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蔚唏嘘之余,还不忘教导太子:“看,这就是民心。”
太子也被欢乐气氛瞬间转忧伤给弄傻眼了,在听到凌蔚说的话之后,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凌蔚笑道:“是不是比书本上看到的、以及听别人讲述的,要直观的多?”
太子也笑道:“也比随着父皇出游的时候,看着万民跪拜,要直观的多。做样子和真的被尊敬着,真是两回事。自己做了实事被人感谢,和什么都没做就被感谢,也是两回事。”
离的比较近的钱捷抹着眼泪,正激动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猛地一甩头,差点把脖子拧了。
他们是不是幻听了?刚才黎小公子说的什么?是幻听了吧?
父皇???????万民跪拜???????
“你们什么都没听到对吧?”凌蔚也意识到太子说漏嘴了,忙微笑的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人。
钱捷连忙使劲摇头,那幅度,刚才猛转头没把脖子扭了,现在也该扭了。
虽然他早就意识到黎长庚的身份不一般,但是最多也只想到哪位王爷的世子之类,至于皇子什么的……
呵呵,皇子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吃苦!还是来冒充小吏被使唤来使唤去!
胡晨捋了捋胡子。他早就猜到了。谁让凌蔚和宫中的几位贵人关系非同一般,京城中稍稍有些耳目的人都知道呢?
何况,他也得到了京中的消息,那一位可是被皇上派出京城,说有什么秘密的事务要做。
地方官场的人还以为那一位被皇上派出来是查亏空和政绩呢,正惶恐着。谁知道那一位早就跟着秦|王爷和凌讲读来到甘州这偏僻的地方了?
胡晨在猜出太子的身份的时候,又想起上次遇袭事件,那才是好几宿睡不着觉。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还是后怕不已。
真亏凌讲读敢带着太子出来,年轻人的胆子就是大。
黎膺瞪了太子一眼,太子忙吐吐舌头,朝着凌蔚身后躲。
黎膺上前一步,把太子挡在身后,然后冷飕飕的眼神射向钱捷。钱捷立刻打了个激灵,忙表示自己哭出幻觉了。
秦|王爷果然好可怕!
钱捷带着听到重大秘密的恍惚感,和被黎膺凌蔚轮番威胁的恐慌感飘回了府邸。还好大家都很激动,都是飘回来的,所以他这状态也不算显眼。
但是他晚上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来堂弟从京城中传回来的家书里,对皇上几位皇子的描述。这年龄相似、和凌钦差关系又亲近、还不在京城的……
钱捷一个激灵,立刻翻身坐起来,冷汗浸透了衣衫。
难道是那一位?
钱捷想起自己曾经也没把这“小吏”当回事,又想起这“小吏”和凌蔚一起遇袭,睡意都被吓没了。
什么?惊喜?正好可以讨好?讨好个屁啊!这简直是催命符,太子怎么跑这么远了!还是跑来当小吏!还真做了小吏做的事!跟着一干人满甘州的跑!还被人使唤来使唤去!
钱捷心理素质不错,此刻也差点被吓醒又要吓晕了。
“不过……”钱捷心情复杂道,“有如此储君,真是国之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凌蔚以为自己还要继续在甘州奉献青春,发光发热,结果翻年就得了被召回的圣旨。他还以为那召回的圣旨只是给太子的呢。
凌蔚和太子排排坐,相顾一叹。
不想回去怎么办?
虽然在甘州的生活可能比不上在京城的奢侈舒适,但是自由啊。没有皇帝陛下压着,也没有言官唧唧歪歪,没工作的时候,可以睡到自然醒,多美啊。
凌蔚和太子相视一眼,继续叹气。
“鹰飞,你不回去吗?”凌蔚抬起头,沮丧的问道。
黎膺道:“还有些事,估摸着还有半年才能回去。”
凌蔚继续叹气。不但要回去,没办法再睡懒觉,还要和黎膺暂时分别,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黎膺也有些小情绪。本来以为两人一同出任甘州是件好事,结果多了太子这个电灯泡,日子过得还没在京城舒坦。
至少那时候不会有人随时随地可能冒出来。
而现在又要暂时分别,他就更不开心了。
不过即使有些小情绪,也不能违抗圣旨。
黎膺也理解。太子出来晃悠了这么长时间,还遭遇过袭击,虽然黎隶为了太子的成长,没有让太子立刻回京。但现在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黎隶放心,那些东宫辅臣也该闹腾了。
为了太子回京途中的安全,肯定要有黎隶信任的人陪同。若不是黎膺这边新建立卫所的事还没做完,肯定是要黎膺护送太子回京。
现在黎膺暂时回不去,自然就要凌蔚陪同。
除此之外,黎隶也不放心把太子交给其他人。
凌蔚想了想,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再三叹气,也只能灰溜溜的收拾包袱,准备回京了。
嗯,除了包袱,凌蔚还准备把在甘州取得的成果整理成表格,攥写成报告,上交皇帝陛下。
特别是要把太子在其中的功劳大书特书。
该邀功的时候就得邀功,说不定还能继续不上早朝。
凌晨一点起床四点在宫门口排队什么的,简直是违反人性!丧心病狂!
................................
凌蔚要回去,他上司胡晨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他也需要向皇帝陛下报告一下新作物的生长情况,并且把羊毛技术的事禀报皇帝陛下,至于怎么推广,还要皇帝陛下说了算。
胡晨本来对这新纺织技术的推广还有些忐忑,担忧朝中大臣会反对,说那是蛮夷的技术,咱大晏朝不能用。
凌蔚笑道:“大晏是养羊取皮做衣服,现在是只取羊毛,留下羊的性命。这得少杀多少生?是非常顺应天和的事啊。”
胡晨睁大眼睛。还能这么说吗?原来可以不从实际不从利益不从民生出发辩论,直接上这种虚的东西就好了吗?
虽然觉得好扯淡,但是似乎很能说服人的样子?
胡晨觉得,凌蔚果然是人才,怪不得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信任他如斯,真是堪称智多近妖。
缩在马车里,神神在在的想着怎么像凌蔚讨要好处的凌蔚,还不知道他上司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他也就只是和读书人交流太多,很明白他们的思想,然后指定的策略而已。胡晨是个实干家,好多年没和那些天天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的纯读书人交流了,自然想不到这一点。这哪能叫智多近妖?
回程的路上凌蔚和太子的情绪都不高——太子是想到回京将要受到的压抑,而凌蔚则是想黎膺了。
这两年和黎膺朝夕相处,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存在。突然一下分别了,还真不习惯。
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待离开了才发现,还真的挺想。
凌蔚本以为两大老爷们,应该没有那么儿女情长黏黏糊糊。不过显然他低估了自己对黎膺的感情。
两人陷入灰暗情绪,同行的胡晨实在受不了两人的长吁短叹,找借口换了一辆车。
本来还想和太子殿下搞好关系,结果不但搭不上话,还差点把自己弄抑郁了。
不过胡晨倒也理解太子殿下。
听闻皇帝陛下召集了朝中贤人作为东宫辅臣,辅佐太子并监督纠正太子的言行。本来他觉得这是
陛下看重太子的表现,那些辅臣谏言激烈,也是对陛下、对太子负责。
不过和太子相处这么久之后,他心也往太子身上偏了。
年纪尚幼,便如此踏实上进,心系民生,不骄不躁,谦逊谨慎,他就没见过比太子更好的小少年了,也不觉得有人能做到太子这一份上了。太子如此优秀,还被人天天指着鼻子骂,骂得他这些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太子顽劣,需打磨,真是太冤枉了。
或许是和凌蔚混久了,胡晨的脑子也开始阴谋论了。
不知道那些辅臣是真的负责,还是故意弄坏太子的名声呢。
要是自家优秀的儿子被老师天天无根据的谩骂(太子优秀,那责骂的话肯定不属实了),胡晨肯定会忍不住套他麻袋。
所以看着太子因为惧怕东宫辅臣的无理取闹,连京城都不想回了,宁愿呆在甘州这么个艰苦的地方(胡晨脑补的),胡晨感慨之余也觉得愤慨。
能因为想要干实事就经常自降官职的胡晨,其本性就挺激烈的。他觉得那些人要么是沽名钓誉要么是受了其他人的指使,才会故意看不见现实,打击太子。这简直是侮辱了陛下对他们的期望和信任。
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家中势力挺大,也有人在东宫当辅臣(其实就是他爹)的胡晨,决定回去给太子“翻案”,哪怕和他父亲争论一番。
凌蔚若是知道胡晨心里的想法已经跑了这么远,一定会问一句,“被儿子说沽名钓誉,求他爹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即使凌蔚和太子心情再灰暗,赶路也不能磨蹭。
现在知道太子出宫的人越来越多,太子在甘州的事估计有些人也已经打听到了——毕竟皇帝陛下特别信任的人就那么几个,用排除法都能得到。
在路上磨蹭的越久,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
好在凌蔚和太子在甘州待着的日子里,把身体锻炼的更加好了,所以急行军也能挨得住。
只是没想到胡大人看似文弱书生,结果一路上也没叫苦叫累,看着还颇为自在。
真是人不可貌相。
回到京城之后,凌蔚和太子首先在凌府洗去一路风尘,换好衣服之后,才进宫面圣。
对着皇帝陛下,还是保持着较好的精神面貌比较好。
黎隶和刘皇后早就在宫里焦急的等待着。他们一想到儿子在甘州吃苦甚至遇袭,心里就安定不下来。即使理智上做出了让太子继续待在甘州学习锻炼的举措,但感情上则日日夜夜焦虑不安。
现在见着太子,见他虽然稍稍黑了些,但是精神良好,身体看着也更不错了,终于放下了心。
刘皇后忍不住把太子揽到怀里,“儿啊儿啊”的直叫唤,跟普通的溺爱子女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黎隶也忍不住拥抱了太子一下。他这一年多次接到凌蔚、胡晨以及黎膺的书信,知道太子在甘州可是“大出风头”,干了不少实事,立下了不少功劳,心中甚是骄傲。
黎隶带过兵打过仗,戍边的时候也治理过边疆多个小镇,所以当皇帝之前,他管理的业务还是很熟练的。
黎隶还担心着,太子就这么天天关在京中读书读书读书,真的就会治国了吗?
所以说父子二人是十分相像的,黎隶也不太相信那什么熟读孔孟之道就能成为明君仁君的大道理。在黎隶看来,只会纸上谈兵,上了战场就是赵括。还是要练练手才成。
黎隶本想等太子再长些岁数——比如成婚之后,就让太子开始在六部锻炼。如果有可能,也想让太子亲历战场,去看看晏朝的边疆长啥样。
结果太子被东宫辅臣弄抑郁了,出京散心,正好就把他的计划提前了。
现在看来,确实是十分管用。
黎隶再次觉得,那什么名流名士,还真比不过自家外甥靠谱。
要不是凌蔚现在还未及弱冠,名声还不算太大,黎隶真想把那些什么东宫辅臣统统下了,让凌蔚上就得了。
不过黎隶确实是真心对凌蔚好,所以知道这样是把凌蔚架火堆上烤,所以还是作罢。
像这次太子出宫,其他人都认为是因为黎隶信任秦|王,都不知道其中凌蔚的因素,可能更大一些。
当然,没有秦|王保驾护航,太子也是不可能出行的。
“陛下,不要忙着感动啊陛下,先验收一下微臣的工作成果吧?”故意破坏气氛的凌蔚拎着手上的一叠纸晃了晃,得了黎隶一个大大的白眼。
黎隶一巴掌糊在凌蔚脑门上:“什么德行?好歹也是个官员,能不能正经点。”
“正经啊,微臣可正经了。”凌蔚舔着脸谄笑道,“陛下快看看快看看,觉得微臣做得好,记得给微臣奖励。”
被凌蔚这么一闹,帝后也不好意思再煽情了,太子终于如释重负的躲在了凌蔚身后。
哎哟喂,以前怎么没觉得父皇母后如此肉麻,他是已经长大的男子汉了,被这么心肝心肝的叫,尴尬死了好吧。
黎隶没让太监传递,直接接过凌蔚手中一叠纸,扫了一眼:“嗯,字不错,没有懈怠。不过你好歹也是个状元,你的文采呢?怎么全是表格图画和大白话?”
凌蔚忙道:“陛下啊,文采可不是用在这上面的。折子嘛,就该够直观够简洁,这样才能让陛下更快的抓住折子的主要内容,不浪费陛下的时间和精力啊。陛下日理万机,若是把精力花在咬文嚼字上,那多累啊。”
黎隶撇了凌蔚一眼,冷哼道:“是很直观,一目了然。直接给朕的折子可以这么写,但是给别人看的,你还是老老实实显露你的文采吧。不是每个人都很朕一样这么开明。朝中没事找事的老顽固多得是。”
凌蔚立刻答道:“好的陛下,遵旨陛下。”
黎隶忍不住又笑着拍了凌蔚一下,然后开始看凌蔚充满了图表的折子。刘皇后笑着把凌蔚拉到一边,细细的询问凌蔚在甘州的生活。
刘皇后现在看凌蔚是越发顺眼。若不是凌蔚,太子也不会成长如斯。而凌蔚这么“傻”的真的把皇帝一家当亲戚当长辈,也是绝无仅有了。
刘皇后觉得,凌蔚只要继续这么“傻”下去,皇上和她也会真的一直把凌蔚当自家的晚辈,甚至比除了嫡生的几位皇子还亲近。
当皇帝的,就是这么奇怪。自己的种,不一定比得过不是自己的种。
想到凌蔚已经和黎膺在一起了,刘皇后觉得,估计凌蔚也不会有差池了。他们两对黎膺可是百分百信任的。
凌蔚也很高兴的听着刘皇后唠叨,还跟刘皇后说了太子在甘州闹的一些笑话,让太子闹了一个大红脸,不甘示弱的也开始揭凌蔚的短。
两人针锋相对不甘示弱,纷纷揭对方的短吐对方的槽,乐的刘皇后不顾礼仪,笑的前俯后仰。惹得黎隶的注意力也被拉扯了过来,竖着耳朵听凌蔚和太子的互相攻击,忍不住嘴角直翘。
经过这么一闹腾,一年多没见面的生疏感也抹去了。估计是隔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有些想念的缘故,凌蔚觉得帝后对自己更亲近了一些。
黎隶一心二用,终于把凌蔚那厚厚的一叠“折子”看完了,十分满意:“看来新作物可以推广了,那羊毛纺织也可以现在北疆推广。北疆土地贫乏,干旱少水,一直以游牧为主。有了这技术,用羊毛制品和中原交换粮食,北疆的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些。”
黎隶叹气。虽然凌蔚说的话可能有部分开玩笑,但是他也觉得,这折子看着是轻松多了,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而不是其他大臣的折子,还得费力思考一下写的是什么。
毕竟那些大臣的折子基本上都是抽象的描述一件事,很少用数据,黎隶要考虑很久,才能大概猜到一件事的程度。并且,就算用了数据,也没有用图表这种扫一眼就能看到其中对比的工具直白。黎隶还得自己上手算。
黎隶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推广一下,让他看折子看得更轻松些。虽然一些老顽固会反对,但是写折子又不是写文章卖弄文采,他就想看到些实在的东西。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按到凌蔚身上,凌蔚因为自己插手东宫辅臣的事,已经够引人注意了。
“陛下?陛下?”凌蔚打断了黎隶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