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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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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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人在笑,江凭阑却也在笑,她这一笑,副指挥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还未及想通,肩头多了一只脚。
  他霍然抬眼,众人也是一惊,几位闲闲靠着椅背的皇子忽然正襟危坐起来。
  他们这边刚凝神去看,便见擂台上那一字马竖劈架住副指挥使肩头的女子忽而一个借力腾空跃起,人已到了副指挥使身后。
  这是一个几乎违背了人体构造原理的动作。两人相距不过三尺远,她竟直直竖劈将腿抬到那样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而后手腕发力撑住对面人的肩头,踏着他的肩跃了过去。
  踏着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的肩……跃了过去。
  女眷席中不知是谁没忍住,惊呼出声。
  这惊呼,戳中在座多数人的心思。剽悍,太剽悍,然而剽悍之中却又有智慧,若不是这力用得快,用得巧,用得时机得当,副指挥使也不会任由人这般“宰割”。
  江凭阑一跃过后并没有停,立即半回身出腿,副指挥使也算反应过人,知道此刻自己成了悬在擂台边的人,顾不得肩头剧痛,回头反踢。
  两相一击,江凭阑笑了笑,朝他招手,示意他再来。
  副指挥使也不蠢,知道自己先前的打法太过暴戾,反倒给了她可趁之机,尽管眼下她招手挑衅,他却不再上当,沉下心来决定稳中取胜。
  擂台上的两人再度战在一起,这下谁也不敢再小觑江凭阑的实力,都聚精会神地瞧着。皇甫赫偏头看向一旁的皇甫叔禾,颇有兴致道:“四哥觉得,谁会赢?”
  “六弟呢?”
  两人相视一笑过后便各自让开眼去,虽是默然,却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答案。
  副指挥使选择稳扎稳打的时候,江凭阑开始了进攻。她来异世数月,虽是从微生玦、柳家兄妹、皇甫弋南还有狂药那里习得不少招式,但在外家功夫这一块,现代所学早已深入骨髓,因此她眼下使的,还是那一套标准的中国功夫。
  众人多多少少对她的腿法和拳法感到新奇,副指挥使也不例外,眼前的人出拳迅猛,然而真正打过来的力度却小,三拳之中只有一拳是真的用心在打,他一边拆招却又一边纳闷,如此打法不是在白白消耗体力么?
  他跟着江凭阑出拳两轻一重、出腿两重一轻的步调拆招,似乎渐渐掌握了方法,不须太过费力便能流水般拆得自如。
  江凭阑等的却正是他的自如和不费力。
  在他习惯了她的步调,完全失去自我节奏的时候,她忽然挥拳如雨,出腿若风,一拳一脚都以最大的力击在人体关节最薄弱的位置。
  他立即去挡,却仍在她暴雨梨花般的攻势下连连后退。这下子他彻底乱了章法,心知上当却无力回天,挡下一半,生生受住另一半,随着对面人攻势减弱,他也自觉无力支撑,左膝盖一软跪倒下去闷哼一声。
  江凭阑唇角刚要扯出笑意,脸色霍然一变。
  这声音!
  

☆、天子恩赦令

  这声音,她听过。
  记忆霎时翻箱倒柜般落了出来,如煮沸的热汤在脑海里滚滚不息。一刹间,恍惚又是夜半废宫,满目狼藉里看见一个女子遭受平生最残忍最无可饶恕的欺辱。
  彼时那男子满足的低吟与长叹,与眼下这一声闷哼重叠在一起,便如同一根刺,刺进人心里去。
  半跪于地的人抬起头望见江凭阑的背影,感觉到她的错愕与失神,趁她此刻背后空门大开忽然奋力爬起,一脚踢出。
  她僵着身子慢慢回头。
  众人心中大惊,无人知晓那女子为何要选在这等要紧关头出神,还将自己的面门转了过去,副指挥使不甘落败,这一脚拼尽余力势如破竹,若是不躲开,必得毁容。
  短短一刹里,女眷席中有人吓得捂住了眼,神武帝也震了震,一只手半抬不抬似乎在犹豫是否要阻止副指挥使。皇甫弋南蹙了蹙眉,掩在袖中的手一动,指尖多了一枚细小的石子,脚风至,他手掌一翻,石子将将要射出,却忽然看见江凭阑动了。
  她动了,动的却不是手不是脚,而是嘴。
  她在那样的致命一击里笑起来,唇红齿白间平静而淡漠道:“是你。”
  是你。
  轻轻巧巧两个字,却有惊天杀机一闪而过,副指挥使愣住,还来不及困惑这两个字的含义便先生出一种直觉,直觉不对,不好,有诈。他脚在半空,这么一愣,浑身动作也便跟着一停。
  江凭阑敛色,出手,化掌为拳,身子一侧,反打在他胸口。
  副指挥使那一脚落空大半,未踢中她面门,却重重擦过她的手背。她似乎没觉着疼,拳脚不停,这回出手时不再迂回,不再用智,像要将他往死里揍。
  人人目光一缩,似乎在细细分辨方才宁王妃的嘴型,那两个字是什么?
  六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低低道:“呀,这女人疯了?”
  江凭阑的确是疯了。这一拳一脚的架势不像是比武,倒像要当着天子的面杀人,杀的还是皇家护卫的副指挥使。她步步紧逼,拳拳相扣,原本就已经负伤的副指挥使被揍得鼻青脸肿,除了退还是退。
  他人已退到擂台边缘,她却似乎还没揍够,一拎他衣领反将他又送了回去,然后继续把他往另一边逼去。神武帝神色微微震动,却也没有阻止,不是他不爱惜羽林卫,而是他没有理由。比武的规矩定的是谁先倒地不起或被逼下台为输,而副指挥使眼下确实没有倒地不起,也没有被逼下台。
  江凭阑半拎着他一路狂揍,眼神是冷的,笑意是深的,动作是优雅的。
  不知是谁又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宁王妃自己的手都肿成包了,竟还不肯停下来,多大仇多大怨啊?
  几个来回过后,江凭阑终于肯停,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作结,将人狠狠掼到了地板上。牢固的木质擂台轰一声响,裂出个坑来。
  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司仪两条腿抖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宣布比武结果,四下静默里,却见那女子吹了吹自己发红的拳头,云淡风轻道:“哎呀,打人不能打脸,我还得靠这张脸吃饭呢,你说你怎得这般粗鲁?”
  几位皇子险些屁股一滑从椅子上滚下去。
  她说罢又朝神武帝恭敬颔首行了个下跪礼,“臣媳气极,一时失了分寸,重伤了羽林卫副指挥使,还请陛下责罚。”
  神武帝朗声笑起来,笑得酣畅淋漓,“比武难免摩擦受伤,无甚责罚不责罚的,朕倒颇为欣赏你这敢怒敢打又敢作敢当的性子,真乃巾帼不让须眉也!”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副指挥使听完这席偏心偏到海里去的点评,闭上眼昏了过去。
  江凭阑谦虚一笑,“陛下过奖,‘巾帼’二字,臣媳愧不敢当。”
  神武帝满意地点点头,一伸手道:“来人,将副指挥使抬下去,着令太医察看伤势。”说罢又眯起眼道,“王妃似也受了伤,不若先令太医瞧瞧,这文试晚些时候再行也无妨。”
  她知道神武帝早便等不及要进行文试了,说这话也不过客气客气做个表面文章,于是谦逊回绝,“多谢陛下美意,臣媳这点小伤不打紧,倒不必教陛下与各位皇子、大臣等急,还是先行文试吧。”
  众人心里“嘶”一声,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方才还因为险些被打脸而气得把人揍没了半条命的宁王妃,此刻怎得反倒不着急了?
  皇甫弋南垂眼抿了一口茶,开始思考等这女人回来以后要给她哪种颜色瞧。
  神武帝默许,示意司仪上台。那司仪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上台之后也不说场面话了,直接开始宣读文试试题。
  一众臣子心里都在思忖,武选难者文选易,方才颜四小姐的试题就不难,眼下怕是要更容易些,难道恩赦令便这么轻易归宁王妃所有了?
  “问:延熹十八年,皇甫边境岭北暴动,源于何事又终于何事?”
  这问题一出,众人齐齐屏息,江凭阑心里好大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
  司仪大人,您确定您这题目没和那颜四小姐的换错?或者说,是咱们的陛下叫你不小心给换错的?
  四下静默,无人敢大口呼吸,每个人都别有深意地望着江凭阑,哦,因为他们不敢别有深意地望陛下。
  在这等场合谈论政事本就要命,更何况这题目一下子牵扯了皇甫和刚亡国的微生,以及西面那一直不安分的厥人,虽然考的是历史而非时政,可这历史离眼下太近,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还是杀头的大罪。
  江凭阑默了默,随即朝上座神武帝恭敬颔首道:“陛下,这题目,臣媳不能答。”
  神武帝目光一缩,正色问:“何以见得?”
  她笃定一笑,“因为这题目出错了。”
  一众皇子重臣心中都是一凛。题目确实出错了,这里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题目出错了,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哦?”神武帝佯装听不懂的模样,“你倒给朕说说,何处错了。”
  “臣媳以为,岭北暴动一事发生在延熹十七年,且那时的岭北并非皇甫边境,而是微生边境,岭北一带是在延熹十八年才归于皇甫的。”
  神武帝闻言鼓起掌来,“好,好!”
  陛下一鼓掌,众人也得跟着鼓掌,四下由死寂至掌声雷动,起落不绝,唯有那擂台上的女子,宠辱不惊,始终静默。
  至此,文选题的用意便显而易见了。这题考的不是智慧,而是胆量,若宁王妃不敢指出题中矛盾之处而将错就错答了下去,那才是欺君的重罪。
  江凭阑在心里冷笑一声,神武帝倒是了解她,知道她这人最大的就是胆子。正想着是不是可以收拾收拾卷铺盖走人了,忽听上座之人道:“王妃胆识过人,这文选自然是通过了,只是朕有些好奇,若这题没有错,你会如何答?”
  哦,果然还有附加题。
  她默了默,看起来好像是在思考,其实不过作戏给众人看看。真正的答案在听见试题时她便已准备好,但眼下若答得太快,便显得她早就料到神武帝会有这一手似的。
  陛下的心思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王妃该猜的,因此即便猜到,也要装作没猜到。
  江凭阑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众所周知,岭北暴动源于西厥挑唆,又终于微生末帝舍弃岭北的决议。”
  神武帝点头的同时却又蹙起眉,“朕想听的,是王妃的想法,不是众人的。”
  她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躲不过的终归还是躲不过,她想藏拙,神武帝却不肯让她藏。不是每个懂得进退的人都有机会选择进退,她不若夕雾幸运,她没有选择。
  半晌后,她重新开口,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众所周知,岭北暴动源于西厥挑唆,又终于微生末帝舍弃岭北的决议。但臣媳以为,这源头还要更深些,而这终局,其实至今未至。”
  神武帝眼神一亮,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西厥猖獗至此,实际上是源于微生末帝惠文一味退守的怀柔政策。怀柔固然是有用的,尤其在一开始,但长此以往却也容易积累弊病。厥人尚武,一味怀柔施恩并不能令其彻底抛下手中屠刀。人的欲望无限,正如小恩小惠无法令酒肉食者就此吃斋念佛,封王赐爵赏金赏银一样无法令厥人完全打消对中原的敌意。惠文帝以怀柔为策,意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感化厥人,可在自由与权力面前,并不是人人都肯归顺于道德的。”
  他点点头,赞赏道:“王妃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政见,倒令朕佩服。”
  江凭阑的嘴角抽了抽,她只是被逼无奈答个题,怎么就成了政见?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承蒙陛下抬举。”
  “朕方才听王妃说,终局未至,这又当如何解释?”
  她又是一默。刚才那个有关源头的说法,批判的是惠文帝,自然答得轻松,但眼下这有关终局的说法却要扯上皇甫内政,一字一句都是踩在雷区,实是要小心。
  半晌后她打了个擦边球,“岭北暴动看似被压制其实不然,厥人既能挑唆岭北一次,便能有第二次。岭北是随时会被点燃的火药,眼下虽风平浪静,却也须得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才好。”
  神武帝不置可否地笑笑,众人也都笑笑。这个回答其实刻意含糊了重点,然而正是这般笼统模糊的答案,更令人看出这女子的智慧。
  “今日这恩赦令当王妃莫属,来人,赐令!”
  江凭阑立在原地含笑等着,接过一枚金灿灿的赦令,忍住满心的骂意俯身行礼:“谢主隆恩!”
  神武帝安静瞧着,似乎在她的下文。
  众人也都在等她的下文。
  这天子恩赦令的作用虽同免死金牌一样,但档次却还是差了一截的,因为它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拿到恩赦令者,可当场请求陛下恩赦一人,也必须当场请求陛下恩赦一人,逾期便是要作废的。
  大家都很好奇,宁王妃初入甫京,也无仇来也无恩的,会救什么人。
  江凭阑的目光掠过擂台上那处裂痕凹陷,默了一会道:“臣媳斗胆问陛下一句,这恩赦令,当真是谁都可以赦免,包括天牢罪囚?”
  “自然。”神武帝点点头,已经准备好她说出那个名字。
  “既是有罪之人也能赦免,那臣媳想,无罪之人便更该得以赦免了。”
  众人一愣,宁王妃这是高兴傻了?先是问了一句废话,又说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无罪的人何以被赦免?
  皇甫弋南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愣住的,没有愣住,但他举杯的手却忽然滞在了半空。
  “臣媳斗胆,恳请陛下,赦免喻妃娘娘!”
  上座神武帝怔了怔,半晌才得以开口,“喻妃无罪,何来赦免一说?”
  “娘娘病弱,独居深宫诸多不便,又与宁王殿下分离多年,臣媳恳请陛下,破格准许殿下将喻妃娘娘接回宁王府,颐养天年。”
  四下死寂,无人敢发声,因为无人敢想,这女子冒着被毁容的险,顶着被杀头的罪,千辛万苦争来的恩赦令,竟给了一个无罪之人,竟给了一个半疯半傻对其毫无益处的人。宁王妃不笨,天牢内那么多罪囚,随便挑一个救了,指不定便能仗着这恩情得一方势力,可她为何不挑?
  人们忽然想起宫里先前那些传言,说宁王妃视喻妃为生母,不辞辛苦日夜照顾,敢情这不是作戏?宁王妃与宁王殿下,当真伉俪情深至此?
  江凭阑跪了许久,神武帝也默了许久,倒是一旁的徐皇后轻咳了一声,似乎在示意陛下赶紧作答。神武帝回过神来,含笑道:“王妃这份孝心,令朕深感欣慰,你说的,朕许了。冠礼之后,便着令喻妃随弋南回王府吧。”
  她笑了笑,又行一个礼,“谢陛下恩典。”这一句说完,换她等待神武帝的下文。
  果不其然,上座人又道:“不过朕这恩赦令向来只恩赦有罪之人,将它用于喻妃怕是不大合适,王妃还是另择一人吧。”
  大方,真大方,今日的陛下,真是太大方了。陛下,您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您有多疼爱宁王夫妇吧?
  江凭阑颇有些苦恼地思忖一会,“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臣媳初来甫京,倒真是想不出该将这恩赦令给谁……”她眼珠子转了转,“臣媳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陛下准许臣媳,瞧一瞧天牢罪囚的名单?”
  神武帝笑了笑,颇有些和蔼道:“你倒机灵。”随即转头吩咐,“去拟一份天牢罪囚的名单,速速呈上。”
  江凭阑笑眯眯地等,她能不机灵点么?直接说出江世迁的名字,不就等于自己给自己甩了一巴掌?
  名单由掌事公公呈上,经神武帝阅览后辗转到了江凭阑手里,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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