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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蔚从史书中读到的,太子到各地历练也是有的,但那都是光明正大,而且也都是担任了不小的官职。
哪有像陛下这样的,让太子偷偷摸摸出京,还隐姓埋名,给自己当助手。要是其他人,敢用这个助手吗?
按照陛下这种方法,还真的只有黎膺和他才能扛得住。
“我还以为,出宫会很好玩呢。”太子嘟囔,“没想到这么辛苦。我想我都不用到了地方再去体会民生艰难了,就是这路,我就知道百姓有多苦。瑾堂,海外就没有把路修的更好的方法吗?”
凌蔚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他脑子里好像有水泥的配方呢。
嗯,还是初中化学课上教的。感谢他过目不忘,而这些知识还能从脑子里搜索出来。
当然,如果他不故意去想,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就跟电脑搜索一样。
“用青石板铺路的话,价格就太昂贵了。”太子撑着下巴,沉思,“这修路也是民生吧?”
凌蔚当然知道太子是因为路途太辛苦在胡扯,他笑道:“华国有句话,‘要致富,先修路’。这路的确关系的民生。”
“此话何解?”太子好奇道。他刚才真的是胡扯呢。
“长庚还记得我曾经讲过的,农业、工业、商业和国家之间的关系吗?”
“记得。”太子点头,对于凌蔚所讲解的,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观点,太子记得最清楚,不知道这算不算叛逆的一种形式。
“简单来说,这路修好了,老百姓的东西才能卖出去,国家才能收到税。”凌蔚道,“农业是国家的基础,所以在海外很多国家,农业已经不收税,反而会进行扶持。而国家的税收,都是来自于工业和商业。当然,这得国家繁荣到一定地步才可以,现在是不可能的。”
黎膺最关心的还是军事上的事,所以对海外经济方面的事情并未和凌蔚讨论过。这种言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毕竟现在主流言论是重农抑商,甚至儒家一些人,认为商业还会扰乱国家,甚至连商人都看不起。
虽然晏朝还没有重农抑商的政策,也没有歧视商人,但社会上大风气是这样。而为官者不能经商虽然只是限制了官商勾结(其实这政策并没有什么用),但也被一些人认为是商人地位低的象征。
但听凌蔚说来,海外是重视商业的?
☆、第五十章
“海外确实是重视商业的。”凌蔚见太子打起精神来了,觉得转移注意力是个好方法,“什么税收啊什么经济发展啊这些太复杂了,之后再说吧。我先说说作为统治者,最关心的事。”
“长庚,你觉得陛下最关心的是什么?”凌蔚问道。
太子道:“不是民生吗?”
“陛下确实关心民生,但陛下为什么要关心民生?”
太子愣了一下。这他还没想过呢。
黎膺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凌蔚。
凌蔚摸了摸鼻子:“别这样看着我,估计敢说这么直白的也只有我了。”
黎膺道:“所以皇兄才让启辰跟着瑾堂学习啊。”
“不是跟着王爷您吗?”凌蔚道。
“王叔,瑾堂,别打哑谜了。你们知道,我还不知道呢。”太子不满道,“还有王叔啊,叫我长庚,别说漏嘴了。”
“那你也不能叫我王叔。”
“王爷!别打哑谜了!我还不知道呢!”太子嚷道。
凌蔚笑道:“好。太子你真的没想到吗?那我换个问法,民众生活好了,社会就安定了对吧?陛下为什么要关心社会安定?”
“当然是因为……”太子眨了眨眼睛,一脸促狭,“瑾堂你该真敢说。”
“过奖过奖。”
“真不愧是孤的老师哈哈哈哈。”太子乐道。
凌蔚哭笑不得。这话题转得太奇怪了吧。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那么臣接下来的话,殿下就能理解了。”
“叫我长庚。”
“好吧,长庚。”凌蔚拿出纸笔,画了两个圈,“所谓民生,最初的也就是吃饱穿暖。而吃饱穿暖,就是当地要产出粮食和布匹。现在有两个地方,他们都能产出粮食和布匹。这叫自给自足。一个地方能自给自足,那么即使不与外界有交流,也没干系对吧?”
太子点头:“瑾堂你还不如直接说,一个地方能自给自足,有人占据这地方就能当土皇帝呢。”
凌蔚瞬间黑脸:“这是臣能说的话吗?”
“这怎么不能说,我说能说就能说,反正就是这样。”太子无所谓道,“继续继续,然后呢。”
凌蔚和黎膺对视一眼,看见黎膺眼中的笑意,忿忿的拿着笔戳着纸张:“生产粮食和布匹都是需要付出的。我们现在以银钱来衡量。这甲地适合产粮但不适合产布,乙地适合产布而不适合产粮。都以一斤粮食和一匹布为例。甲地产出一斤粮食需要一百钱,一匹布需要两百钱;而乙地相反,产出一斤粮食需要两百钱,一匹布只需要一百钱。而他们如果拿出来贩卖,都是比原价增加五十钱。”
“那么甲地自己产布,一匹布需要两百钱,但是买乙地的布,只需要一百五十前。乙地亦然。若是两地交通方便,商业往来便利,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太子想了想,道:“自己织布还不如买,那不如都种粮食,然后把粮食卖给乙地后买布。乙地也是这样,不如都织布,然后卖给甲地换粮食。”
“是啊,最终就是,甲地不织布了,乙地也不种粮食了。”凌蔚笑道,“然后甲地和乙地,是不是就合为一体了?”
太子咂舌:“好像是这样!好厉害的样子!”
凌蔚又道:“其实这只是最极端的例子。当然,每个地方不可能这么单纯。但是商业本来就是互通有无。这经济上来往的多了,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地方和地方之间的联系也就越来越紧密了。最重要的是,就像甲地和乙地这样,各自自给自足的时候,就认为对方是外地。但若两地联系越来越紧密,甲地的东西乙地都能买到,乙地亦然,而两者之间本就属于同一个国家,同一种人,那么他们内心就会有一种想法,即,我们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现代社会不就这样,地球村嘛。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凌蔚继续道,“夏商周时期,我们华夏的领土才多少?现在晏朝的国土有多少?即使晏朝刚开国的时候,领土并没有这么多。但是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清楚的知道,还有地方没回来。这‘回来’,就是认同感。即使现在不在,但是是华夏民族的,就是华夏民族的。就算暂时分裂,但是大家还是会走到一起。这认同感是如何来的?”
“互通有无,建立起经济联系之后,大家的思想也会联系的越来越紧密。而经济联系伴随着人员往来,互相通婚,那血缘上也会越来越紧密。”凌蔚说起这个,就有些热血沸腾,“所以若是就算是新打下来的地方,只要疆土和我们现在的疆土连着,再连续遇到会治理的好君王,只需要三代,就能把那地方完全变成咱们的。”
华夏文化的融合能力就是这么牛逼。
太子被凌蔚说的满面红光:“其实甘州原来也不在我们手上吧?似乎是前朝才打下来的。所以现在我们就是要把甘州完完全全变成晏朝的国土?”
“是的。先剿灭匪乱,再发展经济,然后积极的和中原进行通商,最后借由通商加大人员的往来,这是经济上的同化。在经济上同化之后,文化上同化就要容易的多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甘州的民众吃饱穿暖了,我们就可以发展教育,教他们识字,让他们的有才之士也入朝为官。到了这一步,甘州新出生的人,就会认为自己本来就是晏朝的人。而当新出生的人完全换掉了旧的那一代,那甘州属于晏朝这个事实,就已经确定了。”凌蔚看太子完全打起了精神,松了口气,“这个在前朝就已经实现了。”
太子瞬间蔫了:“我还以为有我能做的事呢。王叔快去打仗吧,再抢一块地方回来。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多棒啊。”
这强盗思维哪来的?凌蔚扶额。
他只是强调商业的重要性,不想让太子以后也走上重农抑商的路子。虽然重农是对的,但是农工商还是要协调发展更好。
但太子怎么就扯到开疆扩土上去了?还是说无论是帝王还是未来的地方,都有一颗开疆扩土的心?
“好。”黎膺还真的点点头,看样子是真的很想往哪抢一块地回来试试,看是不是和凌蔚说的一样。
凌蔚干笑:“咱们晏朝这地理位置,想要开疆扩土可是不容易。海外疆土还是很广阔的,但是交通不方便,即使去了,估计也就是把资源拿回来自己用,想要长久的占领,那可不容易。”
好吧,他把殖民地都扯出来了。
太子点头:“那好,其他地方的金子银子粮食什么的都运回来。”
黎膺也点头:“有矿产吧。”
凌蔚继续干笑:“当然有。”若是你们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把地图给你画出来。作为一个文科生,高考的时候世界各地的矿产都是背过的。
不过这发展不对啊,不是在说商业吗?怎么真的扯到殖民地上去了?难道以后咱华夏要从被殖民的国家变成殖民国了?史书上会不会记载这是咱先说起的?如果真的记载了,咱这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这可真是挺让人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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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凌蔚天南海北的乱扯,太子精神好了许多。
而太子身体底子不错,现在习惯路途中的颠簸之后,也不再那么难受。黎膺看在眼里,也就没有放慢速度,而是正常速度赶路。
太子现在的身份,是宗室中某个孩子。论起来,其爷爷是先帝的堂兄这种扯得比较远的关系。说是宗室,但是当年他爷爷都没封王,现在他们家那一支,除了姓黎之外,也和普通人没区别了。
而天下姓黎的又不止皇帝。
不过好歹是宗室的孩子,如果皇帝想起来,照顾一下也是经常的事。
所以凌蔚身边突然安□□来一个十岁的孩子,说是小吏估计也就是随行的学习的人,其他人也觉得大惊小怪。
而这孩子和王爷比较熟悉,他们也觉得正常。
宗室子弟嘛,即使没有爵位了,那也是连着祖宗的。何况那孩子表现得比较惧怕秦|王爷,众人就更加肯定了猜测。
太子也活泼,精神好之后,很快就在这队人马中混得如鱼得水。那些人也不可能把太子真的当小吏,没看见凌蔚宠他的程度吗?所以大部分人都称呼他为小少爷。
凌蔚听着,怎么觉得是在叫他弟弟。
算了,黎膺都觉得没关系,那就这么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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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到甘州约两千公里,马车一天不紧不慢大概跑个十多公里,遇到有事耽搁就更慢了。所以大概一个月左右,凌蔚等人才来到甘州。
若是到南边就简单多了,沿着运河南下就好。走旱路确实慢得多。
凌蔚等人风尘仆仆的来到甘州,甘州刺史钱捷和负责剿匪的将军宁贤早已经在城外等候。不过这路途遥远,旅途疲惫,他们也没多做纠缠,只把人带到早就打理干净的住处,先歇下来。接风宴,则在三日后才举行。
长途跋涉,凌蔚也有些撑不住。第一天基本上都是昏睡过去,第二天精神才稍稍好转。
相比之下,太子一到地方就开始上蹿下跳,一点都没有赶路时萎靡的样子。
凌蔚躺在床上让黎膺给他揉腿揉腰:“孩子的精力就是无穷啊。看看长庚,我就觉得我老了。”
黎膺一边借着按揉的机会吃着嫩豆腐,一边严肃道:“瑾堂都老了,那我呢?”
凌蔚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瑾堂是嫌弃我老了?”黎膺不依不挠,手都伸到了凌蔚衣服底下去。
“把爪子挪开,别乱摸,我累着呢。”凌蔚打了个哈欠,“好累,我就应该呆在京城舒舒服服的当个闲臣,每天上上街遛遛狗,多潇洒啊。”
“瑾堂!我们上街去!”刚说上街,太子就窜了进来,“啊,王……王爷也在啊。”
“不去,我好累,让我缓缓。”凌蔚头也不抬,“你也消停点,现在街上可没什么好逛的。”
“不是说现在外面安全着吗?”太子疑惑,“匪徒都剿光了啊。”
“匪徒是剿光了,但是甘州现在百业待兴,人穷着呢。这人穷过分了,就容易出问题。要是真遇上哪个活不下去的拦路抢劫甚至砍人杀人报复社会的,怎么办?”凌蔚随口胡扯,“好好呆着,别出去,危险,乖。”
太子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乖的:“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等鹰飞把甘州的军政大权全拿到手了,你就能出去了。”凌蔚回头瞪了黎膺一眼,怎么在太子面前还这么不老实,手摸哪呢!
黎膺一脸严肃,继续尽职尽责的按摩。他只是在按摩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做。
“这样啊。”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不是有人不欢迎咱们来?”
“大体上还是欢迎的。鹰飞来这里,说明朝廷重视这里。”凌蔚见黎膺越来越过分,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再捏下去,他就要叫出来了。在外人面前,能不能正经点!
“不受欢迎的,大概是我吧。”凌蔚道,“毕竟我是代表国家来收税的。”
太子完全没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点了点头道:“欢迎朝廷派人来维持稳定,但是不想给朝廷纳税?哪有这么好的事。”
“不只是纳税。还有田地。”凌蔚叹气。这甘州别看气候干旱,但是出于河流交界处,那田地牧场可是不少。经过战乱,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地主豪强趁机大肆圈地。
但他来了之后,那土地就会重新丈量,原本不是你的,就得吐出来,收为国有然后重新分配。
凌蔚读了晏朝的税法之后,觉得晏朝现在的税法还是挺适合社会发展的。他结合了均田制和一条鞭法以及摊丁入亩的一些条款,以地征税而不是以人增税,而地主的私有土地也要增税。
而让凌蔚觉得大为惊讶的是,官员虽然不服徭役,但是税也是要给的,而且税率也并没有打折扣。
这在封建史上,是极为罕见的事。
这个还是在前朝开始实行的。当时也受到了许多封建官僚的反对,但皇帝说,他自己名下的皇庄都要纳税,那些臣子有何理由不纳税。于是反对就被压了下来。
这缴了几百年的税,官员们也就习惯了。
在晏朝开国的时候,也有官吏想嚷着不交税,但先帝也不是好忽悠的。他是靠自己手上的兵打下的天下,又不是靠谁谁的支持当的皇帝,自然硬气的很。
先帝也是那句话,自己的皇庄都要交税,你们谁比我更尊贵?
先帝在私生活上乱了些,但是大事上还是很靠谱的。留在史书上,估计也是个明君。
嗯,跟汉武帝似的。
所以,以晏朝实施的税法,这些地主豪强强取豪夺的土地得吐出来不说,他们自己得田地也要重新丈量,然后交税。
这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所以凌蔚不受欢迎简直都是程度轻了,这简直是遭人恨的节奏。
太子听了之后却显得很开心:“我是跟着瑾堂来的,所以我也是遭人讨厌的人啰?哈哈哈太好了,孤还以为有王叔在,没孤什么事了!这有事,才有孤显示本领的机会啊!”
“长庚你最好注意下自称,不然明天就得有无数官吏和地方望族给你送钱送美人了。说不准以后你随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