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详细细地盘问喜顺,今早古乐儿都同他们说了些什么。
喜顺不疑有它,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他起先也很震惊,似信非信,万万没有想到冷霜膏还有这等妙用。
但当他和另一个小太监进入卧室,见到东风醉趴在床上睡觉时,他就相信了。
因为,平时,皇上睡觉从来是躺着的。
何曾趴着过?
东风醉心头雪亮。
原来,这丫头知道了真相,特地想整他。
想让他乖乖地趴在床上,让他难受。
她以为,派两个奴才就能奈何得了他吗?
古乐儿啊古乐儿,你也太天真了,太小看朕了。
可惜,他又料错了。
古乐儿没有小看他,绝对没有。
因为,正当东风醉想不顾喜顺这两个小太监的劝阻,坚持要起床的时候,门外传来安瑞的高声通报。
“太后驾到——”
余韵还在空中回荡,一脸惶恐的太后已经冲了进来。
东风醉的头“嗡”的一声,大了。
母后如果听信了古乐儿的馋言,搅和进来,他今天可真是很难混了。
太后冲进房间,见到正被两个小太监按住,狼狈地趴在床上的东风醉,未语先凝噎。
不,应该是未语先嚎啕。
未语先捶胸。
还有,未语先顿足。
“皇儿啊,”
捶胸顿足过后的太后一边流泪一边心疼地呼唤。
“快,快趴好。不许起来。”
东风醉头大地说:“母后,孩儿没事了,真的,不信你瞧瞧。”
太后吓得忙拉开喜顺,亲自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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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遇见他
“乖,不许动。”
情急之下,十多年没用的“乖”字也溜出了口。
东风醉在太后面前不敢用强,只好乖乖地趴着。
心里把古乐儿骂了个半死。
好你个古乐儿,恩将仇报,有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昨天,他琢磨着古乐儿的明珠楼的事。
据报告,明珠楼再有一天就开张了。
之前,进展一直都很顺利,顺利得让他都觉得奇怪了。
月贵妃和冯太尉没理由不去找古乐儿的麻烦呀。
东风醉躺在杏花树下,琢磨着。然后,他想到了,今天是宫里公主们诗社活动的日子。
这么说,东风灵会回来了?
东风醉懒懒地问安瑞:“小公主们的诗社今天要进行活动吗?风灵会不会参加?”
安瑞去打听了一会后回来。
向东风醉禀报:“回皇上,今天公主们要进行活动。风灵公主去了明珠楼,不过,小公主们已经派了人去请她了。”
东风醉一听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于是,借口外面风大,要回房间去睡觉。
回到房间,东风醉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并且下了命令,不论遇到什么事,一律不许吵他。
然后,他穿戴上踏雪公子的行头,去了明珠楼。
果不出他所料,冯太尉来捣乱来了。
古乐儿,东风醉又气哼哼地在心里暗骂,恩将仇报。
朕费了好大的工夫出宫,帮助你摆平了冯太尉,你倒好,想让朕受罪。
头大地对太后说:“母后,没事,不过是稍稍撞了一下后背而已,真的不要紧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太后已经一连迭地叫嚷。
“什么叫稍稍撞一下?什么叫不要紧?不行,必须得找御医来瞧瞧才放心。”
她的声音又尖又急,而且口气十分坚决,根本由不得东风醉辩驳。
东风醉听得头皮发麻,耳朵都快炸了。
太后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安瑞又在传报。
“太医到——”
依旧是长长的尾音。
这回余韵还缭绕在空中,太后已经高声叫道:“快进来。”
一群御医眨眼间挤满了整间屋子。
太后迫不及待地说:“快,给皇上看看,后背上的伤要不要紧。”
她忘不了刚才古乐儿的表情。
早上她才刚用过早饭,一脸紧张的古乐儿和东风灵便赶了过来。
向她禀报,说是皇上昨晚不小心撞到床上,伤到后背了。
而他自己却不肯让御医瞧瞧。
请太后一定要去劝劝皇上,以免延误伤情。
太后听了岂有不着急的。
平时,东风醉就是有个伤风感冒之类的,都会惊动整个后宫。
虽说,自从东风醉懂事以来,还没有伤过风感过冒啦。
不过是比喻,比喻而已。
何况是后背被撞伤。
何况,看古乐儿的表情,听古乐儿的口气,东风醉似乎还有内伤的可能。
她做母亲的岂有不着急的理。
为首的御医来到东风醉的床前,向他行过礼,小心地揭开后背上的衣衫检查。
东风醉只好耐着性子让他检查。
他怕不听太后的话,不定又会糟到她怎样的数落。
心头无疑又将古乐儿骂了个半死。
御医看了老半天,在东风醉的绝世美背上按按捏捏,然后又皱着眉头摸他的脉博。
太后屏住气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其余的人也都屏住气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御医看了老半天,才缓缓地站起身,禀道:“依下官看,皇上的身体无碍。”
东风醉巴不得听到他这句话,马上就想站起身来。
口中说道:“母后,听到了吧?孩儿身体没事,您就别担心了。”
太后却不肯松开手,依然牢牢地按住他。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一点事没有?你们几个,再来看看。”
东风醉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母后,难道您希望孩儿的身体有事?”
“呸呸,母后才没有这个意思,母后只是图个放心罢了。刚才乐儿跑过来,吓得脸都白了,肯定是你撞得不轻。”
“母后,御医都说了没事。”
东风醉拔开太后的手,不耐地坐起身。
果然是古乐儿在捣鬼。
再趴在这儿,任由他们在他背上胡作非为,他要憋死了。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又望望东风醉的脸,嘴一撇。
东风醉大感不妙,在心里叫了声糟糕。
糟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将太后的手强行拔开,还同她争执,太不给她面子了。
她又会如何撒气呢?
果然不出东风醉所料,太后突捶胸顿足哭了起来。
“先帝啊,你怎么去得那么早啊。”
东风醉懊丧地垂下头。
完了完了,果然把太后的这句话勾出来了。
每次她拿先帝开头,不数落他个半天是不会住口的。
喜顺和另一个小太监,以及刚刚进来的安瑞都垂下了头,埋向地面的脸上均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几个御医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但平时听宫里的八卦听得多了,也料到太后接下来会怎样。
因此,大伙儿在对望了几眼之后,也都很有默契地垂下了头。
太后的哭诉在继续。
“先帝啊,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啊,让我一个人来管教这个不孝子啊。”
“母后,别说了。”
东风醉头大地想制止她。
不料太后在听到他的话以后,非但没有止住哭泣,反而更加泪如雨飞。
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
“先帝啊,你看到了吧?你听听,这个不孝子都说些什么话。想当年,我十月怀胎生下你……”
太后絮絮叨叨数落着,将东风醉从小数落到大。
一笔笔,一桩桩,全都数落了个够。
末了,哭诉道:“不孝子,连皇孙儿也不给母后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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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遇见他2
东风醉终于松了口气,情知数落到这儿,太后该告一段落了。
他猜得没错,太后终于如他所愿住了口。
东风醉再不敢反抗,乖乖地趴在床上。
“各位太医,给朕诊病。”
于是乎,东风醉的绝世美背被众位大夫一而再,再而三地诊视了个遍。
直到最后一位御医也向太后禀报:“回太后,皇上龙体无恙。”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满面笑容来到床前坐下,抚摸着东风醉的背。
“皇儿,你没事就太好啦。”
东风醉欲哭无泪。
这叫什么世道?
不是说当皇帝的可以为所欲为吗?怎么他这个皇帝得不到片刻自由?
只除了在房中装睡的时候。
刚才,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耐过来的啊。
依着他平时,也许就睡觉了,随便太后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可偏偏昨晚被古乐儿给害得几乎睡了一个晚上,如今哪里还睡得着。
睁着眼睛活受罪,这罪受得大了。
古乐儿,说到底还是怪这可恶的古乐儿。
害得东风醉受罪的古乐儿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东风醉,她为了明珠楼开张的事正忙着呢。
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明珠楼,哪还有空去想东风醉。
只偶尔想到他,想象着他被太后和御医们强迫诊病的样儿,会抿嘴一笑。
如她所料,明珠楼今天出奇的热闹。
几乎半个城的人都挤到明珠楼来了。
茶楼内坐不下,很多人便挤在街道外面,一度造成交通堵塞。
李宰相不得不专门派了人来违护交通秩序。
这也难怪,有传说中的后妃可看,还有人慷慨解囊,干么不来?
可惜,他们吃白食倒是吃到了,却没有看见后妃公主,只看到茶楼内冯太尉一张臭哄哄的脸。
人实在是太多了,后妃们和风灵公主都躲在茶楼后面看热闹。
就连一向大方的古乐儿,也能避则避,轻易不露面。
明珠楼的人手足够多,古乐儿给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具体的工作。
因此,人虽多,忙虽忙,却有条不紊。
相较之下,反而不如之前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忙碌。
后妃们隔着纱窗看了一阵子热闹,闲得无聊,干脆摆开一张桌子搓麻将。
外面的茶厅内不时传来阵阵叫好声,几乎冲破屋宇。
庄爱怜没有搓麻将,同古乐儿一道坐在窗前。
聆听了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乐儿,其实我很喜欢歌舞。”
古乐儿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问道:“你是说,你想去表演?”
庄爱怜难为情地点点头,绞着手巾。
“想想罢了。象我这样的身份,出去表演歌舞,那不是败坏门风吗?肯定会被人嘲笑,而且我家里人肯定不会放过我。”
古乐儿蛮同情地看着她。
在这个时空,表演歌舞都是下等人做的事。
“其实,在我的家乡,擅长歌舞的人不但不会被人瞧不起,而且还有很多人崇拜他们,把他们称作明星。”
庄爱怜羡慕地说:“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想去啊。乐儿,你的家乡在哪?”
古乐儿含糊其辞地回答:“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哦。”
这回换作庄爱怜同情古乐儿了。
古乐儿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个好主意。
“爱怜,你想表演,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
“真的?有什么法子?”
庄爱怜眼中闪出了光彩。
古乐儿点点头。
“嗯,你可以换个身份呀。取个艺名,上场的时候脸上蒙块面纱,不就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了。”
反正在这个时空,蒙面纱似乎是件非常寻常的事情。
比如说,踏雪公子。
一想到踏雪公子,古乐儿心里又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还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吗?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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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遇见他3
古乐儿没有想到,当天,她便又见到了踏雪公子。
庄爱怜听了她的提议,一拍大腿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古乐儿淡笑。
这些后妃们在她的影响下也慢慢坠落了。
能想象一个后妃如此没有形象地拍自己的大腿吗?
能想象一群后妃咋咋乎乎地搓麻将吗?
若是被外面那群人看见这个房间里的情形,恐怕眼珠子都该跌出来了。
桌旁的玉妃狠狠地推出三张牌。
“杠了。”
然后又扭头对庄爱怜说:“爱怜,你想表演尽管去,我们替你保密。”
“对,尽管去,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
其余的人附和。
庄爱怜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激动兴奋的红晕。
若不是今天的节目排满了,若不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真想现在就跳下去表演。
“乐儿,真的没事吗?”庄爱怜不敢确信地问。
“放心啦。人家都知道我们的身份,没有谁敢来砸场子的。冯太尉就算想,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来。”
古乐儿鼓励庄爱怜。
古乐儿分析得没错,知道明珠楼是后妃们和公主开的,谁也不敢来刁难。
甚至,来的人还怀着点景仰的心态。
后妃呀。
公主呀。
那是身份多高贵的人呀。
昨天,就连一向横行惯了的冯太尉都没能讨得了好呢。
当然,谁也不敢提冯太尉几个字,谁也不敢朝冯太尉的方向望上一眼。
冯太尉很生气,从他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他昨天没能挑了明珠楼,反而还得向古乐儿陪礼道歉,还得掏腰包请人白吃白喝。
来的人越多,冯太尉的火气越大。
因为,那意味着看他笑话的人越多,他的钱包越瘪。
古乐儿啊古乐儿,本太尉不能明着来,难道还不能来暗的吗?
看你今天怎么逃脱我的手掌心。
冯太尉心里狠毒地笑。
若不是他有了安排,他怎会忍气吞声坐在明珠楼任人参观?
依着他平时的脾气,早就甩手走人了。
但是今天,他不能走,因为他要制造他不在现场的证据。
几乎半个城的人都看到了,他坐在明珠楼,哪都没去。
古乐儿发生了什么事跟他无关。
古乐儿同庄爱怜聊了几句,又出去处理了几桩事,刚刚闲下来,便有一个伙计前来向她禀报。
“东家,有个刻版商找您。”
古乐儿大喜,急忙跟着伙计去见来客。
她每天都抽空写书,已将将《笑傲江湖》写出小半本了,正找人帮她打听替书刻版的商人呢。
这下,明珠楼刚开张,刻版商就来了,太好了。
古乐儿走进会客室,里面有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正在等她。
那个人大腹便便,头戴黑绸小帽,身穿暗青锦袍,一看就是商人模样。
古乐儿同他谈了几句,听他谈得头头是道,价格也很公道,于是提出要看看过去刻的样版。
刻版商现出为难的样子。
说:“东家,样版有很多种样式,而且很沉重,所以今日未曾带来。可否请东家跟我一道,去工场看看。”
古乐儿心想,去现场考察一下也好,反正明珠楼还有别的人在照看。
于是问:“贵工场在哪呢?”
“在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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