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谢容以王家嫡子还未到为由,推了汉城城主的宴席,独自一人在房内观看地形图与胡人兵马安置之地,思考着如此防守此城最为妙。
谢家军被她安置在南门与东门,汉城地理位置而言,南门靠近江陵一侧亦就是说南门靠江的,北门向北早已如数被胡人占领包围了,西门外开八百里都是连绵起伏的深山,时人只出入过外围,里面还没有开发的,东门却是丘陵矮坡,而胡人铁骑便在此处。
由此看来胡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从东、北两门进攻了。
“在想本将军从哪里进攻?”一道调侃的声音传来。
谢容猛地抬头一看,不是别人竟真的是处月漠龙一身蓝紫绵袍站在她房内。他来了多久了?他来做什么?门外竟没一人看到他吗?哪些手下都干什么吃的?
谢容心思如电飞快反转着,她自己的手下已经被她纷咐去休息了,而外室哪些汉城主派来的侍卫哪里看得住处月漠龙?她甚至都无法计算他若是杀她,她能有几成逃生的机会。
“那你从哪里进攻?”谢容压下心头骇意,手指轻敲随意问道。
“不管我从哪里进攻,你们都守不住。”处月漠龙口气很轻,带着无比肯定的自信,那目光完全是蔑视谢容,可是她发作不得,现在敌强我弱,况人家那是实力在手,铁骑就是五万一但破城而入只会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容不忍也得忍。
“倒是你明知道会败为何还来?不怕被我杀了?”不过眨眼之间处月漠龙便来到了她面前,脆生生的捏起她小巧的下巴,磁性十足的声音在她鼻翼前吹过。
“……。”
鼻翼扇动着喷出浊气,谢容内心如同火山暴发一样的翻滚着,敌人就在眼前,且高傲的捏着她的下巴,轻佻又轻蔑的对着她喷气,内心煎熬可想而知。
“处月漠龙,若我还有两年时间我定打到你祖宗哪里去。”谢容用力拍开他的手,胸膛起伏不定,两军对垒他竟还跑过来激她,士可杀不可辱,可恨、着实太可恨了。
这梁子绝对是结的比冰山还硬了,且还是生死不论的那种。
“两年?嗤~!那谢家嫡子可要好好留着性命指不定还有机会。”簿唇轻轻而笑。
“本公子这次就把你打回老家。”墨眼瞪直。
“嗯?怎么打?本将军很好奇。”处月漠龙不痛不养,风轻云又淡,蓝紫相交的绵袍两袖上面皆绣着一只展翅雄鹰,气势惊人。
“你此次只带兵十万,就已经派了右将军前来监军了,处月漠龙只要你不是个傻的,你都应该清楚你已经功高震住了,还不收敛些信不信加以时日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语气关心且口气严重,也确有其事;本来他南下军马达五十万的,进攻进载之后晋国皇帝找着各种理由便得他军队人马一减再减,减到现在,然而人家凭着这点人手也能在吴国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如此明眼人都明白的情况,不信他处月漠龙不懂。
“说得好,不过离间计对我无用。”处月漠龙却淡然浅笑,那俊美无匹天下无双的容颜有着让人瞬间心跳停顿的感觉。
“什么离间计,别说你没发现。所谓一山不用二虎行军最忌权力不明,你们左右将军若是出现分歧士兵都听谁的?再说了你一路南下所向无敌,在士兵与晋国之中声誉极高,如今称病隐退仍得百姓厚爱,皇帝放心定然可以安享晚年,无疾而终;若是你再往南而下,手握军权不放手,信不信吴国若是灭了你也活不长久了。”狡兔死走狗烹,谢容句句带理,情真意切;总之就是退吧,回去吧,收兵吧,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纯良的眸子眨呀眨呀,完全一副本公子是为你着想的样子。
“原来谢嫡子还有这纵横之才。”处月漠龙完全是不无所动,低低浅笑,那模样竟让她感觉此人根本就不是那斩杀战场,杀人无数的处月漠龙,反而是一个汉族儒者。是了,之前她一直感觉像什么,今日总算抓住了,处月漠龙并不似传闻中那样的三大五粗,屠血狂魔。
他本人俊美无涛,言谈举止甚至是带着儒者一般的文雅的,虽然谢容完全不想承认这一点,甚至他那兼兼风度的气息比王赋之给人感觉还要亲近些。他甚至带着几分亲和的,不似王赋之哪样出尘高贵,浑如冰山雪莲的让人望而却步,有种感觉不到真实的那种画中人水中月,他身上完全没有汉人那种所谓高贵的陋习,若非两人不是对立的,谢容对他还真生出几分欣赏。
“本嫡子观今通古,掐指一算你印堂发黑,劝你最好听我一言,速速离去。”谢容发现自己竟在敌人面前失神了。
“本将军观谢嫡子不仅印堂发黑,还脸色苍白,恐有五鬼六害缠身,情况怕是会有性命之危。”处月漠龙闻言同样回以反驳。
“哼,你说如果晋国朝堂之人知道你与吴国谢家贵族有所过来会如何?”谢容两眼微微一眯,泄出一股阴鸷的神情。
“那又如何?倒是谢嫡子若被人知道与晋国大将有所勾结怕是会更不好吧。”处月漠龙完全的油盐不进,他虽然不是常年混迹于贵族圈中,与哪些官腔打交道的,然而那不怕一切目空一切的嚣张态度更让人无可奈何。
“报~!”声音由远而近,那通报之人已经快到门口处了。
谢容一惊,望着在她面前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的处月漠龙,心中那口无可奈何之气真是不服气极了。他不离开,自然是持着武艺高强,可性命无忧。可是若是让人看到她与处月漠龙共在一室会如何?由其还是两军交战之际,她这叛国投敌的罪名可就背实了呀。
“你走不走呀!”谢容狠狠的瞪着他,就这么认定她不敢让人进来抓着他,杀了他?
“不走又如何?”星辰灿烂的眉眼危险的扬起,果然处月漠龙直接的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了。
“站住。”她只得对着门外之人喊了,她确实是不敢对处月漠龙下手的,起码在这种两兵交战的时候不会,原因很简单,处月漠龙并不是一个会对百姓下手的将领,而那司马维就难说了,若他在号令三军就算是城池破了,也可保百姓平安,否则以那司马维性子肯定是大屠杀,种种这些,谢容就不得不忍着脾气,任由他嚣张了。
“是。”侍卫那推向门的手生生的停住了。
“有事便站在门外说。”谢容吐了一口浊气,心肝肺都颤了颤。
“王嫡子在来的路上遇袭了。”侍卫的声音透过簿簿的纱纸传入,声音嘹亮如歌。
☆、第三十八章:郎情妾意
王赋之遇袭了?谢容神情瞬间微凝。
“我知道了,退下吧。”他遇袭了?怎么会呢,南门根本没有胡人的兵马,甚至都已经换成了她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哪怕已经决意放弃,在听到他有事之时还是忍不住的担忧了几分。
“谢嫡子真如传闻一般喜欢那王赋之。”一句肯定式的问句打破了屋内的沉默,处月漠龙琉璃般的眸子闪着睿智,深幽的望着她。
“是你干的?”谢容不答反问望向他。
“嗤!还以为谢嫡子会聪慧几分,原来也不过如此。”处月漠龙因她质问,目光深处微微一紧,蓦地站了起来,再也不理会她从容而去,谢容当场愣着,傻傻的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是了,若是他所为他又怎么会在这里跟她聊天呢?
可是不是他做的,他来这里跟她聊天又是为何?此举不是正好可以干扰她的视线吗?
不管了,谢容飞快的压下心思,夺门而出,她要去看看王赋之是否有受伤。
今日王家不是应该在设饯行宴才对吗?王赋之竟然点兵前来了,而且他竟被人袭击了,谢容不敢多想,这时候可不是她该儿女情长的时候了,估计是她提前来汉城惊动了胡人,他后到才被人袭击了,本来她只是想在饯行一事之上报复一下他而已,没想过要利用敌军之手报复他的。
谢容披着大衣站在城门之上往江陵方向而望,直到入夜才看到那疑似王家军的人出现,除了他们身上所穿有的王家军服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看得出来是王家军的样子了,个个衣衫褛褴疲惫不堪,前面的兵器折损贵在还体魄完好,后面的更是惨不忍睹已经是断手折腿,三三两两扶着走来的,难怪如此之久,竟是大战一场之后的样子。
那王赋之呢,他可有受伤?他怎么会遇到埋伏呢?
谢容眸光之中有着无法压抑的急切,心中几分希望那王家军有传闻之中那么利害,否则这与胡人还没正式开战,吴国就已经因埋伏而损兵折将,这传了出去简直就是贻笑大方,还打什么打?军心都已经散得不成样了。
“开门。”底下最前面的士兵已经喊了,吴国江陵人氏的口音。
“来者何人?”
“我们是王家军的,我们中了埋伏。”
“公子,可是开城门?”旁边那人低声问道。
“再问清楚些。”除了这些衣服根本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可以证明这些人是王家军,心底里谢容还是不相信的,江陵往汉城不过十里余路程,那些胡人可以埋伏在哪里,才能做到不惊到她也不惊动王赋之。再者如此神出鬼没的用兵却还不是处月漠龙,除了他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隐约的她一丝疑惑在心底滑过,太快了什么也抓不住。
“可有证明?”旁边的人对着下面大喊道。
“我王家嫡子已来。”此话一出,只见下面一辆马车缓缓的使到了前面,马车之内伸出一只修长玉白的手,片刻之后依然一身白衣胜雪的王赋之惊艳的出现在城楼之下。
他不仅没有受伤,且完好的一丝尘埃都没沾染上。
谢容心头松了一口气之余,疑惑再一次升了上来,士兵如此惨不入目,他怎么还如何完好无损?接着谢容瞳孔瞬间放大,望着下面从他下车之后小心优雅的从车内接下来的另一人,一个女人。
男高女低,男俊女俏。
众人眼前皆是一亮,盯向两个仙人般的男女,那站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眉目含春的女人,谢容心徒然的紧了几分,谁都不认识她也绝对认识的,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府贵女,谢云;她怎么跟来了?
原来,谢云趁着谢容出军打战,江陵城内又大乱,谢府上下无人看管她,连夜里她在王夫人的帮助之下逃了出来,私奔去了王赋之哪里,本来王赋之就有意娶她的,却被谢容用绿珠一事拒绝了,本就如同谢府撑了王府一巴掌,这亲事根本不可能再提了的,如今见她出现在这里,这简直就是让人感觉谢府冒出的大笑话,你不愿意嫁,你们谢府的贵女显然很愿意。
两人一上一下隔着城墙,如今再见谢容谢云那心中的恨意便层层冒出,本她可为王赋之之妻的,却因谢家人的阻拦只有为妾(按照时人的习俗,私奔而去王赋之家里的她已经是无法为妻的),自然身为王赋之的妾的她已经完全可以不用忍受谢容了,有了靠山的嚣张模样直直的便对着城墙之上的谢容瞪来。
嚣张得瑟一目了然。
她昨晚没睡,今日闻他遇袭派出无数探子去打听,自己更是亲自来城墙之上直直的等了一下午,等来的却是郎情妾意,双依双宿?
“谢容,你这是闹那般的笑话。”谢容轻轻一笑满心苦涩不甘,徒生出一股自作多情的感觉,生生的忍着那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压下那心中种种情绪。
“开城门。”所有声音离她极远、极远,在她担心他会出事受伤之事,别人却是香车宝马美人在怀,她跟白痴一样站在城墙之上……,谢容够了,真是够了。
“谢容,胡人兵马埋伏你竟不出城帮忙?你太过份了。”第一个冲过来跟她讲话的是嚣张得意的谢云,两个影子在她眼前一晃,总算重叠了,便是谢云那张俏脸,就算她还不知道谢云为何能出现在这里,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事实就是王赋之接受了她,并且带她来了这里。
古往今来那个将军贵族出征不是美人在侧?高欢的冯小怜、项羽的虞姬、曹操的卞夫人、如今王赋之如此不过是正常之人所为,常人所为不是么?
“喔?不知王嫡子带兵多少?”心里的那点在意越埋越深,谢容对他的称乎越来越疏远了,疏远到两人的关系不过是两个家族的关系了。
“三万。”不远出的王赋之神情微闪,轻声道。
“三万?不知遇到敌军多少?”三万王家军在江陵与汉城相隔不过十里之地被多少人埋伏他才会被战败如此?她不得而知了,谢容那不再掩饰的锐利眸子炯炯而视。
“谢容,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是江陵人都是来汉城救急的,若不是你先来一步打草惊蛇了,赋之他又怎么会遇袭了?现在你还质问什么?赋之能力才智你也是知道的,把所有兵权交给赋之,由他同一掌管,抵抗胡人才是。”谢云哪里容得谢容如此质问?当然厉声喝道。
难怪俗语云: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这谢云还不是嫁出去的就已经跟那泼出去的水一样了,处处为这王赋之着想还不说,竟为了讨好他连谢家兵权也想要?她该表扬她无私伟大,还是天真无知?
忽地,谢容想到谢云如此向着王赋之,王夫人又是王家过来的女人,若是他们的人都是王家的人都为王家所用呢?那此不是说谢府有一半都已经在王家手中了?念头一出心中就微微一惊,此时谢容暗庆幸自己留了一万人给谢惠,留了隐卫给谢月。
“王嫡子辛苦而来,城主已设宴招待,两人还是先入城吧。”谢容冷冷一笑,目光望向王赋之已经很是疏离了,她眼中甚至是透着凉薄,活该你中埋伏。
做不成夫妻便做朋友,这在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的,两个家族的利益争纷,做不成朋友两人日后只会是同朝敌对的。
想她不过是先行一步使得他在饯行宴席上出了丑,转眼之间他便带着谢云出现在她眼前;再之前他带刘冠出现向她介绍,她转眼便将绿珠送给了刘冠,而他更是同时的去了谢府提亲……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便笑里藏刀的暗斗?从平阳城失守?还是争醉月楼这块地皮之时,那时她得了醉月楼地皮,他不也取了百花楼?好像、好像从他们相识开始,从她刚来异世在暗中还没认识他开始。
原来,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亲近过,谢家藏兵五万,她以为不少的时候,他光明正大带出来的就已经是三万了,那私低下隐藏的呢?那会是多少?
越想越感觉自己似乎漏了什么,没抓住一样,她把这种感觉归纳为自己不够了解王赋之。
“还是先安顿士兵,容弟先行一步。”王赋之眸光微闪,否决了谢容的提意。
“告辞。”谢容望着那相搂在一起的人,冷漠的点头,也不等他们反应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完全没必要还在这里等着他们郎情妾意亲婚燕尔一般,站在城墙之上瞭望相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走。”谢容慵懒的声音荡出,潇洒之极的背景从容而去,无人知晓她心紧的呼吸困难,长袖之下的两手更是握成了拳头,王赋之我对你怎么样整个江陵城的人都知道,你会不知道?
那么多女人你不选偏偏要这个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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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祝编编、读者新年快乐……
新年愿望,想上终南山……
☆、第三十九章:洗尘宴会
谢王两家来齐,汉城主当天夜里便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谢容在城门之上甩袖离开之后,回到屋内连续被人来请了三次,才施施然的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