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来说,与其和这些无聊之人纠缠不清,还不如趁着有机会的时候,多积攒一些功德,好为下辈子做准备。
没办法,在穿梭了这么多个世界以后,陆拾遗已经没办法习惯既没有灵魂本源护持,又没有功德傍身的日子了。
这天下午,龙泉府下起了倾盆大雨。
陆拾遗站在曾经的大毓行宫,现在的敬王府书房内,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外面的一片电闪雷鸣,一边若有所思地对单膝跪在身后的隐凤卫首领一号自言自语地说道:“当初本宫与本宫夫君分别的时候,还真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要本宫足足等上十年。”
心知自家殿下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的隐凤卫首领不吭一声的继续以一个静默的姿态单膝跪在陆拾遗身后不发一言。
“不过这等到了,总比没等到好。”
陆拾遗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密信一点点撕成碎片,然后唇角带笑地任由它们如同雪花片片一样跌落在地毯之上。
“让苏老大人早作准备吧,相信,他对这一天,也早就望眼欲穿了。”
隐凤卫首领低低地应和一声,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书房内。
顾承锐在还没有与大毓朝廷联盟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在暗搓搓地打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
带着敬王军一路挥师北上的他,除了把匈奴兵打了个一败涂地、人仰马翻外,也没忘记偷偷分兵,趁着朝廷劝无防备的时候,一路攻上毓京直捣黄龙!
大毓朝的文武官员们做梦都没料到敬王在攻打匈奴的时候,居然还能够调转马头分兵过来攻打大毓首都,更让他们为之震惊不已的是——作为三朝元老的苏老大人更是在敬王亲自来到毓京城下时,带头献城,亲自把敬王迎进了毓京之中。
窝囊了一辈子的大毓太子在这一刻,终于奋起了一把,组织起东宫禁卫据守紫禁城,要最后与顾承锐殊死一搏。
结果却被顾承锐早已经埋伏在东宫的暗间一击毙命。
至于皇帝和皇后也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双双自尽而亡。
大毓宗室也如同树倒猢狲散一般,或抓或跑或自杀的无数。
传承了数百年的大毓朝江山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化作历史的尘埃,以后只能在史书中窥探一二了。
全族一百五十口人都被大毓皇帝砍了脑袋的顾承锐对于大毓宗室的遭遇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皇帝和皇后实在是死的太恰到好处了,让他就是想为家人报仇,都没机会了呢。
当然,顾承锐心里烦恼的事情并不止这一点,还有一件事也如鲠在喉的让他一直无法释怀了。
尽管顾承锐与军师还有众将领为拿下毓京做了充足的谋算和推演,他依然觉得此次拿下毓京、拿下大毓宗室的行动实在是太过顺利了。
顺利的就仿佛森严壁垒的大毓首都老早就等着他来拿取一样的轻松简单。
就在顾承锐满心不解之际,苏老大人主动上门来给顾承锐解了惑。
当顾承锐知晓,这些年来,其实京城一直都被昭华公主暗中把控,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送到顾承锐手上时,顾承锐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
他虽然早就知道他的拾娘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情。但是他真的没想到早在十年以前,她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心里说不出震撼和动容的顾承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远在龙泉府的妻女。
不过在匈奴还没有彻底解决以前,他还是勉强按捺住了这个几乎要从胸腔之中喷薄而出的冲动。
他给陆拾遗写信。
用充满歉意的口吻恳请她带着女儿来京城坐镇,而他自己则继续往北的去和正在前方撵兔子一样撵着匈奴兵们到处乱窜的敬王军将士们汇合。
收到信件的陆拾遗几乎是飞一般的速度,带着顾宝珠乘坐船只回到了毓京。
此番过来的她,就如同衣锦还乡一般,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
早已经把她当做了未来皇后的前朝勋贵们,早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对陆拾遗的各种编排,一门心思的想要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也好在新朝继续延续他们的荣耀。
当然,在这些人里面自然也不缺少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之辈。
自认为昭华公主在栖凤观关了这么多年,根本就扛不起毓京这一大堆事务的他们很快就被陆拾遗高效又精准的办事手腕给震撼的险些没集体趴到地上去捡自己跌掉的下巴。
可即便陆拾遗表现的如此优秀,依然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编排昭华公主在栖凤观的种种风流韵事,直到有人把顾宝珠是敬王与昭华公主所出这一疯狂无比的消息传扬出去,那些对陆拾遗充满着各种羡慕嫉妒恨的人才彻底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同时栗栗危惧的缩进了角落里,生怕打从回到毓京以后,就一直不曾拿正眼瞧过她们的陆拾遗会突然找他们秋后算账。
对于这样的人,陆拾遗依然采取了和龙泉府一样的处理方式,对他们不理不睬。
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一种方式两种结果,以她现在的身份,毓京城多得是想要巴结讨好替她出气的人。
龙泉府饶舌的那群人,陆拾遗看在他们是真心实意为顾承锐打抱不平的情况下,并不打算与他们多做计较,而且他们在知晓了顾宝珠的真实身世以后,也确实一改从前的态度,对她尊崇愧疚有加。
可是毓京城里的这些人则不同,对陆拾遗充满着各种负面情绪的他们完全就是不作不死的典型,陆拾遗相信那些想要巴结讨好替她出气的人定然会好好的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叫悔不当初。
事实上,一切也正如陆拾遗所料的那样。
那些曾经口无遮拦,仅凭着自身脑补,毫无顾忌编排过她的人,最后的下场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一些厚颜无耻又与原主曾经有些交情的人,都想方设法的想要跑到紫禁城里来求见陆拾遗,希望能够取得她的原谅。
可是她们这回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陆拾遗从来就不是个烂好人,对于这样的局面,她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自找麻烦的再把她们从无底深渊里给拉出来。
就在陆拾遗一边看戏,一边育儿,一边努力稳固毓京的局势,源源不断的为草原上的顾承锐提供各种各样的支持时,顾承锐正率领着他手下的敬王军和匈奴王统领的匈奴兵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展开了漫长的拉锯追逃战。
双方你来我往的再又打了近三年以后,终于扛不住巨大压力的匈奴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拔刀自刎了。
向来信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顾承锐并没有因为匈奴王的拔刀自刎而放过余下的匈奴兵们,直接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直接把他们给屠族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样做也算是礼尚往来。
毕竟,当初匈奴寇关入境的时候,可没少对大毓朝的子民烧杀抢掠兼屠城。
彻底的解决了匈奴族以后,顾承锐班师回朝。
此刻的他虽然还没有正式立朝登基,但是在大家的心目中,他已经是一位毋庸置疑的万乘之尊了。
回到毓京的他,还收到了一份对他而言简直可以说是珍贵异常的礼物。
陆拾遗把明面上已经自尽实际上却一直活得好好的大毓朝末代帝后亲自交到了顾承锐的手上。
她告诉顾承锐殉国的其实是假的帝后,真的帝后她老早就让人藏在了别的地方,特意留给他报仇雪恨。
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大费周章,则是因为,她不希望让大家知道他是一个连自己的岳父和岳母都容不下的人——哪怕,他们都很清楚这所谓的岳父岳母多名不副实也一样!
顾承锐对于陆拾遗所做的一切真的是说不出的感动。
看在陆拾遗的面子上,顾承锐放弃了亲手把皇帝和皇后亲手凌迟了的想法,而是选择把他们流放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岛上,让养尊处优的他们去岛上靠自己的双手谋生去了。
顾承锐的行为让陆拾遗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狠狠地报复他们?”
“狠狠的报复他们?对我来说那已经是最好的报复了,”顾承锐一边逗弄着自己怀中已经走路快得和猴子有一拼的小闺女,一边语声冷漠地说道:“那座岛是我精心为他们挑选的,相信他们一定会在上面生活的很愉快。”
顾承锐的话难得地勾起了陆拾遗的好奇心,缠着他问那小岛到底有什么猫腻。
顾承锐却和她卖起了关子,说什么都不肯把真相告诉她。
直到半年以后,看守他们的暗卫带着他们的死讯回来汇报,陆拾遗才知道,顾承锐居然把他们流放到了一个生活了好几个凶残食人部族的小岛上。
皇帝和皇后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因为多年养尊处优的缘故,完全可以用细皮嫩肉来形容。
他们一上岛就被食人族给盯上了,如果不是暗卫明里暗里的护着他们,别说是半年,就是半天,他们都未必能够在那个岛上活下去。
因此,在到了顾承锐吩咐他们归来的日期后,失了保护,左支右绌的皇帝和皇后自然逃不了被食人族生吃的命运。
“拾娘,我这样做,你不会觉得我残忍吧?”顾承锐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拾遗问。
“残忍?不,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残忍,相反,他们会落到这一步,完全是罪有应得。”
就像顾承锐忘不了顾氏一族那枉死的一百五十口人的性命一样,陆拾遗也没有办法代替原主原谅皇帝和皇后对她的折辱和伤害。
如今,顾承锐用这样的手段帮她完成了任务,她只会觉得大快人心,而不是要多圣母就有多圣母的说顾承锐残忍。
大毓末朝帝后的死讯传回来没多久,筹备已久的新朝立国大典也在万众瞩目中,缓缓地拉开序幕。
陆拾遗原本还有些担心顾承锐这辈子依然会被龙气侵蚀,损伤到灵魂根基,结果却惊讶的发现顾承锐的灵魂安稳如初的并没有因为所谓的命格不够而受到限制!
这一发现,简直让陆拾遗欣喜若狂。
要知道,她可是做梦都盼着她家的傻小子能够强大一点,更强大一点啊。
顺利举办完开国大典,登基为帝的顾承锐在陆拾遗一派的文臣武官的强烈推动下,第一道圣旨就是要敕封陆拾遗为新朝皇后。
谁知道,为新朝立下汗马功劳,对陆拾遗也向来好感度爆棚的苏老大人却在收到顾承锐想要立陆拾遗为后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紫禁城劝阻。
苏老大人对顾承锐的脾气十分了解,知道他性子刚硬且执拗的绝非一时半会就能够轻易劝得动的,因此他把主要的说服重心放到了陆拾遗的身上。
“殿下,您还记得十几年前,您为了说服老臣加入您的阵营,而特意与老臣所说的那番话吗?”
苏老大人不顾年老体衰地对着陆拾遗郑重其事地长揖到地。
“您告诉老臣,您愿意为了皇上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帮助他亲手推翻大毓朝的江山!您确实做到了,皇上也确实如您曾经所预言的一样,必然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
苏老大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满心惭愧和辛酸地长叹一口气。
“按理说,老臣不应该和您说这样的话,因为如果没有您的话,就没有皇上、没有新朝的今天!可是老臣不得不说!因为老臣不愿意您与皇上的一腔心血因为冲动,而平白无故的浪费掉。”
苏老大人情绪激动地又再次对着陆拾遗做了个长揖。
“殿下,您是前朝的公主,身份格外的敏感,如今的新朝更是处在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刻,如果皇上立您为后,必然会惹来许多没必要的风波,比方说,那些逃走的前朝的遗民,很可能会借着您的名义做出很多影响到朝纲稳固的疯狂事情,不仅如此,您的存在,还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干扰到新朝的统治!”
“殿下!”苏老大人两眼充血的望着脸上表情很是平静的几乎让人瞧不出半点情感波动的陆拾遗呐喊道:“您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把皇上推上了这万乘之尊的宝座,您当真忍心让这一切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烟消云散吗?”
“老大人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知道夫君对此又是怎么想的?”陆拾遗在听完了苏老大人的长篇大论后,一脸笑吟吟地转头望向顾承锐问道。
她对自家的傻小子可谓是充满信心。
就像他能够在女儿顾宝珠的身世上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我顾承锐的女儿,难道还需要看别人的眼色,靠别人的承认过活吗?”一样,她相信,他在这件事上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一边,甚至理所当然的说出,“我顾承锐的妻子,难道还需要看别人的眼色,靠别人的承认过活吗?”
不想,她这次却完全预估错误了。
顾承锐在听了苏老大人的那一番话后,脸上居然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犹豫和挣扎的神色。
“皇上,”对他的性格也算是颇为了解的苏老大人一见他这面部表情,赶忙又趁热打铁地开口补充了两句:“您就算是为了殿下和小殿下着想,也不能就这么让她们母女俩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啊!”
“我……朕从没有想过要伤害朕的拾娘和宝珠,更遑论把她们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了,朕只是想要把最好的给她们罢了。”顾承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同样叹了口气。
“除了这皇后的位置,不论您把什么给殿下,老臣都没有丝毫异议,因为这确实是殿下应得的!”苏老大人闻听此言,连忙认真表态道。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再次提醒顾承锐。
“可是皇上,不管您再怎么绞尽脑汁的想要把凤印交由殿下执掌,她是前朝的公主这一事,都是不争的事实啊!”
苏老大人继续苦口婆心。
“老臣因为知晓殿下对您的一片赤诚之心,不会对她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可其他人呢?其他人也会和老臣一样吗?”
顾承锐面色凝重一片的坐在紫檀木山水画宝座上,眼神放空的久久不发一言。
“还请皇上您能够三思而后行,”苏老大人再次颤巍巍地深深长揖到地:“毕竟,您想给殿下的‘最好的’,对殿下母女而言,是祸非福啊!”
顾承锐仿佛被苏老大人的这番话给彻底打动了似的,彻底放下了自己原本的初衷。
很高兴顾承锐还没有彻底昏了头的苏老大人满脸歉意的再又给陆拾遗拱手行了一个大礼以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御书房。
没办法,现在御书房里的情况,实在是压抑紧绷的让他这个老头子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苏老大人离开后,顾承锐在陆拾遗似笑非笑的注视中,神情颇有几分不自然地看着她,吞吞吐吐道:“拾娘……我……我真的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今日才会让你……”
“夫君你不用道歉,我也不是非要当这个皇后不可,”陆拾遗故意在脸上显露出几分强颜欢笑的表情出来,“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我答应了要陪宝珠去御花园放风筝的,夫君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么,我就告退了。”
陆拾遗边说边对着顾承锐福身行了一礼。
陆拾遗这动作就仿佛在顾承锐脸上狠狠地砸了一拳一样,让他脸上的表情都止不住有些扭曲,可他依然硬挺着受了陆拾遗这一礼,然后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拾遗姿态翩跹的离开了御书房,去找两人的女儿去了。
陆拾遗一出了御书房,就立马阴沉了一张漂亮的芙蓉玉面。
她知道,她的傻小子肯定是出事了!
如果没有出事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用今天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她在内侍和宫婢隐晦地打量中,继续佯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缓缓朝着女儿现在住的宫殿走去。
在这紫禁城里从来就没有秘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座都没有被彻底整顿过的紫禁城。
今天,基本上整个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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