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知晓了他真实身份的管家见此情形,险些没也跟着厥了过去。
还是护国公见多识广,担得起事; 直接一声大喝,就把六神无主的原承锐给呵斥的重新恢复了冷静。
“爹; 您说得对,现在确实不是难受的时候,娘子她还需要我!”原承锐声音沙哑地说。
紧接着,在老管家的惊呼声中,骤然拔脚,朝着他们所住的院落狂奔而去。
护国公看着他奔跑地有些踉跄和跌撞的背影; 忍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紧攒成一团的眉心; 用只有自己才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呢喃道:“如今大势底定; 陆家的闺女怎么会突然又添了一桩病症?难道……她真是个没福的?消受不起皇家龙脉所带来的气运?”
就在护国公满心疑窦的时候,原承锐已经大步流星地出现在了他们目前所住的新房门口。
“母亲; 我娘子她?”
护国公夫人脸上表情很有几分复杂的看着他; 自打她从管家的口中获悉了原承锐的真实身份以后; 也就总算理解了她的丈夫护国公当年为什么要做出那样存心惹她痛苦难堪的事情出来。
那个时候的废太子刚刚倒台,京城风声鹤唳; 想要偷偷收留废太子的儿子,简直就和老寿星上吊一样——不想活了。
她的丈夫护国公会想出那样一个歪招来混淆视听,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即便她可以理解护国公这样做的原因; 也不意味着她就会原谅他这十数年来对她的伤害和残忍。
毕竟,对女人而言,钝刀子磨肉比起干脆利落的捅她一刀,更要让她绝望。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满腔的愤恨就没有正眼瞧过原承锐一回的护国公夫人头一次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英俊青年。
尤其是他那双与兴华帝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睛。
护国公夫人是见过兴华帝的,毕竟,对嫁入护国公府的她而言,曾经的废太子,现在的兴华帝,几乎可以说是他们夫妻俩共同的主人。
护国公夫人忍不住扪心自问。
为什么她就从没发现,丈夫的这个所谓庶子与兴华帝的眉眼是那般的酷似呢?
如果她能够早一步发现这里面的猫腻,并且偷偷把他的身份告知给自己唯一的嫡子承铮,那么,承铮还会不会因为嫉恨护国公对原承锐的无底线偏向,而做出那样让人鄙夷不齿的事情出来?
护国公夫人闭了闭眼睛。
曾经的那些过往与现在的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今的她,只盼望着她的儿子能够坚强一点,不要被这样的真相所打垮。
喉咙里仿佛被人硬塞了一团棉花的护国公夫人嘴唇几乎如同防御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借着一个梳拢发鬓的动作,低头去看还枕在她怀中沉睡的陆拾遗道:“今早天狗突然食日,拾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大叫头疼,我找了很多个大夫过来给她检查,都没有检查出原因。”
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陆拾遗身上的原承锐虽然觉得护国公夫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是他也没有过多去注意这一点,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急蹿到陆拾遗的跟前,握住了她的手,很是担心地又问:“真的一点都检查不出来吗?”
护国公夫人没有介意他的冒昧,也不敢介意他的冒昧,当她知道原承锐的真实身世以后,皇权所带来的威压,让她不得不选择性的彻底遗忘掉了她曾经对原承锐的诸多负面情绪,不管怎么说,她还要在这一片土地上生存,不管怎么说,她在这一片土地上还有着诸多永远都没有办法舍弃的牵绊。
“确实是这样没错,”护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将陆拾遗挪回枕头上,“还请殿下能够尽快请个太医过来给她看看!”
“单请一个太医可不够,”紧随原承锐步伐而至的护国公眉心紧锁地扫了眼陆拾遗高高隆起的肚腹,“还有张院正也得一块儿请过来,他可是妇产一道上的好手。”
护国公对于陆拾遗的安危并不怎么关心,但陆拾遗肚子里的孩子却由不得他不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要知道,这可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皇孙!也是东宫太子的嫡长子!
“都请,都请过来!”原承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躺卧在床榻上的陆拾遗,语无伦次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眼睛里分明带着一丝茫然之色的陆拾遗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子!”
“拾娘!”
原承锐和护国公夫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唤道。
陆拾遗抿了抿嘴唇,脸上表情颇有几分不安地来回看着原承锐等人小小声问道:“这里是哪里?我爹爹娘亲呢?”
随后,她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异状一般,愕然低头。
“我……我的肚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大了?”
陆拾遗这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把原承锐等人全部震傻了。
就连护国公也忘了在心里琢磨陆拾遗命数不够了。
一直以来都是把陆拾遗当做自己的心肝肉儿一样看待的护国公夫人在听了陆拾遗的话以后,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本来她就有些忧虑原承锐的身份太高,她的拾娘很可能攀比不上……
如今知道她很可能因为那一场日食又傻了几分以后,护国公夫人没有当场昏死过去已经是她秉性坚强。
不过她虽然没有昏死过去,但也到底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猛然抱住陆拾遗失声痛哭起来。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如果娘成功阻止了你,没有让你亲自来院门口迎接娘,你也不会……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的护国公夫人哭得声嘶力竭,毫无形象。
不只是她,就连原承锐也以为陆拾遗当真被日食惊吓的又傻了几分,他强忍住满心的酸楚,用力握住陆拾遗的手对她承诺到:“娘子,你别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妻子,我也永远都不会与你分开的!”
护国公夫人和原承锐话里话外的关切之情让陆拾遗满心感动,而护国公却因为原承锐的承诺而脸色有些发黑。
毕竟,就在前不久,他效忠的老主子还曾给他下过最后通牒,大兴朝绝不能出现一个呆愣痴傻的太子妃!
就在所有人都为陆拾遗的表现而如丧考妣的时候,陆拾遗却再次从护国公夫人的怀抱中挣扎而出,陡然抱住了自己的头。
她一边在原承锐和护国公夫人的惊慌失措中,一边脸上表情说不出复杂的看着他们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们这么的熟悉?就好像曾经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似的……”
只觉依然被判死刑的原承锐和护国公夫人在听了陆拾遗的话后,顿生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他们几乎是喜极而泣的看着陆拾遗。
原承锐更是迭声安抚陆拾遗道:“娘子,你觉得我们熟悉是正常的,你别着急,慢慢想,总会把我们的过往重新想回来。”
陆拾遗看着原承锐试探性的露出了一个笑脸,“虽然我叫不出你的名字,但是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应该十分的密切,因为……因为我看到你……就想要……就想要……”陆拾遗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的有些微微发红。
原承锐却满脸会意的也在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想要抱我对吗?”
陆拾遗用力扯过枕头蒙在自己脸上,轻轻“嗯”了一声。
原承锐紧绷的肩线条件反射地就是一松,他难掩喜色地用力倾身上前把陆拾遗抱了个满怀。
对原承锐而言,只要陆拾遗还记得他,那么,不论陆拾遗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爱她一如往昔。
虽然原承锐并没有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是护国公夫人还是从他的表现中看出了他对陆拾遗的深厚情谊。
而这一点无疑让满心患得患失的护国公夫人欣慰不已。
她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自你早上闹头疼,就什么都没吃,现在只怕肚子饿得慌了吧,娘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吃食,殿下,你也跟着吃点吧,想必你今天在宫里应该也没吃什么东西。”
“母亲有心了。”对于护国公夫人这隐晦的示好,原承锐欣然笑纳。
知道对方必然是看在自家娘子的面上,才会勉强自己与他虚与委蛇的原承锐用一种很是感激的口吻说道:“母亲还是如同往常那样叫我承锐就好,父皇已经特意立下口谕,说养育之恩大于天,让我们私底下,还如同往常那样称呼彼此,不用拘礼。”
护国公夫人的眼皮子因为原承锐的话而剧烈跳动了两下,她没想到兴华帝居然会如此豁达,不过她也是个见过诸多世面的超品诰命,因此,在最初的错愕后,她很快就恢复如初地答应了下来。
借着去为小两口安排吃食的理由,护国公夫人将卧室里的空间彻底让给了原承锐和陆拾遗二人。
眼见着她出去的护国公心念一动,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如今真相已经大白,夫人她应该能够原谅他这些年来对她的诸般伤害了吧。
要知道,他可从未背叛过他们两人在新婚夜许下的盟誓,他抱过的女人,也从头至尾都只有她一人。
只可惜,信心满满的护国公注定要碰一鼻子灰了。
当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走到护国公夫人面前,伸手要去揽她肩膀之际,因为早已经对他彻底死了心的护国公夫人直接用一个充满负面情绪的憎恶眼神,彻底扼杀了护国公接下来的所有示好动作。
整个人就仿佛被冷冻住了的护国公呆若木鸡的看着护国公夫人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清楚的认识到,那个在新婚夜,用充满着崇拜和爱慕眼神看他的新婚妻子,已经彻底的离他远去了。
护国公开阖了两下嘴唇想要喊住她说点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的只能默默看着她远去。
原承锐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还在很温柔的安慰着陆拾遗,很耐心的和她说着悄悄话。
护国公夫人做事利落,太医们还没赶过来,她就已经吩咐厨下准备了丰盛无比的膳食,亲自带着好几个丫鬟送了进来。
而这时候,陆拾遗也被原承锐哄得差不多了。
虽然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懵,但明显比起刚睁开眼睛时,要镇定得多了。
心思各异的一家四口匆匆用了一顿不知道该称之为午膳还是晚膳的膳食以后,就等来了一众太医院的太医们。
他们一个两个的提着医药箱,脸上充斥着溢于言表的焦灼情绪。
显然,他们也和护国公一样,深切的明白此时此刻的陆拾遗对大兴朝的延续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跟着张院正等人一起过来的还有兴华帝新提拔的太监总管吴德英。
吴德英是废太子当年的忠实拥趸,哪怕是被贬去刷马桶也不愿意说半句废太子的不是。
因此,兴华帝一朝得势,就赶忙把他召回自己身边来了。
护国公夫妇亲自出来迎接吴大总管。
做了十数年粗使杂役,人已经老得不像话,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的吴德英吴大总管脸上表情很是严肃地看着护国公夫妇道:“圣上对于太子妃娘娘的病情十分重视,特意让咱家也跟着张院正跑这一趟,不知太子妃娘娘现下情形如何?”
一直都很担心兴华帝会不认陆拾遗这个儿媳妇的护国公夫人在听到吴德英这句自然无比的太子妃娘娘后,忍不住整个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她一改面对护国公时的爱答不理,笑容满面地对吴德英说道:“太子妃娘娘一切都好,就是被今日突然出现的天狗食日唬了一跳,所以我们才急急忙忙的请了太医过来,毕竟……太子妃娘娘现在的身体不容马虎!”
吴德英在听了护国公夫人的话后,忍不住软化了一双有些冰冷的眼睛。
“还是护国公夫人您考虑的周到,确实,就太子妃娘娘现在的情形确实容不得半点马虎!”
自从知晓自家从小服侍到大的万岁爷已经被他曾经的五弟一杯毒酒,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以后,吴德英即便还没有见过陆拾遗一面,但是却已经把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看成了比自己眼珠子还重要的存在!
无论如何,哪怕是牺牲掉他这条老命,他都好好保护他未来的小主子!好好的看着他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世上!
相比较民间的大夫,太医署里的太医们明显要能耐得多。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陆拾遗特意留出来的破绽,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陆拾遗问起了一些云山雾罩的问题。
陆拾遗不动声色的配合着他们,偶尔还会刻意流露出一副有些茫然的模样,但绝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有问必答,且回答的有礼有节的。
等到最后,已经和陆拾遗打过不少交道的老太医一边捊着自己白花花的胡须,一边笑得满脸桃花开地说道:“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看样子,这一起惊吓,非但没有让太子妃娘娘再收到什么伤害,相反,还让太子妃娘娘的旧疾得到了彻底的根愈!”
老太医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激动目光中又道:“太子妃娘娘现在之所以会整个人都觉得有些稀里糊涂的,并不是因为她曾经的旧疾又出现了反复,而是整个大脑都变得清明起来的前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够彻底消化掉这十多年来的记忆,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正常人了。”
同样替陆拾遗把了脉的张院正也在这个时候趁热打铁的说道:“太子妃娘娘腹中的小皇孙一切都好,还请太子殿下和在座诸位放宽心肠,不用担心。”
张院正话说完以后,其他的几位太医也从各个方面发表了一些太子妃娘娘一切都好的言论。
如此,一颗心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原承锐等人不约而同的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大内总管吴德英更是迫不及待的表示: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禀报给兴华帝知道。
虽然从不曾嫌弃娇妻痴傻,但也盼望着她越来越好的原承锐在确定了他的娘子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并非是新添了一桩病症,而是旧疾已然痊愈后,就差没激动的喜极而泣。
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
很快就收敛了那副眉飞色舞的傻样,背负着手,夸奖了一番张院正等人的医术,又半点都生疏的让吴德英把他们安全送回太医署去。
吴德英对原承锐这位兴华帝的继承人有着一种极为天然的好感。
他笑容可掬的遵领了原承锐的吩咐,带着一众太医离开了护国公府。
当然,在临离开前,他没忘记示好于护国公夫妇,提醒他们赶快帮原承锐夫妇把要带进宫的东西准备好,“圣上对太子殿下的事情一向非常上心,你们早作准备,也比到时候措不及防惹来圣上对你们的不满好。”
护国公夫妇被提醒的悚然一惊,连忙谢过了吴德英的好意。
要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打算再拖个十天半月的再让原承锐小两口进宫呢。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就这么仓促分开,还是去往那样一个他们鞭长莫及的地方,和割自己的肉又有什么分别呢?
吴德英虽然已经十多年没有在他的老主子身边服侍了,但是对于他的秉性还是了解非常的。
一心盼望着与儿子团聚的兴华帝行动效率高得吓人。
前脚东宫刚被人拾掇好,后脚兴华帝就派了浩浩荡荡一大群宫人出宫来迎原承锐小两口入宫了。
为了彰显他对太子的重视,也为了确保中途不出什么意外,兴华帝连自己的帝王仪仗都特意摆出来迎接他儿子和儿媳妇了。
在无数人的匍匐下拜和三呼千岁中,一身盛装华服的陆拾遗挺着个高高隆起的肚腹,在护国公夫人的强作欢颜中,在所有人的惊叹中,被原承锐牵着手,稳稳当当地一步又一步的走向龙辇,走向另一段属于她和原承锐的崭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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