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枝公主轻移莲步走到华裳的身边; 小心的铺开裙摆; 坐在了华裳的身边; 微微低着头; 显得内向而羞涩。
华裳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素枝公主; 素枝今年十岁了; 身量纤细柔弱; 面容还未长开; 但隐约也能看出是一个清秀小美人了。
面庞有些像她母妃兰嫔的样子; 但是比起兰嫔的清高自傲; 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温柔内敛; 进退有度; 让人好感顿生。
华裳拉过素枝公主的手; 轻声道 ︰〃行程远得很; 公主也累了吧? 闲来无事就到妃母这里唠唠嗑; 妃母也寂寞的很; 你四弟现在也跑得没影了; 不然那小子可要烦死你了。〃
素枝公主翘起浅浅的微笑; 细声道 ︰〃儿臣临行前; 母妃还嘱咐儿臣; 路上可以多亲近贤妃母; 贤妃母为人和蔼宽厚; 母妃还让儿臣多和贤妃母学着点。 以往深宫冷清; 如今倒是可以多亲近了。〃
华裳心中纳罕; 兰嫔和她的关系并不怎麽好; 两人以前还有所口角; 兰嫔算是後宫少有的华裳不太喜欢的女人。
兰嫔心中恐怕也是如此; 又怎麽会让自己的女儿主动前来亲近自己?
这话恐怕是素枝公主自己想出来的吧?
果然是生了一颗玲珑心; 是个聪慧的女孩。
华裳摸了摸素枝消瘦的脸蛋; 温声笑道 ︰〃看看这张小嘴甜的; 妃母都被你哄得开心极了。〃
素枝公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细声道 ︰〃儿臣嘴笨; 不会说话; 妃母谬赞了。 倒是四弟; 听说是个开心果; 最能逗妃母父皇开心; 儿臣若是有四弟一半儿的功力; 就喜不自胜了。〃
华裳闻言笑得妥帖; 摆摆手笑言 ︰〃那个猴儿皮得很; 素枝这样清秀柔美的孩子可不能学他。〃
素枝公主跟着笑; 附和着说着话。
华裳对素枝公主的印象不错; 这个孩子并不像她尖刻的母妃; 而是更加聪明柔和; 说话行事都十分恭谨随和; 让人如沐春风。
不管素枝公主如今带着讨好意味的谈话到底是为了什麽; 华裳都以礼相待; 素枝公主毕竟不同; 她是皇帝的长女; 而且是有封号的公主; 论起身份; 也就只比太子低一头了; 其他尚未封爵的皇子还不能和她相比。
这次皇帝西巡只带了这一位公主; 就可见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兰嫔早已不是当初圣宠在身的兰婕妤了; 如今的她也不可避免的人老珠黄; 几乎已经失宠; 但是却依旧能够晋位; 仰仗的也不过是这位素枝大公主罢了。
素枝公主微微蹙眉; 面容带着些愁绪; 犹豫了一会儿; 轻声开口问道 ︰〃儿臣知道贤妃母圣眷优渥; 深受父皇爱重; 如今有一事还想询问一下妃母; 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裳挑了挑眉; 心里有些奇怪; 这位大公主能有什麽事要来巴巴的问她? 好奇地开口道 ︰〃有什麽事? 尽可说来。〃
素枝公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神色柔弱中带着点僵硬; 低声道 ︰〃儿臣听闻了些风声; 我大梁与胡戎议和; 为边关安定; 胡戎有意求亲; 以结百年之好。。。〃
华裳闻言一惊! 也皱起了眉头; 肃声问道 ︰〃这等妄言; 公主从何处听闻?〃
素枝公主闻言瑟缩地笑了笑; 眸色中带着愁绪和不安; 低声道 ︰〃儿臣虽然一向受父皇惦念; 但是西巡这样的盛事; 父皇还能想着带儿臣出来走走; 实在是不世出的隆恩。 宫内就隐晦地出现了一些留言; 似乎胡戎有和亲之意; 这次会面; 就是希望父皇当面答复。〃
华裳大约明白了素枝公主的意思; 说白了; 就是她们听到了一些流言; 害怕成真罢了。 毕竟素枝是皇帝膝下最大的一位公主; 若是和亲; 她首当其冲。
华裳雍容地笑了笑; 拉着素枝的手; 柔声道 ︰〃公主多虑了。 莫说和亲这等事子虚乌有; 退一万步说; 便是真的; 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 何尝有皇帝的亲生女儿去和亲的? 何况公主如今才十虚岁; 便是要嫁人; 也要等个五六年呢。〃
素枝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苍白消瘦的脸上又出现了羞涩的笑意;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细声道 ︰〃谢贤妃母宽言。〃
华裳好人做到底; 温声劝慰道 ︰〃这话如今到了妃母这里就算完了; 可别说给你父皇听; 皇上心里十分疼爱你的; 若是他听了; 好伤心了。〃
素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连声道 ︰〃是; 谢妃母教导。〃
华裳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的小女孩;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突然门帘被掀开了; 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 有些急促地道 ︰〃启禀娘娘; 四皇子骑马似乎有所磕碰; 世子派遣奴才来告诉娘娘一声儿; 娘娘莫担忧; 并无大碍; 如今四皇子在襄郡王的车架上休憩。〃
华裳心里一惊; 面有急色; 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呵斥道 ︰〃本宫就说这个孩子不懂事; 偏要出去骑马; 这下可好; 果然磕碰了; 幸好没惊了马; 若是摔了下来; 可怎麽活? 现在出了事还不敢回来了。〃
芍药轻轻地捶着华裳的肩膀; 柔声劝慰道 ︰〃娘娘息怒。 奴婢看; 四皇子机灵着呢; 知道若是回来了; 必定要受到娘娘的教训; 而且恐怕再也出不去了; 所以直接躲在了郡王车架中; 让娘娘鞭长莫及。〃
华裳又气又好笑; 最後简直哭笑不得。
襄郡王是皇帝的堂兄; 今年应该是四十多岁了; 为人一向低调; 文不成武不就; 似乎没什麽拿得出手的东西; 但似乎又什麽都懂一些; 算是一个和稀泥的郡王。
也许正因为他这样的性格; 所以反而得到了皇帝的宠信; 朝堂不显; 却在宗人府担任要职。
素枝公主也拿起帕子捂着嘴笑道 ︰〃四皇弟机灵极了; 若是儿臣; 恐怕早就沮丧得六神无主了。〃
华裳无奈地摇摇头; 然後转头对素枝道 ︰〃襄郡王虽是皇亲; 但本宫与他毕竟前朝後宫男女有别; 不好前往。 可是本宫又实在担忧四皇子情况如何; 你便替本宫跑个腿; 去你襄皇叔那里瞧瞧。〃
素枝公主连忙起身福身行礼; 连声应了 ︰〃贤妃母放心; 儿臣这就去; 一定妥妥地为您打听好。〃
华裳露出温柔的笑意; 温声道 ︰〃辛苦素枝了。〃
这不算是求人的事儿; 反而是给了素枝一个出去交往的机会; 不然素枝一个十来岁的皇女; 其实不好随意溜达。
素枝也明白; 心里也领着华裳的情。 感恩戴德地走了。
华裳这边还在担忧着不知如何的小四; 在前方的御驾中; 皇帝却正在和宣成王下棋。
黑白分明的棋子在白玉的棋盘上纵横分布;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动听; 偌大的车架中呼吸可闻。
皇帝执白子; 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棋子轻轻落下; 嘴角拉开笑意; 轻声道 ︰〃五弟; 你输了。〃
宣成王无奈地放下棋子; 双手一摊; 轻佻道 ︰〃皇兄就只会欺负我这个臭棋篓子。〃
皇帝愉悦地露出笑容; 欢快道 ︰〃朕怎麽听说五弟在外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宣成王翻了个白眼; 道 ︰〃除了皇兄; 谁敢赢我? 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皇帝哈哈大笑; 他这个弟弟酷爱围棋; 可偏偏实在是不高明; 人尽皆知的臭棋篓子; 年轻的时候没少输。
自从他登基之後; 这个弟弟也备受宠信; 人称九千岁; 大权在握; 也就没人再敢赢他了;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宣成王棋艺惊人呢!
宣成王摆弄着手里的黑色棋子; 挑了挑眉; 开口问道 ︰〃皇兄这一路都在下棋了; 看来谋划不少; 又有谁要倒霉了?〃
皇帝深藏不露地笑了笑; 慢慢摇摇头; 拉起袖子; 伸出手将棋子一个一个地收回来; 然後缓缓开口道 ︰〃没有人要倒霉。〃
他这个皇兄不仅雄才大略; 也工于心计; 反正他是从来看不懂的。 但是作为最亲厚的兄弟; 他还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不管怎麽样; 弟弟再次恭祝皇兄心想事成; 万事如意了!〃 宣成王一拱手; 一派潇洒气度。
皇帝意有所指地抬眼看着宣成王; 笑道 ︰〃又不是过年; 这样的吉祥话现在说干嘛? 留着吧。〃
宣成王心里再次一突; 过年? 难道皇兄想。。。
第130章 胡戎
此次西巡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实还是比较匆忙的,皇上有意在过年之前回京,也就意味着这次西巡一共就只有四个半月的时间。
要知道,来回路上就要耗费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为此,皇帝特意下旨,加快行进速度,并且不在沿途的城中行宫过夜,直接扎营在野外。
臣子万民无不称颂,言天子爱民。
皇帝不去行宫了,最悲伤的无疑是地方官。见不到皇帝,不能让皇帝看到自己费尽心血(或者是费尽百姓的心血)建造好的行宫,不能让皇帝听到自己忠诚的歌颂,不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剥削百姓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皇帝也格外下旨,查处已建造好的行宫是否有违规之处,是否贪污公款,是否剥削百姓,大大小小无不例外。
皇帝用了一招晃马枪,让这些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原形毕露。
当然,这些事情都离华裳太过遥远了,作为一个妃嫔,她只要乖乖地坐在车架中就行了,偶尔会有一些王妃命妇前来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能被男主人带出来的女眷基本都是正妻,大约只有三成是侧室。
这些正室大多都出身勋贵,教养良好,而且气质中带着一种矛盾的宽和与自傲。
即使面对着华裳这样出身世家的四妃,她们也能骄傲地抬起头,宽厚的笑意中带着点说不出的东西。
华裳知道,这些女人不一定看得起她。
祈贤妃,也就是名字好听罢了。说到底,她不是女主人。
她能够在车架中接见这些王妃命妇,终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真正的女主人没来而已。
华裳也越发觉得没意思,干脆找了个照顾四皇子的名义,阻了这些人的觐见。
銮驾行进了一个月后,已经出了平原地区,慢慢走到了草原地区,即使是超过十万人的队伍,在草原上依旧能从头看到尾。
华裳贪婪又迷恋的看着,青翠的草场一望无际,天空前所未有的蓝,空气前所未有的甜,似乎阳光都格外明亮。
这是一片空旷又自由的土地。
皇帝銮驾的到来给这片寂静的土地带来了盛大的喧闹与繁华。
华裳放下车窗的帘子,耳边是车轱辘压在青草身上的声音,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华裳的嘴角扬起不自觉的微笑,微微闭上眼睛,心情似乎都变得明快了起来。
兰芝将榻上的软枕摆好,柔和地开口道:“娘娘倚着歇会儿吧,走在草原上也不颠簸,睡一觉儿也好。”
华裳笑着点点头,倚在软枕上。芍药拿着一张纯白色的羊毛毯子搭在华裳的身上。
华裳刚躺下不久,外头就来了个小太监前来禀告:“奴才参见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吉祥,皇上请您过去说话儿。”
华裳闻言连忙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发髻,轻笑道:“本宫有些疲懒,倒了一会儿,如今钗环尽乱,公公稍等,待本宫梳妆一番。”
小太监陪着笑脸,恭谨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说罢就退出了车驾,在外面候着。
兰芝和芍药捧着梳子首饰和外裳伺候华裳梳洗,手脚麻利的很。
华裳微微抬头问道:“世子和小四呢?”
兰芝边忙边答道:“四皇子在世子的车驾中玩耍呢,娘娘要喊过来么?”
华裳思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算了。”
若是只带着四皇子一个人去见皇上,还算是天伦之乐,若是加上世子,估计皇帝的心情就不会那么好了。
不是自己的亲儿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一会儿华裳就收拾得整整齐齐了,简单地绾了一个发髻,长长的发丝垂在脑后,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不过,她好像本就不老。
芍药从箱子中翻出了一件鹤氅,披在华裳的肩上,柔声道:“草原这边格外冷些,娘娘多穿点,别冻着。”
华裳拍了拍芍药的手,对她的细心很满意:“真是个妥帖人儿。”
出了车驾,冷风呼呼地吹到了脸上,华裳忍不住地眯起了眼睛。
空气干又冷,但是吹到脸上并不刺,空旷的草原上很少有大风,偶尔吹一吹,不一会儿就变成小风微风了。
兰芝和芍药扶着华裳快步赶上前面的御驾。
明黄色的车驾几乎比华裳的大了一倍,华裳的车驾如果说是一个小房子的话,那皇上的这个就是一座小小的宫殿了。
华裳踩着小太监的肩膀上了御驾,两旁的小宫女打起帘子,华裳低着头走进去,福身见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皇帝抬起头看着华裳,笑道:“你总是这样多礼,来,坐。”
华裳提起裙摆坐到皇帝的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小木头桌子,桌子上摆着棋盘,看起来,皇帝应该是在自己和自己对弈。
“皇上好兴致。”华裳看着皇帝一只腿放在榻上,另一腿压在上面,在塌边晃悠,手里盘着一块古玉,眼睛看着棋盘,一派悠哉。
皇帝放下手中的玉和棋子,仔细看了看华裳,然后笑道:“朕不过自娱自乐罢了,倒是你,脸色有些不好,眼看着消瘦了许多,旅途劳顿,这边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好东西,你注意照顾自己。”
华裳心里暖和了些,微微垂眸,轻声道:“谢皇上挂念,臣妾一切还好。虽然身体疲惫,但是精神却好得很,出来见见世面,也心旷神怡。”
皇帝在华裳面前一向随和,言语随意:“再走几日就要到西海郡了,我们要在西海的呼喇府落脚,这也是最后的目的地。”
华裳扬起笑容道:“臣妾听闻呼喇气候恶劣,只有少数的牧民在这里生活,风俗习惯倒是更加像北蒙人,我们大梁中原却是要和胡戎人议和,三种不同的风格汇集在一起,到时候也许别有一番风味。”
华裳的话永远都受听,皇帝哈哈笑道:“你这样一说,朕倒是期待起那样的场景了。不过,待会儿西海郡的官员和胡戎的将领会来迎接朕的銮驾,并且会一直护送到底。”
华裳点点头,也对,胡戎人打了败仗,自然应该放低姿态前来迎接,而非让皇帝去了目的地等他们来。
皇帝接着说道:“西海郡的官员们还好说,随着车驾走就是了。但是胡戎那边听说是右贤王来,随行的还有胡戎大王的王妃,到时候必然要前来拜见你,你也有个准备。”
华裳愣了一下,胡戎的最高领袖就是王,一般被尊称为大王,若是外族则大部分称其尊号,尊号有的是名字中的最后两个字王,有的是被民众尊享的封号王,比较混乱,大家一般也不计较这个。其次就是左右贤王,左右贤王一般都有自己统帅的军队,位高权重,通常都是大王的王叔或者兄弟。
而大王的王妃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因为胡戎没有王后这个说法。
而且胡戎的王妃是可以参与朝政的,无论在政治、经济、文化还是平民之中,都有着相当的影响。
这样的迎接阵容也算是诚心诚意了。
华裳低头应道:“是,臣妾会好好准备的。”
皇帝点点头,笑着说道:“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顺便也和你多待一会儿,省得你无聊。”
华裳闻言心里一酸,皇帝他,应该是发现了她与王妃命妇之间相处的并不融洽吧?
她终究是妃。
但是,她好歹有圣宠,起码此时此刻,皇帝的心在她的身上,而不在皇城中的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的身上。
华裳眼睛中弥漫了些水汽,尽量拉开笑容,柔声道:“臣妾也喜欢和皇上待在一起。”
这个男人的温柔从不用嘴说出来,而是用行动来表达。她应该也算是幸运的女人吧?
皇帝摸了摸华裳的发丝,开口道:“朕亲自给你说说胡戎的事情吧,不然到时候你就麻爪了,哈哈,朕还挺好奇你束手无策的样子。”
华裳也跟着笑了,她能感觉到皇帝隐晦的回护和宠爱,胡戎的事情找个老太监来说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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