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张欢快的脸,让他因为奏折而阴郁的心情也恢复了几分,对着姒锦笑了笑,看着她对自己眨眨眼又扶着宫人的手继续散步,这才低下头看手中的折子。骁龙卫跟飞龙卫之争是他一手安排的,但是现在世家那边明显的想要借着这次比拼让骁龙卫丢脸,里里外外各种鬼祟伎俩数不胜数。昨日居然有一名骁龙卫家里突然失火,爹娘老子差点烧死在里头,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在挑战萧祁的底线。
之前张嫔的事情已经查出个差不多许,秦屿川做事难得没有书呆子的闷,下手又快又狠,还真的被他抓到不少的证据。现在萧祁压下这证据不发,不过是等着秋后一起算账。现在也该给秦屿川挪个窝,让他去兵部搅搅也好,免得那些老骨头真的以为无人撼动他们的位置。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秦屿川去兵部的事情就定了下来。秦屿川这人做事情和风润细雨的,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抓到手,的确是把好使的刀。
至于骁龙卫那被烧得人家,萧祁也批示苏盛扬按例补偿,若是下黑手总能抓到证据,不在这一时争长短。这次两卫之争拔下头筹,这才是最有力的回敬。
京军这些年来疏于训练,实不堪用,他一直没有借口整顿。如今借着两卫之争,正好趁机下手整顿。无数的事情在萧祁的脑子里滑过,整顿京军之后要怎么做,如何能安插上自己人,怎么样才能把京军彻底的归为己用……这些问题必须要在太后回来之前一鼓作气的搞定,不能给太后任何插手的机会。
国家政务,岂能让女人插手,尤其是太后这样的人,萧祁越想眉头皱的越紧。除了两卫之争,京军掌控权,还有迁丁司的大量琐碎的事务需要拍板定论。现在还算是平静,但是等到秋后两茬粮食收起来,到时候大量的税收初见成效,到时候户部就该死赖着脸要伸手了。到时候这事情越发的难办,所以现在就该提前准备起来,让苏兴禹那边提个计策才好……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桌子上的奏折越来越多,萧祁的眉头越皱越紧。管长安踮着脚进来,怀里抱了一摞奏折,刚放到桌子上,就听着皇上说道:“这些发回内阁,让他们重新审阅过后再递上来。”
“是。”管长安屁也不敢放一个,连忙抱起桌子一角的折子,立刻转身又往内阁而去。
魏阁老、谢阁老、李阁老可都还没走,三人坐在屋子里相对无言。国库见底,地方税粮拖欠,本该年前就入国库,至今没有消息。户部上下急白了头,可是这事儿瞒到现在也不敢瞒了,再瞒下去,这天就该捅破了。
正在这个时候,管长安抱着折子来了,“三位大人安好,皇上命奴才讲这些送来,请几位大人重新审阅再上交回去。”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魏阁老上前一步,看着官场安笑了笑,“管公公,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管长安笑的更柔和了,“魏大人,我不过是皇上跟前的一个小奴才,哪里敢过问这些事情。只是奉命来办公务,几位大人请收下吧。”
谢阁老亲自将管长安怀里的折子接过去,打量他一眼,这次低声说道:“管公公,现在我们也是没办法,户部那边急得恨不能要上吊,我们得了消息心里也能有个数是不是?”
管长安心里“呵呵”两声,嘴上却说道:“谢阁老,您这不是为难奴才,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压低几分说道:“奴才只知道皇上的神色很不好。”
管长安说完这句人就麻利利的跑了,只剩下几个老家伙面面相觑。
“我就说这事儿不成,你们非得替户部遮着。现在怎么样?皇上发落户部之前,咱们先没了脸,这事儿闹的够难看的。”李阁老气的直拍桌子。
“李大人,这事儿是有些不妥当,可是税粮拖欠年年都有。连年天灾,又赶上盗匪作乱,民户流落,又有迁丁司抢人。按照早年的规矩收粮,地方上有心无力。往年还能以钱抵粮,如今却是这个也无法做到了。一句话,要粮没有,要钱也没有,只有命一条,你说这事儿怎么办?”魏阁老脸黑如锅底,碰到这样的事情他也着急,可有什么用?
“往年无粮折银,无银折布,现在没有银子,南边地界布匹甚多,折成布来到别处贩卖,总能倒腾出些银钱。为何这次却不提以布折银的事情?没有粮食朝廷理解,没有银子也高抬贵手,如今连布匹都不能折来,怎么王新锐这个户部尚书还不如之前的呢,脸往哪里放?”谢桓气急,话也有些重,下头的人搪塞他们,他们就得被上头打脸。
“各地府库皆有虚报截留之嫌,积习难改,胆大妄为。往年也曾遣官下查,然地方耍赖,几次三番终不见起色。定了期限仍有大胆截留者,除非皇上下定决心彻底整顿,不然这事儿只怕又是不了了之。”朝政积弊难除,下头官员个个胆大妄为,扯着世家的名号为非作歹的不知多少,他们自己也知道,但是也没那么多的精力一个个的去管。
现在皇上发怒,他们被训斥一通,下头的人还要拉着他们为虎作伥,不是他们不管,有些事情到了一定的地步,想管也管不了了。
三人自然深知这一点,同时对视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魏阁老顿了顿忽然开口说道:“我觉得新科状元不错,是个敢作敢为的人。”
李阁老跟谢阁老同时眼睛一亮,哎呀,这可真是个好人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又是新科状元,可不是挥刀冲锋的好人选?
这个主意好,仨老狐狸心中拿定了主意。然而第二天,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皇上就下旨把秦屿川送去了兵部,这下子三人都傻了眼,皇帝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些人狗胆包天,岁入税粮也敢下手截留。去岁的税粮现在都还未入国库,简直是没把朕放在眼中!户部还想着欺上瞒下,我瞧着王新锐简直是老糊涂了!”萧祁在颐和轩里大发怒火,外头管长安跟撵猴子似的,把宫人们都调开了。
姒锦看着萧祁气的俊脸乌黑,也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的皱起眉头问道:“这些人的确是胆大包天,若说无人背后撑腰,我是不信的。”
大域王朝现在还是以农桑粮税为主要收入,朝廷官员发放俸禄其中一项就是发放禄米。粮食乃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税粮收不上来,的确是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儿。
萧祁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些人都拿朕当猴子耍呢!”
姒锦好悬差点没笑出来,强憋了回去,就看着萧祁说道:“为了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你要是想要整顿,就只管下手就是。”
萧祁自然是有这个打算的,姒锦这话算是说到他心里去了,面色不由一缓,轻叹口气说道:“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是啊,敢南下干这种触及百官利益事情的人,那一定得是个手段强硬,杀伐果断且有真本事的人。这样的人,确实难寻。姒锦一时也沉默下来,他父兄一个管着迁丁司,一个忙着两卫比试的事情,哪一个也离不开。
其实这是个好差事,虽然瞧着得罪死了人,但是这差事办好了,那就是妥妥的皇上的跟前的大红人,一辈子仕途都有了保证。
人才难寻。
姒锦忽然眼前一亮,看着萧祁说道:“之前你不是夸赞新科状元能力非凡?”让秦屿川起南边折腾吧,这样一来她也能安心呆在后宫。
萧祁摇摇头,“我刚把他送去兵部,他不合适。”
兵部?姒锦想都不用想,把人送去那里,肯定是跟两卫比试的事情大有关系。粮税的事情固然重大,但是收回兵权对于萧祁而言更为捉急。
那可怎么办?
姒锦也没办法,她对朝堂上的官员又不熟悉,也不知道谁能用,谁不能用。
“税粮难以入库,一是天灾*,亩产减量,甚至于颗粒无收,无粮可交。去岁南边虽然小有灾情,但是绝对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二是地方贪、污,府库截留。三是监督不力,上下坑瀣一气。”萧祁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恨不能亲往,亲自了断那些混账东西。”
姒锦知道萧祁为何如此大怒,朝政不清,百姓受害,国力不增,何以发展?
“彻查拖欠粮税一案,掌事之人,需得同朝中文武没有利益关系,不仅要抓贪,还得清查府库历年积欠。不动则已,一动定要雷霆之势,才能震动人心,有个结果。”姒锦皱眉缓缓说道,“能担此重任的人,确实难寻,也难怪你着急。”
姒锦的每一个字都能说到萧祁心里去,心口的怒火也散了些,“若你身为男子,必然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姒锦捂嘴笑了,“那可不成,我若是男子,皇上哪里去找这么贴心的枕边人?”
萧祁被姒锦的厚脸皮也给逗笑了,抓过她抱进怀里,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若是生个儿子,必有你的聪慧,将来能为朕分忧。”
姒锦猛不丁的听到这话,不由得心头一跳,这话……分量可不轻。吞了一口口水,姒锦就故意说道:“要是生个女儿呢?你就不喜欢了?”
“生个公主,那自然更要捧着心疼了。女儿比儿子娇贵的很,马虎不得。”
这还差不多,姒锦就笑了,靠着他的肩膀就说道:“我知你为难,你也别太为难自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开头总是很困难的,只要迈开这一步,日后必然会越来越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姒锦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想法,侧头看着萧祁,“倒不如来个以毒攻毒?”
萧祁:……
“你说说看。”姒锦经常会有些令人惊骇的鬼主意,但是往往这主意不太靠谱,但是收效不错。
“咱们何必想着这些人坑瀣一气,抱团抵抗朝廷。不如从内部瓦解,依我看就派户部尚书下去收粮,谁捅出来的篓子谁去收拾。他收拾不好下头,你就收拾他!”
萧祁摇头一笑,“你这快意恩仇的想法是不错,但是执行起来却很难。王新锐走了,户部那一摊子谁管?下头的人能让王新锐同意拖欠粮食,这里头肯定有不为外人道的说法,让他去,估计回来还是哭穷,没什么用。”
“要是皇上下了死令,拿不回粮食罢官论罪呢?”姒锦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有些人仗着资历老,人脉深,倚老卖老。可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砸到地上也是个坑,王尚书不接也得接,以他的性子既然接了就一定会做好。皇上不逼他,他就来逼皇上,何必便宜了他?”
姒锦这性子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这话虽然有些不太论理,但是……确实可行!
萧祁搓着手在屋子里转圈,越想这个主意越好,“户部就让副手先顶着,王新锐做不好,这副手就转正,朕就不信他还敢防水!”
“就该这样,也得让这些人知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朝堂上再也不是世家独大的时候。”姒锦可不愿意以后自己跟孩子都得看别人的脸色喘气过日子,既然要动手,那么拖欠粮税大刀阔斧的下手整改,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显然萧祁跟姒锦想到一块去了,越想越兴奋,“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走过来在姒锦唇上啄了一下,“别等我用膳,我去崇明殿。”
萧祁风风火火的走了,脚下生风一般,管长安狗撵样的追了上去。瞧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熙容华惹怒了皇上呢。
萧祁走了之后,姒锦一个人用了午膳,正想要休息一下,云裳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快不过来在她身边弯腰说道:“主子,苏秀女想要见见您。”
姒锦眉峰一挑,“苏秀女?”是她想的那个苏吗?
“就是曲洲苏家的姑娘,名字唤蕊的。”云裳轻声说道。
姒锦捧着肚子,“这可真是有趣,她见我做什么?”
“据说在明秀宫好像吃了些亏。”
“这就更奇怪了,她吃了亏就更加不该找我了。”不知道两家是仇人吗?这个苏蕊的脑袋应该没问题的吧,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找也应该去找贵妃才是。”
云裳的神色听了这话就有些奇怪,添了一句,“好像是见过花姑姑后,然后才往颐和轩递的话。”
“哦?”姒锦拧拧眉头,这是贵妃想要借着苏蕊的手做什么?“这真是好笑得很,看来人家都以为我是得维护着脸面的人,不然怎么能跟我家有大仇的人,还能这样公然开口相见就能见我的?这可不是脑子不清楚,而是拿着贵妃来压我?”
云上自然看得出自家主子生气了,想了想就摇摇头,“奴婢一时间也猜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可要朕替你出口气
四月芳菲,满院花香。
一窗之隔,姒锦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寒冷,旁边的云裳看的更是心里发寒,话都不敢说一句了,垂着头立在一边。
姒锦现在的感觉有些微妙,原主对于本家有极其大的憎恨跟厌恶,苏蕊这样做反而引起了她心底深处的烦躁。怀了孕的女子本来情绪波动就很大,现在姒锦更是有股火冲上心头。
“云裳,你去明秀宫说一声,就说我跟苏姑娘不熟,没什么好见的。”
云裳一愣,主子鲜少这样不给别人脸面的时候,不过也只是那么一刹那的呆愣,几乎是立刻回过神来,点头说道:“奴婢知道了,我这就去传话。”
姒锦点点头,看着云裳走了出去,自己望着院子里的花出神。不管如何,她都没打算跟本家送进来的孩子相亲相爱做好姐妹,实在是本家对他们这一支太过分了,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家里人在老家过了多少年每当有人提及那件事情,还是要抬不起头来。纵然后来澄清了事实,但是大家对八卦的热情永远高过真相的追求。
所以,姒锦可不愿意跟苏蕊虚与委蛇,保持距离比较好。
云裳到了明秀宫,一时间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毕竟明秀宫的宫人穿着跟别宫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来大家才能很快的区分开来。能在明秀宫此后的宫人都不是简单的,毕竟这里油水足,有颜面,若是那个小主看中了,说不定最后入选得了位份的时候,还会跟管事姑姑要人,一般这里的宫人位置,每次选秀的时候,都是争得头破血流。
云裳一出现在明秀宫,只看她身上的服色,就知道是那个主子身边的大宫人,里头的小宫女忙笑着把人引进来,“这位姐姐,不知道你是哪一宫的,来这里找什么人,可是有要紧的事情?”
云裳看着眼前的宫女,笑的十分的柔和,先递了一个荷包过去,看着小宫人忙收进袖笼里,这才放缓声音说道:“是这么回事,明秀宫的苏秀女让人带了话给我们主子,说是想要见一见,我们主子得了信,让我来回句话,我是颐和轩的,你看方不方便?”
这小宫女一听是颐和轩眼珠一转,立刻说道:“原来是颐和轩的姐姐,我可不敢说方不方便的,不如我带姐姐去见管事姑姑,这事儿还是姑姑点头才可。”
明秀宫规矩重,这一点云裳是知道的,笑了笑,“有劳你了。”
“可不敢当。”颐和轩那位主子跟前的大宫女,她敢得罪吗?何况人家见面先给个荷包,懂规矩还知礼人又和善,她是傻了才去得罪人。一边引着人往里走,脑子里转动起来,也想着卖个好,可是不知道眼前这个跟苏秀女是个什么说法,好还是坏啊?想到这里,这小宫人就笑着说道:“这苏秀女还真是好人缘,前一天长乐宫的雁青姐姐也来看过她呢。”
云裳心里一乐,这个荷包可没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