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聪脸上一喜,忙拽了女友为爷爷、奶奶正式引见。
西西乖乖随男友向长辈问好,整个人却是懵的,眼前的一切太过顺遂,好像做梦一般,完全没有真实感。
就连女王万年不变的冷脸,似乎也找不到对她的排斥。
可那一通通骂她狐狸精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西西再想下去,姚聪就牵了她的手向母亲介绍。
西西硬着头皮向女王大人走过去,唇间的“阿姨”二字却卡在喉咙里,望望女王,又看看刘姨,脸上印出一个大写的懵逼!
直到收到男友凌厉的眼刀,那两个字才脆生生地叫了出来。
对面的刘姨沉着脸,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别过脸不理她。
西西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居然把未来婆婆张冠李戴了!
而且,还表现得那么明显。
刘姨本来就不喜欢她,有了这次的过节,八成以后要加个“更”字!
好在这场小尴尬似乎没人在意,而后姚聪对女王的引荐也透着别扭,只称对方是胡姨,竟多一个字的交待也没有。
女王神色坦然,周围的人们也似乎没有察觉到不对。
西西不由狐疑,女王是谁?
为什么葱介绍她时一脸便秘的样子?
教授今天心情分外好,邀所有人一起共进晚餐。
西西和姚聪又支应了一会,总算熬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二人都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西西先说了在这里弹琴赚钱的事,姚聪随后交待了家里的情况。
姚家人口不多,姚老爷子只一双儿女,儿子姚远也只一双儿女,女儿姚进是两个儿子。
至于女王大人,则是姚远的前妻。
女王在孤儿院长大,与姚远是大学同学。姚远被家人逼婚后,这对有情人便逃到国外结了婚。
这桩婚事不被姚家人认可,直至婚后第三年,姚家长孙女姚颖出生,女王才与公婆修好,而且关系越处越亲密。
即便她与姚远离婚后,仍常常带着女儿回来探望公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娘家。
而姚聪的母亲刘蓉,则是个不太光彩的“小三儿”角色。
刘蓉与姚远相识时只有十八岁,是名才从护校毕业的实习生。
没有半点社会阅历的小姑娘,被三十一岁的大律师哄了几句,连对方是否有妻子都没搞清楚,就懵懵懂懂地投入到他的怀抱。
可惜所托非人!
姚远根本不想离婚,刘蓉苦等两年无果,最后只好腆着大肚子找胡法官,跪在地上哀求她离婚,这才终成正果。
西西听后不知该做何反应,忍不住好奇地问:
“那也就是说,要是没有你,你父母还不会结婚?”
姚聪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我可不敢居功,那是哥哥的功劳!当时胡姨坚决离婚,我爸却死活不肯,闹了好久才离。结果那畜生却要我妈妈把孩子打掉,那会儿已经七个月了!”
七个月!
西西不由低叫一声,讷讷地问:“就真的……”
姚聪闭目点了点头,鄙夷地说:
“知道那浑蛋的理由是什么吗?他居然嫌丢人!哈哈,那个人渣还懂得丢人!引产后三个月他们结婚,我妈婚后一直无法怀孕,直到第五年才有了我,生我的时候又大出血……可笑我姐夫什么都不知道,还天天在我面前为他说好话。哼,那个人渣,也只有我妈才拿他当宝!”
西西再次沉默,半晌才置疑道:
“这些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姥爷。”姚聪说完又补充道,“有些是我查出来的,我没冤枉他们,毕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些是假的!”
西西彻底无语了,很想岔开这个话题。
不想姚聪却反而打开了话匣子,轻声说: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能像恨爸爸那样恨妈妈就好了!可我妈活得太可怜。你知道吗,把我妈认作保姆的不止你一个。其实她和保姆也没什么区别,成天伺候奶奶、伺候我爸、还伺候我……哼,我爸一年到头也不着家,在外边……唉!我很同情妈妈,可一想到她办的那些事,又让人恨得不行!”
话头引到这里,该铺垫的已经垫得四平八稳,姚聪却又临阵退缩了。
犹豫了一阵,他还是没脸把母亲去邵家吵闹的事讲出来,还是再等机会吧。
他反而讲起了一桩陈年旧案。
当初,刘蓉和姚远的婚事得不到任何一方的支持。
潜公根本不承认这桩婚事。
刘老爷子更是恨姚远不死,甚至为了结婚的事,与刘蓉断绝了父女关系。
刘蓉母亲早亡,是父亲一手带大的,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感情一向亲厚。
就因为刘老爷子不同意婚事,有一次曾把姚远从家里撵到胡同口儿,让姚远丢了人。自此之后,姚远就不认岳父,刘蓉婚后也不再与父亲往来。
姚聪小时候常跑回姥爷家玩,每每回来都会遭到暴打,可他却越打越要去。
后来,姚聪向姥爷学习修车,更成了刘老爷子的一大罪状。
刘蓉为此跑回家和父亲吵架,说她儿子注定要当大律师的,才不会当满衣油污的臭工人,把八级工的刘老爷子气得半死。
姚聪说到动情之处,潸然泪下:
“我无法原谅我妈对姥爷所做的一切!我姥爷就我妈一个孩子,他怕我妈有了后妈会受委屈,一直不敢再婚。姥爷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妈妈养大,却是这种结果!我真的恨她,我恨她!可是……可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就没了命。她抱着大夫的大腿求人家保我,她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我,我真是……我……”
西西将他揽在怀里,由着他闷闷地哭出来。
她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婴儿一样地安抚。
姚聪对他母亲的心情,西西深有所感。
她与慧娘也是如此,又气又恨,又怜又爱,偏生离不开、躲不掉、割不断!
二人纠纠葛葛,直到慧娘咽下最后一口气,才念出咒语,放她自由……
姚聪哭了一阵,起身洗脸回来,略有些尴尬地笑道:
“家里这些破事,我一向懒得说,今天有些失控……”
西西揽着他的脖子,用轻轻的吻封住了他下边的话,安慰道:
“这种不方便和别人说的事,尽管和我说。你奶奶说我是福星,也许多和我说说,这些坏事情就跑没影儿了。”
姚聪的笑意从心口泛滥出来,所有的负能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甜蜜,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
“奶奶让你在生日宴上弹琴,就是正式把你介绍给姚家另三房亲戚。这么郑重的仪式,胡姨和我妈都没经历过。呵,以后家族再没人能质疑你的身份,你走到哪里可都是我姚聪的媳妇了,这辈子都别想跑掉!”
西西这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可更多的却是幸福感。
此前,她一直拼命给自己打预防针,不要在意姚家长辈的看法,只要他俩感情好就行……
可在内心深处,她仍是在意的,仍然希望得到双方家人的支持和祝福。
教授的支持实在是意外之喜!
☆、大结局
到了晚饭的时候,西西才真正领会到教授“支持”的力量。
胖姑妈一家、姚颖一家全赶了过来,临开桌之前,姚远也回来了。
西西坐在姚聪身边,拿眼偷偷扫向姚远夫妇。
姚远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刘姨的脸却拉得老长,所有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然而桌上根本没人在乎他们的脸色,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潜公和教授身上。
胖姑妈和大痴像对活宝,一唱一和地带动着就餐的气氛。陆家另两位男士话不多,却很善于帮腔。
女王神情轻松,偶尔与教授和女儿聊上一两句。她女儿女婿斯斯文文的,静静坐在一旁拣笑话听。
席间,胖姑妈几次三番向女王求证修家的八卦,问西门家那位少爷是不是真的家暴。
女王只推诿不答,最后还是姚颖为母亲解围道:
“姑妈说的事,我们学校早传开了。说是西门在家里乱来,被老婆捉了现行儿,结果他反而把老婆打到小产。”
西西意识到她们说得是修,惊得掩住了嘴。
胖姑妈却对这个说法存疑,认为以修家的背景,西门不敢这么胡来,两只小眼睛不住向女王使眼色。
女王笑着别开头,假装看不到,听不懂。
姚老爷子瞪了女儿一眼,骂道:
“别人家的事,打听那么清楚干吗?你几时对这些家长里短又感兴趣了?”
胖姑妈嘿嘿一笑,承认做了些小股票,想得些内…幕。
姚老爷子嗤笑道:“股票?我还没老糊涂呢!早就告诉你多少回,不要惦记西门家的产业,他们的生意是打根里子往外烂,会传染的!”
胖姑姑一脸尴尬,往回缩了缩肉脖子,不再出声。
大痴却探着身子向女王不住作揖,笑嘻嘻地求道:
“胡姨可得帮帮忙,这回我可是下了注的!您稍稍透个口风儿就好,我就不信修总能忍心不管亲生女儿!”
女王正待回话,教授虚点了点外孙的脑门,笑着道出了修家的隐秘。
三十多年前,谢氏财团的小公主谢英下嫁地产新贵修成业,夫妻合力打造起如今威名赫赫的天揽集团。
两人在事业上是对好搭档,可婚姻生活却不美满。
谢英生性跋扈,修成业表面给足老婆面子,私下却金屋藏娇,只是不大敢玩出格儿。
可意外终是在所难免,修的母亲就使计怀上他的孩子。
偏偏那时,谢英的长子患了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配不上型。
据说直系的初生儿脐带血能救命,谢英这才勉强点头,留下了这个私生子。却也提出要求:孩子不能冠夫姓,长大后也没有财产继承权。
众人听了原委,唏嘘不已。
难怪修成业不顾女儿死活,原来他从来就不爱她,这孩子只是充当“血库”被生下来的!
西西也不由摇头,原来修只能随母姓,“孙修”这个名字似乎已道出她的尴尬处境,难怪她从来不敢提及父亲。
没想到她的身世如此可怜,现在偏又嫁给那么个人渣!
姚聪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记得她出嫁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吗?父母不能选,老公却是她自己点头的!”
西西同意这个观点,转而好奇教授怎么知道这些内…幕。
姚聪便又为她解释了奶奶与谢氏集团的关系,张、谢两大家族的联姻网还没讲明白,晚饭已经结束了。
姚老爷子陪着教授回去休息,众人转站小客厅继续聊天。
西西正待告辞,教授却派人叫她到后边叙话。原来她已定下拜访止苑的时间,特意叮嘱西西抓紧练曲子。
教授毕竟上了年纪,不宜操劳,西西不敢多留,只略坐了一下便告辞出来。
她原路返回,人还没有走到小客厅,远远就听到了吵闹声。
西西快步赶到,只见姚聪正与姚远对峙,争吵的话语里还夹杂着她的名字,不由微微顿住了步子。
这时,刘蓉突然疯了似地冲到儿子身前,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说出大天来也没用!反正我就是不许一个生过孩子的野女人嫁进来!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姚聪截断她的话,大声说:
“谁是野女人?西西才是受害者!身为一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她被医院疏忽,被媒体消费,现在还要被你污蔑!就算你是我妈妈,也不能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我不许你往……”
姚远指着儿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这么和父母说话的规矩吗?你这个忤逆子!”
姚聪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吼回去:
“我忤逆,也是你逼的!所谓父慈子孝,可父不慈,我能怎么办?我要是不忤逆你,怎么对得起我那七个还没出世,就被你活活害死的哥哥姐姐!”
刘蓉低叫一声,双手捂着脸缩进了沙发的角落。
姚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食指颤巍巍指着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胖姑妈小跑过来劝架,扳着姚聪的身子往旁边推,却哪里推得动!
姚聪积压已久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大声质问道:
“是哪个在老婆怀孕期间跑出去骗小姑娘?我妈那时才十八岁,你还真下得去手!是谁骗她打了七次胎?七次,你把我妈当成什么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买套子都不会吗?还有我哥哥,他都七个月了,什么什么都长全了。你居然让妈妈引产,天底下有你这样狠毒的父亲吗?”
姚聪咆哮着,一句句话像尖刀一样刺出来,鲜血淋漓。
可在刺伤对方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再一次伤及自身。
只是太久的压抑终是难平,他继续质问道:
“你还有脸要我的敬重?是当我不知道你做过的这些好事吗?告诉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我除了躲远些,还能怎么样!现在,我想和心爱的女人结婚,有什么错?你有什么权力反对?我再差,也比你强一万倍!”
姚聪说完这些,捂着心口不住粗喘,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全身虚弱无力。
一只温软的小手牵起了他的手,姚聪望向西西坚定而清澈的眼睛,抿了抿唇角,随她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静静地走出小客厅,屋里没人发出半点声响。众人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个个泥胎木塑一般。
姚聪开车冲出别墅区,西西见车外的景物嗖嗖地猛往后飞,想起四年前的那起车祸,奋力阻止住他的疯狂。
姚聪将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西西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却找不到任何安慰的字眼,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旁。
……
事后不久,潜公和教授提前回了老宅,留下姚远夫妇“看房子”。
潜公生日宴前一个半月,姚聪早早把立正的行程空出来,用于练琴,订做衣服……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西西却接到了东京电影节的邀请函,她这下可犯了难!
拜阮泽那扫把星所赐,钱钱的这部电影触了礁。
钱钱倒不冤枉,全怪他惹了得罪不起的人!他的处女作《云》死活就是过不了审,连他舅舅黄老邪出面也不好使。
关键是钱钱就是不肯退让,他冒着被封五年的风险,愣是把片子直送去海外参赛,牟足了劲要拿个奖项回来出气。
钱钱和有关部门搞得这么僵,阮泽这样的明星自然是有多远闪多远,生怕殃及池鱼,影响了自己的演绎事业。
在这种情况下,西西怎么好意思拒绝?
她要是不挺钱钱,那位爷可就真成了光杆儿司令,只能一个人参加电影节!
西西别无选择。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伯乐黄老邪,及好友大痴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坐视!
就这样,西西背着古琴踏上了赴日的飞机。
因为助场的重量级演员只有她一个人,西西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那张琴也成了摆设,根本没时间练。
也许是老天自有公道,在东京电影节上,钱钱的处女作《云》成为最闪亮的一匹黑马,一举拿下三个重量级奖项。
西西手捧金麒麟奖的影像,更是一夜间传遍大江南北。网上所有的黑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和谐。
“中国女演员立正在东京电影节封后”的消息不止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借着东京电影节对亚洲的影响力,传到了每个角落。
东南亚某座大都市的夜晚,湿热的海风把一切都吹得粘粘腻腻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