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沈穆锌身上,又挪开了,他敲敲拐杖,“王义,把门踢开。”
王义一脸呆愣,“啊?”
一旁的周三抿嘴,幸灾乐祸,踹大少爷的房门,这不是找死吗?
“啊什么?”老爷子没好气的说,“你耳朵也聋了?”
王义咽口水,“老爷子,大少爷那边……”
老爷子翻白眼,“是我的意思。”
有了这张免死金牌,王义抬脚,门忽然就从里面打开了,沈肆的身影出现,正巧撞到王义准备踹门的一幕。
一抖,王义赶紧把脚放下来,后退两步,身子紧绷着,胆战心惊。
老爷子看他怕孙子那样,忍不住摇头,“是我叫他那么做的。”
王义感激涕零。
沈肆周身气息冰冷,尤其是看到沈穆锌之后,他无声的表达厌恶,对着老爷子的时候才稍稍有所好转,“爷爷。”
老爷子奇怪的看后面,“小夏呢?”平时很有礼貌的一孩子,怎么也没出来打招呼。
沈肆的薄唇抿紧,“没有醒。”
老爷子还没说话,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充满焦急,裹着愤怒和担忧,“什么叫没有醒?她怎么了?”
田箐桦离儿子最近,他突然出声,还那么激动,她吓的不轻,“穆锌也是担心小夏。”
沈肆面无表情的看田箐桦一眼,田箐桦后背一阵发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无比,要不是为了儿子,她早走了,何必看人脸色。
就在这时,沈穆锌猝然跑进房里,拦都拦不住。
床上的女人闭着双眼,双手放在俩侧,像是睡着了,在做什么噩梦,她的眉心拧的很紧,浅色的唇也抿在一起,整个人都显得那么恐慌,仿佛随时都会惊叫出来,泪流满脸。
沈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没有温度,冷的让人打哆嗦,“出去。”
沈穆锌没动,像是定住了,他的语气格外的阴冷,“沈肆,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沈肆的眉头打结,那层阴影极为深重。
田箐桦看见了,心惊肉跳,她连忙过去拉沈穆锌,劝说道,“让小夏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
沈穆锌仍然不动分毫,他死死的望着苏夏,最后还是王义跟周三出手,局面才没有恶化下去,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房里少了俩人,安静了不少。
老爷子望着孙媳妇,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命不好,吃了很多苦,嫁进我们沈家,也没享到什么福。”
沈肆低着头,目光里只有床上的人。
“肆儿,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小夏那孩子一向懂事,她不会让我们担心的。”老爷子安抚道,“过会儿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沈肆,“嗯。”他也希望如此。
老爷子的话锋一转,“查出来了吗?谁干的?”
沈肆的面部涌出几分杀气,“嗯。”
老爷子没问是谁,似乎心中已有答案,他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道厉色,“以后再有谁拿小夏的命格做文章,说她是什么天煞孤星,就是跟我们沈家为敌!”
沈肆最担心的是苏夏不肯放过自己。
老爷子清清嗓子,声音低了些许,“肆儿,穆锌还年轻,他对小夏的心思不会持续多久的,你不要太在意了,等他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不会再乱来了。”
老人担心孙子之间的感情。
沈肆的唇角牵了一下,若有似无,蕴着凉意。
老爷子还不知道沈源跟田箐桦的事,“你们是亲兄弟,以后还是要相互照应着来。”
沈肆没有吭声。
老爷子问道,“苏家是什么反应?来人了吗?”
沈肆,“没有。”
苏夏晕倒,苏长洺要跟他们去医院,却被李兰的突然不适阻止,沈肆不愤怒,只是心疼他的妻子。
老爷子气不过,冷哼道,“苏长洺也是糊涂,岁数没爷爷大,脑子还不如爷爷。”
“什么命硬,带煞气,还不都是拿来唬人的,就是巧合而已,硬要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他又叹口气,“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小夏没长歪,没有仇视这个社会,真是万幸。”
苏家,气氛压抑,从苏夏回来,再到她晕倒,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苏长洺。
“你躺着吧,我出去一趟。”
“去干什么?”李兰叫住苏长洺,“有沈肆在,她不会有事的。”
苏长洺脸色难看,“李兰,适可而止!”
李兰一愣,这人已经有多年没对她吼过了,上次具体是什么时候,她都记不清了,现在竟然在她的特殊时期对她发脾气。
委屈铺天盖地般涌进心里,李兰冷道,“再过两个月,我就去国外养胎。”
苏长洺猛地抬头,李兰以为他会阻拦,没想到听见的却是他的一句,“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意见。”
“你不是没意见,”李兰的情绪很不稳定,脸发白,身子轻微颤抖,“你根本就不拿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怀孕的人本就容易多愁伤感,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李兰是高龄孕妇,情况就更加严重了,她这些年都有抑郁症,怀上了孩子,愿望达成,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苏长洺疲倦了,“随你怎么想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长洺没回头,“兰儿,医生说了几次了,心态如果不放好一些,对孩子的健康没有好处。”
李兰的眼皮一跳,脑子里的某根神经被拽住了,疼的她连连抽气,“苏长洺!你在诅咒你的孩子吗?”
苏长洺摇摇头,不再跟她多说一句。
眼泪无声的落下,李兰攥紧手指,苏长洺说的,她知道,却做不到。
没有人能明白她想做母亲的心愿,太在乎了,所以才那么小心翼翼,草木皆兵,她也不想的,又有什么办法……
苏长洺去看苏夏,她还昏睡着,不愿意醒。
看出沈肆的冷漠,苏长洺没有多待,只交代苏夏醒了告诉他一声。
夜色降临。
沈肆端着一盆水放在床头柜上,在水里打湿毛巾,轻柔的给剩下擦脸,“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我。”
他在咖啡厅听见苏夏说的大火,印记,蚂蚱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第二天便去调查,结果得到证实。
但是沈肆没有说,他不想去揭开苏夏心里的那道伤疤。
谁知道过了不久,她还是知道了,然后厌恶自己,甚至将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沈肆擦完苏夏的脸,又去认真的给她擦两只手,“那不是你的错,苏夏,不要把罪名按在自己头上。”
女人没有给出一声回应。
沈肆的嗓音低沉,他说了很多,按照医生交代的,全是他和苏夏之间经历的快乐,没有一点悲伤。
他在告诉苏夏,未来很美好,他们有很长的路要走,让她不要害怕。
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说了半个多小时,一直没停。
喉咙干哑,沈肆的嗓音渐渐低不可闻,他在苏夏额头亲了一下,起身去把盆里的水倒了,回来的时候说,“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看看冰箱里的食材。”
沈肆去准备晚饭,他做了一桌子菜,满屋子都飘着香味。
换做平时,那个女人早就迫不及待的尝一口,并且笑着对他说好吃。
沈肆掐了掐鼻梁,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挫败感。
饭菜从烫热到冰凉,墙上的钟摆晃晃悠悠的划过十点。
房里有响动,沈肆腾地起身,快步推门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弄错了,上一章(50章)等完结后会放番外
☆、第52章
苏夏睁着眼睛,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沈肆低低的唤她,“苏夏。”
苏夏一动不动。
沈肆皱眉,摸了摸苏夏的脸,将她额前的发丝顺到一边,伸手探探,没有发热。
“饿吗?”他开口,“我去给你热饭。”
袖子被抓住,沈肆侧低头,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夏的声音嘶哑,发哽,呼吸轻颤,“你说过不会再隐瞒我的,可你总是食言。”
沈肆的面部轮廓骤然之间冷峻异常。
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他没给苏夏,沉默着。
苏夏缓缓把手松开,她闭上眼睛,强忍在眼眶的泪水顷刻间冲破防线,划过苍白的脸颊,“我想一个人待着。”
沈肆抬手,用指腹擦去那滴泪,他在床前顿了几秒,没出去,而是拿了键盘放地上。
苏夏说,再有一次,就罚他跪键盘。
窗外忽有雷声大作,树木大力摇晃,似是要连|根|拔|起,不久,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疯狂敲打着窗户,水幕来的快,且迅疾,雾蒙蒙一片。
一道闪电劈下来,光芒惊心动魄,又猛然消失。
苏夏的声音响起,“够了。”
沈肆起身出去。
片刻后,房里传出哭声,在雨声和雷声之下,并不清晰。
那些声音交织着冲进沈肆的耳膜里,一声声的哭声被单独挑了出来,清楚到可以感觉出她崩溃时的样子,他很难受。
沈肆站在门边,背脊挺直,里面的哭声持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苏夏没喊他,他就没进去,而是在客厅坐了一夜。
第二天,老爷子的电话打来,询问苏夏的情况,沈肆压低嗓音说话,门突然打开了。
苏夏看看沈肆,眼睛肿的跟俩个核桃一样,她一声不吭的绕过沈肆,去厨房倒了水,又回房间。
挂断电话,沈肆拧着眉峰,担忧之色在眼底浮现。
她连他都隔离了,怨他的隐瞒。
沈肆用力按了一下眉心,迈步进去,房间的窗帘拉的严实,阳光渗不进来,光线昏暗,让人感到沉闷。
他望去,看到女人窝在沙发里,蜷缩着手脚,长发散开,遮住了脸。
苏夏一天没吃东西,沈肆也是,那种压抑的氛围充斥四周,像是有一层湿纸盖过来,完完全全地堵住口鼻,呼吸困难。
闹钟定时响了,节奏欢快。
沈肆抬手去拉窗帘,听到耳边的颤音,“别拉。”
他的动作一顿,停下来了。
一切能刺激到苏夏的人和事,沈肆都会尽力阻止,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放过自己。
把灯打开,沈肆摸着苏夏微乱的发丝,唇间隐约溢出一声叹息,他带她去洗漱,寸步不离。
苏夏不说话,不哭不笑,反而是沈肆的话多了。
“想喝什么粥?”“眼睛还疼不疼?”“哪儿不舒服?”“困了?”
苏夏都是沉默。
沈肆像是在照镜子,他在苏夏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不过她的情况更严重。
白明明上门来了,很是时候。
除了他,大概没有人可以让现在的苏夏不去抵触。
“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白明明边削苹果边说,咂嘴道,“今早竟然阳光普照,老天爷真是活泼。”
苏夏望着虚空。似是在发呆。
她的脸色很不好,唇上也没有血色,看着仿佛是大病了一场,抽出她将近一半的生命力。
掩盖掉眼睛里的忧色,白明明切了一块苹果给她,打趣道,“二十二一斤,你赶紧尝尝是不是苹果味,我这辈子都没买过这么贵的苹果。”
苏夏没接。
白明明瞥一眼不远处的沈肆,耸耸肩膀,无能为力。
他自己把一个苹果吃完了,来之前本就吃的很饱,现在撑的慌,“你还记得小虹吗?就是那个以前追着我们屁|股后面喊师哥师姐的大胖妞。”
“那时候她一走路,浑身肥肉都在抖,跑起来就是一个翻滚的大肉团,”白明明眨眼,不可思议道,“现在她竟然减肥成功,瘦成一道闪电了,据说还找到男神级别的对象,你说励志不?”
苏夏轻声说,“明明,谢谢你。”
她知道,他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开心。
“谢什么,”白明明不以为意,“我俩是革命的交情。”
“还有啊,你以为我是怕你想不开,才一大清早就赶车过来的吗?”他撇嘴,哼道,“怎么可能,我家苏夏是谁,能文能武,才貌双全,没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那些什么妖魔鬼怪啊,顶多就是打俩个水花,作不了大浪。”
苏夏抿了抿嘴,一丝悲痛转瞬即逝。
“那个,小夏,”白明明咳一声,清清嗓子,“我是来告诉你,我一会儿要去相亲啦。”
他这个举动太过突然,成功将苏夏混散的思绪聚拢,“相亲?”
“是啊。”白明明叹口气,有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壮哉,“我想通了,准备开始接触接触,争取早点找到合眼缘的。”
他刷开手机,摆出一副兴奋的样子,“小夏,这些都是我暂时选定的目标,怎么样?”
苏夏看了一眼,满屏的大眼睛,长睫毛,尖下巴,乍一看,就是一个人。
“……”
白明明认真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可以跳过海选,直接进入决赛的?”
苏夏的状态,什么也看不进去。
全是白明明一个人唠叨,从第一张照片开始,挨个说几分钟,为了不让苏夏觉得孤单,他也是尽心尽力。
走出门,白明明脸上的激动和兴趣顿时烟消云散。
人如果连思考都放弃了,那是最可怕的,他特地想那么个事出来,就是要苏夏转转脑子,别时刻都把自己蒙在阴影里,不肯出来。
至于相亲?相个屁亲,他又不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个女人回来,然后每天的休闲娱乐就是看婆媳大战。
婚姻还是存在他的想象里面吧,至少能稍微美好一点。
白明明对随后出来的沈肆说,“小夏外表看着坚强,其实她很脆弱。”
沈肆反手掩上门,他知道。
白明明抱着胳膊,想了想说,“给小夏找点事做吧,太闲了,什么也不干,正常人都会胡思乱想。”待的越久,内心就越抗拒外面的世界。
他皱皱眉毛,“学校跟剧团那边……”
沈肆开口道,“我会处理。”
白明明放心,他相信沈肆的能力,“你也清楚,小夏的家里是什么情况,她不愿意麻烦别人,拖累别人。”
“她以前就跟我说过小时候的事,挺模糊的,但她好像很在意,一直想弄明白了,现在突然知道那样的事实真相,她接受不了,也不能原谅自己。”
飞快的扫一眼高他一个头的人,白明明吞咽唾沫,冰山脸真的不是可以聊天的对象,他总有种说一句话,打一个冷战的感觉。
起初白明明以为这人不能容忍他跟苏夏的关系,他甚至最好被赶出荆城的准备,没想到对方那么听苏夏的话。
沈肆倏然问,“养猫?”
白明明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猫?你是说你跟小夏要养猫?”
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猫不是想起来就抱抱,想不起来就随便一丢的洋娃娃,如果不是真的确定要养,会好好照顾它,那就别动这个念头。”
沈肆的眉间出现川字,“那怎么做?”
“十字绣啊什么的,”白明明转着眼珠子,“手工艺品都可以,总之就是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
他注意到窗帘都是拉上去的,猜出苏夏怕见阳光,不愿意出门,觉得自己满身都是血。
顿了顿,白明明说,“沈大少爷,这件事以后,恐怕小夏会对你……”
他没往下说,觉得以沈肆的智商,一定清楚其中意思。
白明明心里叹气,搞不好他也不能例外。
当年他错失了一次机会,苏夏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她的原因。
后来有段时间,苏夏刻意疏远白明明,不想因为她自己,再给他带来厄运。
白明明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打着招呼,“我先走了,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她有事,我随时到。”
电梯门一关,他对着门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