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什么人派你们来的?”獒战看着眼前的若水冷冷问道。
若水垂着脑袋,心里是一片苦涩的汪洋,说不出一句话来。沉吟良久,她才开口道:“你还是杀了我吧,獒战……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为了你那个绝美的主上?”獒战冷讽道。
若水怅然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张小小的帛绢被扔到她面前。她垂眉一看,正是她塞进乌雅怀里的那张帛绢。她脸上划过一丝惶然,声音略显不稳道:“什么意思?”
“你还要装吗?”獒战蔑视道,“这样装下去有意思吗?好,你不说,我来帮你说。这份绘有我们獒青谷北边地图的帛绢是在乌雅身上找到的,也是你昨晚在打晕乌雅后塞进她怀里的。你和乌雅都是你们那个绝美的主上派到我爹身边的,目的为何我不清楚,但绝非好意。”
若水深吸了一口气,绝然地合上双目,缓缓吐了出来道:“你们把乌雅抓住了?”
“区区一个女人需要我费太大力气吗?”
“那你们应该已经从她嘴里问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情,为何还要来问我?”
“她抵死不说,说她不会出卖她的主上。”
“难道你以为我会出卖主上吗?”若水笑容惨淡,睁开眼看着獒战道,“不,那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
“为了你这种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的男人,出卖我的主上那是不值得的。”若水说着这话,心里在抽抽地疼。在过去那些日子里,她不是不没想过倒戈,只要獒战一点点温情或许她就倒戈了。但獒战待她始终如陌生人一般,且渐行渐远。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现在肯要了你,你就什么都说了?”獒战带着轻讽口气问道。
“呵!”若水听出了獒战话里那股子嘲讽她的味道,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从来都没正眼看过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卑贱的侍妾而已,对吗?”
“不是你原本的身份让我觉得卑贱,而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不齿。从你接近我爹开始,你嘴里有过一句实话吗?比起微凌夫人,你嘴里的实话或许更少吧?你需要的应该不是别人正看你的目光,而是我獒蛮族所有的秘密,不是吗?”獒战不屑道。
“那么……”若水揉着心口颤声地问道,“如果我不是带着目的而来,如果我没有为主上效力,如果我们仅仅是那么遇上了,你会不会对我有所不同?”
“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否则你的如果全都是虚的。还是不必说这些闲话了,痛快点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和乌雅混进獒蛮族来的?乌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她是怎么跟了你的主上的?”
若水扭过脸去,语气轻缓态度却很坚决:“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对不起我的主上,你什么都问不出的,直接杀了我得了!”
“你就这么想跟你肚子里的孩子同归于尽?”
“他对我而言,是个不该出现的生命。按照主上的吩咐,我是不能为獒拔怀孩子的。既然我今天落到你手里,那你就把我们母子处决了吧!”若水口气里透着一丝绝望道。
“看来绿艾没有说错,你的确是不想为我爹生孩子,不过你是我爹的女人,轮不到我来处决你,一切等我爹回来再说。你好好待着这儿吧!想清楚了愿意说了,再派人来找我!”
獒战起身往外走去,快走到洞口时,若水忽然转过身来叫住了他。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改变主意了?”
若水轻轻抽泣了一声,语气哀婉道:“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是真心喜欢过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主上的吩咐,并非我情愿,倘若能选择,我也想拥有金贝螺那样的身份和福气,可以风风光光地嫁给你……怪只怪我时运不济,命数太糟,这辈子终究只有遇见你的命,没有与你相好的份。”
“别去羡慕别人,别人的苦你又怎么能看得见?你以为我娶金贝螺是因为她夷陵国公主出身吗?再告诉你一件事吧,”獒战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上回金贝螺忽然失踪并非失足掉下山崖,而是我偷偷放她离开的。”
若水瞳孔微张:“为什么?”
“理由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原本可以不娶她的,即便她是夷陵国公主,所以,你出身王室还是贱民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分别,一个足够强悍的男人择偶是不需要顾忌那么多的,只要看得顺眼就行。我看不顺眼你,这就是你永远无法成为我的女人的唯一理由,跟你的命无关,跟你的出身无关,明白了吗?”
獒战说完拂袖而去,留下痴痴发呆的若水痴痴地望着洞口消失的那个身影。
与命无关?与出身无关?獒战不会说喜欢两个字,但他刚才的意思就是说他喜欢金贝螺,不喜欢自己,这就是自己无法成为他的女人的唯一理由。
这是多么真实却又是多么令人心痛的理由!在这世上能遇到几个择偶不计出身且位高权重的男人?世间的男人大多为名利所困,即便有一腔柔骨情肠,在权势与财富面前,也不过化作一缕灰烟飘走了罢了。好容易遇上一个不俗的,但终究还是这样错过了……
若水双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她知道自己已经败了,无论是主上的任务还是对獒战的痴心,全都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若将这一切归罪于乌雅其实并不公平,倘若自己未曾爱上獒战,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的头脑的话,结局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之药,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忽然,她感觉一阵腹痛,整个人瞬间晕厥了过去……
两天之后的晚上,獒拔从寨外回来了。当他听獒战说完了这次捉细作的事情后,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低沉地问道:“白果那边可有问出什么事情?”
獒战道:“已经审过了,白果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若水应该是瞒着她的。那女人如此地狡猾,怎么可能轻易地透露事情给白果?”
獒拔脸上一道青一道紫道:“是啊……她的确是够狡猾的……能骗了我两年之久,还真有点本事儿呢!”
“您也别太生气了,她怎么可能瞒得住一世呢?她在您面前露馅是迟早的事,只是这回刚好撞上乌雅这件事就顺带把她给牵出来了。”
“上回绿艾小产那件事之后,我也察觉到她不对劲儿,似乎有点表里不一了。打那时候起,我就动了不想要她的念头,可谁知道她居然又怀上孩子,我不得不暂时留下她。原本是想她生产之后再打发了她的,哪曾想她竟还是个大有来头的!那个主上,你可有眉目?”
獒战摇头道:“暂时没有。贝螺故意套过乌雅的话,听乌雅的口气,那个主上颇为神秘,乌雅对他非常地信任和拜服,乌雅还说过有些人跟了他好几年都见不到他一面,可见他隐藏得很深。”
“凭着这些线索能想到谁吗?”
“可疑的人很多,没法确定到底谁,所以我打算从乌陶族开始查。”
“乌陶族?”
“乌雅毕竟是乌陶族的公主,她是怎么跟那个主上认识的,寨子里未必没人知道。私下查问,或许能问出些线索来。”
獒拔点点头道:“没错,你这么查是对的,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那若水和乌雅的事您打算怎么跟族人们交代?”
“就说乌雅不死心,起心报复怀孕在身的若水,令若水小产至死,就这样。”獒拔略显得心烦道。
“那爹真的会处死若水吗?”
獒拔不屑道:“让她死还不简单,可我不会这么快遂了她的心的!敢骗我的女人绝对没一个有好下场!况且,她不单单是骗了我,还让我白白没了一个儿子,这女人我会慢慢地收拾的!”
“那么绿艾呢?此事证明与她无关,不如放她离开,反正爹对她也没什么兴趣了。”
“随你吧!”獒拔略显忧烦,挥挥手道,“全都打发了也好,反正我看着也挺烦的。女人这玩意儿,没一个是实在可靠的,都像你娘一样地会撒谎会演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狠狠地捅你一刀!所以战儿,对女人你始终要留一手,以防万一啊!”
“我想贝螺不会的。”
“有些事说不清楚的,虽然爹也觉得贝螺不会。好了,爹累了,想歇一歇,你下去吧!”
“爹您早点歇息,我先出去了!”
獒战走后,獒拔脸色全变了,所有的愤怒和郁闷全都写在了脸上!再一次,他獒拔再一次被一个女人给欺骗了!虽然他对若水并没有几分真心,但相比他这些年来睡过的女人,他待若水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同的。他以为那女人够乖巧,但谁能想到温柔的羊皮之下却是一只恶毒的蝎子!
“可恶!”獒拔一掌掀翻了手边的茶几,霍地起身往外去了。
他去了寒洞,若水暂时被关押在了那儿。当牢笼里的若水看见獒拔时,吓得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想挪动身子却浑身无力。刚刚小产了的她还虚着。
獒拔弯腰钻进了那间阴暗的牢笼里,紧咬着牙龈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她。她缩着头,不敢去看獒拔的眼睛,她能想象到这个男人此时想要撕碎她的心情。
“听说你有个绝美的主上,为了他,你宁可带着我儿子一块儿去死,是吧?”獒拔用手捏住了若水的下巴,粗鲁地抬了起来,目光里全是骇人的厉光。
若水嘴唇在颤抖,全身都忍不住地战栗着:“是……你不必白费……白费心思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杀了你?你以为你会死得那么容易吗?难道你的主上没有交待过你千万别暴露了身份,否则那一定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你折磨死我也无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可未必,”獒拔松开了手,轻轻地在若水脸上拍了几下,“那得看是你对你主上够忠诚,还是我手段够残忍,不急,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是吗?”若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开了獒拔的手,憎恶地看着他道,“你就不怕我主上杀你跟前来吗?我主上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你那宝座坐不了多久的!”
“呵呵……”獒拔干笑了两声道,“来了更好,我正愁没处找他去,他愿意来我非常乐意接待他。他那么盛情地送了你和乌雅来伺候我,我一定会备一份更重的礼还他的。不如这样,告诉我你的主上是谁,我派人去请他,这样你们主仆二人就能更快地见面了。”
“休想!”
獒拔脸色一暗,扬手就甩了若水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回声散去时,若水都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獒拔冷漠地看着她骂道:“践人!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你那主上了?他总归是要夺我这獒青谷的,不露面,一辈子当缩头乌龟怎么夺?等我找到了他,送他来与你一处做对死命鸳鸯如何?”
☆、第二百章 意想不到的事
“呵呵呵呵……”若水趴在石*上,笑得声嘶力竭,仿佛疯癫了一般。
“你笑什么?”獒拔喝道。
“呵呵呵呵……”若水又连笑了几声,缓缓转过头来望着獒拔,一脸赴死的绝然道,“你真的想成全我的话,那就把獒战送来吧!”
“战儿?”
“你不知道吗?我很爱獒战!在我来到獒青谷的第二个月我就喜欢上了他,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发脾气的样子,喜欢他任性胡来的随性,喜欢他所有的一切……”
“闭嘴!”
“就连跟你同房,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不然我会恶心无比,难以下咽!”
“啪!”又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獒战表情彻底扭曲了,冲她怒吼道:“践人!你给闭嘴!”
“就算……就算你打死我……我心里爱的人始终还是你的儿子獒战!”若水喘着粗气道,“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方寸大乱头脑不够冷静……你应该谢谢你的儿子……没了他……你根本识不穿我!其实你很可怜你知道不知道?你没发现你是个既可怜又孤单的老人家吗?”
獒拔怒了,一把将若水从*上抓了下来,狠狠地撞向了石墙。若水尖叫一声后,仰面倒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额头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水。
獒拔迈步过去,弯腰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目光阴冷道:“你没资格喜欢战儿,战儿也根本不会喜欢你!那个最可怜的人不是我,是你!我还有我儿子,可你呢?你什么都没有了,你死忠的主上或许现在已经放弃你,另寻相好的了!有那功夫来可怜我,倒不如好好可怜可怜你自己!看看你这张原本如花似玉,桃红嫩白的脸,现在变成了什么鬼模样了,还有男人肯要你吗?践人!”
一掌掼在地上,獒拔冷漠而去。额头撞在地上的若水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间幽暗冰冷的牢房,眼泪掉得如穿线帘子似的——主上,主上你在哪儿?你会不会来救我?
此事过去了半个月,寨子里已经没人再讨论獒拔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出事的事情后,獒拔似乎还没有从被欺骗的郁闷中走出来。据贝螺小小地统计了一下,她公公居然连续半个月没有睡女人了,这简直就是獒青谷十大奇迹之一啊!
很快到了九月份,族人们都忙起了秋收和储备的事情,捡拾麻籽榨油,搓麻绳纳鞋底儿,收拾打谷场,进山林采集各种野菜和臭椿树枝,屋顶有漏的这时候也该补补了。
今年贝螺的园圃也小小地丰收了一把,那几棵枣树就贡献了六七筐枣子,几株青葫芦也硕果累累,大小葫芦摘了好几十个,另外早前种下的药材如黄精,玉竹以及党参等都收获颇丰。
这个月的喜事还不止于此,月中时,穆烈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蜀葵娶回家了,到了月底,獒昆和木棉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转眼到了十月上旬,寨子里除了忙着收稻谷之外就是忙獒昆的婚事了。
那天天不亮,婵于夫人就来找贝螺了。獒战比贝螺先醒,翻身下了*,打开门睡眼迷蒙地问道:“婶娘,是不是太早了点啊?”
婵于一看是獒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吵着你了吧,獒战?对不住了,婶娘就是有些事儿比较赶,这才着急来找贝螺的。”
獒战打了个哈欠,迈出门来顺手把门一关,抄手靠在墙边道:“再赶也得等她睡醒吧?这一两个月前前后后的事情忙了个没完,最近又摊上收谷子和酿酒的事,再加上獒昆的婚事,忙得简直话都没跟我说两句了。您也别吵她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婵于笑了笑道:“这做主母的遇到春秋两个时节哪儿有不忙啊?这么巧又赶上穆烈和我家昆儿娶亲,她自然是要忙一点的。等过了这阵子,婶娘肯定会好好谢谢她的!是这样的,昆儿大婚我还是给我娘家那边捎了个信儿,原本以为他们会因为上回那事不来了,没想到我大哥还是通情达理的,给我回了话说要来。可你二叔知道了这事牛脾气又犯了,说来了也不让进寨子,你说这叫什么话啊?”
獒战斜倚着墙,懒懒地揉了揉太阳穴道:“二叔啊……自打微凌走了之后就没正常过了,您管他干什么?我还不信他会在自己儿子大婚上捣乱让自己脸面难堪,您别管他说了什么,该怎么办您还怎么办就是了。”
婵于忧心道:“你都说你二叔不像从前那个二叔了,我能不担心吗?万一他又发起疯来,给我娘家人脸色看,那我可真活不下去了!上回也是他推了我侄女儿那门亲,我娘家人不跟他计较还肯来给昆儿贺喜,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这回要是来了都不让进,你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