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时辰,就听到她出事的消息。都是他的错,早知道他把她追回来,或者一直陪着她,这样,她就不会出事了。
“谁敢在宫里兴风作浪、掳走王后?孤王要他的命!”男子十指握成拳头,拳头上青筋暴裂,头上王冠簌簌作响,眼眸深沉得可怕,如山雨欲来。
谁吃了豹子胆,敢害他的女人,要是璃月有事,他一定将那些人全抓来砍了。
沁惊鸿冷地睨眼,眼里透着一股冰冷的肃杀,抬眸朝男子道:“王弟,臣猜王后被酒儿、宁儿掳走了。刚才臣和黎副将进宫时,正巧在宫门外看到王后的车轿。但因她们无任何异样,而且臣等要尽快赶进宫,便没细想。”
沁惊鸿焦急的说完,身侧的黎副将也喃喃道:“记得当时王后很多话,她说要出宫买杏仁、粳米、榆荚、酒和冥钱等祭祀东方小姐,还说酒儿吃多了窝头、鱿鱼、苇子和馅饼,所以肚子疼。”
男子一听,立即冷然思索,微微思索过后,他五指狠狠曲起,冷然睨向沁惊鸿,“王后这是在向你们暗示,她有危险!”
那看沁惊鸿的紫眸,突然泛着如鹰的寒光,刚才沁惊鸿明明有机会救王后,他竟然没出手。
究竟是忽略没注意,还是真的想见死不救?
黎副将听了男子的话,忙如梦初醒的道:“杏仁、粳米、榆荚、酒和冥钱,开头的字组起来,谐音是‘沁惊羽救命’, 窝头、鱿鱼、苇子和馅饼的谐音是‘我有危险’!”
玄袍男子冷冷咬牙,沉声道:“现在才猜出来,晚了!”
一群废物,连这都没听出来。
沁惊鸿星眸里全是焦急,他忙拱手上前,自告奋勇的道:“王弟,臣怀疑是酒儿掳了王后,因为当时轿子里只有她们俩。臣这就派人去搜查,必务将王后找回来。”
雪儿也急忙道:“酒儿、宁儿以前是皇上的棋子,被皇上派来监视王后的。后来宁儿被打了板子,王后救了她,她俩都归顺王后,没有再与昊云通信。所以,我们才麻痹大意,没有将她俩放在心上。”
无心也微微思忖,沉声道:“怪不得奴婢总觉得酒儿怪怪的,不是真心服侍王后,可现在已经晚了,唯今之计,我们兵分几路,出宫去找王后。”
不知情的大臣们一听,全都恨恨的咒骂道:“没想到皇上竟然在王后身边安插棋子监视她,皇上以前就常往宫里输送奸细,真是阴险。”
“被人监视的感觉真他妈不爽,咱们一定要国民富强,迅速壮大起来,这样才能肃清那些多不胜数的奸细。”
“还好王后真心为沁阳,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现在她出事,咱们大家都派人出去找,一定要将王后救回来。”
所有人说完,全都急急的领命走出寝殿,登时,王宫里只剩下沁惊鸿和一袭玄裳的冷漠男子。
男子一直漠然的睨视着沁惊鸿,眼眸里是一股别有意味的深意,朱唇淡泊,狭眸悠长,里面浸着缕缕复杂和怀疑。
见男子正睨视自己,沁惊鸿俊颜轻抬,乌黑如漆的深瞳里透着熠熠的寒光,冷声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希望你相信我的为人,人心的确难测,但世间仍有真情在。”
说完,他握紧宝剑,头也不回的离开正殿,只留下一袭英武的背影。
看着沁惊鸿远去的背影,男子冷冷咬着下唇,交拳头捏得死死的。
如果他不相信他,也不会和他做兄弟;有些东西别人不知道,他全都了然于心。
大哥从来都寡言少语,不喜言辞,也不爱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所有人都认为他和太后连成一线,明面上和他做好兄弟。
其实只有他知道,大哥究竟是真心待他的亲大哥,还是向着太后害自己的小人,他心里一清二楚。
脑子里浮现出璃月那淡然瑰丽的容颜,她离开星月宫时,眼神是多么的落寞和悲伤,可是他当时心里只有星儿,将她忽略了。
现在听到她不见的消息,他的心疼得厉害,就像知道星儿消失一样难受。
只要看到璃月没事,看到她安全,他才会心安。他想保护她、珍惜她,能看到她温暖的笑,他就满足了。
“寐生,你跟孤王去广离宫。”男子冷然吩咐完,一手取下墙上的靳月剑,乌紫的眸子里泛着浓浓寒光,沉稳大气的走出正殿。
男子匆忙赶到广离宫,见里面除了跪着的宫女外,别无他人。如果说璃月被酒儿、宁儿掳走,那她们背后的人一定是风麟!
风麟!敢掳他的女人,他会和他誓死相博。
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为她征战,为她不顾一切,为她走向黑暗,他都在所不惜。
看着冰冷孤寂的华丽寝宫,男子一双冰眸淡淡扫向里边的床幔、纱顶、玉案等物。
见玉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上面还有些未画完的报纸,纸上墨迹深深,里面全是对付叶晗的方法。
想到这里,男子心里的疼意更浓,璃月为他付出的太多,他竟然没能好好保护她,他真该死!
但见右侧的玉壁上,赫然挂着那幅美丽动人的画,只见画中一轮皎洁明月,一株苍劲梅树,一方清幽石桌,两条圆形石凳。
石桌上是一壶清茶,两只缀着红梅花瓣的茶杯。在飘落的红梅下面,立着一个温柔微笑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对面,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俊逸男子正深邃的看着她。男子脸上有张漂亮的蝴蝶面具,蝴蝶面具挡住了他脸、鼻、眉,只露出弧度漂亮完美的下巴、殷红的朱唇、深邃的紫眸。
因为女子显得娇小,画中的男子正低头看她,男子一个低头的动作,将画显得十分温馨浪漫,栩栩如生。
在两人头顶的梅枝上,一只长着漂亮羽毛的小鸟正展翅飞舞,似被落下的红梅惊倒一般。两人漂亮的墨发随风轻舞,如泼墨般倾泻而下,画里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在画纸的画首,那一行朱红色的小字干净且别致:花落惊飞羽,月下俏阿璃。
没想到璃月竟将这幅画挂在她的寝宫,足见她有多珍视它。想到这里,男子眼底忽然多了些许暖意。
午时她说,她从未爱过他,这句话将他所有心防全部扰乱,连和大臣们商量国事时,他都在思索她这句话。
现在看到这幅栩栩如生的美画,他心底突然安静下来。
曾经他对她说过,如果她想做他的女人,就给他好好的活下去。
她要是敢随便出事,他一定不饶她。
安静的看着寝殿里的一切,男子心里有些颓然。像璃月那么高傲的女子,怎么可能做星儿的替身。
他还总是叫她星儿,所以她才会对他说,她是欧若兰,是璃月,不是星儿。
想到这里,男子玉手紧紧捂住心口,他终于知道她眼里为什么总浮现一缕缕的哀伤,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星儿她就难过,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无声无息的流泪。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星儿。
想到这里,男子顿觉头有些痛,心如刀绞,那股窒息的感觉怎么都挥之不去。
※
王后被劫持的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整个王宫,早已失势的南宫幽若在听到之后,突然仰天长笑,眉目间挂着清冷的泪珠。
劫持得好,消失得好!最好南宫璃月永远不要出现在这里。
想到敌人消失出事,她的心里就一阵畅快,原来上天真是公平的,给了璃月聪明才智和无以匹敌的美貌,却让她红颜薄命。
自古君王多薄幸,自古红颜皆薄命,看来,还真说得对。
青凤宫里,绮玉和东方瑾儿皆在一天之内死掉,只剩太后孤伶伶的躺在榻上。
太后一袭红色凤袍加身,模样有些颓然,一个人躺在玉榻上已经一天,还是没能从东方瑾儿的死中抽出来。
瑾儿太得她欢心,对她太好,又贴心,她真的很舍不得。
希望瑾儿能一路走好,她会天天为她祈祷,希望她能投一个好人家,将来无忧无虑的过一生,不要像这世一样,喜欢上一个男人,就此心不变。
正微愣发呆之际,忽然,一名身着紫色宫装的宫女领着一袭白衣的莫无吟和一袭青衣的白发老道款款行来。
紫色宫装的女子叫连翘,曾是东方瑾儿的贴身侍婢,东方瑾儿一出事,太后就将她调到青凤宫,贴身伺侯自己。
看着一身娇弱的连翘,太后不禁想起才死去的瑾儿,心里微微一痛,眼角忍不住噙着一滴泪。
当太后看到满目清冷的莫无吟和与她并排行走的怪道仙人时,立即起身,将姿势摆正。
莫无吟和怪道仙人走到太后面前,均纷纷颔首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细细打量了莫无吟身侧的怪道仙人一眼,见他年纪约摸七、八十,一身道骨清风,模样神采有力,一头白发服顺的贴在他略有些瘦削的肩上。
“老夫参见太后,太后金安。”怪道仙人朝太后略微颔首,神情清明淡漠,高雅出尘。
见怪道仙人不卑不亢、十分高雅的模样,太后不禁尊敬起眼前这位号称怪道的仙人来。
都说这位仙人很怪,他擅长易容术,他的易容术精妙无双,没人能超越。但是,他有一个特别怪的习惯,一年只易一次容。
而且,对方必须付出最珍贵的东西,他才肯替他易容。莫无吟能请到如此厉害的怪道仙人,想必,是花了极大的代价的。
当时她本不知道谁叫莫无吟,也没主动找过她。倒是有一天,冷宫里的莫无吟借小宫女传来一张纸条,说她可以帮她。
听到莫无吟可以帮自己,她才召见了她。
而这莫无吟也颇有心计,想的办法十分绝妙。她先行模样王后的生活习惯、品味等嗜好,再等时机叫怪道仙人为她易容,易得和璃月一模一样,再将璃月换掉。
这样,以后后宫不就归她掌控?
为了掩人耳目,当时她把冷宫其他美人全放了出来,然后放着和莫无吟一起培养。表面上在十人当中选一人,其实她早和莫无吟有协定,那个人选就是莫无吟。
太后一双精明的眼神扫过两人,朝怪道老人客气的道:“仙人不必多礼。”
怎么这时莫无吟带怪道老人来晋见自己?太后有些觉得奇怪,她在这宫里躺了一天,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现在莫无吟领着怪道老人前来,难道是易容时机到了?
“太后,你可知道王后被劫持一事?”莫无吟见太后表情有些颓然,应该是思念东方瑾儿过度。
但,如果她知道王后被掳一事,应该很高兴才是。
“王后被劫持?”太后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缕惊奇,沉声道:“这是何时的事,哀家竟不知道!”
边上的连翘立即恭敬道:“回太后,您先前不让任何人打扰,奴婢也是才知道,正准备进殿告诉你,无吟小姐她们就来了。”
太后微微转了转眸,王后被谁劫持了?
心里则溢起一抹欢喜和爽意,真好,这个眼中钉不用她拔,就自己消失。
她还得感谢那个在背后使坏的人,替她解决了最大的敌人。
想到这里,太后原本阴郁的眼里忽然溢起一抹亮光,整个人突然变得神采奕奕、光芒万丈起来。
心里的震惊和喜悦无以言表,一脸妖冶的脸此刻更加眩目。
莫无吟嘴角溢起一抹淡笑,与怪道老人对视一眼,遂看向太后,“太后,现在咱们就静待时机,如果王后真的救不回来,无吟有办法让她重生。”
太后淡然睨了莫无吟一眼,微微颔首,这个女人不简单,而且超级不简单。
恐怕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得好好提防着才是。
※
清晨,天空渐渐变得清亮,湿润润的风轻轻扫过,微微拂进开着的窗肩户,清新的打在男子乌黑的墨发上。
男子仍旧是那袭玄色软袍,深邃的紫眸暗沉且空洞,怔怔的坐在画像前一夜。坐到随风入夜,坐到月色朦胧,坐到天将破晓,坐到红日升起。
这一夜,他每一刻都度日如年,心如刀绞。
虽是夏天,寝殿却冰冷刺骨,里面透出的冷意宛若皓雪般冰凉。
窗外的空气中薄雾蔼蔼,东方有一缕绚丽的朝霞喷薄射出,绿草凄凄,柳枝飘浮。霞光万丈,浅浅闪着金色的光华,在远处的湖上荡漾。
湖水碧玉如带,水上波光粼粼,水面绿如翠,亮如玉,袅袅升腾的雾气像洁白的薄纱,泛着银白色的光芒,洒满整个湖面。
沁惊羽在璃月的寝宫呆坐了一夜,无人敢来打扰。
没有人来打扰,就代表没有璃月的消息。男子嘴角溢起一抹苦涩的笑,耳边风声簌簌,眼前一片模糊,纤纤十指一片冰凉。
身体的冰凉,远不及心里的怅然。十指微微并拢,身子已经很僵硬,一夜,他滴水未进,脑子里想的念的只有那袭火红的身影。
男子一双乌紫的雪眸透着浅浅的孤寂,一头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青丝上系着一条松松软软的玄色绸带,绸带飘飘飞舞,将一脸淡漠的他衬得分外妖邪。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男子一听声音,立即反射性的站起身,俊削的脸庞透着雕塑般的刚硬,星眸里是微微的希翼。
寐生、寐银迅速踏进寝殿,一看到怅然若失,满目邪侫的男子时,忙将手中纸条递到男子面前,沉声道:“启禀王,天微微亮时,有人将这张纸条射到宫门处。属下一看,竟然是风尘染的落款,他说王后在他手上,要你前去城西的落日崖换王后,如果巳时不到,他就杀了王后。”
男子狭眸冷睨,目光森寒的盯着手中的纸条,见上面果然有一方宣王印鉴。
寐生有些难过的沉了沉眸,将手里一束小指般乌黑的头发递给男子,恭敬道:“这头发是将士在纸条里发现的,上面有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一看到寐生手里用红线拴着的一束青丝,男子立即缓缓接了过来,将头发紧紧捏在掌心,眼神犀利且冷洌,直攫住寐生,“所有人跟孤王前去落日崖。”
边上的寐银一听,立即慌忙的看向男子,冷静的道:“王,落日崖有风尘染的埋伏,你不能丢下整个家国不顾,不顾危险前去救王后。”
边上的一名少将也担忧的道:“王,风尘染想利用王后杀你,你千万不能上他的当。你是沁阳的王,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只身犯险,微臣不同意。”
要是沁阳没有了沁阳王,沁阳便没了主宰。
男子冷笑一声,眼里透着孤寂的空洞,冷然睨向那名少将,沉声道:“孤王感谢你帮着寻找王后,但孤王再也不想看见你,因为王后她……是孤王唯一珍爱的女人。”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配做大丈夫,又何以保护国家?
男子说完,一个凌厉上前,迅速朝殿外走去,其他人则赶紧跟上。
寐生轻轻叹了口气,为了星儿,王总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寻找她,不顾性命的营救她,他对星儿的真心所有人都知道。
一出王城,俊削男子便跨上汗血宝马,迎风朝城西疾驰而去。
后边沁惊鸿、寐银等人迅速率兵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沁城大街奔驰,骏马溅起阵阵寒烟,马声嘶吼,吼声震天,气势恢宏。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铁骑队伍已经大气岿然的奔驰到落日崖山脚。
落日山千岩竞秀,傲骨嶙峋,远处孤峰突起,整座上看起来千山一碧、连绵不延。
山势险峻,山上布满奇峰怪石,悬崖峭壁,高山深涧。山脚则流水潺潺,绿色的青松高大挺拔,青松的根深深扎在怪石缝隙中,显得顽强有力。
整座山通体呈青绿色,那针形的叶子给山崖添上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