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去吧,走吧,为了所爱之人,忠于自己的意愿吧!
可,可是,身后便是晋国的城墙,身后便是晋国无辜的百姓,那千千万万信任的目光,那从小便培立起的信仰,眼前所有跪着的人……所有的一切无不如同千千万万的线牵扯着他的步伐……
首次,他痛恨自己身为沙陀一脉之人,首次想要放弃这背负着的东西,首次感觉到所有的一切如泰山一般的重压在肩膀之上压的他无法呼吸……所有的情绪汹涌而来,一口心头精血喷薄而出。
“将军。”跪地之人顿时大惊。
“滚,都给我滚。”
……
“什么?现在退兵?”汉中城内,议事主厅之上,声音如惊雷炸开,顿时所有人都议论开了,没有人愿意离开,浓浓的血腥味都不曾散去,无一不透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国仇家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愿意离开,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愿意撤退,所有人都想着与蜀军一搏生死,谁走谁是孬种。
“老子宁愿跟蜀军拼了死在汉中也不离开。”黄忠瞪着眼睛大喊着。
“对,我等随着将军一起死守汉中。”立即有人附合着。
“我们都守了快两个月了,缓兵肯定快到了,这个时候走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就连陈胜都很是反对。
总之,晋国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更没有临阵脱逃的战士。
战,无论如何也要战。
宁死,也要战死在这里。
“……”谢容静静的望着一众将领,那发光发热的战魂在炽热燃烧着,那不屈的民族精神在生长着,司马维带病上战场了,八岁小儿也举着手中的石头往下扔……上到将军下到平民无不如此,汉中城内空前统一团结,宁死也要扒蜀军一层皮,宁死也要咬下蜀军一块肉,这里再也无人惧万食人的蜀军,这里只有着与蜀军相差无异的猛兽。
不,是困兽,困在笼中之兽。
无水、无粮、没有武器、没有战士、没有缓兵……
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拿得起的人很多,然而真正可以放下的人似乎只有谢容一人,只有她清楚明白,如此下去只是白白牺牲,不会再有胜利的署光了,只有想办法离开,离开这里,毕竟,留得青山在哪怕无柴烧?
“先生,我观你也非怕死之徒,怎可此时退缩,毁了自己一世英明?”陈胜望向谢容,此话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如狼般望着谢容,仿佛谢容只要说错一句话,就毁了他们对她的所有尊敬,就对不起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崇高的推崇。
“我军伤亡过重,十去其八。”谢容平静目光之下,淡淡的启唇。
“那又如何?我黄忠只要性命仍在便绝不允许蜀军踏过汉中。”
“汉中城断粮缺水少战士,死守根本不会是长久之计,我们须想办法突围。”
“我们已经坚持这么久了,缓兵定然在路上了,现在这时候不可放弃。”陈胜沉声道。
“时间过去如此之后,种种情况已经证明再也不会有缓兵前来了。”那么他们所要想的便是自救,活着才会有希望。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是啊,不会再有缓兵了,所有人在满怀希望之中等到了麻木,等到了失望,不会了,不会有人记得他们这些在汉中的人了么?
“我们死不要仅,然而请诸君想想汉中之中存活着的年迈老人和孩子们,想想那些勇敢的上战场的妇人们,汉中不过是一座城,没了汉中我们仍可建千千万万座城,然而城中的百姓呢?我们怎可因战败之事而累得他们家败人亡?灭族绝后?让他们落入蜀国食人军之手成为敌人的口粮?”声音沉沉的传出,大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打战不就是会了这些百姓么?打战不就是为了保护国家的子民么?我们可以死,可以败,怎可连累这些无辜百姓呢?”满座杀人如麻的汉子微微底着头,羞愧不能自己,黄忠双目溢红,双手紧握,他曾在战场之上看到一妇人手拿刺刀拼死刺入敌人的胸膛,再配上谢容此时之言,如同钢刀凌迟了他的心脏。
痛,为自己的无能,为不能保护这些百姓,为自己的战败,为那长于心中的战魂……
“退了之后呢?”他听得自己声音如渴了经年的人一般干裂着。
“转移百姓,安置粮草,我谢容发誓只要离开汉中之时还活着,便带你们夺回汉中。”声音涤荡而起,震动四野。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只要她还活着,便带他们再次回来,离开只是暂时之计,离开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离开不代表他们就是输了……
“好,有劳先生安排了。”司马维微微勾唇,目光深幽。经此一战,他竟变了许多,和所有人一样哪怕知道她便是江陵谢容,也仍然叫她先生,这便是对她的肯定与信任,在这汉中城之中没有对立之意,她仍是那王衍带来的师尊,终南山的幕子先生。
“愿听先生吩咐。”大厅沉寂半刻,在司马维带头之下,剩下的将领们同时开口。
三日后,经过仔细堪查,汉中晋军决定从西门离开,集合的所有的百姓之后,于子时之时存活的晋军于东门北门西门同时发起的挑衅,而与西门最为火暴,另两门之军作掩护之余,快速的开门迎战,击破蜀军。
“你先离开。”东门之上丑牛站在谢容身侧,在汉中首次如此与谢容对话。
“不可,我日日站于此处指挥作战,若是突然离开便是引起蜀军注意。”言下之意,她要做引诱引那蜀军的注意力,为城中的晋军拖延时间,掩护他们离开。
“我假扮成你,你先离开。”丑牛深深的皱眉。
“那蜀太子给我一种无比的熟悉感,我认为我们一定是相识的,你我身高相差过大,相识之人一看便知了,这样的把戏更惹人怀疑。”谢容断然拒绝。
“可……。”
“先生,不好了西门围困之人竟然是夏候渡口,蜀军众多,我方被拦在城门处了。”关门来不及了,杀出去一时之间又无法得逞,如此下去蜀军通知了全军那么一定会从西门歼灭晋军的,来者急的冒冷汗。
什么?夏候渡口?面具之下谢容柳眉皱起。
“丑牛你去助他们一臂之力。”望着那等着自己的来者,谢容略作思考便开口了。
“什么?我不去。”丑牛大惊,立即断然拒绝,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离开谢容呢?不去,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关?他来汉中就是为了保护谢容的,丑牛眸光深处透着决绝,其他人死光了他也不会离开谢容一步的。
“去。”谢容同样回了一个字,带着不可反驳的气场。
“我不。”冷冷的盯着那来者,好说不好,竟然来跟谢容说这个,真恨不得一剑把他给杀了。
“我不会有事的。”目光回收,谢容静道。
“我也不去。”不会有事,战场之上谁知道谁会不会有事?不去,总之不管说什么他也不去。
“不去,是想我不要你了么?”声音冷淡凉簿,目光之中空无一人,迎风扶柳之姿,越发清瘦怜人之姿,却叫天不怕地不怕的丑牛狠狠的震了震,神魂具震,七魂六魄纠到一起又拉扯着分开。
她竟是想不要他了?她是想不要他了?对上她那平淡冷漠的眼睛,轰~!那一瞬间,悲鸣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几乎让他想去死,不,不,他听话,他都听的。
“我去,我去去就回。”丑牛红着眼睛,飞快的扭过头,不敢去看谢容的眼睛,如看死人的眼神瞪着来者。
“还不走?”
“是是是。”来者渐身一颤冒汗发冷,朝着谢容点点头,便飞快的带路离开了。
丑牛一走,两名被他点名的黑卫便出现在谢容的身后,更为警惕的望着四周,这是丑牛留下的人,没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的。
……
“禀殿下,晋军从西门突围了。”东门蜀军之中,仍坐于鸾驾之上的蜀太子听着各方动态。
“嗯?想逃了么?”狰狞面具之下目光幽幽一闪。
“属下这便去去拦截。”何智立即弯腰道。
“不必,一刻钟之内取下东门。”目光落在东门之上同样戴着面具的少年,竟然自己留下作棋子让晋军离开?他怎么不知道她竟然如此的伟大?不过,呵呵,可知在他看来一个谢容可比十个司马维有用,放着如此的宝物在此不取,去要那些大字不识大刀不举的废物他会如此之傻么?
“……是。”何智暗暗叫苦,这汉中城的晋军都跟疯子一样,一刻钟怎么可能拿得下来?要是这么容易拿得下,他们早就拿下了,可是太子有令又不得不尊,只能是事后受罚了。
“晋军从西门突围,城内中空,谢容不过是摆了个空城计,攻下东门少捉谢容。”目光落在远处那一扶身影之上,难得心情好的蜀太子竟然对着属下解释了一翻。
“是,未将竭尽全力定不负使命。”一听城内无人,何智立即大喜,带着一众疯狂的蜀军发起进攻。
……
“先生,不好了,左侧城墙被攻陷了。”
“先生,没有战士补充了。”
“退。”东门之上,朝谢容射来的箭羽越来越多,晋军的防守越来越弱,蜀军的进攻越来越猛,谢容果断下令道。
“汉中如此之好,何不留下?”一身红袍战衣,一把寒气通透利剑,一张狰狞血色面具,竟是那一直坐于鸾驾之上的蜀太子亲自上前了。
“快,保护先生。”
“保护公子。”
谢容身侧明卫暗卫瞬间涌出,然而蜀太子亲带十位近身侍卫无不武艺高绝至臻,瞬时将谢容身侧的人拦下了,一身红霞战衣的蜀太子如王者归来,提着长剑直逼谢容,其身后便是无数的蜀军,汉中沦落迫在眉睫无力回天了……
“碰!”长剑一挥,谢容脸上鬼王面具从中裂开,碎落,整张如花似玉的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混然如玉美若天成,千万兵马之中如似仙人,额间被蜀太子剑锋划破露出一滴朱红滴红,绝美之中平添了一抹邪魅,叫人一眼动心神,再看动魂魄。男式白袍披身,不分性别的绝色潇洒之姿,飘若惊鸿宛若游龙,如飘如烟只似仙人……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一刻的谢容叫人刻到灵魂深处,永世难忘。
站立在风中的谢容进面着如潮水涌来的蜀军,心神平静如初,竟不受一丝影响了,面对败兵如山倒之势,以睥睨的姿态望着来者,那君临天下的风华,便是高歌而胜的蜀军也忍不住的因她而胆颤心栗着。
就是这人,就是她使得蜀军的天威在这汉中止步不前,就是她使得蜀军屡战屡败……
所有人不知不觉之中都停下了脚步,止步于谢容跟前,定定的站着,仿佛她不动,无人敢动……
狰狞面具之下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谢容,缓缓的举起手中寒剑,平淡无波的声音之中含着一丝起伏的情绪,启唇微勾道:
“你被俘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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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昨天晚上的二更的,不想临时加了个班,下班都十二点了,幸亏没有提前说晚上有二更,不然又放飞机了……
☆、第一百三三章:审问
汉中城墙之上,血腥弥漫战火燎燃,白衣如莲的绽放,为她陪衬的只有断垣残壁,尸首分离,如修罗般的场景,却盛开了一朵堪比妖娆的曼陀罗之花……
在蜀太子一句你被俘虏之后,长袖一挥,近身的侍从立即上前围拢谢容,此时再无亲卫,再无晋军,一人置身于千万蜀军之中,然而她目光落在远方,半空天出的星光烟花,忽然便笑了,那是晋军带着百姓安全离开的信号,所有人都安全了。
从来不知,原来她谢容竟然如此大爱,竟然也可以舍人取义而为之的,然而,不可否认在看到那安全的信号之时,她的心确实松了一分。
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蜀军,等到最后亦不曾发现自己想见到的身影,暗淡无光的心神之中仍是极力压下的失望,没来,等到最后了,也终是没有来,明明知道的,国家在他心目之中是最重要的,然而再是知道又如何?心底还不是生出不理智的渴望?渴望着他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渴望着他威武英勇而来,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她才是他心中重中之重,世间再无人与她相比,以行动证明她比江山仍重,比信仰仍重。
呵,现在到底也是证明了,只不过证明的是相反的事实罢了。明知如何,明知他的为人,然而心中失望的空洞却无法控制的扩大着。
处月漠龙,今日我谢容成全了你,若生若死,今生你是否都会记得有此一人?
“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淡然自若的声音平静响起,明明不大却又如晴空惊雷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谢容抬眸,以目空一切的傲骨屹立着。
“带下去,将她关压到密室之中。”蜀太子突然戾气升起,眼前的嘲笑,淡然漠视的谢容深深的刺到了他,让他图然不爽,果决的语气一扫往日的平静无波。
“是。”何智带着几人上前,直接粗暴的压着谢容手臂,一把大刀压在她肩膀之上抵着她纤细的脖子,飞快的带走了。
“进去。”一个密室之外,谢容被粗鲁的推了进去。
“碰。”身上大门如盘石的关闭起来,谢容往前冲了两步才止住身形,抬头一看,四周门窗死闭着,室内空无一人,揉着手臂,柳眉微微颦起,看来是将她与其他人完全隔开了。
“什么?抓到了谢容?”另一边因晋军逃跑成功很是不爽的夏候渡口听到这个消息之时,立即跳了起来,眸光深处闪着嗜血的光泽。
“是的,关在密室之中。”何智压抑的声音之中同样兴奋着。
“哼,哈哈哈,好,很好,本将军等这一天很久了。”夏候渡口突然放声大笑,语气阴戾狰狞。
想他们为何拿不下这小小的汉中?想他们在攻汉中折损了多少的战士?这一切都是谁害的?还不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谢容?好好的吴国不待着,跑来汉中与他们作对,好,很好,他夏候渡口做梦都想着喝她的血吃她的肉,现在终于落到他们的手中了,这便让她尝尝与蜀国作对的下场,与他夏候渡口作对的下场。
江陵谢容,老子看你有三头六臂,铜墙铁壁之躯,落到本将军手中让你尝尝本将军的手段,本将军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奴隶还卑贱的活着,本将军要让你跟在老子的脚下苦苦衰求。
夏候渡口瞬间阴煞之气布满全身,所有的酷刑在他脑海之中轮流转了一遍,哈哈,刚刚发明的那脱皮留肉之术便先拿她来试试,那张完美无缺的皮囊真该好好保存下来呀!
不行,不能这么快将人弄死了,他要想过法子好好玩,对,留着她的性命,拿来当玩具。
“将军,将军。”一旁的何智望着双目通红走火入魔一般陷入自己的精神世界的夏候渡口,不由的声音加大喊着。
“嗯?慌张什么?太子殿下在何处?”夏候渡口回过神来狠戾的瞪了他一眼,手尖发痒的完全忍不住了,他这就去向太子讨人,今晚便将那谢容好好玩弄一翻再说,嗯,喝点血,把她大腿肉挖下当送酒好了。
“在正室。”蜀军侵入汉中城内,完全占据着原本晋军所用之处,而蜀太子却弃司马维的主室不用,选择了原本谢容所用之地,此时正在哪里休息着。
“处理好那些战俘,留着有用。”夏候渡口搁下话之后直朝着门口处便走了,目标正是蜀太子居住之处。
“是。”等何智应完之后,夏候渡口连背影都不见了。
“殿下,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