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凤鸣山……不远，”金泽说，“我很快就能击退他们，我很快就能回来。我还可以重新进入结界……”
“我不会忘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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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ter 51
君盈盈走后，云笈山中又陆续来了许多修者。不用想白菟都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下月初三的撷芳大会； 恐怕有不少人还在打着“天下第一美人”的主意呢。如果能打破结界； 一个没有修为的天人就能助他们修为突飞猛进； 说不定便能得青眼； 从此踏入仙途！
不断有人试探着想要进入结界。软的硬的，各式方法层出不穷。但没一个成功的。白菟都习惯了，外头的人尽管去琢磨； 反正进不来。
这透明的一层结界； 里外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金泽走了，少了一个情敌； 白菟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除了修习须弥芥子中的鬼莲霜火，便是愈发粘着谈近雪； 无视那白毛团子威胁愤恨的目光。
但她最终挫败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就算是冰山； 她也能捂化了，可她捂不化佛祖。
她的美人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甚至连金泽的离开似乎都没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就好像这世间一切； 哪怕就发生在他身边眼前，都与他毫无干系。
那个任由她突然袭击亲到脸颊的僧人； 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仿佛一夜之间，僧人身上的那份单纯就收敛无迹； 剩下的只有一颗风吹不动的佛心。
心如止水，也不过如此了吧。
白菟坐在院子里揪着一朵花儿。
放弃……不放弃……放弃……不放弃……
如果为了一颗不会开花的树放弃整片森林，——哪怕这是森林里最美最高最葱郁的一棵树； 真的值得吗？
她听到脚步声，转回头去。
看到僧人正神色淡淡地站在后面，少女下意识地把揪得七零八落的花背到身后。
“近雪师父，你、你要做什么去？”
谈近雪目光从她有些慌乱的脸上掠过，仍然笑容平静，“贫僧到寺后走走。白施主可要同往？”
白菟摇摇头，“我，我不去了。”
僧人转身离开了。
白菟长长出了一口气，从背后把那朵花儿拿出来揪完了最后几片花瓣。
放弃。
她心里涩涩的，一抬眼，却正对上一双碧蓝色的猫眼。
白毛团子宗梓不知什么时候跃上了石桌，正盯着白菟。
不知为什么，白菟觉得她能从这只猫的脸上看到人类的神情来。她正被一只猫审视着，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
白菟抿起嘴唇躲过了宗梓的视线。
“——轰隆！”
结界外面的修者又聚集了一小股，闪烁着各异光彩的法宝猛然撞上半空中的透明结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然而结界纹丝未动。
白色的毛球从石桌上跃下，离开了。
白菟轻轻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
白驹寺后山亦被划在结界之内，林木茂盛，还有一条山泉活水引下，颇有天然意趣。谈近雪便在此处散步。
或者说，她正在等她的下一个攻略目标。
身后的草丛传来一阵悉悉索索。
僧人仍然信步悠然，似乎毫无所觉地享受着林间的清新空气。
下一刻——
“唰！”
天旋地转。
猝不及防，僧人被从身后蹿上的猛兽骤然扑倒在地！
一头浑身血迹污渍，伤痕累累的巨狼从茂密的树丛之中突然扑出，将谈近雪整个人扑在地上，狼吻近在咫尺，粗重的呼吸间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道。
谈近雪微微皱眉。那狼爪已深深陷入他肩膀之中，鲜血顿时溢出。
这头狼的体型远比普通的成年狼要大，一双幽绿色的狼眼杀意弥漫，死死盯着爪下的僧人。
僧人面色微白，想要挣动却并无力气。
巨狼的利齿在谈近雪脖颈动脉处堪堪停下，它似乎在思考。
谈近雪低念了一句佛号，“贫僧并无恶意。”
他似乎看出这巨狼虽然处于极度的狂暴和猜疑之中，却仍有神智，并不是纯粹的野兽。
这是一个原身为狼的修者。
巨狼带着腥气的呼吸喷吐在僧人细腻如玉的肌肤上。
他放弃了咬断对方脖颈的主意，低吼一声，然后叼起僧人衣领，动作粗暴地将僧人山林密处拖去。
还存有意识的僧人开始用力挣扎起来。他似乎并不想被这巨狼拖出太远的距离。巨狼极为聪明，顿时察觉出端倪，将僧人叼起，向后一甩，竟使他整个人伏趴在狼背之上，不等谈近雪做出反应，就风一样地朝着与那寺庙截然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谈近雪目光一觑，她知道这巨狼已经快带着自己冲出结界了。
僧人肩膀上的伤口很深，鲜血已经浸湿了半幅衣袖。谈近雪探手摸到右腕间那串檀香木的佛珠，将它慢慢从手上退了下来。小幅度地动作并没有惊动正在狂奔的巨狼。
一串佛珠掉落在结界边缘的草丛之中，血迹斑斑。
她唇角微微一翘，然后闭上眼睛。
朗七停下脚步。
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又发生了变化。
毛发染血，浑身伤痕的巨狼在一处静谧的山谷中，随着呼吸起伏，逐渐变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被仇家追杀，逃入这云笈山中，却不想刚出山谷，便突然变回原型，而且无论如何都难以重新化为人形。朗七已经很久没有变成一头真正的狼了。
他伸出自己的手，看着属于人类的五指和掌纹，终于长长呼出口气。
然后立刻将背上那僧人放下。
朗七在突然变回狼形时，就知道这云笈山上有极强的禁制，如要解开禁制，恢复人身，就必须找到布下结界之人。所以，他从背后突袭了这个僧人。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僧人的面容。以及那一头如瀑垂下的长发。
朗七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声。
“他”很美。从未见过的美。
朗七呆呆看了两秒，然后突然意识到——
这不是一个和尚。
刚刚他袭击的，分明是一个僧人啊！怎么跑了这一段路，突然间变成了女子？！
在朗七漫长的生命中，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
难道还能有人从他背上偷天换日？亦或是那结界其实对僧人也有什么特别的作用？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
朗七忍不住俯下身，他凑近了地上还在昏迷中的人，想去嗅她的味道。
犬类永远对气味更敏感，也更信赖自己的鼻子。
——的确是一个人。
朗七还没来得及起身，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如明月的一双眼，无悲无喜，却又仿佛深蕴着万千温柔。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度化一说，那么朗七觉得，浑身浴血的自己，已经被佛祖眷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忠犬君来了！山鸡刚走，粽子君再次迎来强敌！
第52章
chapter 52
＇叮——男配角朗七爱意值：60＇
“唔……”
僧人，不； 此刻该称她为女子； 唇中逸出一丝低吟。她显然痛得狠了； 脸色煞白。
朗七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轰隆——！”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 仿佛有人正在攻击结界。
朗七皱了皱眉，不管了，先找个地方躲一下。
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动作利落； 打横将地上的人抱起； 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山林之间。
与此同时。
原本无比牢固的结界突然间一阵颤动。几乎肉眼可见的； 半空中那层屏障出现了一丝裂纹。
结界外众人的精神不约而同都是一振！
“这结界要破了，大家继续攻击！”人群中有人高喊； 按耐不住兴奋的语气。
顿时无数的法器异光暴涨； 纷纷向半空中结界皲裂处撞去。
正在院中石桌旁发呆的白菟把手里的花枝一扔； 蹦了起来。
——大事不妙！
“这位……这位施主，放贫僧下来罢。”谈近雪低声道。
朗七刚找到一处山洞，正打算带着女子钻进去； 先问清那结界一事。男人闻言，又望望双臂之中那绝色美人； 脸上突然爆起一丝红晕。他忙不迭地松手把谈近雪放了下来，却又想怕她逃走一样； 牢牢地锁定了她的所有退路。
女人唇角缓缓弯起一丝笑，“贫僧不会逃，施主不必浪费精神。”
这狼妖虽然修为不浅； 但却身负重伤，此刻完全是强弩之末，依靠着强韧的精神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已经令人印象深刻了。
谈近雪走在前面，朗七小心地跟在后头。他目光紧锁在女子身上。如瀑长发有些凌乱，僧袍宽大，穿在她身上，凭空多出些旷达空远的意味。只是一个背影而已，已让人心神悠宁。
这世间尔虞我诈，佛修那种以度人业障来成就自身修为的人已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还是这样美的一个女人。
女子肩膀被狼爪抓破，鲜血洇出，朗七目光一凝。
他看见一滴殷红血珠从女子的指尖滴落下来，砸在一旁枯萎的一片草叶上。
枯草生绿，死叶开花。
谈近雪浑然不觉。
朗七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去，将那朵突然间从枯草上绽出的花摘了下来。悄悄藏进怀中。
两个人进了山洞，朗七终于稍稍松了心神，立刻便觉得头晕目眩。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只手正递到他面前。
“贫僧的血液有修复伤口之效。”她言简意赅。
朗七望着那只手。白皙的，修长的手指上有细微的擦伤，血液渗出，散发出甘美的芬芳。
朗七虔诚地捧起女子的手，细细舔掉了伤口处的血液。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朗七这才后知后觉地，脸又红了。
“这位……这位大师，你……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姑娘？”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既然女子一直自称“贫僧”，便还是用“大师”来称呼她。
男人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生涩的感觉，似乎并不习惯这样的长句。
他也的确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一句话了。
谈近雪微微皱了皱眉。
刚刚红着脸的男人，脸色顿时又有点儿发白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十分过分。就在半柱香之前，他还从背后袭击了人家。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大、大师，我、我……对不起。”
面容硬朗的男人低着头，如果他现在化为原形的话，恐怕连耳朵都垂下来了。他沮丧得几乎令人不忍心再责怪。
谈近雪微微一笑，她道：“贫僧不过是伤处疼痛而已，并非责怪施主。”
狼妖更自责了，看起来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
“贫僧……贫僧从未出过结界，因而也不知道……自己原是女子。”
朗七眨眨眼，有些怔楞。
僧人却不再说话，有些费力地解下外衣，试图给自己止血。
狼爪已经抓透了她的外衫和里衣，分明的几道印儿。
朗七心里一阵难受，脱口而出：“我来帮你！”
谈近雪回头看他，唇角一弯，颔首道：“好。”
这一笑，好似火烧霜雪，月浸清江，端得是秀拔放逸，惊艳非常。
朗七就迷迷糊糊地压着一阵又一阵狂跳的心脏，走上去帮女子包扎伤口。
＇叮——男配角朗七爱意值：70＇
女子的皮肤白且细腻，朗七想不出该怎么形容那一掠而过的触感。
——就像……就像他还是小狼崽儿时，在人类的酒楼中吃过的羊奶粒�
那天是他记忆里最快乐的一天。虽然因为太开心了，暴露出了两只毛茸茸的狼耳朵，将整个酒楼的人吓了个半死，还招来想杀他夺宝的其他修者，但回想起来，朗七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也露出了两只不属于人类的耳朵尖儿。
然后便听见女子的声音：“怎么忽然又露了狼耳出来，可是施主的伤还未好？”
说着，她的手便已经抬起，轻轻地抚上了朗七的耳朵尖。
那一双从男人有些蓬乱的黑发中支棱出来的兽类耳朵，带着一层灰色的细绒毛的尖耳，被谈近雪的手指一碰，便下意识地轻轻抖了几下。
朗七一把攥住女人还要再摸的手。
“我已经没事了！”他飞快地道。
谈近雪任由他用差不多能捏断人骨头的力道抓着她的手腕，道：“贫僧也可用触摸的方式助人恢复。”
朗七能感觉到女子认真的目光。
他又迅速地松开了手。想了想，然后又对谈近雪道：“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讲。”
谈近雪一愣。
相同的话，不久之前女主白菟才刚刚对她说过。
“贫僧自幼生长在结界之中，还从未踏出过一步。”两个人在山洞中坐下，谈近雪娓娓道。
尚在襁褓之中，僧人便被白驹寺的主持带上云笈山，从此在寺中长大。老主持对他极好，谈近雪虽不能修炼，却可以参阅那四十九颗菩提子之中的万卷藏书，无数的失传秘笈。然而在老主持离世之后，谈近雪身边，便只有一只稍开灵智的小猫作伴。
从此岁月漫长，不识俗世凡尘。
从小到大，守在白驹寺数十载，谈近雪对男女的区别极为模糊，甚至因为觉得自己合该继承师父的衣钵，自认做了僧人。
“或许是这结界的缘故。”谈近雪道：“贫僧……我……”
女子脸上露出一点茫然，不同于从被袭击之后，朗七所见的那种温和平静。他忍不住开口：“你是女子。”朗七肯定地说。
谈近雪怔了怔，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长至腰际的乌发几乎盖住了她的背，显出她不堪一握的腰身。
朗七又说：“那些以为你是男子的人，那些让你做男和尚的人，眼睛都坏掉了。”
谈近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站起身来，“狼兄，贫僧该回去了。贫僧若离开结界，结界很快就会松动。”
几乎是同时，删过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结界破碎！
谈近雪猛地站起身来。
旁边的朗七忽然开口：“我陪你回去。”
谈近雪转头，似乎有些疑惑：“结界被外力破坏，想必情势凶险，施主何必。”
朗七强硬道：“我原本受仇家追杀，突入结界变为原型，是你不计前嫌为我疗伤，我必须报答。更何况那结界破碎，应也奈何不了我。”
说罢，朗七走到谈近雪跟前，弯下身子，“上来，我带你回去。”
女子踌躇一下，伏上了朗七的后背。
就在男人踏出山洞的下一秒——
“吼！”
一声虎啸，响彻山林！
一只体型巨大，几乎两人高的凶兽从山谷上方跃下，冲着朗七和谈近雪急奔而来！
猛虎啸谷，百兽震服！
谈近雪感觉到朗七浑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他将谈近雪放了下来，仍是生涩的声音，压低了道：“到我身后去。”
这是一头白虎。古代神话中的祥瑞，却实则是凶暴之兽，巨大的身躯在山洞前停下，几乎遮蔽了近前的日光，投下一片阴影。
随着那白虎｜逼｜近，朗七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上古神兽的威压！
身为狼族之中最强悍的存在，他竟有难以克制的，臣服在这巨兽前的冲动！
朗七想到身后的人，死死咬了下牙齿，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在下一瞬化作一头灰狼。化出原型进行战斗，这是妖类修者拼死一搏的前奏。
灰狼后肢蹬地，猛然跃起！
尽管在白虎面前，他渺小如一只幼犬，却也丝毫不能退却！
然而这一腔悍勇却并未奏效。神兽白虎只一抬前爪，便将朗七重重拍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