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糯米
紧紧地攥着黑曜石,卓婉睡了个五彩斑斓的梦,她吹一根头发丝就能变出一荷包的糖果,她跺跺脚就能让大地震荡。
卓婉吧唧吧唧嘴巴,在梦里也知道她在梦,梦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编织。于是,继翻了一个十万八千里的跟头后她又让自个斩龙屠魔去了。
卓婉沉浸在她无所不能的爽感中,直至被秀衣的湿帕擦在了脸上。
“傻笑什么?”秀衣好笑地看着她从醒来就一直翘着的嘴角。
卓婉光着脚丫子站到床上,扎着马步两手比划着动作,“我靠此招数打败混沌,统一魔界,成为与天帝抗衡的魔神。”
卓婉把秀衣和青衣逗的趴在床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卓婉才不管这两个不理解她豪迈胸怀的丫鬟,光着脚丫子从床上跳到地上,踮着脚尖,小跑着从梳妆台上拿来眉笔和宣纸,回到床上,翘起大脚丫子用嘴吹了吹沾上的土。
秀衣忍着笑,用湿巾把她的胖脚丫子擦干净。
卓婉任由秀衣给她按摩脚,趁着自个还记得梦里她打败混沌时的动作,抓着眉笔飞快地把这些武功招式画下来。
她的十二小兵传记漫画即将接近尾声,下一步,她打算再来一套漫画。
“青衣,我要来一套自传,把我还记的有意思的梦全部画下的,你要不要也来一套自传?”
青衣摇摇头,笑道:“我的梦可没什么意思,即使将就着画下来,也会吓到了小孩子。”
卓婉看向秀衣,“秀衣,你呢?”
秀衣也是笑着摇摇头,“我的梦也是没意思。”
“那就画能让你们开心的东西。”卓婉撑着肉嘟嘟的下巴,建议道。
秀衣和青衣对视一眼,看向小姐,笑着点了点头。能让她们开心的,总是与小姐有关的,相伴多年,小姐身上发生的趣事颇多,想来也是有意思的很。
卓婉昨日给大掌柜送信让店里大伙计来沙城走生意的时候捎带些糯米,大掌柜太厚道,大伙计又太实在,送来了整整十车的糯米。
墨衣看向她的傻子。
卓婉回忆完她给大掌柜的信,抬头,对着墨衣甜腻腻地笑着。她怕吃不饱,就叮嘱大掌柜多送了点。
小巷路窄,十辆糯米车被卡在了路口,墨衣冷冷地瞪了卓婉一眼,扛起两袋子糯米往小院中搬。
卓婉看墨衣轻松的样子,琢磨着她扛不起来一袋子至少能扛起一袋子。
卓婉把衣摆扎起来,双手抱住米袋用力上托。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脸蛋憋的通红时,她成功地扛起了一袋子糯米。
摇摇晃晃地走了十米,轰隆一声,人和米全部后仰着摔到地上。
卓婉爬起来,拍拍膝盖,不气馁地拖着袋子往后走。
又是十米,袋子被磨破,糯米洒了一地。
卓婉盘着腿坐到袋子上,仰头,无辜地看着墨衣。
“坐在这里,不准动。”墨衣黑着脸给她圈定了位置。
卓婉乖萌乖萌地点头,她绝对不会再添乱。
小老太太和青衣背着一竹篓的荷叶回到小巷,就见小花的眼睛随着墨衣转,眼神中全是崇拜。
青衣放下竹篓挤到她的身边,看着墨衣一手提起一个糯米袋。
卓婉惊叹地看着墨衣,“大力士。”
墨衣走到她的身前,清冷冷地说道:“比你轻。”
卓婉扭头看向青衣。
青衣摸摸她的头,“没事,咱不能跟粮食比。”
卓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墨衣,你好好搬粮食,不要说话了。”
青衣看着脸色黑沉的墨衣,忍笑忍的肚子疼。
粮食足够,荷叶足够。
苗落风从厨房顶取下昨日腌制好的肉块,切成四四方方的肉粒。
卓婉示范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肉粽子,苗落风只瞟了一眼,就着卓婉的描述还原了一正宗的四角立体粽子。
在其他人对比下,卓婉明智地截断了为大家包粽子的想法,搬着板凳走到车厢旁,踩上去跟小蜜蜂商量搬家的事儿。
她为它们挖来的野花越来越多,小院中已经承载不下了。
“青衣,我想跟蜂王说话,是敲九下还是十下?”
“九下是雄蜂,十下是工蜂,十一下才是蜂王。”
卓婉敲了十一下,蜂王从木质蜂窝中出来了,后面跟着嗡嗡叫的蜜蜂。
“青衣,你觉的,我跟它们这样比划,它们能看懂不?”卓婉指着小巷尽头的灌木丛,又指了指车厢。
青衣摇摇头,“它们喜欢这里,你最好不要惹它们。”
卓婉与蜂王对峙了半晌,退让。
小老太太慈笑道:“我让印择天把屋后面收拾出来个后花园,想来它们会喜欢的。”
“明天就收拾,它们越来越凶了,大伙计都不敢进咱家院子喝口水。”卓婉从板凳上下来,坐到炉火旁添柴煮粽子。
苗落风包完手上的粽子道:“够吃了。”
卓婉看着剩下来的肉粒和荷叶,“全包了吧,给红衣和大哥送一些。”
卓婉托着腮,看着叠放整齐的糯米袋,想起刚来沙城时干净的街道和恪尽职守的将士,少了一些她记忆中的面孔,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她有些体会到老祖宗们反复提起这句话时的心酸。
卓清摇着纸扇,看着散发着清香味道的粽子随着一车一车的糯米进入营地。
白将军闻讯而来,“这是?”
卓清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戴着面具啃着红果的幺妹,“今日是河神节。”
“河神节?”
“嗯,在沙城有着悠久历史的河神节。”
“没有。”白将军很肯定道:“我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沙城人,从没这个节日。”
卓清合上纸扇,用扇柄敲了敲手掌心道:“你想要这些糯米吗?”
白将军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他们已经断粮了好些天,有了这些糯米,他们还能多撑些日子。
卓清温和地笑着。
白将军看到卓清意味深长的笑,犹如醍醐灌顶,突然以争辩的语气大声道:“沙城的河神节由来已久,最近几年边域战乱民心惶惶,此节日便被渐渐地遗忘了。也只有我这个地地道道的沙城人还记得。”
卓婉听到白将军的声音,快步走过来,兴奋道:“河神节还有什么样的习俗?”
白将军握紧了手中的□□,面色郑重道:“我们会……清扫屋舍,还会把攒了一年的糯米与粗粮一块蒸煮吃饱一顿干饭。”
白将军盯着她面具上的蓝血,他偷袭砍人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他一个没读过书的大老粗能编出这几句话已是不易。
卓婉摸摸面具,问道:“够吗?”
白将军看了一眼卓清。
卓清笑而不语。
白将军掐了一把手上的虎口,粗生粗气道:“够。”
卓清看向白将军,带着些诧异。
卓婉看明白了大哥的眼神,略想了想便明白了缘由。
卓婉不多言,等红衣回来,把煮好的糯米给她后被墨衣裹得严严实实地牵回家。
狂风大作,卓婉脚下不稳,被风吹的晃了晃。
卓婉感觉自个被风吹的脚掌都飘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沙城的风有妖气,专门逮漂亮优雅的女孩子。”
墨衣面无表情地把她拽过来,抱起她的腰,疾步离开风口。
卓婉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仍然拽着墨衣的手走。
沙城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秀衣,我今天差点被风刮跑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卓婉一身寝衣地坐在穿上,看着给她做新衣的秀衣,以一种大彻大悟的语气感慨着。
秀衣手上的针线不停,抬头笑看了她一眼。
“要想富先修路,要想活先种树。”卓婉自顾自地权衡道:“我之前的计划有误,在沙城,种树比修路更重要。”
秀衣放下针线,走到床边,让她枕在腿上缓缓地按摩着她的头,“受惊了?”
“还行。”卓婉拒不承认在脚飘起来的时候她差点哭出来,她也是要面子的人,一个女将军怎么能被这点小事所吓到。
秀衣轻声笑着,不揭穿她,解释道:“沙城雨水稀少,树木难以存活。”
“那咱们就把从内城到这里的水道先修起来。”
秀衣揉揉她的头发,“这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卓婉躺下,秀衣给她盖上薄毯,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祝我的小仙子有个好梦。”
卓婉睁开一个缝,看到秀玉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羞赧地粉红了一张脸蛋。想着,秀衣定是学了小老太太,说话也开始让人不好意思了。
小院中,卓婉在画自传,小老太太也在画人物故事图,风格各具特色,讲的都是同一个人。
卓婉画完一页,凑过去看了一眼小老太太笔下的她,充满艺术气息的人物线条让她一度以为这是个披着彩衣的糖豆。
她对小老太太的幻想在这一刻被戳破。
“师叔,这个是小花,不是我。”
“是你。”
“我不是糖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太厉害,周六日补长。
第70章 太子
沁人心脾的花香溢满走廊,卓婉放下眉笔跟在小老太太身后慢吞吞地走着。
从花香的夹缝中闻到菜香味后,她颠儿颠儿地跑向厨房,浑身都在说着她心里的欢喜。
自从苗落风掌管了吃食,卓婉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又是一顿美味不管饱的早饭,桌上的最后一个水煎包被印择天抢走了,卓婉面对着空荡荡的碗碟,恋恋不舍地离开饭桌。
苗落风在山匪窝里待了一年,雕刻技术有所造诣之余,他也有了个习惯,数着人头做饭,每个人的饭量照着他自个的饭量来。
活动量大饭量大的印择天和红衣不够吃,秀衣和青衣吃的不多便匀给他们两个。
如此,卓婉的吃食随着苗落风走,两人一模一样,苗落风早晨吃两个水煎包一个鸡蛋一碗粥,卓婉也是这个量。
苗落风吃的正好,卓婉没吃饱。
“你看你都瘦成了骷髅,这里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跑。”卓婉在想着如何增加苗落风饭量。
苗落风挥挥衣袖,一派逍遥俊逸之态。
“你这件白衣服穿了个把月了吧,不洗洗?”
苗落风僵硬了一刻,“我每天都换洗衣服。”
“所以,你所有的衣服都是这一个样式?”卓婉同情地看向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
“同情的眼神。”卓婉指着印择天身上的皮革狼毛衣,继续道:“是不是很有男子汉气概。这样的衣服,你一点都撑不起来。”
卓婉一本正经地忽悠道:“不同的衣服穿出不同的味道才是让人惊艳难忘的衣架子。你一天天的都穿统一样式的衣服,小姑娘们会有视觉疲劳。你想想,你一直只看一朵花,花再美,如果一成不变,你是不是也会看腻。”
苗落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卓婉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仍是严肃认真的表情,谆谆教诲道:“你现在太瘦,只适合这种清心寡欲的仙子风,你要是身上再多贴点肉,绝大多数的衣服就能穿出独特的气质。你看我大哥,他是不是比你更结实一些,他穿丝绸纱衣就能穿出风流贵气,他要是穿上单袍布衣就有一种清雅书卷气。我大哥这样气质百变的男人才招女孩子喜欢。”
苗落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皱眉。
卓婉抿抿嘴,把即将成功的喜悦压到心底,郑重其事道:“所谓入乡随俗,一方面是说要符合当地人的习惯,比如,我大哥刚到这里的时候见人就来京都里的那一套,显得格格不入,这样一来,军营里的将士就觉别扭,不待见他。这不,我大哥及时发现问题,把那一套扔掉,随着沙城和军营里的那套豪迈简单直白的说话和做事方式来,现在,你也看见了,我大哥已经跟这群人称兄道弟拜把子了。”
秀衣忍着笑把绿豆汤端给卓婉。
卓婉对着秀衣眨了眨眼,继续对着苗落风教育道:“另一方面就是说要符合当地人的审美,你别看大哥现在一身简陋粗衣,我大哥在京都的时候穿的也是你这样的白色飘逸宽袍。你没发现吗?你来到这里后,就没有小姑娘红着脸蛋羞怯地看着你了。”
“为啥!”卓婉一拍桌子,慷慨激昂道:“明明一样的长相一样的穿着,在这里却不流行的,为啥?”
苗落风:“风俗不一样,审美也不一样。”
“对!在这一点上,我大哥比你做的好,他在京都受欢迎,在沙城照样受欢迎,因为他身材匀称胖瘦适宜是天生的衣架子,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只要有合适的衣服,大哥在哪里都吃的香。你比我大哥唯一差的,就是太瘦,离衣架子还缺二十斤的肉。”
苗落风认同地点了点头。
卓婉欣慰道:“你以后要努力多吃一点,趁着年轻还有个好牙口。”
“嗯。”苗落风开始思索午饭再多加些饭菜。
小老太太背对着两个人,肩膀不停地颤动,本来浇花的水全部晃动到了地上。
等苗落风就这么跳进了小花挖的坑里,小老太太忍着笑把这件事画到了她的小花日常中。
秀衣笑着把热水准备妥当,对着卓婉招招手。
卓婉小跑过来,满脸的明媚。
秀衣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这一次,卓婉洗澡可讲究,把秀衣给她制订的洗澡认认真真地走了一遍。
等香喷喷地坐在梳妆台上,卓婉给秀衣说了她这么乖的缘由,“吃中午饭的时候,去拜访擅长治水的王老,要财大气粗。”
秀衣笑着从梳妆盒中挑出红衣从冰河中摸出的深蓝珍珠。
“秀衣,打通内城到沙城的水道对王老来说会不会很难?在有大量人力和资金的支持下。”
“从内城带沙城最大的变数便是土质。但是这些对家族世代治水的王老来说不是无法解决的事情。”秀玉给她梳理长发,轻叹道:“他也许不愿再次为官。”
卓婉扣着食指想了片刻,从脖子上取出黑曜石,“秀衣,可以把这个作为配饰带到我的头上吗?”
“可以。”
青衣端着金丝缕衣走入卧室,把绵软如布的金丝缕衣围在她的腰下。
秀衣用小棉絮沾上点点金片,小心地擦在她的眼帘处。
青衣坐到梳妆台上,捧着她娇嫩白皙的脸蛋,用彩笔围着秀衣擦上的金粒勾勒出绚烂的羽翼。
秀衣看着她眼瞳下微不可见的小颗粒,轻笑在她眉间写下了细小的白氏祭语。
黑曜石亦被秀衣用黑绳编制成一指宽发呆,戴在了她的额头上。
发箍上的深蓝珍珠与黑曜石散折射出的光线重叠,落在她的眼尾,宛若羽翼飞回的痕迹。
金丝褛衣缠在她的腰间,为白绸裙摆增添了更多的华贵。
青衣把深蓝丝绸缠在她的脚腕和小腿善后,给她穿上了白玉靴。
秀衣最后散开她的长发,深蓝色的丝纱浮在她微有波浪的发丝上。
卓婉出门,猖狂的大风伺机而起,吹动了她的裙摆,飘起了她的头纱。
苗落风痴痴地看着这副美景,色彩和样式的巧妙应用超出了他的认知。
卓婉捏着裙摆走过来,显摆道:“是不是很美?”
苗落风傻傻地点了下头。
卓婉不忘趁虚而入,语重心长道:“你需要多吃些。”
临出发前,卓婉把小老太太给她腌制的果脯装入竹篮中,又把老祖宗让大哥捎带过来的银票全部放到竹篮,银票直接占满了小半篮。
银票的来源牵扯到卓府世世代代的当家人。
卓府自走生意以来,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屡次从九死一生中闯过来后,他们就更坚定地相信着举头三尺有神明。
积德行善也难以弥补他们赚取大量财产时的难安。
当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