瘦瘦的,眼睛很大,眉毛很重,鼻梁高挺……没想到,这个一直不愿意说话的男子长的还算不错。
不过,长得再好也不能随便拉我的手啊!“那个……我先回去了,你放心,你摸鱼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程晓艾告诉自己,不能跟别的男子有瓜葛,万一被人发现了,就说不清楚了,他们县里好多这样的事儿呢,还是先离开的好。
“天天吃稀粥胃疼,从牛棚回来的时候,发现河里有鱼,就捕了两条,没想到正巧碰到你,一起吃吧。”沈潇弄了一堆干树枝生了火,将鱼架在了火上,不一会儿香气四溢,直接钻进了程晓艾鼻子里,口水泛滥。
爹爹,太香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到这么香的东西了,怎么办?要不,我就吃一口?
程晓艾摸了摸心口,砰砰直跳,偷吃了河里的鱼,这样真的好吗?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干坏事儿,心好慌。
第九章
程晓艾看着沈潇熟练的动作,不禁疑惑,他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好像天天烤野味一样?
其实程晓艾以前在柳林县,根本没吃过烤肉和烤鱼这类的东西,听爹爹说,他小时候家里穷的时候,也会经常下河摸鱼烤来吃,后来当了官,再没吃过了,那滋味很是怀念。
这沈潇动作这么熟练,是不是家里也特别穷啊,因为从小没有别的吃,所以经常下河捕鱼摸虾,只为了能吃饱?
想到这里,程晓艾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沈潇,看来他比自己还可怜,自己有爹爹疼,沈潇都没有饭吃。
香气越来越浓,程晓艾咽了咽口水。
“刚来赵家村,很多东西不熟悉,也没有调料,烤出来的鱼味道差很多,晓艾别嫌弃。”沈潇拿起其中那条大一些的鱼递过来。
程晓艾低头去看那烤的外焦里嫩的鱼,连忙摆手,“我吃那条小的就好。”这是人家的劳动成果,她怎么好吃大的。
沈潇笑了笑,“别客气,快吃,这火我得灭了,万一让村里人发现就坏了。”沈潇直接将鱼塞进了程晓艾手里,转头去拿另外一条,咬了一大口,嫩白的鱼肉显露,看上去特别有食欲。
程晓艾也不是矫情的人,蹲下身子开始咬,唔,太好吃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白嫩清香,一点儿鱼腥味都没有,肉质纤细,口感嫩滑,程晓艾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了。
没一会儿,俩人两条大鱼下肚,程晓艾恋恋不舍地扔了鱼骨头,双眼亮晶晶,“谢谢你啊,沈潇。这是我这几天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那等有机会我们再去抓鱼,找个没人的地方多烤一些,让你吃个够。”沈潇动作利落地将鱼骨头埋了,“回去吧。”
程晓艾以为沈潇就是说说,根本没在意。
第二天吃过早饭,魏淑芬抱着二蛋回了娘家,说晚饭前回来。
其他人还得去上工赚工分,谁都没在家。
临近中午该回去吃饭了,程晓艾才发觉,张桂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影子。
程晓艾叹口气,怕是又躲到哪里偷懒去了,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直到傍晚魏淑芬回家,大家准备做饭的时候,才发觉,鸡窝里的鸡蛋没了。
每天两个鸡蛋,是二蛋必备食粮,如今没得吃,魏淑芬怎么能干。
张牙舞爪地冲进了厨房,“妈,鸡窝里的鸡蛋是不是你们白天煮了吃了?不是说好了给我二蛋留吗?”
徐兰忙了一天,平日里都是魏淑芬捡鸡蛋,煮鸡蛋或者做蛋羹,她哪里有时间看这些,“没有啊,鸡蛋那么少,我们哪里舍得吃,自然都得给大孙子留着。”
“你们没吃?那鸡蛋怎么没了?”魏淑芬说完就转头狠狠地瞪着一旁的程晓艾和张桂兰,“说,是不是你们偷吃了?”
徐兰皱了皱眉头,要说是程晓艾偷了,她不相信,这张桂兰,恐怕还真有可能。不过她真有那么大胆子吗?
“老大家的,我跟你去看看,莫不是你看错了,咱们再去找找。”魏淑芬跺了跺脚,跟在徐兰屁股后面走了。
程晓艾瞄了一眼低头认真搅着稀饭的张桂兰,难怪她今天消失那么长时间,中午吃饭吃的也不多,还说什么肚子疼。
从来不到厨房帮忙,今天竟然破天荒跑到厨房里,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可是,她跟张桂兰都借住在赵保国家,万一张桂兰把脏水泼她身上怎么办?程晓艾心中暗暗摇头,看来得提前想办法,让张桂兰自己露出原形才行。
魏淑芬一声吼,赵保国叼着旱烟袋坐在石磨旁边皱着眉头没动弹,在自家后园子铲地的赵志军扔了锄头跑了回来。几人围着鸡窝转了两圈,还真没发现鸡蛋。
“妈,你看没有吧,我天天来摸蛋,怎么可能看错。依我看就是她们俩偷吃了!”魏淑芬伸出手指着厨房。
赵保国往厨房里看了看,在石磨旁磕了磕烟袋,“行了,别找了,不就是两个鸡蛋么,我中午回来早,饿了,让我吃了。”
赵保国说了这话,魏淑芬没动静了,她总不能跟自家老公公去吵,能吵出了什么道理,脸色不好地转身回了屋。
徐兰和赵志军转头去看赵保国,赵保国用眼神瞄了厨房一眼,没做声。
程晓艾听到赵保国的话,又看了张桂兰一眼,果然见她长出一口气,嘴角勾了勾,显然心情不错。
程晓艾暗道,早晚让你露出原形,干嘛不好,非得偷东西,这不是穷不穷的问题,是品性的问题。爹爹说过,做人要正直,再穷都要有骨气。
不知道是老天再一次听到了程晓艾心中所想,还是张桂兰实在是没长脑子……
大清早起来,赵保国吃了饭先去了大队部,不一会儿广播喇叭响起来,动员大家努力干活,如果今天上午干完,下午可以休息。
魏淑芬听说下午休息,抱着二蛋又跑回了娘家。
赵志军和徐兰也拎着铁锹和土篮子出去干活。
这下家里又没人了。
程晓艾原本以为张桂兰今天会老实些,谁知道干干活突然又跑没了影,程晓艾手里捧着稻草,摇了摇头,张桂兰啊张桂兰,你今天如果再去偷鸡蛋,就是自己往坑里跳了。
张桂兰昨天偷了鸡蛋吃出了馋虫,被魏淑芬发现本来吓得够呛,还在想怎么推脱到程晓艾身上,谁想到赵保国就这么揽下了,心里别提多美了。
今儿一大早,老赵家又没人了,她那馋虫又开始蠢蠢欲动,干着活,脑袋里想着的还是昨天那滑嫩的蛋清,香喷喷的蛋黄,每一口都唇齿留香,让人欲罢不能。
想到这里,张桂兰不自觉地口水就往外流,最终也没管住自己的腿,还是找机会溜了回来。
扒开院门一看,家里果然没人,张桂兰别提多激动了。鸟悄地走到鸡窝旁一摸,妥妥的俩鸡蛋。张桂兰轻轻地将鸡蛋捧出来,摸了摸还温乎呢。小心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粘上的鸡屎,准备到厨房去烧水……
“好你个张桂兰,我就知道是你偷了我二蛋的鸡蛋,看我今天不把你那馋嘴撕烂!”魏淑芬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嗷唠一嗓子,吓得张桂兰手一松,两枚鸡蛋啪嚓一下,掉在了地上,蛋黄蛋清洒了一地。
魏淑芬看了更生气了,她二蛋昨天就没吃上鸡蛋,今天抓住了张桂兰,这鸡蛋竟然还打碎了,“你竟然打了鸡蛋?”
魏淑芬怒吼着就要扑上去,赵志军在身后拉了她一把,“爸在这呢,他会处理的。”
“赵志军,你没看见吗?她打了鸡蛋,那可是鸡蛋啊!”魏淑芬够不着张桂兰,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哭,她都心疼死了,自从生了二蛋出了月子,她再没吃过鸡蛋,多金贵的东西呢,就这么让张桂兰给摔碎了。
魏淑芬越想越心疼,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赵志军也是心疼,他爸妈怕是有几年没吃过鸡蛋了,好好的东西就这么摔了,心里也是呕地慌。“淑芬,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明儿鸡又下新的蛋了。”
魏淑芬趴在赵志军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徐兰看了心里也难受得紧,哎……
“赵叔,徐婶子,我……昨天鸡蛋不是我偷的,是程晓艾,是她偷的,我亲眼看见的。”张桂兰手足无措,但是今天想撇清自己已经不可能了,情急之下将昨天的事儿泼到了程晓艾头上,“我是看见程晓艾偷吃了鸡蛋,今天看家里没人才想起来鸡蛋的事儿。赵叔,徐婶子,你们可得相信我。”
“桂兰啊,你就不想想,你刚刚进门的时候院子里没人,淑芬抱着孩子回了娘家,我们是怎么一下子出来的吗?”徐兰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