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栗夏暂时不想去管。
“大兴的国师吧?”
栗夏当然知道今天谁要来。
这些人大概就是大兴那边比较出色的年轻人了,一看就是来踢馆子的。
“唉唉; 你身上不错啊。”莫阳城在栗夏身边蹦跶; “本来啊,我来你们大兴就是找苏靳的; 当年在战场上看见过他,就比我大了两岁,手起刀落那叫一个狠。”
莫阳城自顾自的说着,“不过听说他弃武从文了,真是孬; 好歹让我……。”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因为栗夏的拳头已经又过去了。
“唉唉唉。”莫阳城避开; 眼尾翘起来; 整个人明明就很兴奋,又要装出衣服努力克制的样子,“这可不是我先动手的啊; 范霖你看见了吗?这可是他们自己先动手的。”
莫阳城又躲开栗夏的攻击,拇指的指腹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眸中神色沉下来。
“我这可就是迫不得已的了啊。”
而就在他准备好好的会会栗夏时,栗夏身后突然露出一只白皙的手。
轻轻扣在她的后衣领里,把她往后面一带。
栗夏感觉到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身后是熟悉的新雪冷香。
“你哪位啊?”
莫阳城还是没能成功动手,有点不开心,抬头紧紧的盯着苏靳。
“不是听说你就是为了我来的大怀?”苏靳半点好脸色都不给,“怎么现在不认识了?”
莫阳城先是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眼。
“你……。”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时候尚且跟着栗行风在战场上磨砺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眉眼未长开的少年。
彼时少年一身黑色盔甲,脸上都是血,在严寒的冬日里被浇上一层又一层的腾腾血热,化成白雾,模糊他的视线。
莫阳城的手不自觉的就拢起来。
那时候还没有大兴,他只是那个不太安分的番邦小国的一员,被那些完全不在意他是不是一个半大孩子的官员拉到了战场上凑数。
他离苏靳站的很近。
却一步都不敢往那个少年的身边走去。
而如今的他也依旧非常庆幸那时候的那个决定。
他要是过去了,肯定会没命的。
“你倒是,变了很多。”
莫阳城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没有了一点刚刚的跃跃欲试。
“范大人想看我大怀的技校,该找人来和我说一声,我亲自带你看才是。”苏靳把栗夏拉到自己的身后,对着范霖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庆阳不懂事,我代她给你的徒弟道歉。”
栗夏这才知道这个叫做莫阳城的原来是这个面具男人的徒弟。
“是阳城的错。”范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苏靳,“不请自来是我们冒昧了,大怀技校果然人才辈出。”
“噗!”
莫阳城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一众学子脸上都露出愤怒的表情。
他们都不甘心,莫阳城也不过是一个好逞凶斗狠的莽夫而已。
尤其是文校的人,本来连武校的人都看不惯,就更加不会喜欢大兴那边来的人了。
“还要参观吗?”
苏靳往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不必了。”范霖摇头,“这些孩子们一路舟车劳顿,也该休息一下。”
两人不紧不慢的打着官腔,听的栗夏分外的想翻白眼。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技校的大钟响了。
正是该吃饭休息的时候。
栗夏挥了两下手就让这群人给散了。
明明手酸的快要掉下来了,但是众人还是忍着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只不过最后这件事情还是传到了怀帝的耳朵里。
他捏着眉心,看着站在面前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栗夏。
“我说你一天到晚不找事情就难过对吧?”怀帝简直痛心疾首,“夏夏你让舅舅说你什么好?人家才刚来你就打人?”好歹也忍个三天是不是?
“是我的错。”栗夏坚决认错,死不悔改。
“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怀帝刚想继续教育一下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外甥女,就看见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栗夏眨了眨眼睛,走出去看。
看见远远的一面墙上,莫阳城正整个人倒立着,后背紧紧的贴在墙上,然后用两只手撑地,一点点的,沿着墙面慢慢的移动。
怀帝找人去问了。
才知道原来是范霖惩罚他之前口出无状,让他倒立着贴着宫墙一直走。
华帝听到这儿消息之后,脸色沉了沉。
“我觉得大兴在向我们示威。”他神情及其严肃,“所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认输。”他看着栗夏,沉默了一会儿。
……
“嘁,没劲儿。”
莫阳城一边沿着宫墙走,一边看着那些假装路过又悄悄的看着他的小宫女。
这个身段好。
那个眼睛大。
他一个个的看着,还勾唇对着她们笑的撩人,被他看见的小宫女羞涩的捂着自己的脸蛋跑掉了。
莫阳城又觉得没劲儿,这群女人,又要偷偷看他。
他对着她们笑,她们又跑,什么意思?
没意思!
正这样想着,他视线一转,突然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嚣张的正红让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对应的对象。
在大怀,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会在平时穿一身正红色。
墙的那边,栗夏正蹲着,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蹲下,又跳起来,蹲下,又跳起来。
沿着宫中那条长长的鹅卵石小路,在阳光下努力的……蛙跳。
“嘿。”莫阳城笑了一声,撑住双手整个人就翻过来,双脚落地,对着栗夏跑了过去。
“你也被罚吗?”他像是找到了组织,笑的像个二缺,“你不是郡主吗?你皇帝舅舅不心疼你啊?”
“因为我是郡主,所以要罚的更重,明白吗?”
栗夏受不了他的呱躁,转身回他,“别跟着我,去做你的倒立去。”
她继续往前蹦。
宫女们看见她的时候都见怪不怪了。
庆阳郡主每次犯错都会被罚点什么,之前还有罚她去后厨帮忙砍柴的呢,这会儿蛙跳也没什么。
只不过……要是她身边没有那个倒立的往前走的身影就真的不奇怪了。
鹅卵石凸起的地面压着莫阳城的手掌,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而是一边跟着栗夏,一边儿问:“唉唉,我听说了,你是栗行风的女儿啊,原来他还有女儿。”
“你父亲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你看起来没什么难过的样子?”
“你的功夫都是栗行风教你的吗?”
“我们能不能打一架?悄悄的那种?”
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不断的抛出来,栗夏不断的在做深呼吸。
最后干脆蛙跳也不跳了,怀帝生气也没法子,她没法儿忍受身后这人一直呱躁的问她这儿问她那儿。
栗夏直起身子就往外面走。
莫阳城愣了一下,也跟着马上不做倒立,追着栗夏走。
“你和苏靳什么关系啊?我看他很护着你啊。”
“苏靳为什么不当将军,当什么文官啊简直太浪费了。”
“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小郡主,你跑什么啊?”
莫阳城就像是从小栗夏就最不会应付的那种人,天生的自来熟。
明明就不是那么熟的关系,却偏偏要来纠缠人。
栗夏拼命的往前跑,后面的人死命的追。
很快,宫中的人都看见,两道声音蹭蹭的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然后还伴随着少年清脆的声音。
“小郡主,来打架啊打架啊打架啊。”
“别跑别跑。”
“这是比赛吗?是比赛对吧?”
“哎,其实我想问问你,你有喜欢的人……。”
莫阳城脚步猛地停下来。
因为他看见前面的栗夏停下来了。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拉住了最前面那人的衣襟,将那人往自己的面前猛地一扯,然后送出一口气,弯腰透气。
“苏靳,他,他,他找你。”
栗夏喘着粗气。
苏靳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拍着。
一下,又一下。
远远的就看见栗夏被莫阳城缠住的样子,两人一样年轻,充满希望和朝气。
叫人觉得碍眼的很。
“你去太后那儿。”苏靳指尖捻过她的发,语气很温和,“我等一下来接你。”
栗夏巴不得把后面这条尾巴甩给苏靳,点了点头就溜了。
莫阳城都露不出笑容了。
他因为苏靳来的大怀,毕竟他曾是自己年少时一直憧憬的榜样。
他想象过无数苏靳现在的样子。
煞气威武的,肆意飞扬的,豪气爽朗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苏靳会是这样一身书卷气的站在他面前。
他好像早就把当年那满身的血污给洗干净了。
“你……。”
“你想找人陪你打架是吗?”苏靳开口打断他的话,“我陪你打。”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靳:后半辈子都在为了老婆打架
就算收藏掉成渣,也阻挡不了我对你们沉沉的爱。
爱你们!
日常一表白,我决定以后要不要写一本书叫做《邪哥的三百六十种表白手册》
第88章 起床气
有那么一瞬间; 莫阳城觉得自己听错了。
像是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后颈发凉。
“你说什么?”
莫阳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上上下下的看了苏靳两眼,口中溢出一声怪笑。
“呵。”
他眼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难过,“就凭现在的你?”
“虽然我之前在战场上面对你的时候逃跑了,但是你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让我敬佩的少将了; 你只不过是一个害怕在战场上死去最后和一群只会动动嘴巴的文官站在一起的窝囊废而已。”
莫阳城知道要来大怀的时候就很兴奋,同时也怀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时隔多年; 他终于要重新见到那一直压在他记忆里的人,尽管他现在是大兴最年轻最有潜力的少将,但是他永远都忘不掉; 当年他第一站; 曾在那样一个光彩逼人的少年面前落荒而逃过。
他既崇拜他,又憎恨他。
这么多年; 他一直以苏靳为目标在努力。
但是苏靳却早就放弃了他如今珍重的梦想。
就好像一个热爱画画的少年,以某个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为目标,一步步靠近他,却等自己有实力了之后,才看清楚; 那人早就将画笔丢下; 就想舍弃一份微不足道的垃圾一样。
更让人生气的是; 他放弃了曾经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拼下来的辉煌之后,居然成了一品大臣?
他怎么能走的这么快?
他不是应该后悔自责,在文官这条路上终日悔恨; 一蹶不振才行吗?
这样他才会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打不打?”
苏靳眼神不太温和,“我接下来还有事情,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你身上。”
莫阳城捏了捏自己僵硬的手臂,唇抿的紧紧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也好……就让他来亲手打破他仅存的几分希望。
文官,那就老老实实的拿笔好了。
……
“大人,莫大人回来了。”
房间里,范霖坐在凳子上,银色面具被取下来。
烛火在他脸上不断跳跃,长长的眼睫盖下来。
薄唇的颜色宛如三月桃花,眉心有一道竖线,翻卷过皮肉的痕迹格外清晰,是一道有点年份的伤疤了。
“恩。”
范霖眼皮都没抬。
“你下去。”
莫阳城就站在说话那人的身后。
那人没动。
“还真是忠心耿耿。”莫阳城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发火。
“你下去吧。”范霖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对上莫阳城的脸,愣了一瞬之后,笑了起来。
他眼底似乎盛满微光,因为这一笑那点点碎光都要溢出来。
“谁打的?”
他声音轻快,隐隐透出几分清脆若黄鹂的清透。
“苏靳。”
莫阳城没好气看了她一眼说。
“我说范大小姐,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装什么男人?”
范霖唇角笑意加深了几分,站起来,长袍曳地,半边烛火将她一张脸点缀的温柔又神秘。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小心些为好。”
“苏靳好歹也是一品大臣,你下手没个轻重,就算他之前是习武之人怕是也落了一身的伤,明天准备点东西,你跟我一起去苏府道歉,和怀帝也……。”
“他没受伤!”
莫阳城猛地拍了拍桌子,“别在我面前总叨叨这个名字好吗?”
他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脸色涨的和猪肝一个颜色,加上眼角嘴角都是肿起来的,看起来分外狼狈。
范霖眼中的笑意慢慢的收敛起来。
“你说苏靳没伤着?他和你打,是你一个人在挨打?”
“是啊。”莫阳城没好气的回答:“干什么?你要笑就笑,别顾虑我的面子。”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侧目偷偷的去看范霖。
却发现范霖神情很严肃。
“你怎么了?”莫阳城吃了一惊,上次看见她这幅神情的时候还是在那人也就是如今大兴的皇帝发现她是个女的的时候。
“他不是文官吗?”范霖五指开始一下下的敲着桌子了,“每天处理那么多的事情,他居然还有功夫去练武?”
莫阳城皱眉。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真的有天生的那种武学奇才?”
“武学奇才?”范霖冷笑一声,“都是夸大而已,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原本以为栗行风倒了,大怀怎么说都是被卸掉了一只胳膊。”范霖有点头疼的按住自己的额角,“没想到啊没想到,大怀真是能人辈出。”
这大概就是大国的底蕴。
不像他们大兴,什么都是刚起来,正是用人之际却偏偏没有那么多人才。
“嘁。”莫阳城往四周看了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大怀有什么厉害的,你看看他们那群学子,还不如我大兴少年强壮的多,不出十年,大兴必能压过大怀。”
他眼中是灼灼的热光,伴着野心勃勃升起。
“阳城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范霖头很疼,“要成为一个根基稳固的大国,以武治国是远远不够的,文臣也很重要。”
充足的兵力是守国的基础,但是要想要变得更好,就需要一个个聪明的脑袋。
莫阳城又哼了一声,不说话。
“反正之后的大比,我们大兴是赢定了。”莫阳城想起之前那些学子连弓箭都端不稳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就等着看吧。”
范霖觉得自己简直在对牛弹琴,摇了摇头就把他给赶出去了。
栗夏自己先回到了公主府,碧水现在一天到晚都围着她转。
“郡主,今日如何?”她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就好像生怕栗夏会日日以泪洗面一样。
“挺好的。”栗夏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他们都挺配合的,挺好挺好。”
“那就好。”
碧水安静下来,又开始抹眼泪,“只是公主她……。”
这就是日常一伤心了。
栗夏虽然担心,但是也没到碧水这种杞人忧天的地步,韶华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再说她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栗夏的各种小兵器,再者没看见那时候反应很大的太后如今都没动静了吗?
那可是她的女儿。
“你放心,娘亲肯定没事的。”
栗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浑身都有点酸痛,“我先去睡了,明天早点叫我起来。”
“郡主殿下,圣上今日谴人来说,明日请你和苏大人一起去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