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他只要在此战中一死,唐护法就可能真的会给他与鱼兰的孩子,再找个父亲。
不过……他不是本来想的是,等到孩子出生,母子两个安定下来,他就回方正寺,做四十年的扫地僧人赎罪。
可为什么只是听到唐护法说了那么一句话,他心中就十分不舒服,
让鱼兰一个人守着孩子,没这个道理,确实应该再有一个更好的男人,替他好好疼她。
玄光摸了下心脏,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回到教内后院,神色才软了下来,他长腿一伸踏入了鱼兰的房间时,心中还在想,中午好不容易将她哄睡了,这个时候只怕还没醒来……
只是等他真正进入这间屋内后,却发现原本整齐的轻纱如同被剑气切成了细碎的丝缎,屋内的摆设也东倒西歪。
玄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进去,心中一凉的掀开这些碎纱,只见本该甜甜安睡的少女正吃力的趴在床边,她苍白的脸上眉心皱起,似乎已经没力气说话。
可玄光目光转下去,就看到对方身下已经落了一滩血迹,他瞳孔一缩,上前抱住了女孩,心里如同一脚踏入了空旷的谷底,没有任何凭借的跌落下去。
☆、第157章 01015
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剧痛从体内深处席卷而来; 阿蓉知道一定是她与人交战时动用内力过度; 导致孩子要提前出来了。
但她实在没了力气,迷迷糊糊中; 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将她抱上了床榻。
“兰兰,”那人低声喊了她的小名,略带几分颤抖和冰凉的嘴唇亲吻了下她的额角,“再坚持一下。”
随后又是一阵热流从口中涌入,这种热流阿蓉知道是什么,那是玄光亲手所制的珍贵药丸; 服用之后体内会涌入大量生机; 就算只剩一口气的人,吃了也是管用的。
这药丸也是机缘巧合制成,玄光身上也不过仅存有两颗; 一颗早在先前她胎像不稳时喂给她吃了; 后来这一颗; 也在这个时候送入了她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排山倒海的痛感才渐渐消散,阿蓉从无边的黑暗中摸索了半天; 才睁开了眼,入目是柔柔的阳光。
她手指动了一下; 就与另一个小小的手轻触到了; 她下意识探了过去; 果然摸到了一个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小手。
还没等她心中一暖; 很快她的手也被另一只更大些的手握了一下。
“玄光?”她身体还很虚弱,说起话来嗓音还有点哑。
“恩,”玄光也刚醒过来的样子,他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是我。”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刚出生的宝宝,看起来阿蓉将他养的真不错,全身看起来皱巴巴的,份量却不小。
这小东西大概也累得很,任这两个新上手的父母看来看去的折腾,都还沉浸在睡梦中。
“谁伤了你?”将儿子放回早已备好的小床上,玄光转过身,目中微沉。
他还是不曾忘记昨日见到的那一幕,后院的人都被引来,若是他晚来片刻,说不定……
“是沈蔚,”岂知床上的少女却摇了摇头,“他最后也没有真的伤我,算了,不必再追究了。”
这种话由玄光说来还算慈悲为怀,可放在魔教妖女身上,难免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对。
“你对他总是很特别,”玄光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小床上的儿子,见他乖乖的张着小嘴睡熟的样子,心中一叹。
其实他早该知道了,若非那次意外,鱼兰有了他的孩子,只怕这个时候,鱼兰早就跟沈蔚在一起了。
沈蔚没什么不好的,年少英俊,又剑术高强,比他这个和尚,好了不知多少倍,也不怪鱼兰念念不忘,即使被他所害,也不愿追究。
“你……是不是吃醋了?”床上的少女没有回答先前那句话,反而稍微恢复了点活力般,她见玄光不说话,眼中一动,笑着说,“玄光,你转过身来,看看我。”
玄光听话的转过身,低头看了一眼她。
“那么远做什么,再靠近一点不好吗?”少女催促他。
玄光对她总是没有办法,靠近她床边,半蹲了下来,只是身体还未真正蹲下,那少女便凑上来,含着他的嘴唇咬了一口,“可是我只喜欢你,对了,你之前喊我什么?”
“没有什么。”玄光顿了一下,语气淡淡说,耳根却已经红透了。
“是我听错了吗,”少女有点奇怪的想了想,“我怎么听到你喊了一声……兰兰?”
玄光目光垂下来,见她还在不断想着那句称呼,低头亲了下她,又吻了吻她嘴角,小声说:“兰兰。”
阿蓉本身就不是玄光那种大度的人,别人害了她,她总是要还回去的。
所以沈蔚是真的没伤她,甚至还为她挡了一劫,这才让阿蓉决定,不再追究。
此前已经说过了,沈蔚是个在山中学艺的少年,出山后便被招来了三岳教,成为阿蓉的备选夫婿,可以说如果不是将沈蔚的生平都摸清了,三岳教是不敢让这个一流高手直接进入教内的。
但实际上,沈蔚并非什么孤儿,他本家是百年前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沈家,由于沈家与三岳教素有摩擦,后来沈蔚的爷爷死于一场对战中。
可以说,三岳教就是沈蔚的仇敌,又恰好魔教少教主在江湖的选婿,给了他机会。
这一次,是他一个叔父,与他一起趁乱摸进魔教内部,打算一把火烧掉整个魔教。
但两人刚把后院的人引开,再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就被听到响动的阿蓉发现了。
两个人都没想到魔教的少教主,居然已经是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沈蔚的叔父马上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提起剑来对着阿蓉出手即致命。
也幸好阿蓉早在几个月前就突破了顶级高手,如今面对这么个一流高手,虽因身体沉重,打不了还是躲得开的。
她拼命逃回闺房中,却不小心触及了孩子,钻心的开始疼,体力下降的极为明显。
她只得将银针扣在掌心,打算必要时候搏命一击。
但也不知为何,后来就演变成了,沈蔚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后制止了他叔父,与他叔父在这间房中大打出手。
最终还是沈蔚技高一筹,将他叔父点了穴道,才扛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蓉觉得,或许是沈蔚良心发现,知道在三岳教的这段日子,她对他其实很不错,所以才不希望她被人杀死。
总之,不论沈蔚之前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他最后关头的反水,确实给了阿蓉活命的机会。
不然别说是平安生下孩子,母子两个,难说能否有一个活下来。
知道了这一点,玄光伸出手臂抱了一下阿蓉,也不知做了什么决定,后来倒是一直没提过要走的要求。
每日哄一哄孩子,和跟孩子一样脾气的阿蓉,或者继续窝在那片菜园子里种地,平淡如水的小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这中间阿蓉开始是因为生下孩子时,的确伤了点根本,虚弱的不得了。
后来由于舍不得玄光离开,就总是表现出初入一流高手的样子,根本没有暴露出顶级高手的实力。
只是江湖上终归还是传出了有关玄光与魔教妖女有染的消息,不少自诩正义的人士,打着旗号逼迫方正寺将那个已经投身魔教的弟子带回废除武功,以儆效尤。
暂时老老实实在教中哄孩子的少教主一下子就怒了,这群江湖人果然吃饱了撑的,喜欢到处丢人现眼。
她不满之下,带几个人就悄悄出了趟教,将各门各派挨个走了个遍。
只要遇见某个前来攻打魔教的江湖人,就绝不留手,途中还处理掉了暗害了上任教主的连逆,总算震慑了一大批人。
对于这些人,阿蓉只有一句话:方正寺培养佛子有功无过,诸位最好不要扰人清静。
至于玄光佛子,人是她抢的,谁敢多说一个字,她不介意拿整个魔教来跟那人练练手。
这话说的很平淡,但仔细深究才知道里面有大恐怖,这魔教之中,可都不是什么善人啊。
玄光好欺负,是因为玄光是和尚出神,方正寺慈悲为怀,玄光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只因为闲言碎语出手伤人。
可魔教不同,那完全是按脾气行事,对方哪管你三七二十一,只要说了魔教中人坏话,那就别想全须全尾的走回家……
于是江湖人顿时噤声,肃清一片。
说起来,这魔教也不知是个什么地方,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可怕。
先前玄光佛子突破绝顶高手就算了,怎么这个传说中没修炼过什么武功的少教主,也成了绝顶高手?
和这样的两个人斗,那不是嫌坟上没多长两颗草吗?
在外头跟着少教主干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后,唐护法自觉扬眉吐气、意气风发,整个人干劲十足。
可回头见到少教主回到后院中,就变了一个模样。
对着那和尚玄光,不仅伪装成不怎么精通武学的最弱一流高手,还柔柔的低咳两声,像是着了凉或者身体没好全似的。
看的唐护法一阵头皮发麻,想了想,他还是没敢多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唐护法出门听戏,回头看见玄光怀里抱着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正从三岳涧下的镇上回来。
他手中拿着两根冰糖葫芦,小男孩伸着小手,泪眼汪汪要摸,玄光却将糖葫芦拿的更远一些。
小男孩顿时委屈极了,睁大了那双神似母亲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爹爹。
玄光目光带着一抹笑意,鼻尖抵了下儿子的小脸,“这是给娘亲的,她比你还小,我们让着她。”
唐护法看的出神,过了片刻,等到玄光走到他身侧,唐护法才迟疑的问,“你去镇上……没听到什么传言吧?”
“听到什么?”玄光问了一句。
“就是有关少教主的传言,我跟你说啊,你可别信那些人,少教主确实只有一流高手的水平,实力低的很,绝不是外面传的那样,那都是捧杀!”唐护法忍着牙酸,努力解释。
“恩,”玄光认真点点头,“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一听便知是假的。”
唐护法一顿,去镇上一趟什么都该知道了,他可不觉得玄光是个傻子,他说那番话最多就是亡羊补牢……于是唐护法诧异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玄光淡淡说。
是不是假的,也并不重要,她想要他看到什么,他受着便是了。
何况,鱼兰看人的眼光,从来都差得很,第一个是没什么本事的自己,第二个更是生死仇敌的沈家之人,他确实有点担心,第三次她仍会引狼入室。
倒不如他留下来,至于除此之外的那点私心……在这里……就不必提了。
☆、第158章 01016
自从许久之前; 得知魔教妖女突破了绝顶高手后; 江湖上除魔的风波渐平。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虽然江湖上不少名门对于玄光佛子投身魔教的行为十分心恨; 可在世俗之中; 却传出了多个版本:
《以身饲魔,方正寺一代大师玄光佛子挽救天下苍生》
《佛门嫡传弟子与魔教妖女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面对数百人阵仗,玄光佛子独身抵抗:教中有我想要守护之人》
《人是我抢的,谁敢多说一字?魔教妖女此言一出,震慑江湖》
这些版本让玄光和阿蓉之间的关系,一度风靡俗世; 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许多诗人还借此题诗,据说还因此得到了宫廷中某些人的认可。
总之,影响颇大。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些偏门小道整合出来的消息; 不知是真是假:《玄光佛子三岁到十岁珍藏画像方正寺青寂大师亲手执笔》
这一份江湖日报的资料让闺阁中的小姐都尖叫起来。
实在是玄光佛子; 从小到大都是那种别的家的孩子。
别的小沙弥穿了僧衣; 也整日摸爬打滚脏兮兮,可他的哪怕同样因为练功弄得尘土满身,却依然让人觉得; 这个男孩实在轻灵、干净极了。
更别说等到了少年时期,人生中如同青笋最诱人的时候。
玄光已经身形抽条; 变成了身高腿长、面容清隽的少年之人。
尤其是画像中的他; 有时在诵经中若有领悟的会心一笑; 简直让颜控的女子激动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啊啊啊啊。
看起来这事儿; 还真不能怪那魔教妖女抢人啊,就算是换了她们,只怕见到了也不会放手吧?
于是大家觉得玄光佛子就这么被抢去了魔教,实在可惜了的同时,又有种十分怪异的想法:
那样的人物,留在佛门才是暴殄天物了,这抢的……也不能说不好。
不过,据说当初那场大战之时,玄光佛子早已突破了顶级高手。
这么想来,到底是真的妖女抢了人,还是佛子心甘情愿以身饲魔。
更或者……两人之间本身就有着一段惊天动力的感情,就很难说了。
皇城一家十分干净的茶坊中,今次来了几个年纪不大的江湖少侠,说起了这个事儿。
“这还用说?”其中一个少年淡淡一笑,“你们可知当初那魔教妖女,也就是现在的教主,是什么出身?”
“什么意思?”另外几人不解,不就是魔教出身吗,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这三岳教始于异域之地,大家也都知道了,实际上鱼教主这一脉,本身也是异域之人,后来传入中原后,这一脉才混入了中原人的血。”
那少年自忖见识不少,此刻见到同伴惊奇又崇拜的目光,他说的更加起劲了,“所以前辈们口中的魔教妖女,实际上应该是个……五官十分深邃,但又比异域女子多了几分柔和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倘若对你笑一笑,你心都要软了,更别说她若是真的看上了什么人,必能有办法叫那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那少年摇头一叹,“其实除了玄光佛子,当年也是有个名盛一极的剑术高手,痴迷与她,可惜大概是年岁太小,不懂得女人的心思,最终还是被玄光佛子抱得美人归了。”
这边茶坊中的少年还在不断谈论,那二楼的雅阁中,几名家仆却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临窗而立的俊秀男人嗤了一声,“什么年岁小,分明是……被人抢先了一步……就步步皆错了,”
这俊秀男人自从年轻时候发生了某件事后,就平时就懒得开一次口了,这次倒不知被触到了什么心思,语气中冷冷的,“那方正寺的和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学的什么经,念的什么佛,狗屁的不近女色……”
他声音低了下来,最后才叹了口气,“也算他最后……还像个男人,这其实么多年来,也该想通了,论起对鱼兰的喜欢,我其实……远不如他。”
否则,为了鱼兰力扛数百江湖好手,就算是顶级高手,也不敢轻易应下。
那一战玄光若是不慎,必定早已身亡,就算回来平安活下来,体内绝对也受了极重的内伤。
没有三五十年,是恢复不来的。
男人目光怔然的转过身,光线落在他身后,只见他面容十分俊秀,正是十几年前力夺鱼兰夫婿候选之位的沈蔚。
他当日因为心中的那点感念,拦下了对鱼兰狠下杀手的叔父,却不料因此得到了后来活命的机会。
后来叔父也惧怕非常,若是知道玄光已经突破了顶级高手,他绝对不敢在那时对鱼兰出手。
不然就算出家人不喜杀生,玄光回去看到一尸两命的妻子,只怕也不会与沈家善罢甘休。
可即使如此,由于叔父的行为,沈家这些年也被打压的厉害,从鼎鼎大名的江湖名门,落魄成了三流小门派。
也是沈蔚后来又考上了科举,成了一名官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