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叶见哄不住她们,只好说实话,叹了口气,道:“这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明明是世子先招惹我,但在老太君她们眼里,却全是我的不是,好像只要我死,这世界就太平了。既然我什么都不做,也是我的错,那我还不如真做点什么,也不枉背了一场黑锅。”
的确不公平,这种事情,不论谁对谁错,往往都是女人遭殃,不过,她想要做什么?香秀和深冬瞪着她,心都悬了起来。
“你们到底还学不学减肥餐?”南叶见无论如何,都消除不了她们的紧张情绪,只得拿出师傅的款来,这才让她们安静下来,忙活大小姐的饭去了。
倘若不去想以后的事情,日子还是挺安宁的,甚至是被所有厨娘,乃至于管事都羡慕的生活,早起做药膳,送到衡清轩,再给大小姐做减肥餐,送到撷芳馆,简直前途无量。
接连好几天过去,仍未有会做药膳的第二人出现,或许,会做药膳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么好找的,香秀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有了精神来八卦,等晚上收工回住处后,悄悄地问南叶:“那道苦瓜兔肉汤,前后味道千差地别,真是王大梁厨艺不精的结果?”
这时南叶正在酿豆豉,闻言停下手中的活儿,取了罐麻油小松菌出来给她看,道:“麻油小松菌,是一道很挑时候的小菜,刚做好的不能用,非得等到第二天,方才对味,而到了第三天,则又因为入味太深,只能弃掉了。”
香秀拿着罐子,翻来覆去地看,惊讶道:“照你这么说,这东西做好,也就只能用一天?这一天过了,就成废品了?”
“对。”南叶点了点头。
香秀想了想,明白过来:“王大梁那天,是现做的小松菌,所以药膳前后味道变了;而你后来用的,是事先头一天就做好的,对不对?”
南叶微微一笑,并未否认。
如此说来,是因为她耍了小手段,才使得王大梁被世子重罚的?她居然会主动出击了!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稳准狠,直接让王大梁被赶到庄子上去了!香秀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有点激动。
南叶则是感概万千,果然,环境造就人,谁都不可能一成不变,包括她自己,亦是如此。
☆、449。第449章 匪夷所思的要求
接连数日过去,能做药膳的人,一个也没找着,其实这也不奇怪,华朝那么大,能用的交通工具却只有寥寥几种,即便快马加鞭,从京城抵达下一个城市,也得好几天,更何况到了后,还得找人呢。但虞氏心急如焚,加之上了年纪,一急之下,就病倒了。
老太君病倒,全家都慌,尤其是二老爷顾诚和二夫人小虞氏。万一老太君病逝,夔国府马上面临分家,他们该何去何从?虽然以国公爷的个性,必然会念及手足之情,分他们一份家产,以保障他们衣食无忧,但自立门户,哪里比得上在夔国府里安逸?更重要的是,一旦分家,成了旁支,就连儿女婚嫁,都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他们当然更愿意住在夔国府里。
因此自从老太君病倒,小虞氏就衣不解带地伺候在老太君的病榻前,比任何人都要尽心尽力,顾诚也暂停了寻花问柳,四处寻访名医,亲自煎药,显得孝心十足。
此时大老爷顾谅人在外地,一时无法赶回来,只得采买了昂贵的补品,使小厮送回府中来。一向潜心向佛,不大出房门的大夫人康氏,干脆把小佛堂搬到了荣寿堂,在照顾老太君的同时,时时上香,以祈求老太君早日康复。
虞氏一向看不惯康氏,认为她太过于清高,但对于礼佛一事,却是赞同的,尤其是在自己病后,格外信奉菩萨。康氏投其所好,就在她房中摆上了桌椅,当着她的面,焚香净手,为她抄写佛经,老太君对此特别满意,破天荒地地对康氏露出了笑脸。
小虞氏因此愤恨不已,认为照顾老太君的重活累活儿,全是自己做了,康氏不过写了两笔字,轻松又自在,就得了老太君欢喜,实在是不公平。
但康氏是长嫂,是国公夫人,又是长公主,不顾哪层身份,她都惹不起,就算心里不满,也只能忍着。
忍得久了,心里愈发不平衡,小虞氏左想右想,觉得康氏的日子,过得太顺了,应该给她添点堵,于是寻了个机会,故意装作安慰她的模样,道:“大嫂,世子赠玉佩给厨娘的事,我都知道了,您别太放在心上,还是身体要紧。”
“什么玉佩?什么厨娘?”康氏却跟头一次听说似的,满脸诧异。
她竟不知道?她们为此都忙活大半个月了,她这个当娘的,却根本不知道?!小虞氏本是想给康氏添点堵,却没想到,才刚开口,自己的胸口先堵上了,半晌方才喘过气来,道:“世子私下送了一块树叶形状的玉佩,给一个叫南叶的二等厨娘,那玉佩的背后,还刻的有字,是什么‘干干拒酒,在喝汁粥,要跳树女,菌子好求’,这可是私相授受,大嫂竟是不知?”
康氏看着小虞氏,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方才有些头绪,试探着问:“可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虞氏的脸有些红:“对,对,就是这句,我没念过书,哪里晓得这些,跟着学个音儿罢了。不过他们都说这是一首情诗,****至极,世子居然拿来赠一个厨娘,实在是太败坏府中风气,大嫂你可得好好管管。”
康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唇角却是朝下的,看得出不是很高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是诗经中的佳句,何来****之说?再者,世子与厨娘,乃是主子与下人,世子给厨娘玉佩,该用一个‘赏’字,和私相授受,全无关系,弟妹身为夔国府二夫人,不知多少人看着,用词遣句,可得慎之又慎。”
康氏的话,义正言辞,而且对于小虞氏来说,还有点深奥,她根本听不大懂,只能张口结舌。但就此败下阵来,她如何甘心,想了一会儿,又道:“就算是赏,也不能赏一首情诗,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世子是要娶亲的人,未来的女家,可不会高兴听到这些。”
康氏终于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对此,世子是如何解释的?”
世子?在这件事情中,她们光想着除掉南叶,还真没过多顾及世子的想法,小虞氏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来世子对此是如何解释的,只得道:“世子还能怎么解释,自然是不管不顾,一意孤行了,就在老太君没收了那块玉佩没多久,他居然又送了南叶一块!”
“是‘赏’。”康氏先纠正了小虞氏的用词,然后才问,“你们怎知世子又赏了那厨娘一块玉佩?”
“这……”小虞氏居然又不知如何回答了,想了半晌,才道,“这第二块玉佩,和头一块一样,都是树叶形状的,自然还是世子赏的。”
康氏不高兴了,道:“原来你们既没有调查,也没有问话,全凭一番想象,就给世子定下罪名了。”
小虞氏张口结舌,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心中不禁暗恨,这康氏也太伶牙俐齿了,她分明是来为难她的,却没想到,反被她给为难住了。
康氏道:“不过一点小事,实在不值得各位费心,谁年轻的时候,没点风流韵事呢,我看世子并没有做什么,反倒是有人居心不良,非要将事态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世子当然会静悄悄地进行了!她们是为了夔国府的风气着想,是为了世子的将来着想,怎么就是居心不良了?!小虞氏气得一口气又憋在了胸口,硬生生的疼。
正在此时,床上的虞氏咳嗽两声,醒了。
小虞氏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起身,就要过去。康氏却抬眼看她,道:“老太君正病着,不宜操劳,更不宜费心,弟妹如此孝顺,想必不会拿这些小事去烦扰她老人家的。”
这是威胁么?!不过,老太君的确才是她在夔国府立足的根本,没了老太君,她连夔国府都没法待,何谈其他?小虞氏一口银牙咬了又咬,险些咬碎,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先不提,且等老太君治好病,养好身子再说。
此时,康氏已走到了虞氏床前,弯腰问她:“老太君可感觉好些了?”
虞氏双目无神,面色浮肿,有气无力地道:“几顿都没吃了,能感觉好些?”
确实,她自从病倒,每餐都没吃什么东西,照这样下去,就算没病死,也得饿死。康氏心里着急,忙道:“那媳妇让厨房做些吃食送来?您想要吃什么?”
虞氏想了想,道:“我想要吃一样既清淡,味道又重的菜。”
既清淡,味道又重?这两样特性,不是矛盾的么?她莫不是病糊涂了,才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康氏愣住了。
☆、450。第450章 你想不想赌一把?
虞氏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康氏回答,还道她是不乐意,沉了脸让叫小虞氏来。
康氏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连忙先应了下来,转过头去时,却是眉头微颦,一筹莫展。
小虞氏见了,很有些幸灾乐祸,走过去问:“有什么事情,能让大嫂为难?”
康氏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径直唤来丫鬟,吩咐道:“告诉西厨房,给老太君做一道既清淡,味道又重的菜。”
那丫鬟,是她从自己屋里带来的,早练就一身淡定的本事,闻言虽然吃惊,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倒是小虞氏惊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嫂,这世上,哪有既清淡,味道又重的菜?这是刚才老太君吩咐的?莫不是她老人家病中口齿不清,你听错了?”
康氏的表情,淡然至极:“那是西厨房的事,身为主子,我只用交代下去便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上位者的风范立现,这正是小虞氏做了几十年的夔国府二夫人,也没能学会的东西,一时间又嫉又恨,只顾埋头生闷气去了。
这一道来自于大夫人的吩咐,很快经由丫鬟的口,传到了西厨房,惊呆了一众人等。
马六嫂身为西厨房掌事者,对主子的命令,负主要责任,自然比其他人更急,忙忙地左拉南叶,右拽卢梅芳,急问:“清淡和重口味,不是矛盾的么?刚才是我听错了?”
主子给西厨房的任务,做好了,是马六嫂得最大的一份赏赐;但如果做不好,也是她受最大的一份责罚,因此卢梅芳见她烦恼,很有些幸灾乐祸,道:“你没听错,大夫人派来的丫鬟,的的确确就是这样说的。”
这,这是在故意刁难他们吗?可大夫人为人一向宽厚,连意见都不会多提的,怎会突然给她们出这样的难题?马六嫂迷茫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大夫人这几天,不都在荣寿堂照顾老太君么?这大概是老太君的意思罢?”她越说越觉得这逻辑很顺,渐渐地激动起来:“老太君肯定是病糊涂了,随口说了一样想吃的东西,也不管做不做得出来,就报到西厨房来了!”
就算老太君是因为病糊涂了,才提出这样自相矛盾的要求,她们身为下人,也得依样做出来,卢梅芳想着想着,又开始幸灾乐祸,也不说话,就看着马六嫂,等着看她受个天大的委屈,然后被责罚。
马六嫂愁眉苦脸地叹了会儿气,道:“罢了,懒得想了,就等着受罚罢,反正这样的吩咐,谁都看得出来是在为难人,即便做不出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卢梅芳本想讥讽她两句,但想到自己也同样没辙,便没出口,而是远远地走开了,不然待会儿马六嫂受罚时,把她也捎带上,可就倒霉了。
南叶一直垂着头,没有做声,马六嫂见了,以为她也在沮丧,安慰她道:“主子们在病中时,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不用特别理会,等她们病好了,就不太会追究责任了。”
这也就是说,病没好时,还是会追究责任的,马六嫂说着说着,自己的心情又糟糕起来。
谁知南叶听了马六嫂的话,却猛地抬头,问道:“马六嫂,如果得嘉奖的几率,和受罚的几率,是一半对一半,您愿不愿意赌一把?”
“什么意思?”马六嫂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频率。
南叶道:“我这里有一道菜,兴许能让大夫人满意,但这也仅仅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一切都是未知数,不知马六嫂愿不愿意搏一搏。”
她果真有主意!马六嫂激动起来,同时又有点困惑:“这是你立功的机会,怎地却问我愿不愿意搏一搏?”
她立功的机会?算了,老太君正恨她入骨呢,若是听见那菜是她做出来的,哪会肯吃?南叶摇了摇头,道:“我才刚卷入是非,最近还是少露面的好。做这道菜,的确会担一定的风险,马六嫂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算了?怎么能算了!从来富贵险中求,她胆子虽然小,但不是小在这种地方的!马六嫂毫不犹豫地道:“是什么菜,你教我!若是我学不会,就直接由你来做,然后以我的名义送上去!”
真想不到,关键时刻,马六嫂还是魄力十足的,南叶点点头,道:“这道菜,做起来其实很容易,我这便去取调料,还请您等等我。”
西厨房什么调料没有,还需要特意去取?看来这样调料,非同一般了。南叶进西厨房才多久,做过的小菜和调味品,已是数不胜数,真不知道她那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的。马六嫂感慨着,让她去了。
南叶回到住处,院中,支有两张扁筐,筐中晒着黑黑干干的豆豉。这些豆豉,前几天刚从金丝陶缸中取出来,反复蒸晒,今天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她走到扁筐前,抓起几颗豆豉,先看成色,后闻味道,最后将其掰开,看了看里头的干湿度,满意地点点头,从屋内取出只瓷罐,装了一罐,捧着回西厨房了。
马六嫂站在小灶间门口,看见她回来,远远地冲她招手。
南叶走过去,扬了扬手中的瓷罐,示意她看。
马六嫂等她进了屋,关上门,方道:“无论这道菜,能不能让大夫人满意,都是秘方,不能轻易让她们看见。”
虽然南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秘方,但有时候,保持一些神秘感,还是很有必要的,起码吃菜的主子,会比较有满足感,因此她并没有表示反对。
马六嫂接过她手中的罐子,打开闻了闻,惊讶道:“这是什么,好香!”
南叶笑了笑,答道:“这是豆豉。”
“豆豉?这就是豆豉?”马六嫂又闻了闻,“我只是听说过,未曾见过,你居然还会做这个!”
感谢大天朝的地沟油,感谢大天朝的各种添加剂,在穿越前,为了饮食健康,很多东西,她都坚持自己做,豆豉便是其中一样,所以到了华朝,亦是手到擒来。南叶拿勺子舀起几粒,递给马六嫂,道:“我并未做太咸,还不知味道如何呢,马六嫂您尝尝。”
马六嫂接过勺子,喂入口中,细细嚼了几下,惊讶道:“我听说这东西,是穷人才吃的,却没想到竟如此鲜美!”
“等豆豉遇上排骨,才叫真的鲜美呢。”南叶笑着,从墙上取下一扇排骨,剁去两头的弯弯,只余下中间的直排。
“你要拿豆豉做排骨?”马六嫂说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搭配,其实也挺矛盾的,豆豉明明是穷人家才吃的东西,却拿来配有钱人才买得起的排骨;不过,这样的组合,就能满足既清淡,味道又重的条件了?也不见得罢?排骨多油荤,再配上豆豉,只怕是腻得很,根本和清淡搭不上边啊……难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南叶才没有十足的把握,只告诉她,胜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