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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道声好,亲自引着明心法师往园子里走。
出门的时候恰遇到杨娥回来。
明心法师见她气度虽端庄,但颧骨略高,人中上下均尖,从面相上看,这人待人刻薄气量狭小,而又克子损胎,生育不顺。
想是这般想,明心法师面上却半点不露,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枚羊脂玉的玉环,“一个小物件,不值什么银子,但是经护国寺无印大师开过光,给二姑娘玩。”
杨娥道谢接过,笑着问道:“祖母是往哪里去,孙女跟着长长见识可好?”
魏氏自不会拒绝,点头应了。
花园往北有处山坡,名夕照山,不过百丈高,半山腰建了座八角亭叫夕照亭。
一行人在夕照亭站定,明心法师放眼四望,掐着指节低吟几句口诀,正色道:“宅邸依山靠水,园中小溪自西而东,上不见源头下不见水去,是极佳的风水格局。按理尊府不该有口角纷争之事,不知近些日子府里可有新人来或者故人去,乃至于人力改变了风水?”
魏氏摇头,“家中最小的孙女也已经六岁了,长孙明年春天才娶亲。”
杨娥眸光一闪,低声道:“说起来,五月里五妹妹假死过一次,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是不是?”
“且慢,”明心法师止住她,伸手指向西北的空水桥,“你所说的五姑娘是不是住在那边?”
杨娥讶异地问:“大师如何知道?”
明心法师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西北乃是坤位,主家庭和谐家宅运势,刚才一错眼好像看到似有浊气翻滚……”
☆、第24章 惩罚
有浊气不就意味着府里上好的风水被干扰?
杨娥识趣地不再插话,低头悄悄勾起了唇角。
魏氏按捺不住,急切地开口;“请法师明言;这浊气可有解救之法?”
明心法师却卖开了关子绝口不提浊气,转而解释起刚才提到的风水格局;“水流不见源头叫做天门开,不见水去叫做地户闭,天门开意味着财源广进;地户闭则是财不外流。从此处看来,园中小溪就是在那处石桥之处转而朝南;隐藏了踪迹。”
魏氏一听就明白。
园子里的水引自映月湖,曲曲弯弯顺流东下到空水桥时转而往南,经过留芳闸复回映月湖。映月湖畔杨柳堆烟;留芳闸隐在杨柳丛中,也便藏住了溪流去处。
明心法师续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石桥就是聚风藏气的紧要处;非大造化之人不能压得住。不知附近院落里所居之人可肖牛,且是八月出生?”
魏氏想一下杨姡剑恍Φ溃骸肮徊淮恚鞯梅ㄊμ嵝眩褂卸嗳站褪俏夷撬锱纳铡!
杨娥听着话音不对,轻咳声,插嘴道:“大师刚才不是说浊气?浊气怎么会是穴点,而且要大造化之人才能压住?”
明心法师“呵呵”笑两声,大着舌头道:“我是延绥人氏,浊重不分,以前直着舌头想改硬是没改掉,还差点因此掉了脑袋,如今年岁已大,更改不掉了。重气能避邪淫驱小人……十二生肖里,除去龙虎,当属牛最重,且稳重尽责,故而能守得此要害之处。”
“旁边晴照阁还有四妹妹,四妹妹也肖牛,生在五月,五月正是水长草肥之事,岂不更有造化?”杨娥再问。
明心法师摇头,“非也,五月草肥,八月粮收,八月牛吃的是粮,要比五月牛更矜贵些。当然,如此紧要之地,有两牛守护更为妥当。”
魏氏闻言脸色晦涩不明,默了片刻,问道:“依法师之言,我那五孙女是金贵命,可又怎会牵连那么多纷争?”
明心法师脸上露出莫测的微笑,叹一声,才开口,“府上可有肖猴之人?”
怎么没有,杨娥便属猴,而且还是尾巴尖上的猴子,腊月出生。
魏氏缓缓点头,“有”。
杨娥听闻牵扯到自己,更是竖起耳朵双眼紧盯着明心法师。
明心法师心知肚明,却只作没看破,笑道:“众人皆知猴性顽劣,如果所料没错的话,事端大多由肖猴之人挑起……按五行来说,猴属金,金克木,老虎与兔子属木,故而肖虎或者肖兔之人不可与肖虎之人共住。老一辈也有话传下来,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是这个道理。”
杨娥听了又惊又怒,面皮跟火烧了似的烫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又恨不得赶快唤人把这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撵出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外祖母毛氏说过明心法师确实懂命理卦象,但他是穷苦出身,做阉人一辈子,最看重黄白之物,只要许他些银钱,他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
为了外孙女过得舒心,毛氏送出去一对前朝定窑的莲瓣纹细口瓶并两百两的银票,合起来怕也有五百两银子。
明心法师座下童子痛快地收了,口口声声说法师知道如何行事。
因怕有失,杨娥还特地画了园中方位草图,独独把杨姡谴Φ愠隼矗愿郎昶抛铀偷矫夏抢铩
这两天她日夜期盼,就等待明心法师进门揭露杨姡写卓顺ぢ壹遥缓笏羲艏妇洌梦菏习涯歉黾朔⒙涞郊颐碇校俨坏没馗
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明心法师口中说的完全不一样,杨姡坏焐还蠡钩墒鼗ぜ艺桨驳墓Τ剂耍缡改晁怀錾训栏锞筒黄桨擦耍
想到此,杨娥再压不住心底愤懑,脱口问出来,“我有事请教大师,五妹妹今年九岁,再之前晴空阁一直空着,岂不是就没人守护空水桥了?”
明心法师淡然一笑,“守护者不必非得是人,有辟邪通灵之物也可,只是此乃天机恕咱家不便相告。”说罢,收了笑意,双手合十念声佛号,对魏氏道:“老安人可还有其它吩咐?”
魏氏瞪一眼杨娥,赔笑道:“法师所说猴虎相冲之事不知如何化解,另外肖虎之人还与什么相冲?”
明心法师笑道:“这事儿不难,老安人大可放心,就只约束了肖猴者慎言慎行即可,她既不四处惹事,尊府自然安宁。至于肖虎之人,除去与猴对冲之外,也忌讳蛇。另外俗语说龙虎斗,但从命理上看,并无相害相刑,但也非相合相宜之相,肖虎者与马、狗最合……老安人再不安心,回头我让童子送座羊脂玉的麒麟放到床头,便可驱邪扶正。”
魏氏连连道谢,亲自将明心法师送到二门,外院里已有人备好厚重的谢礼相赠。
自二门回到松鹤院,杨娥觑着魏氏脸色,扑进她怀里撒娇,“这什么法师,僧不僧道不道的,满嘴里浑说,祖母不会真信了吧?孙女陪着祖母十多年,何曾妨了祖母?”
魏氏宽慰道:“祖母怎会不知你的孝心,这些年也得亏有你替我打点,省我多少心力。”话出口,莫名又想起明心法师之言。
魏氏肖虎,杨娥肖猴。
平常在松鹤院,魏氏懒得费神,也是为了教导杨娥管家,一应琐事大多交给杨娥处置。
岂不正应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俗语?
越想越觉得生疑。
前两天杨娥还撺掇着请高僧请道长,又盛赞明心法师通周易懂命理,这会突然又背后非议他信口胡说。
而且,头先两次口角与杨娥还真脱不开干系。
心里虽嘀咕着,可杨娥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魏氏仍和蔼地拍拍她的背,温言道:“法师所说也不无道理,女孩子合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你年纪比她们几个都要大,平常莫与她们一般见识。”
杨娥身子僵了僵,祖母这是什么意思,也是觉得自己言行有亏?
本能地站起来想要反驳,转念间已换了心思,乖顺地应着:“谢祖母提醒,以后定会让着诸位妹妹,好好爱护她们。”
魏氏欣慰地点点头,“眼看就及笄了,上次我跟你外祖母提过你的事,就等秋闱之后商议璟哥儿了。你呀,得空把手里的物件清点一下,该绣的东西也得准备起来。”
“祖母,”杨娥面红似飞霞,嘟着嘴娇声道:“祖母惯会取笑人家,二表哥跟我有什么相干?我,我没法陪您了,您让罗嬷嬷陪您说话吧。”
魏氏“呵呵”笑着,挥挥手,“去吧,我不用人陪,稍微打个盹也就快吃饭了。”待杨娥出了门,她脸上的笑容骤然垮下来,目光也开始变得深沉。
***
纵然明心法师在夕照亭说得那番话并没几人听到,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到半天工夫,府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听到了风声。
张氏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而且颇为高兴。明心法师惯常在京都权贵之家的内宅走动,他又不是个口风特别紧的,如果能偶尔提到杨姡纳虾妹啵淮伲敲囱願|的亲事就不愁了,自有人上赶着登门求娶。
只是心里也有些疑惑,明心法师是隔壁府邸毛氏帮忙请来的,理应吹捧杨娥才对,怎么没说杨娥两句好话,倒是把杨姡拿袼档霉笾匚薇取
也不知前些日子杨姡狄偷男攀歉模岵换岣馐掠泄叵担
张氏存心等杨远桥回来问问,便挑亮蜡烛,拿了杨远桥未做完的一双袜子继续绣。
戌正三刻,杨远桥带着浑身酒气回来,张氏见他脸色酡红,忙起身招呼,“老爷吃了酒,要不要吩咐厨房煮点醒酒汤来?”
“不用,一斤装的小坛子我们四人喝,每人不过二两半,这点酒醉不了人,”杨远桥踉跄着止住她,伸展双臂让张氏服侍他褪去外袍。
很明显是已经有了醉意。
张氏无奈地道:“宿醉过后头该疼了,喝点汤能多少醒一醒。”
杨远桥往炕上一歪,抓了只靠枕掖在身后,嘟哝道:“醒酒汤里放许多醋,又酸又苦,谁能咽得下?”
“老爷既不想喝便不喝,府里哪个能迫着老爷,偏生说这许多话。”张氏嗔一声,将外袍搭在椅背上,往净房里端来铜盆,弯了身子绞帕子。她穿了件银条纱的阔身袄子,才刚过臀,弯腰的时候便露出白净的腰线,惹人遐想。
杨远桥顿觉浑身热了几分,再抬头瞧她的脸,本就精致的面容在烛光辉映下更显娇媚,温婉的眸底蕴着点点喜意,不若往日那般拘谨。
杨远桥接过帕子胡乱擦把脸,笑着问道:“今儿可有什么喜事?”
张氏不好对杨远桥明讲,便拿起杨姡屠吹男寤疃氯皧|儿把扇套绣好了,你瞧瞧能不能用,要是不能,待我与你另作一个。”
两人离得近,张氏已经梳洗过,除去了脂粉卸掉了钗环,只余甜腻的女儿香,桂花般,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子里钻。
杨远桥心猿意马地就着她的手端详两眼,素绢底子上两三支佩兰,针法仍生疏但配色极好,里面又用细棉布缝了内衬,可见是用过心的,便道:“姡黄⑿牟缓霉几海鞫揖痛魃希阋窍胱鼍桶镂伊碜鲆桓觥辈坏然巴辏话炎Ч攀贤硐卵梗笫忠汛影雷酉略堤浇ィ苍谀谴Ω咚事∑鸬乃冢翱纯茨愣嵌凳鞘裁椿ㄑ驼漳歉鲂濉!
她今天穿的肚兜是婴戏锦鲤,难不成要给他绣个这样的扇套?
可这样的花样,即便绣成,他也没法戴出去啊?
张氏正思量,突觉胸前一凉,却是银条纱的袄子被扯开,宝蓝色底子的肚兜也歪了半边露出细白的肌肤,紧接着又是一热,又是那处红润被他噙在了口中。
窗户半开着,屋里又亮着灯,院子里还有丫鬟等着使唤,只要她们抬眼就能看到炕上的情形。
张氏窘迫得要死,可越是窘迫感觉越是敏锐,竟比往日刺激欢愉得多。
她的反应感染了杨远桥,不多时,杨远桥便弃甲缴械,软了士气。
歇过数息,杨远桥起身胡乱扯过一件衣物擦了擦,也不给张氏穿袄子,赤条条地抱了她往里间去,及至床前,一手撩开帐帘,另一手搂住她滚到床上,欺身上去寻到她的唇又啃又咬。
张氏禁不住挑逗,又由着他的性子闹腾一回,两人才偃旗息鼓。
清洗过,两人头挨着头枕在一处,张氏依在杨远桥臂弯里,瞧着窗外清淡淡的月色柔声道:“中元节那天我在护国寺发了誓愿,要是能再怀上一胎就给观音重塑金身。我想给老爷再添个儿子,女儿也成,今天明心法师进府里来,还夸姡锔还螅巧鱿駣|儿那般懂事乖巧的闺女也极好。老爷觉得呢?”
杨远桥看着月色下她模糊不清的眉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都好……六部附近有家医馆,坐馆郎中最拿手的就是千金科,等过两日我休沐,带你去诊诊脉。”
张氏温柔地应了声,“好!”忽地又想起来,问道:“那日姡歉吹男牛吹氖裁矗俊
杨远桥想起杨姡欠獠蛔疟呒实男牛嵘Φ溃骸笆欠皆笫Γ洗翁捣皆笫α羲戊一剐挠谢骋桑饣岬故切帕恕P爬锩槐鸬模头⒘送ɡ紊В训么笫υ敢舛燎疑恿丝谛呕乩础蠢磰|儿真是有福缘受佛祖庇护。”
张氏跟着笑了笑,很快地进了梦乡。
听着她绵软悠长的呼吸,杨远桥却是再睡不着,轻轻将手臂自张氏颈间抽出,展开薄毯给她掩了身子,又将她散乱的墨发顺到枕盘。
她睡得沉,丝毫不觉,唯身上甜腻的桂花香混了欢好之后独有的奢靡而变得越加浓郁,教他迷醉。
他并非耽于欢爱之人,成亲这些年,晚饭大都在外院用,夜里也歇在书房,每隔五六日才往内宅来一趟。这阵子女儿长大了,倒是对他依恋起来,时不时扯着他的衣襟软声问:“爹爹夜里与我们一道用饭吗?”
她声音娇而软,又生得冰雪可爱,秋水般明澈的眼神尽是孺慕之情,教他生不起拒绝的心。
竟然渐渐习惯陪着娇妻爱女用饭,觉得饭菜也比外院的香,也越来越发现张氏的温存与小意。
这样的小意让他变得如同血气方刚的少年那般牵连着家里,就如今日,原本吃了酒是想早早在外院歇了的,可双脚却自有主张似的将他带了回来。
之前跟魏明容便没有这样的感觉。
从小他就知道杨魏两家每代都要结亲,杨远山为了家族求娶钱氏之后,他肯定要娶魏明容。
魏家是行伍出身,体格健壮,性情粗放。魏明容也不例外,身上没多少肉但生了一副大骨架,性子也开朗,喜或者不喜就摆在脸面上。
杨远桥觉得挺好,他在外头汲汲营营周旋在同僚上司之间,回到家累得不行,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猜测女人的心思。
两人相敬如宾地过了七八年,孩子也生了两个,竟然又换成了张氏。
张氏性情与魏明容截然不同,处处小心步步谨慎,有什么事情全藏在心里。杨远山看在眼里却懒得去问。
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扯来扯去兴许还牵扯到魏氏与两个子女。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更不愿意在内院浪费精力。
但张氏抱起来实在舒服,像是上好的绸缎柔软顺滑,任由他摆弄成各种形状,又像刚出锅的包子白白嫩嫩,教他吃完第一口又想第二口。
他恋上了她的身子,自然而然地也关注到她的情绪。
在子嗣上,他自觉有愧于张氏。
成亲前,毛氏与魏氏均跟他谈过,让张氏在五年内不得生育,理由很简单,杨峼还小,若是生个女儿还好说,不过是多一副妆奁,要是生下儿子,恐有争夺家产之虞。
毛氏说得恳切,“不是不让你生,薛姨娘能生几个就生几个,一样是你的儿子……张氏也可以生,且缓上几年。”
薛姨娘生得再多都是庶子,跟家产不相干。若是张氏生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