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氏心想坏了,能帮忙割稻的怎么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谁没事顶着大太阳会帮忙割稻啊,哪个男人吃着饭撑着没事干,除非是有意图!不行,她非得搞清楚不可。她绝对不允许二丫嫁给一个只知道种地的庄稼汉!走她的老路!任何阻挡她女儿飞上枝头的人都是她李根华的敌人,她都得要他好看!
徐氏煞有其事地道:“大嫂,其实二丫嫁个能做活的汉子也没什么不可以,你家大牛是做不了农活了,没三个月是下不了床,就算好了也做不了重活。”
李氏一想:“话是这么说,可也得看是什么人,我家二丫就算要嫁庄稼汉,也绝对得过我这一关。快说,是谁?”
徐氏听了就笑了:“长得倒是挺壮实,就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干,很多男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讨好你的时候什么都能干,等到手了就什么都你干了,你看村西头的王家,不就是这样嘛,可把她的娘家连累惨了。”
李氏更急了:“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徐氏用稻蘖悠闲地剃着指甲里的黑泥,孥了孥嘴道:“喏,不就是咱们村里荷塘沿那个大名鼎鼎的懒汉赵三拳呐。”
徐氏看到李氏脸拉得老长的,心里就乐,她道:“大嫂,你可得把好关,可别真被妹妹说中了,让二丫嫁了个穷光蛋懒汉,这可是一穷二白,一辈子就完了。你也跟着抬不起头。”
李氏半路下车又往田头赶,她到要好好看看这个赵三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她二丫的主意,她还问丁大福借了锄头,打算把他轰走。
李氏走后,丁大福就对他媳妇说:“你就少搬弄是非,赵三拳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人家也许只是见二丫一个姑娘,帮帮忙而已,你非得在嫂子面前这么说,害她担心。”
徐氏不服气道:“我这不是为二丫好,早点防范着,免得又和上次一样喜欢上人家,结果人家又不要她,最后闹自尽。”
大福埋怨道:“你们这些女人家就是看不得别人好,成天唧唧歪歪的。”
徐氏揪住了大福的耳朵往死里拧:“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不是看着你嫂子风韵犹存你心里惦记着,才处处维护她们啊?”
大福郁闷:“这是哪跟哪啊,你都能扯到那上面去?哎!放手!”
哼!徐氏见大福发火了,心里就越发认定了自己说的就是真的,那个歇斯底里就揪住这点不放,她大声嚷着:“你这个天煞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眼馋着别人的媳妇,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徐氏拧着大福打,大福也没法逃,他在赶车啊,哎,这婆娘真让他闹心啊!
牛车一路歪歪扭扭行驶到家里,下了谷子,富贵说:“娘,我帮秀丽他们去拉谷子。”
徐氏道:“不许去,秀丽秀丽叫得那么亲,又不是你媳妇,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你也是有媳妇的人了,没事多去你未来丈人家里走动走动,给萌萌带点好吃的东西去。”
徐氏一声令下。
大福和富贵都不吱声了。
大福向富贵使了使眼色,道:“对啊,多去看看萌萌。”
富贵心领神会就应了声:“那我就去啦。”
秀丽本来想占个离家里比较近的场地晒谷子,她把竹箩筐空筐子一个个往上面放着,可是村里头有名的赖皮流氓王狗子家里也要晒谷子了,他们兄弟四个就把秀丽占的位置霸占了,一个个往上面倒了谷子,还朝着秀丽吹口哨,用猥琐的话挑逗她。
二狗子说:你们家有四个美人,咱们家也有四个光棍,不如凑对吧,咱们不光把场子让给你们,还帮你们打谷子挑担子。
说罢,那四个男人哈哈笑起来。秀丽不敢和他们冲突,默默地收起被他们踢掉的空筐子,心里很是难过,富贵见到了,帮她把空箩筐挑了过来,道:秀丽,我来帮你。走,我带你去我家的场子里,挤一挤晒就行了。
秀丽道:谢谢你,堂弟。可是你娘要是看到了,一定会骂你的。
富贵说:我偷偷瞒着就行,咱家先晒,等完了,你们家立刻接上,或者咱一人晒半天。
秀丽犹豫了一会,也不好说什么了。见富贵一直和自己东拉西扯的,秀丽也不是很喜欢,富贵老实,可也总是拎不清,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堂姐有想法呢,再说他娘也给他说了媳妇了,所以秀丽就早早回家去了。
李氏偷偷摸摸地靠近她家的田,由于周边的稻子已经收割完了,只剩下他们家,所以她也不敢靠太近,在一棵树后,远远观察,见稻谷已经割完了,他们一起在打谷粒,李氏也不是没脑筋的人,老头子不能干活了,这田里的活总得有人干,占点劳动力的便宜也好,所以她没马上冲出去。而是偷偷回去了,埋伏在她家周围。
打完谷粒,秀华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富贵来拉谷子,心里知道肯定又是徐氏在捣鬼,他们是不会来了。眼见着傍晚了,秀华打算分批挑回去,路比较远,她知道她一定会够呛的了。
秀华试着挑了一百斤的,那担子压在肩头都弯了下去,谷子框还没离开地面一丝一毫。
秀华有些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天呐,别看爹那么瘦,挑谷子那么轻松,原来这么重!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拳见状便道:“还是我来吧。你带路就行。”
秀华道:“赵大哥,我们萍水相逢,今天谢谢你帮我做了那么多的活,我爹年纪大了,我总得自己学会做一切,你帮得了一次,总不能次次依赖你,我得自己学会的。”
三拳看着秀华,沉默了一会,道:“你说的在理。你家没有男丁吗?”
秀华道:“没有,我爹就四个女儿。”
三拳噢了一声,这眼神就不一样了,似乎是预见到了丁大牛无法动弹家里几个女人的艰苦情景。
秀华将满满的谷子勺到空箩筐里,每次她都会试试自己挑不挑得动,如果挑不动就再勺出一点。她试了试自己能承担的重量,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她不好意思地朝着三拳笑笑道:“以后会越挑越多的。”
三拳笑不出来,只是默默颔了颔首,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下了,她那柔弱的肩膀却必须负担起一切,想必她们备受欺负吧。
秀华挑起两个框子往家走去,一开始还好,可是后来越觉得繁重,她告诉自己必须坚持,她答应过爹的,就算愚公移山她也得挪回去,他们家没有牛车,只有二叔家有,总是看徐婶子的脸色,她也有骨气的,靠自己发家致富买牛!
她那娘舍不得买牛,丁大福家有牛借用就行了,也不花钱,问别人家借还得付银钱,一天五十文,押金得五两,就是一头牛的钱,万一死了,这五两就没了。
三拳远远跟在她后头,几次都想出手,都生生忍了下来。毕竟他只是偶尔为之,不能帮她们一辈子啊!家里无男丁,这日子原本就不好过,不过这姑娘的干劲倒是值得欣赏。
只不过这样挑下去,怕是得挑到明天早上。这事由不得她做主了,他眼看着她挑进家门,暗暗记住了她家的位置。然后拦了一驾过路的牛车,给了牛车主人一些银子,当即跑回农田,将那剩下的十大箩筐的谷子一股脑儿搬了上去。
沿途都没遇到秀华往回走,三拳将那一筐筐谷子送到她家门口。
丁家的人里里外外忙进忙出,李氏看到了,摞起袖子,怒发冲冠,标配赶鸡棒子一双,就像只大闸蟹那般横行着出去,哼,居然让二丫自己挑担子回来,害她中了暑气晕倒了,果然不是个好人,还想看上她家二丫,她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得逞的,她拿起双棍,咚得一声像尊门神一般拦住了三拳。
见这农妇彪悍的气势,三拳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生猛的一名老妇!和他那神经错乱的奶奶有着几分神似。
李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的穿着,在确定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之后,就将凶器往前一横,一脸彪悍。她心道,不就是个懒汉嘛,不就是个外乡人吗,神气什么,想当我女婿,还不照样得跪地磕头,她还不同意呢!
三拳顿了顿,有礼地道:大娘,丁姑娘可是安然到家?
呵,这语气,这态度,别以为她瞧不出来骨子里的傲气,李氏心里十分不满,来她家找她闺女的,哪个不得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礼物奉上,以为出点劳力就可以登堂入室了么!哼,想得美!她横道:“丁姑娘?我家姑娘多的是,你说的是哪个?”
三拳心下了然,敢情他们丁家即便全是女眷大概也不会过得很惨吧?如此甚好!
三拳也不恼怒,淡定地询问:你是秀华的母亲?
李氏道:是又怎么样?秀华是你叫得吗?叫得这么亲热,我呸!
三拳退后一步,躲开了呸来的口水。依旧心平气和地道:谷子我已送到,想必丁姑娘已经到家了,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三拳对李氏的骄傲和怒气视而不见,这他有经验。
嘿!李氏咋呼起来,这什么态度?她道:“你站住。”
三拳便站住了,他道:“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
李氏教训道:“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准来找我家二丫,你这种人也配?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滚得越远越好。”
三拳道:“大娘,您误会了,在下和丁姑娘萍水相逢,您大可放心。”
李氏一听,更不高兴了,敢情还误会他了不成,她道:“那好,既然你和我家二丫没什么不清楚的,那你对着天上的月老发誓,不得纠缠她,更不能对她有所企图,否则就生不出儿子,你敢吗?”
三拳感觉身体有些发热,眼前的大娘比他那奶奶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帮个忙都让他发毒誓生不出儿子来,这得有多大的举一反三联想能力?
三拳实在没有必要和一个陌生人较劲,如果他什么都要较劲而且和老弱妇孺,那他安能活到现在?这样破锣嗓子的大娘,他不想招惹,免得惹祸上身,遂,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13章 赔礼
见对方一眨眼人就不见了,李氏安静了好一会,然后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好你个赵三拳!下次别让我看见你,你要敢踏进我家的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李氏没处撒气,骂了几句,才唧唧歪歪进门,可恶啊可恶,还从没见过哪个看上她女儿的人这么嚣张的,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人!就算人家郭家想娶我的女儿,也不得看我的脸色!你个赵三拳,你凭什么?
秀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拍了拍娘的脊背安慰道:“娘,你就消消气,那个赵三拳也不像是个坏人。”
李氏立马反驳:“坏人?你才多少岁啊,坏人的脸上会写着我是坏人吗?真正的坏人你是看不清楚的,这种人最危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秀丽道:“人家兴许只是帮帮忙而已。娘,我向你保证,二妹妹从前没有和他来往过,今儿就第一次见面,人家见二妹妹一个女孩要干那么多田里活,真的只是帮忙,您这样把人打走,太说不过去了!而且他还帮了爹爹呢!”
李氏一听,头一次见面,但她从来可不认为自己会做错,她道:“我打他出去又怎么了?就算打错了,也是为了你们,你们各个如花似玉,貌似天仙的,哪个男人见了你们不会动心思,娘这是提前帮二丫扼杀了一段穷困的婚姻而已,长得壮就了不起,还不是做牛做马!”
秀丽一听,缓缓叹了口气,她是不会和娘亲争辩的了,娘争强好胜她也是知道的,有些小心眼瞧着让人厌恶,可终归还是溺爱她们的,所以她劝了几句,也就让娘去休息了。
李氏帮丁大牛擦了擦身子,帮他扇着风,直到他睡着之后,她才一个人沉默了一会,这以后可怎么办呢,大牛倒下了,家里就没个顶梁柱了,大牛又老实,女人家家不厉害一点,邻里街坊都会欺上头,说来说去还是没个儿子啊!
大牛这一病有得花好多钱,家里的收入来源断了许多,一大家子都张口要吃,女儿们都还没找个依靠,李氏一想就眼泪吧嗒吧嗒掉,她心里想要女儿嫁个好人家的愿望越发强烈。
李氏以此为动力,又钻入了织布房里,一刻都不停地埋头苦干起来。织布机发出的唧唧声不绝于耳。要是大牛没挺过去,或者早死了,她这一家子可能会被徐氏挤兑得连个遮风挡雨的瓦片都没有啊!
秀丽连夜将谷子用雨布遮盖起来,生怕下起雨来半夜措手不及的,爹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了,可娘这样没日没夜地织布卖钱,她生怕娘熬不下去,就用昨儿集市上买的生鸡块顿了一碗汤给娘端去。
李氏埋怨秀丽浪费,为了一碗汤浪费了一块鸡,不然明儿还能吃一顿正餐呢。她喝了鸡汤叮嘱道:“那些鸡肉明儿再炒菜吃吧,别浪费。”
秀丽乖巧地应了声,道:“娘,您早点休息,这些布我能织好的。您今天忙了一天了。”
李氏不肯,在秀丽的劝说下,才回房间休息。
过了一会秀梅也推门进来,她坐在另外一架织布机上,道:“大姐,我们一起织吧,反正也睡不着。”
秀丽温婉一笑说:“也好,睡不着就织会儿,想睡了就去睡。”
秀梅点点头,双手熟练地推动了织布机,房间里发出叽叽的声音。
过了一会,秀梅问:“大姐,你上次回绝了郭大公子,他可是有来信?”
一提到郭大公子,秀丽的心沉了下去,连手上织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本来在忙农活她倒也不惦记着,可这都过去好些天了,郭大公子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她想了一会织布的速度比原来快了一倍,她道:“别想了,人家富可敌国,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种人家,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亏娘还一直想要高攀,几乎耗尽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为的就是让我们看上去光鲜亮丽一些。”
秀梅道:“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当今的皇上娶得一个范贵妃不就是出生贫寒吗?以我们姐妹几个不俗的容貌,定然是不能窝在这穷乡僻壤的,你若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谈何让别人瞧得起我们?”
秀丽织着织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索性她趴在织布机上哭了起来。
秀梅见她哭,就停下了手中的活,拍着她的脊背道:“大姐,在我们几个姐妹当中,你文采最好,性格最静,可偏生就是像爹一样眼界平实,就算有枝头让你飞,怕是你也不敢飞上去。但我就和你不一样,我会把握机会。中秋赏月会你还去吗?”
秀丽一听哭得越发厉害了,她有一种很揪心的痛楚,说不出来,她对于郭嘉诚的思念与日俱增,他来信了,她欣喜若狂,可她又忐忑不安,怕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这般杳无音讯,虽说才过三日,可对她来说如隔三秋,她是对他一见钟情,她哭了一会,便道:“如若郭大公子一直无所表态,那我便不去也罢。”
秀梅安慰了秀丽道:“大姐,别想了。做都已经做了,不要后悔,你不想去也可以,我替你打听打听那次事情之后的情况,如何?”
秀丽抬起头来,泪痕都还挂在脸上,楚楚可人,令人心碎不已,她用手绢抹了一下,随意而又认命地道:“也好。倘若他真当无意于我,那我便也心死了。”
这一晚秀丽怎么都睡不着,她躺在秀华的身边,给她扇着扇子,秀华中暑了,又劳累过度,还发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