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别再骂瑾堂了,瑾堂此时也是无妄之灾。”刘皇后劝道,“那些人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能不丧心病狂吗?朕快把他们老底都抄了。”黎隶冷笑,“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他们可是当惯了太上皇的,现在连世家的底子面子都快被朕掀了。”
“陛下,臣能问一个问题吗?”凌蔚小声问道。
“说!”
“臣……对他们而言,臣估计不讨喜,但臣也没做出什么让他们恨之入骨的事吧?”凌蔚觉得自己很冤枉,“怎么他们对臣这么残忍,连刺杀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出来了?”
凌蔚细数自己来到晏朝之后做的几件勉强算得上大事的事。三元及第什么的……这不会让人恨之入骨吧?教导小殿下什么的……也没得罪什么人吧?甘州试验新粮食什么的……也没有威胁到谁的利益吧?茶叶制糖什么的……赚个钱也没什么吧?而且还是挂在黎膺名下。
若说得罪人,估计就是缅甸一战的事了。但是自己只是主战派中微不足道的小虾米一只,朝堂上除非点到他的名,他都是在走神发呆。
至于制盐的事打乱了他们的小算盘,但这个是他们自己惹上门来的。而且就算没有他新的制盐法子,这军备还是能筹集齐,只是多费些时间和功夫罢了。所以就算得罪了他们,也不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吧?
如果说盐商们恨他入骨,他还能理解。断人财路等于取人性命嘛。但是屹立好几百年不倒的大世家没可能为盐商出头到这种地步吧?
凌蔚清醒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总觉得如果不搞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刺杀,简直寝食难安好吧?
“妾身去催催御医的药。”刘皇后微笑的避过这个问题,转身离开,只留下黎隶在床边长吁短叹。
“你真不知道?”黎隶道。
凌蔚虚弱的摇头:“臣真不知道啊。”
黎隶叹道:“好吧,朕也不能指望你能自己猜出来。没有老幺在身边,你简直笨的很,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得你能掐会算,算尽上下百年事。”
凌蔚:“……陛下,臣不是神棍。”
“噗,朕当然知道。”黎隶还不了解凌蔚吗?凌蔚算是他教导长大的,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明白?凌蔚或许很有才华,或许也有些小聪明,但是造成这种误会中,有多少巧合,他和黎膺在讨论之后,都很无奈。
比如他给黎膺写个含蓄的家书都能被不小心当密折当众传阅,最后演变成出谋划策的事。
只能说这小子实在是运气太好,老天都帮着他。
“你可知外面都传你是菩萨下凡?”
“臣是男的!”
“……菩萨也有男的。这个不重要,你之前前科太多,运气太好,事情太巧,造成种种传言……”黎隶沉默了一下,然后好笑道,“特别是你这次弄出什么神龙斗天,让朕背了黑锅,天下人都信了。都传说天下大安,神龙降世,菩萨辅佐。你就是大晏朝气运之一。”
“哈?”凌蔚满头雾水,“这是在写小说吗?”
还是洪荒流仙侠类小说吧?镇压气运什么的?要不要再来点什么先天灵宝后天灵宝啊?
这也太扯了吧。
“还有,为什么是菩萨辅佐神龙,好歹臣也是三元及第,怎么也应该攀扯上什么文曲星君之类的,菩萨是什么鬼?”凌蔚无语。
黎隶忍不住大笑道:“要是别人听到你说‘菩萨什么鬼’,估计就不会认为你是菩萨了。谁让你慈悲为怀,拯救天下苍生呢?”
凌蔚更加无语:“陛下,别驴臣啊,臣什么时候拯救天下苍生了,臣怎么不知道?”
“新的高产不择地的粮食,棉花棉布,新的农具纺织机,还有新的制盐方法,以及缅甸大胜,江南治水。”黎隶挨个数。
凌蔚苦笑:“其他臣就不说了,缅甸大胜怎么也扯到臣的身上了?”
“因为你的献策。”
“……臣真没有献策啊。”
“朕当然知道你没有,但是让朕和老幺怎么说,你写了一封情书不小心被当做密折被人看了还被认为是献策用了导致大胜?”
“……陛下,那是普普通通的家书,并不是情书。”
“何况你还有个老仙人师父。”
“……师父不是老仙人。”
“至少别人认为是。”
凌蔚觉得自己变得太高大上导致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然、然后呢?臣成了菩萨转世,然后呢?”
“你不但是菩萨转世,还是大晏朝稳定繁荣的关键啊,你辅佐朕,教导太子,让太子从以往顽劣不堪变成了如今天下称颂……”
“陛下,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太子殿下从来都没有顽劣不堪过!那都是污蔑!”凌蔚说起这个就是气,“那些人肆意编排太子殿下,就为了显示自己高洁不惧权贵不趋炎附势,太子殿下还那么小!简直太过分!”
黎隶笑道:“朕当然知道,启辰一直都是好孩子,都是别的人乱说的。但你教导太子后,太子在外面风评变好却是事实。总而言之,连钦天监也说你的身世传奇,是大晏朝和朕的福星。”
“钦天监那群老神棍肯定是顺着流言乱说的。”凌蔚愤愤道,“陛下英明,殿下聪慧,手下贤臣良将众多,多臣不多,少臣不少,这太平盛世终究是太平盛世,谁也改变不了。”
“朕当然知道他们是顺着流言说的。”黎隶被凌蔚拍马屁拍的很舒服,“但钦天监估计也有他们的人,这言论传出去之后,就给他们一种错觉,要绊倒太子,绊倒朕,首先要除掉你。”
“臣,可真冤。”凌蔚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
有话好好说,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封建迷信?什么菩萨什么气运什么福星什么杀了我凌蔚就能导致大晏朝气运紊乱真龙天子元神受损给人造成可趁之机什么的……
这是写小说吧?这就是写小说吧?大家都是文化人,这么扯淡的事居然会有人相信?
“无知,实在是太可怕了。”凌蔚哭丧着脸,“子不语怪力乱神,人,要多读书啊!”
“反正,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只能在这方面寄希望了。”黎隶也觉得凌蔚挺倒霉的,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好好休息吧,说不准以后还会有人针对你呢。”
凌蔚觉得自己好伤心,好难过,好特么想去shi一shi算了!
这都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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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进去?”黎隶出门的时候,看见太子带着一干小尾巴正在偷听。
太子讨好的笑道:“我担心把他们带进去,会吵到瑾堂休息。但是他们又不放心瑾堂,便让他们过来看看。”
“父皇,瑾堂没事吧?”
“叫老师。”
“好吧,老师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黎隶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小女儿们,态度还是很温和的。
“父皇,老师是菩萨吗?”安康小声的问道。
“当然不是,那都是别人乱说的。”黎隶笑道,“正如瑾堂所说,再怎么也该是文曲星君吧?朕可没见过他尊重过佛祖。”
“那老师是福星吗?”
“这个……当然是了。”黎隶点点头,“简直福大命大,这样都没死成。”
“父皇,还是别让瑾堂出门了,我怎么觉得他出门一次就遇到一次危险。”太子心有余悸,“我觉得瑾堂不是福星,而是运气太差了吧?”
想想甘州遇刺,想想从缅甸回来就大病一场,想想到江南又遇刺,还真是一出门就遭灾。
黎隶叹气:“好像真是这样。看来那小子不是什么福星,实在是大大的倒霉蛋。”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瑾堂?”锦阙拉着自家父皇的袍子角道。
“叫老师。”
“太子哥哥都叫瑾堂,我以前一直叫的瑾堂,才不要叫老师。”锦阙胆子最肥,不依不挠。
“为什么不肯叫老师?”黎隶早就奇怪了,好像这帮小子都对叫凌蔚“老师”挺抵触的。明明他们只听得进凌蔚讲课啊。
“因为瑾堂和老师不同,瑾堂就是瑾堂。”锦阙老气横秋道。
“是的,瑾堂就是瑾堂,老师不一样的。”安康也小声附和道,“老师很严肃,有点可怕。”
“老师讲得什么我都听不懂,瑾堂讲的很有意思。”
“瑾堂会很多故事。”
“瑾堂带了很多好吃的!”
“想去瑾堂家里玩。”
“瑾堂说好了带我们去采蘑菇的。”
“现在没蘑菇了吧?”
“那钓鱼?”
“钓鱼不错。”
“瑾堂说了,等伤好了,冬天带你们去泡温泉堆雪人打雪仗。”太子也参与进来。
“能游泳吗!瑾堂上次教的青蛙泳!”
“哥哥,瑾堂说了,你那明明就是小狗刨水。”安康弱弱道。
“哼!”锦阙扭头。
“好吧……叫瑾堂就瑾堂吧。”黎隶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帮小朋友是把凌蔚和其他老师分开了,认为凌蔚和其他老师不同,所以不能一起叫老师。
算了,不叫就不叫吧。反正凌蔚也没个老师样子。
凌蔚躺在床上直翻白眼。
他们站在门口,声音那么大,真当自己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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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之事紧锣密鼓的查着,朝中天天不停歇的吵着。
这些都和养伤的凌蔚没关系。
凌蔚突然觉得,此次受伤或许也不是坏事。
虽然做的时候很激动,脑袋一热做了许多高调的事。但现在冷静下来,觉得果然还是太张扬了。
要是就这么回京,说不准会惹出多少事。
现在自己这么一受伤,避开了风头,那朝中风浪再大,都和自己这个伤患没关系了。
连之前准备着好好弹劾自己一顿的那几个天天看自己不顺眼的御史都偃旗息鼓。
自己可是立了大功还差点搭上性命的人啊,还被特许留在宫里养伤,谁这时候不长眼睛?
凌蔚伤势稳定后,常乐公主本来是请求让凌蔚到公主府养伤的。
凌蔚家就他一个人,让他回府显然不可能。
这时候常乐公主又开始抹眼泪。都是秦|王害的。要是凌蔚家中有女主人,也有人照顾他啊。
不过黎隶思考之后,没同意常乐公主的请求。
在他看来,公主府还住着一个凌梧呢,那是个不靠谱的。
而常乐公主和凌韫虽然都不错,但是凌韫的妻子前段时间做了许多没头没脑的事,让黎隶觉得此人有些拎不清,不放心让凌蔚去公主府。
其实在黎隶看来,就算是常乐公主,对凌蔚也不是多亲近的。
常乐公主陪了凌蔚一段时间之后就回南边了,凌蔚一直是他和刘皇后照看着长大,可以说,他和刘皇后才更像是凌蔚的父母,黎隶在内心,也有些把凌蔚当儿子看待。
特别是黎膺和凌蔚好上之后,黎隶心里愧疚之余,也更把凌蔚当自家人。
在他看来,凌蔚受伤,谁都照顾不好,还是留在宫里最好。
在宫里,他和刘皇后才放心,还有太子和其他儿女能陪着凌蔚,凌蔚心情也好。
到了公主府,凌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不得还会闷出病来。
凌蔚精神稍稍好些之后,还能继续给小殿下们上课,简直是养伤工作两不误。
至于凌蔚留在宫里符不符合礼仪,皇帝陛下表示,他说符合就符合,皇子伴读都能住在宫里,凌蔚作为长公主之子,怎么不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下巴,这周六去泡温泉。
☆、第87章
凌蔚养伤的时候闲得慌,又打起了宫里书库的主意。
他当年考状元的时候,书库里的书只看了科举需要考的部分,还有许多珍稀书籍没有来得及看呢。
后来进宫后有工作要做,就没那么悠闲了。
趁着现在养伤,还不赶快打滚卖萌求皇帝陛下给书看?
“这简单,瑾堂说一声就好。”太子表示小事一桩,根本都不需要报告父皇,他都可以决定,“碰巧弟弟妹妹最近吵着不想上课,瑾堂看书的时候顺便给他们讲一讲,就当上课了。”
“若是他们听得进去,下官倒是无所谓的。”凌蔚觉得,估计皇帝陛下不会同意吧?小殿下们虽然都已经经过启蒙,但是他看的杂书,对小殿下们应该没多大用处才是吧?
然而皇帝陛下却同意了。
“反正你总会找到可以教的部分。”皇帝陛下如是说。
……我的错啰?
“反正他们总惦记着你,不好好上课。”皇帝陛下如是说。
……真的是我的错啰?
于是凌蔚躺在床上,开始继续他的教书生涯。
难得的是,原本教导小殿下们的老师们并没表示出不悦,反而说凌蔚还在养伤,都去教导小殿下们,实在是太卖力太敬业了。
凌蔚表示自己只是想看个书。
宫里出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一干小萝卜头每天都会相约到宫里书库,人手一张书单找书,然后不让其他人帮忙,一人抱着两三本书去看望凌蔚。
然后待傍晚的时候,一干小萝卜头又抱着书到书库,将书放好之后再回去休息。
“殿下啊,这书还是奴婢来抱吧?”内侍忙道。
锦阙摇头:“瑾堂说,每天闷在宫里不好好运动,对身体不好。本王年纪还小,不能学骑射,会伤了身体,所以最好多走走。”
“每天走路去书库,在走路去见瑾堂,再走路去书库,最后走路回去。”七皇子黎濂接嘴道,“瑾堂说运动量就够了。每天走路,身体好好,长得高高。”
“最开始有点累。”安康小声笑道,“但是现在走走歇歇,还是能坚持下来的。”
反正瑾堂怎么说都是对的。每天大家一起走,边走边聊边玩,比坐车啊被人抱着有趣多了。
虽然宫里的孩子娇气,但凌蔚教导他们的时候,都有意让他们多动动。
黎隶本就擅长骑马打仗,对儿女娇弱的模样很看不爽,很支持凌蔚的举措。
刘皇后则是,只要孩子们健康,一切礼仪都是纸老虎,她一个人都可以收拾了。
只是凌蔚去江南的这段时间,其他老师只会教导自己本职的工作,就没人组织他们蹦蹦跳跳了,宫里其他下人也担心小殿下们跌着摔着,恨不得让他们一直脚不沾地。
小孩子课程紧,也自然没有闲时玩耍。本来以前每天早上凌蔚还会组织他们广播体操,但凌蔚不在,没人组织,他们自己肯定是不会练的。
凌蔚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小殿下们精神气比他走之前差了许多。询问之下,就知道运动量小了。
小孩子不多动动,身体怎么好?
凌蔚躺着,自然无法继续组织小殿下们运动,他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从皇子公主住的地方,到书库的距离还是有点远的,来回多走个几次,那运动量也够了。
而从住的地方,到书库的那条道正好穿越过包括御花园在内的几个花园,多看看植物,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不错的。
花花草草多,小孩子们走着也觉得有趣。
秋冬时节,小殿下们裹成圆圆的小团子,一蹦一跳的去搬书,有时候被妃嫔们看到了,也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是宫里难得的很有活力的一副画面。
小殿下们把书搬回来的时候,还会叽叽喳喳的跟凌蔚讲在路上遇到的事。一片叶子,一朵未开败的话,似乎每天去“逛园子”,他们都有新的发现。
凌蔚总是会很耐心的听他们讲完趣事,还会“强行科普”。
比如说到叶子,凌蔚就会提起那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