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有道理。”
张氏沉默了片刻,手指摩挲着腕上的佛珠,语气里难言微微的酸气:“咱家三奶奶可真有福气,长的花容月貌不说,娘家人疼婆家人宠,丈夫更是把她拿宝贝似的供着,当真好命。”
初雪看了眼张氏的衣裳,忍不住劝道:“老夫人也赏了好多鲜亮的料子,我给夫人裁了来?”
张氏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裁的,穿了给谁看?”
初雪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嘛,更何况还有国公爷呀。”
张氏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没了,转身回了卧房:“我要小睡片刻,你出去吧。”听到初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张氏躺在床上,眼里满是不甘。同时女人,为何她年轻轻的死了未婚夫,再嫁只能嫁给这五十岁的老头子。镇国公又怎样,这超一品的诰命又如何,刚成亲就守活寡,还不如死了算了。
张氏的手搭在胸口,忍不住回想起府里的三少爷朱子裕:高高的个子,俊朗的外貌,更有一身好功夫,这样好的人,偏生眼里心里只有她。想起朱子裕望着青青的眼神,张氏失落地叹了口气。
青青回了院子,又打发人去给徐家送信,又给沈家送了帖子。宁氏得知了朱子裕得了四川军中的差事,顿时欢喜的不得了,和徐婆子笑着说:“再没有这样好的事了,原本能和女婿在一处做官已是意外之喜,听说通常都要避嫌。这下可好,连青青都和我们一起处,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徐婆子笑眯了眼:“前几日青青虽不说,但我看她那红眼定是没少哭。咱家青青是被神仙保佑的孩子,从来都不受委屈的,定是哪位神仙看到了心疼,才施了这妙法。”
宁氏闻言乐不可支:“母亲说的是。”可是转念一想这次徐婆子不愿去四川,若是青青也走了,只怕徐婆子在家会寂寞,忍不住劝道:“三弟两口子得忙着铺子,平常也照顾不了您,您老还是跟我们去四川吧。”
徐婆子摆了摆手:“要是再年轻五岁我就去了,现在年纪大了,路途又遥远,不瞎折腾了。”
宁氏又说:“要去给老家去个信,叫大哥大嫂来京城陪您?”
徐婆子道:“京城吃住都贵,来做什么?还不如叫他们在家好好伺候地。你安心去四川,不用担心我。我都想好了,等你们走了,我就让老三送我回乡。出来这么些年,我也想咱村里那些人了。”
看着宁氏担忧的神情,徐婆子笑道:“我又有诰命又有个郡主孙女,我回老家县太爷都得供着我,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者说,咱家那地也行,想吃什么都能买来,一出门还有四邻聊天,可比在这拘着强多了。”宁氏闻言只得依了她,又打发人去铺子里叫回来徐鸿飞两口子,着实嘱咐了一番。
五日后,杨成德带着自己的亲兵在城郊等候,沈家、徐家、镇国公府的马车相继出了城与杨成德汇合。
“小舅!”朱子裕笑着请了安,沈雪峰和徐鸿达也前来行礼。杨成德笑道:“咱都是姻亲,也不是外人,用不着那么客套。”
徐鸿达笑道:“这回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寒暄片刻,众人分别上了自家的马车,亲兵分成两组,一组前方探路,一组保护浩浩荡荡的车队,往四川方向走去。
两个月后,盛德皇帝和太后回了宫,还未沐浴,太后就吩咐道:“打发人到镇国公府请郡主进宫说话。”
留守的大宫女一脸苦涩:“太后娘娘,郡主随夫去四川了。”
太后一脸茫然:“去四川做什么?难道是送她爹娘?”
大宫女垂了头:“杨成德总兵临行前上了折子,想带朱三爷去四川历练,太子准了折子。”
太后晃了下身子跌坐在榻上:“快叫皇帝和太子来。”
一脸懵逼的太子在遭遇了皇祖母眼泪的洗礼后,屁股上又挨了父皇好几脚。盛德皇帝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就是为了不叫嘉懿跟着徐鸿达去四川,朕才许朱子裕这么早娶了青青。你倒好,朕刚出门你就把朱子裕给朕弄四川去了,你说你想干啥?你是不是想上天?”
太子欲哭无泪:“杨成德亲自来说项的,镇国公府老夫人也同意,这也没什么错的地方呀。”
盛德皇帝忍不住又踹了一脚:“懿德郡主是你祖母心肝上的肉你不知道?她走了谁陪你皇祖母说话?”
看着太后娘娘泪眼婆娑的模样,太子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泪:“要不我叫太子妃每日来陪皇祖母?”
太后哭的更伤心了:“太子妃来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哀家的亲孙女!”
太子:……亲……孙……女……
太后:……嗝……说漏了……
盛德皇帝:……
太子: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第88章 初入蜀地
徐婆子送走了二儿子一家; 又亲自去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告别:“之前在京城就是因为老二一大家子; 如今他们去了四川,我在这没什么意思; 索性回老家去。在村里头说话的人多; 也热闹。”
老夫人闻言难免有些伤感:“嘉懿走之前留了几十个话本子给我,我正琢磨着叫她们说了给我们听; 谁知你也要走了。”
徐婆子笑道:“等子裕他们小两口从四川回来; 我还再来。”
“子裕他们三年就回来了; 估摸那时候你儿子不一定能回来。”老夫人神色很认真:“你一个人在家难免无趣,到时候你就住我家来。咱俩一个屋,说说话还能解闷。”
徐婆子见老夫人说的认真,也一本正经的应承:“行,到时候陪你说话,只要你家儿女不厌烦就行。”
老夫人闻言喜笑颜开,连连说道:“谁有意见就撵谁出去,在府里我辈分最大,我说的算。”
徐婆子笑的很真心:“那是自然,您可是老封君。”
老夫人闻言也笑了,喝了口茶; 又嘱咐徐婆子:“你们村上新鲜事多; 你都留心记着; 等你来的时候说给我听; 我就喜欢听那些乡野村事。”
两个老太太一本正经的约定好了; 老夫人还叫人拿了青青留下的那摞话本子给徐婆子看。徐婆子不识字; 但看那厚厚的一摞也有些咋舌:“这么多,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老夫人道:“说是攒了好几年的,等我听完这些他们就该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朱子昊进来了,笑着请了安,道:“祖母安,徐祖母安!”
老夫人看着小孙子顿时满面笑容,把他拽怀里来:“又去耍剑了?”
朱子昊一脸黑线,刚想说那不叫耍剑,就想起哥哥说的万事顺着祖母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嗯,耍剑来着。”
老夫人搂着他和徐婆子道:“和他哥一样,就喜欢这些刀啊剑啊,我看以后也是个不着家的主。”
徐婆子笑眯了眼:“男孩子就得在外头闯荡,更何况他们是武将,哪有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的将军呢。”
老夫人喟叹道:“嫁了个会打仗的男人,年轻时候几年才见一回,好在生了儿子算是老实的,到这些孙子一个个都随他爷爷。”
徐婆子道:“这样你家才能兴旺呢。”
这几年老夫人听的话本子里也有不少世家的故事,儿孙一个个娇生惯养,多半家道会败落。也些年也看到了一些老牌世家的起起落落,这才又想起年轻时候老镇国公骂自己的话来,再看看自己儿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难免心里不是滋味。好在子裕小小年纪能征善战,有他在,这国公府就倒不了。
老夫人看着子昊也颇为感叹:“我虽养废了儿子,好在这两个孙子都强,以后我死了也能见他祖父了。”
见老夫人今日感慨颇多,徐婆子也没敢早走,陪着说了一天的话,直到吃了晚饭才家去。休息了两日,装好宁氏早备下的各种东西以及镇国公府送来的土仪,徐婆子在徐鸿飞的护送下风风光光的还乡了。
因怕徐婆子累着,徐鸿飞并不急着赶路。他每年来往老家和京城多次,早把这条路摸熟了,晚上住店,晌午吃饭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遇到风景好的地方还停下一两日带徐婆子赏玩一番,等到家时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拉着各色礼物和土仪的车早就到了家,徐鸿翼和王氏在家左盼右盼,久等不来还打发人去寻。因此徐婆子人还没到,村里、镇上、甚至连县太爷都知道徐家的诰命老太太要回来了。
等徐婆子到平阴镇那天,县太爷早就定好了酒楼,亲自到城外去迎,一见面就笑着请安:“老夫人好。”
徐婆子瞅了瞅他,回头问儿子:“他谁啊?”
徐鸿飞见县令有些尴尬,忙笑道:“这是咱们的县的县令大人,王大人。”
徐婆子这才笑道:“县令大人好,还劳您出来迎。”
王县令满脸堆笑:“应当的应当的,老夫人一路可辛苦?”又道:“我已备下酒席为老夫人洗尘。”
徐婆子想着徐鸿翼说家里很得王大人照应,宁老大几次想拿徐鸿达的由头弄事都叫王县令给压了下去,心里对他也颇为感激,便应承下来。王县令十分会琢磨人心思,他知道徐婆子归心似箭,因此吃了饭也没多耽搁,亲自将人送到沣水村。
此时沣水村可比过年还热闹,头一个月好几车的东西送回来时这些人就看到眼花缭乱,都盼着徐婆子回来。
舒适的马车缓缓地进了村子,后面还跟着县令的轿子,整个沣水村都骚动起来,一个个都到村口去看。徐婆子听见熟悉的乡音,叫人停了马车,掀了帘子扶着儿子的手下了车。
原先徐婆子在村里的时候又瘦又黑,看起来和她们也没啥分别,只不过衣裳干净整洁些没有补丁罢了。这回一瞧,哪还像当初那乡下老太太,脸上身上富态了不说,那皮肤更是细嫩白皙了不少,身上穿着绣花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没见过的首饰,脑门上还带了镶珠嵌宝的抹额,顿时瞧的村里人直咂舌。
有和他家亲近的,凑过去打招呼:“老嫂子,你咋回来了?不在京城享福啦?”
徐婆子一瞧,也乐了:“铁柱他娘啊,现在几个孙子啦?家里都还好吧?这不我家老二放了外任,领了媳妇孩子去四川做官。他本也想带我去,可我想着实在是太远了,说话也听不明白,倒不如回乡自在。”
又有媳妇一个凑过来问:“徐婶子,听说你家大妞也成官太太了?”
徐婆子笑眯了眼:“可不是,这回也外放了,跟我家老二在一处,彼此能照应。这大妞也就罢了,我家二妞那才叫能耐了。咱们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她了,在京城的时候隔两日就打发太监来接她进宫,几天不见就吃睡不香。”
“太后啊!”村里人闻言都咂舌不已,他们瞧见县太爷还哆嗦呢,这太后在他们眼里可是和天老爷一样的人物。
“太后在她宫里还给我家二妞置办了屋子,四季的衣裳都不用我们自家做,宫里专门有拨给她的绣娘。”徐婆子提起自己最得意的孙女那是滔滔不绝。
“哎呦,那丫头从小就好看,以后怕是得进宫当娘娘吧?”有一个老婆子插嘴道。
“什么娘娘啊,皇上的年龄都能当我们二妞的爹了。”徐婆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回头瞅了眼大儿媳妇:“咱家青青当郡主的事你没和她们说啊?”
王氏一脸尴尬,她从来不是多嘴的人,京城的事她时常捡些无关紧要的提,这些郡主啊之类的她都闹不明白,自然不会多说了。
徐婆子将头扭了回来:“皇上封我家二妞当郡主啦,还有封地呢,还给她赐了婚。这不刚成婚几个月,嫁的是镇国公府的少爷,以后我们家二妞啊可是镇国公夫人呢。”
这一串串吓人的名号听着就厉害,村里顿时像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连后边的县令都惊动了。王县令家世普通,全家就他一个做官的,因此也没什么消息渠道。这一听徐家姑娘都当郡主了,还嫁到镇国公府,忙凑过来说:“咱家姑娘可真了不得,通常只有皇上的亲侄女才能当郡主呢。”
徐婆子洋洋得意:“皇上对我们家二妞可比亲侄女还亲,你知道她封号叫什么不?懿德,我虽不懂,但听我人说是夸赞女子最好的词了。”
王县令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您家可真是走了福运了。”
“阿嚏!”坐在马车里看书的青青忽然打了个喷嚏,顿时把宁氏吓了一跳,连忙摸她额头道:“可是生病了?”
也不怪宁氏紧张,这青青打小就没生过病,什么咳嗽啊喷嚏啊素来和她无缘。青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吞了吞口水,觉得没什么异常,方道:“感觉并无大碍。”算了算离家的日子,青青忽然笑道:“定是祖母到家了,这么些年没回去,肯定得显摆上几个月,我估摸着祖母指不定在家里怎么念叨我呢。”
想起婆婆的性子,宁氏也笑了:“儿孙一个比一个能耐,你祖母这是高兴。”
青青道:“我就猜会如此,走的时候特意给她塞了好些润喉的药丸子,说多了话晚上吃上一粒就成,也不知她记不记得。”
人算不如天算,纵然青青准备的齐全,可徐婆子过于兴奋早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她站在村口足足说了一下午,等到了家吃了晚饭,又和来串门的邻居说了半个时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徐婆子悲剧地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翻箱倒柜的找出药来,就着茶水咽了下去,张了张嘴,依然一副公鸭嗓,顿时有些生气:“这药也不灵验啊!”
王氏笑道:“又不是仙丹,哪能吃了就好。”
徐婆子失落地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我还打算今天去坟上和你父亲叨叨一回呢。”
***
马车走了三四个月,徐鸿达一行人终于到了四川境内。一进四川就是川南府的地界,徐鸿达任川南府的同知,沈雪峰管理盐务也在川南府任职,杨成德和朱子裕一行则要往成都去,众人便在此地别过。川南和成都离的并不算远,马车又走了四五日便到了成都境内。
圣旨早已下到成都,杨成德一行人到后,便有官员出来相迎,验了印章,贴了告示,这算正式上任了。有长官到任,提督府的副将少不得摆上一桌酒席为杨成德等人接风洗尘。
因有女眷,副将差人将杨夫人和青青送到准备好的宅子里,又打发人送了一桌酒席。青青坐了几个月的车,早就疲惫不堪,只略吃了一些粥饼,垫垫胃。
朱子裕如今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因此特拨给他一个二进的小宅子。青青四处转了转,倒是还算齐整,屋子里家具也算齐全。青青这次带了十来个丫鬟、小厮,有的烧水有的擦拭家具,半天功夫就将宅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珍珠和玛瑙提了烧好的热水,青青好生泡了一回,玛瑙和珍珠拿大汗巾替她将头发擦干,便躺床上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擦黑,青青微微皱起眉头:“三爷还没回来?”
珍珠道:“可不是,我还琢磨着是不是找不到家,还特意打发了两个小厮去寻。”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青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定是回来了,你们去煮上一碗醒酒汤,喝了这一下午,还不知醉成什么样呢。”
果然,朱子裕扶着小厮进来时腿脚漂浮,看着青青直乐。青青打开匣子摸出一粒醒酒丸来塞他嘴里,少不得斥责两句:“是不是喝酒前没吃醒酒丸?怎么醉成这样?”
朱子裕搂住青青的肩膀,挥手让小厮退下:“你不晓得,在军中都是拿坛子倒大碗里,一干就是三碗,这样的喝法你那醒酒丸也不管事了。”
青青小心翼翼地扶他在榻上坐下,拧了汗巾子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