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说得凌姬脸色更难堪了。胡娘趁机又道:“我们都不想夫人您吃了这个暗亏,所以才来告诉您一声儿的!其实论带孩子,我和李娘也在行,何必非要她呢?夫人找个机会把她打发了算了!把添儿抱回来,我们替您看着,您还放心些呢!”
话刚说到这儿,素珠端着酒壶进来了。胡娘忙起身笑呵呵地对素珠道:“素珠,陪夫人喝酒呢!”
素珠道:“哟,胡婶子这么早就来讨岁钱了?”
“就怕给你讨完了我一点都捞不着了啊!”胡娘说笑道,“行了,你伺候夫人吃饭吧,我走了!”
素珠瞟了一眼她的背影,斟酒递到凌姬手边问道:“真是来跟您讨岁钱的?”
凌姬接过酒猛咂了一口,酒辣呛喉,引得她一阵咳嗽。素珠忙替她抚背道:“您慢些!怎么了?是不是胡娘跟您说了什么?”
“事儿都摆在那儿,还须别人来说吗?”凌姬说罢又喝了一口。
“什么意思啊,夫人?您可别听那胡娘乱嚼舌根子呢!”
“唉!”凌姬揉了揉心口,缓过了喉咙上的辣劲儿道,“我是看出来了,这院子我是可有可无的。”
“谁说的?夫人您肯定多心了……”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这饭……”
“搁那儿,我知道吃的,下去吧!”
素珠只好先退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回来时,发现凌姬喝多了倒在榻上睡着了,忙拿了两条被子给凌姬盖上。见桌上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酒壶,她心里更是纳闷。凌姬夫人极少喝醉,为什么那胡娘一来,就郁闷到要把自己灌醉呢?她越想越不对劲儿,出了房间便找胡娘去了。
胡娘正在灶房里,和李娘还有几个厨娘说笑。素珠进去将她拽到一边,肃色问道:“你刚才都去跟夫人说了什么了?”
胡娘一愣,哟了一声道:“素珠,你这是什么口气啊?我跟夫人说了什么了?你这有点像兴师问罪来的啊!”
“你少跟我绕弯子了!刚才你去夫人跟前嘀咕了几句,夫人脸色就不对了,你准跟她告了什么小状是吧?”
“这可冤枉人呐!”胡娘忙道,“我告谁小状啊?你说说,我告谁小状了?我就是去跟夫人闲聊两句,顺便讨点岁钱,这也不行吗?素珠啊,我看你真有点拿架子了啊!夫人跟前只能你待着,我们连近身都不让近了啊!”
“你不说是吧?回头夫人醒了我自己问去!我要是问出一两个好歹来,禀了贝螺公主要你这老货好看!”素珠不客气道。
“哎,你这什么意思啊?骂我是老货?素珠,枉你在大首领这院子里待了这么长日子,连点礼数都没学到啊?”胡娘那张脸立马红了,提高音量道,“你既然非得问,那我就照实说了!我是跟夫人说了些事儿,是关于那淮娘的。我好心提醒夫人,这还有错?倒是你,天天跟那淮娘好亲近,是不是打算撇了夫人认她做主母了?”
素珠不由火大:“闹了半天儿你是去告淮娘的状了?人家招惹你了?”
一旁的李娘过来帮腔道:“她招惹我们做什么?她眼里就当没我们俩在,怎么会招惹我们?”
素珠转头盯着李娘问道:“你也来跟着掺和?”
“去跟夫人禀报那事儿是我和胡娘商量过的,大家姐妹都来听听,替我们评评这理儿,看我们该不该跟夫人说,”李娘冲那几个厨娘招呼道,“那淮娘是能养孩子,可养孩子就该只养孩子,心眼生那多干什么?你们没听见,总搂着添儿说她对添儿有多好,让添儿记得往后报答她,有一回说得更过分,说:‘添儿,添儿,你就做淮娘的孩子好不好?往后淮娘就认你做儿子了!’你们听听,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真的假的?李娘你可别瞎说啊!”其中一个厨娘疑心道。
“我对着神灵发誓!”李娘举起三根手指头向天道,“我要说了瞎话,我出门就死,我媳妇生孙子没辟掩!”
“哟!”厨娘们立刻有七分信了。像李娘这种女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拿自己孙子的辟掩开玩笑呢?
素珠却不尽信,仍旧疑心道:“你当着听见了?莫不是听漏了听差了?”
李娘冷哼了一声道:“我还没老到那份上呢,素珠!我俩耳朵好使得很,一个字也没听差!那女人心里藏着歼诈,想做添儿的娘,你说这不是挖夫人心里的肉吗?我和胡娘去跟夫人提个醒儿,这有什么错?你倒一脸气冲冲地来问罪,你到底站哪边的啊?不会被那女人给收买了吧?”
“你胡说什么?我素珠始终都是夫人的人!”
“你既然是夫人身边的人,那就该帮夫人把那贱女人赶走!”
“可就凭你这么两句话把她赶走,是不是太冤枉人家了?你们俩又是好的了?把她赶走了,你们俩接手养添儿,便宜好像都叫你们给占了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凌姬撒酒疯
“呵!”胡娘双手叉腰地呵了一声,高声道,“还说不是给收买了,胳膊肘都拐大腿弯儿里去了!素珠啊,我看夫人是白养你了啊!我们都是一个寨子的,你怎么还帮起外人来了?像话吗?”
素珠正要辩驳,院子里却响起了一阵尖叫声。几个人立马跑出去一看,真是吓得不轻啊!不知道凌姬什么时候醒了,正满脸酒红与怀抱添儿的淮娘争抢着添儿。凌姬一边去抓扯孩子嘴里还一边骂道:“把我添儿还给我!你这恶毒的女人!想抢我添儿没那么容易!”
在场的人几乎都傻眼了!何曾看到过凌姬如此模样啊?她在这个寨子的贤德之名完全不亚于从前的若水和微凌吧?今天却因为一壶酒让全寨人都看了一场大笑话!若不是喝醉了,若不是心事重重,她也不会像个烈妇似的出来抢孩子吧!
添儿当场就被惊哭了,淮娘连连后退,生怕凌姬伤了添儿了。素珠忙奔过去,拦腰抱住了凌姬。胡娘则冲上前就甩了淮娘一记响亮的耳光,劈手夺下添儿,恶言相对道:“你没听见夫人怎么说吗?还死抱着孩子不撒手,你什么德行啊?想抢夫人的添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淮娘忽然被掌掴,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凌姬还在醉里,闹腾得越发起劲儿了,真真像那醉泼妇般地高声骂道:“谁是你儿子?你生得出来儿子吗?你生不出来儿子就要抢我的添儿,你什么良心啊?你良心是黑的吧!”
“可不是?”李娘在旁帮腔道,“还不知羞耻地说要认添儿做儿子,你也配吗?瞧着一脸斯文模样,背地里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呢!今天夫人不教训你,我们都想给你几巴掌了,不安分的东西,还不快滚!”
“你老人家掺和什么呀!”素珠使出吃奶的劲儿拦着凌姬,转头冲李娘喊道,“你闲这儿还不够乱是不是?不帮着劝夫人反倒起哄,看回头贝螺公主怎么收拾你!”
哄闹间,贝螺已经穿上衣裳走出了房间。刚刚才睡着,眨眼间就给吵醒了,一听还是凌娘那大呼小叫的声音,她忙起身出来瞧瞧。
见凌姬撒泼成这样,贝螺也吃了好大一惊,忙招呼阿越道:“叫那几个厨娘把凌娘先抬回屋里去!”
贝螺一发话,那几个力气大的厨娘立刻上前将还在撒泼的凌姬扛抬了回去。贝螺又喝散了围观的那些族人,然后匆匆上楼去看凌姬了。
回到屋子的凌姬仍旧不消停,酒劲儿还没散去,她怎么消停得下来?所以,那一屋子的桌椅凳子,珊瑚玛瑙全给她砸了。一番好闹后,凌姬也疲了,歪歪地倒在了地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这下,贝螺总算是放了心,让人将凌姬搬到了*上,然后回过身来问素珠到底是怎么回事。素珠立刻瞪了一眼旁边的胡娘和李娘,指着她们道:“问她们!问她们就一清二楚了!整天闲得没事儿干,就会搬弄是非!”
李娘立马回驳道:“哎,素珠你这是什么话?谁搬弄是非了?我们是替夫人担心,向夫人尽忠,这有什么不对?哪儿像你啊,夫人白养你这么些年,胳膊肘都不知道拐哪条大腿去了!”
“都打住吧!”贝螺喝停了争执的双方道,“说事情,别扯那些没用的!”
胡娘忙将之前跟凌姬说过的话又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跟贝螺说了一遍,胡娘说完,李娘又赶紧补了两句道:“贝螺夫人,您说她那爪子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点?像这种心思不正的您还是早早打发了好!”
“我也不能只听你们俩说,薇草,去把淮娘叫来。”
片刻后,薇草把淮娘领了进来。贝螺一眼瞧过去,只见那淮娘的右脸颊肿得甚是厉害,便问道:“这是谁给打的?”
胡李两个妇人都瘪瘪嘴,把脸转一边去了。素珠开口道:“不就是那些喜欢多管闲事儿的?刚才上去就甩了淮娘一个耳光,还嚷嚷着让淮娘滚!我倒是听了件新鲜事儿了,这大首领院子什么时候改姓胡了!”
胡娘脸一窘,立马回嚷道:“我那是替凌姬夫人抱不平呢!怎么?还打错了?像她那种心思不正的,别说打了,丢到塘子里淹死都绰绰有余!”
淮娘颇为无奈地看着胡娘道:“两位大姐,你们何至于此?”
“要不是你心眼坏,狐媚伎俩多,我们俩何必管那么多闲事儿?”李娘指着淮娘骂道,“我们是替夫人出气儿,替夫人守着添儿呢!你想拿添儿当自己儿子,想得美!”
“淮娘,”贝螺问淮娘道,“你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
淮娘并不隐瞒道:“我的确这样说过……”
“哟!可算还有点良心,自己肯认了!”李娘冲淮娘翻了个白眼道。
“不过,我只是因为瞧着添儿那脸盘子长得有些像我过世的相公,所以就想,倘若我能生下个儿子,大约也就是添儿这样子,所以才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我怎么敢拿添儿当自己的儿子,我这辈子是没福气再生了,早断了做娘的心思了。”淮娘面带忧伤道。
“不就是因为你生不了所以才起心的吗?你少找那些借口了,你那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
“李娘,照你这么说,我就不是人了?”贝螺瞟着她问了一句。
她慌忙辩解道:“奴婢怎么敢这么说呢?只是……”
“我倒真没看出来淮娘有那夺子阴谋,我就看见她衣不解带地照顾添儿了,添儿胖了,她却瘦了,你们俩那双眼睛是一点都瞧不出来吗?”贝螺打断了李娘的话道。
李娘忙辩解道:“贝螺夫人,她会带孩子我们认,可她背地里捣鼓着想把添儿占为己有,这事儿就过分了吧?都知道添儿是凌姬夫人难产生下来的,得来不容易,要夫人舍了添儿那等于是割肉啊!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不过眼这才出来说一两句公道话的呀!”
“两位大姐,”淮娘连连摇头,委屈道,“我何时想着要霸占添儿为己有了?莫不是为了那么一点小事你们就要陷害我至此吧?”
“什么小事?”贝螺问道。
“奴婢本不想提的,可奴婢万万没想到她们两位竟存心地要陷害我。奴婢自接手了添儿才知道,原来做这首领家的养娘是有许多好处的。譬如说,添衣裳置尿片的时候可以多领布,给添儿玩的小玩意儿也能顺手抹两件……”
“哎!”李娘和胡娘异口同声地叫唤了起来,“你少胡说八道啊!”
“那忍冬来说!”
贝螺说的忍冬,是之前派去一块儿照料添儿的那个小使女。那忍冬上前一步道:“淮娘说的确有其事,何止是布头小玩意儿,就是给奶娘炖汤熬粥的好料,她们也会扣下些东西。她们私底下也会拉奴婢和淮娘一块儿干这档子事儿,不过奴婢和淮娘都没答应,有一回,因为添儿的手摇皮鼓她们跟淮娘争执了几句,估计就这么惹着她们了。”
“什么手摇皮鼓?”
“添儿有好些手摇皮鼓呢,不过有一个上面缀了红珊瑚和绿松石的,特别好看。那天淮娘找不见那个手摇皮鼓了,就问了她们两句,她们俩便说那皮鼓坏了给扔了。淮娘不信,李娘就骂淮娘:‘不过就是个皮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回头禀了凌姬夫人,再添置几个就是了!就没见过你这样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以为自己是谁呢!’。”
“那小皮鼓我记得,是花尘那边送来的,挺小巧精致的一个小玩意儿。然后呢?”
“然后淮娘就说,添儿屋子里的东西劝她们最好别拿,万一被发现了她们准吃不了兜着走,可李娘说:‘别说拿那么难听,都是些添儿玩腻了不要的东西,没地方堆了,往常在凌姬夫人那边,夫人还会赏给我们孙子玩呢!你要不信,问问夫人去!你也就是一个养娘,夫人都不管,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你想当夫人啊?有那命吗你?’。”
“素珠,”贝螺喝了一口阿越递过来的温水问道,“往常凌娘真是这样做的?”
素珠白了李胡两人一眼道:“我倒是没听说夫人经常拿添儿东西赏给她们孙子玩!倒是她们脸厚,总跟夫人讨这个要那个,夫人心地好,一点点东西从来不跟她们计较,却把她们惯出毛病来了!如今去了淮娘手底下,讨不着好处了就自己伸手拿,这毛病公主你可得好好治治,不然这院子里就真没规矩了!”
李胡两人脸色大变,齐齐朝忍冬嚷道:“小丫头,你可别胡说啊!我们什么时候自己拿东西了?你是不是给人收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买下淮娘
忍冬道:“去搜搜你们两位大娘的屋子不就知道了?我记得前天还不见了一个玉扣,指不定又是你们拿去了!”
一听搜屋子,两人脸色更难看了。贝螺瞧出些端倪,当下吩咐阿越和素珠带了两个使女去搜。没过多久,她们便捧着两包东西回来了。
阿越鄙夷地扫了二人一眼,向贝螺禀报道:“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可真吓人一跳!公主您瞧瞧,这些都是从她们俩的衣箱里搜出来的,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是别人送给添儿添岁添福的。这可好,倒成了给她们添福的了!公主,这家里出贼了,您得好好管管才是!”
这下,那俩妇人慌神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求饶了起来。贝螺摁着心口,小小地翻了一下下酸道:“你们可真会挑时候呢!知道我最近身子不适,又得忙獒年节的事情,就肆无忌惮了是吧?”
“不是不是!”李娘哭丧着脸,连连摆手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就是想着添儿的小玩意儿太多,顺手拿点回头再禀报凌姬夫人,她也不会怪我们的。”
“顺手拿点?”贝螺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叫顺手牵羊吧!顺手牵羊也是偷,你们以为赖得过去吗?”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李胡二人连连伏地哀嚎道。
“原本你们拿了这些东西,我是可以轻饶的,不过就是些东西罢了,赶了你们出去也就是了。不过,你们那心眼实在是太毒了些!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居然跑来凌娘跟前胡说八道,你们不知道她最近有些忧郁伤神吗?还跑来编瞎话刺激她,存心是想谋害主母呢!”
“不敢!不敢!奴婢们哪儿敢啊!”两人大小声地叫唤着。
“还诋毁淮娘,说淮娘心思不正,我看最不正的应该是你们了!眼看着添儿身子骨强健起来了,带孩子这活比从前轻松百倍了,你们就想杀鸡取卵,赶走淮娘,自己得赏是不是?”
“没有!没有!”胡娘忙摆手道,“淮娘那事儿都是听她婆婆说的!她婆婆说,她原本就是有些*性子,狐媚招数,所以我们就信以为真了,以为她真的是想霸占添儿做大首领的女人呢!”
贝螺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