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嗯”了一声。
心里有什么,眼睛就能看到什么。
老爷子看大孙子不太精神,问他是不是困了。
沈肆摇头,又点头,“我想回去。”
拍拍他的胳膊,老爷子说,“再等一会儿,爷爷跟你们一起走。”
田箐桦过来说,“爸,穆锌的新作和以往的风格都不同。”
老爷子问道,“哪边?”
田箐桦带他去看。
最新的那副画前停着不少人,也有记者,他们都对沈穆锌改变巨大的画风感到惊诧。
整幅画用了,给人的感觉就是希望,和其他作品截然不同。
众人不免猜测是什么原因。
恋爱了?这是女性会想到的。
苏小雪也很震惊,难道沈穆锌有喜欢的人了?
不可能,她没听说过。
门口传来骚动,程家父女走了进来。
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现身这里,打破了程沈两家分裂的谣言。
这次weiyui美白乳液出事,公司也在最短的时候对外发出声明。
提醒顾客保留购买时的□□,如果造成了伤害,也要存医疗的票据,凭这些会给予相应的赔偿。
不管怎么说,weiyui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面,比其他发生过类似情况的品牌做的要好。
苏夏看到沈峰和田箐桦笑脸相迎,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程家恐怕拿出了那百分之五的股权。
程玉穗的目光和苏夏对上,又错开,去看她身后不远处的沈肆,却没过去,而是跟认识的生意场的人寒暄。
“沈先生,你的新画……”
苏小雪的话还没说完,沈穆锌就转身走了。
她怔了一下,那人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发现苏夏的身影,苏小雪走到她面前,“不祝贺一下你堂姐愿望成真?”
苏夏问了句,“堂姐,你喜欢沈穆锌?”
“是又怎么样。”苏小雪说,“好好做你的沈家大少奶奶,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苏夏一言不发,苏小雪自尊心很强,她真心为对方考虑,一番好意会被当成恶意。
“那些废话就少说了,祝福我就行了。”苏小雪拨了拨发丝,“别忘了,论了解男人,我比你在行。”
苏夏说,“也是。”
她说的如此简短,眼睛里又没什么笑意,苏小雪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交过那么多男朋友,“沈肆傻了,你们结婚到现在,还没发生过关系吧?”
苏夏的脸一变。
憋着笑,苏小雪叹口气,“不是堂姐说你,你都二十多岁了,一次恋爱没谈过,也没体会过男女之事,你不懂,他不会,这哪是夫妻啊,不就是过家家嘛。”
苏夏说,“堂姐,我不如你。”
苏小雪脸上的笑容刚浮出来,就僵住了,这次苏夏真的在讽刺她。
瞥到沈肆跟老爷子往这边来,苏小雪赶紧溜了。
走前还不忘说,“你等着看我怎么一步步跨进沈家大门吧。”
苏夏捏了捏手指头,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什么也捞不到。
停在一角,目光习惯的锁住那道身影,沈穆锌的心情糟糕透顶,那两幅画是他特意放进去的,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定,又为此失眠了多少个夜晚。
可那个女人在看了画之后,没逃跑,也没找他问个明白,继续在展览馆走动。
这样的结果令沈穆锌极度不满意。
他要看看,她能装傻装到什么时候。
沈穆锌接受记者采访,被问到回国的原因,他的凤眸微挑,优雅而禁|欲,“我回来克服自己的自卑心理。”
记者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沈先生真会开玩笑。”
这样的天之骄子,还会知道什么是自卑?
沈穆锌笑了笑。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说假话,别人信,最真诚的时候说的,别人不信。
宴会在圣德酒店举行,苏夏的二十五岁就这样过去了,开始往三十的怀抱靠拢。
白明明的电话在苏长洺之后,对苏夏送上生日祝福,永远十八岁,永远貌美如花,全是他想要的。
他听出苏夏的情绪不高,“你家傻子惹你生气了?”
“不是。”顿了顿,苏夏压低声音说,“明明,我有个朋友……”
听完苏夏的描述,白明明夸张的叫,“卧槽,我一直以为那种变|态只存在小说里,我太天真了。”
他开玩笑,“要是谁那么对我,想想还有点刺激。”
苏夏翻白眼,“刺激个头啊,吓都吓死了。”
“吓什么?”白明明不以为意,“他喜欢就让他喜欢呗,你朋友不喜欢就是了。”
苏夏说,“不觉得很可怕吗?”
“有一点,那也没办法,喜欢又不犯法。”白明明的言词直白,“再说了,你朋友可以选择喜欢谁,但她不能阻止别人喜欢她啊。”
苏夏说,“那你的意思,不管了?”
“只能让你朋友小心点了。”白明明喜欢看小说,那一款的偏执变态不少,他给苏夏说了还记得的一些内容,还很严肃的叫她选择性的告诉那个朋友。
但他不知道那个朋友就是苏夏本人。
更不知道的是,苏夏已经后悔说了。
她突然转身,沈穆锌立在她背后,大半个身子与夜色融为一体。
人有时候比鬼怪还要可怕。
比如现在。
苏夏掐断通话,脸发白。
沈穆锌的嘴角勾着,“嫂子,你那个朋友的事我有兴趣,不妨跟我说说?”
苏夏的身子僵硬。
他听了全部。
心跳的很快,苏夏说,“我还有事。”
“你堂姐挺可爱的。”沈穆锌嘴边的弧度不变,“装摔倒,投怀送抱,她还真是急切。”
苏夏说,“她只是喜欢你。”
沈穆锌掀了掀眼皮,“那又如何?”
他不笑了,“嫂子,你说是不是只要很喜欢,就能得到?”
苏夏闭口不答。
沈穆锌一把拽住苏夏的手腕,五指一再收紧,“害怕,恶心,这就是你的感受?”
跟在她后面出来,听到她给朋友打电话,说了那些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的。
苏夏说,“对。”
弄疼她了,沈穆锌立刻松手,自责的皱起眉头。
苏夏揉着手腕,“沈穆锌,我不管你为什么喜欢我,有多喜欢,请你不要再那么做了。”
“嫂子,你说的我不太明白。”沈穆锌的神情阴柔,“我做什么了?”
苏夏的呼吸窒住了。
他的确没有亲口向她表白过。
“你心里清楚。”
苏夏冷冷的说,“我是你嫂子,如果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会告诉爷爷。”
沈穆锌不但不生气,反而轻轻的笑起来,“好啊。”
她不知道,比起她的愤怒,他更害怕被无视。
跟着王义出来找苏夏,沈肆就看到他的弟弟跟苏夏在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
他生气的时候,不自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强大的气势,和沈穆锌持平,又盖过他。
苏夏跑到沈肆身边。
沈穆锌懒懒的抬眼,“哥。”
沈肆摸摸苏夏的脸,胳膊,“是不是穆锌欺负你了?”
苏夏摇头。
沈穆锌还是那副懒散的姿态。
沈肆质问,“穆锌,你为什么要画苏夏?”
沈穆锌露出惊讶的表情,“哥,我怎么会画嫂子。”
沈肆绷着脸,和傻笑的时候判若两人,“我都看见了!”
“看错了吧。”沈穆锌说,“哥,那是我喜欢的人。”
“你现在忘了很多事,以前我们讨论过,我跟你的品位不同。”
沈肆半信半疑,“老婆,我们走。”
他不喜欢看到苏夏跟穆锌在一起,非常不喜欢。
想发火,也想打人。
苏夏被沈肆牵着回酒店,经过王义身边时,他投过去一个充满深意的眼神,像是知道了什么。
把苏夏带到蛋糕前,沈肆这才露出笑容,“老婆,生日快乐。”
苏夏笑,“谢谢。”
沈肆认真的说,“要许愿。”
拄着拐杖,老爷子笑眯眯的,“听肆儿的,小夏,许个愿吧。”
多道目光注视着,田箐桦跟沈峰的脸上也挂着笑。
一家和乐融融。
抿了抿唇,苏夏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说,希望沈肆快点好起来。
听了王义的提醒,苏夏不出大门,也不管事,在宅子里度过假期的最后一点时间。
苏夏每天晚上睡前都去检查阳台的窗户,确保关严实了,她能避开沈穆锌,就不和他碰面。
表面上,都很平静。
八月末的一天,沈肆在玩着积木,他突然捂住头,看起来很痛苦。
苏夏担心的问,“怎么了?”
沈肆说,“头疼。”
苏夏说,“你去床上躺会儿吧。”
慢吞吞上楼,沈肆拉着苏夏,“你也躺着,陪我。”
苏夏只好躺在他旁边,陪着他。
沈肆攥着苏夏的手,疼厉害了,想攥的更紧,又怕伤到她。
不知道沈肆不舒服的事怎么被沈峰知道了,他从公司回来,连鞋都没换,上楼问情况,神色中有着紧张。
“大概是吃多了冰西瓜。”苏夏说,“他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沈峰的眉头,“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苏夏说,“不用了。”
她笑了一下,说,“爸,沈肆已经睡了。”
沈峰于是说,“那就别吵到他了,再有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夏,“嗯。”
目送沈峰下楼,她退回房里,关上门,锁上了。
手脚蜷着,沈肆眉头紧锁,很不舒服。
苏夏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在等什么,但她觉得,不能有别人发现沈肆的异常。
☆、第22章
时间分秒流逝,苏夏看着沈肆的侧脸,鼻子特别挺,从侧面看,更加立体。
他浅色的两片薄唇因为不适,紧紧的抿在一起,拉出一个单薄的直线。
下颚曲线刚毅,利落,随着吞咽,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尤其吸引人的目光,让人很想去咬一下。
良久,苏夏尴尬的收回视线,长这么大,头一回看一个男人看入神了。
“沈肆,好点了吗?”
沈肆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混浊,且模糊。
苏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温度不烫,没发烧。
手被握住,沈肆难受的说,“我想喝水。”
苏夏把手拿出来,“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倒一杯。”
那次半夜起来喝水,引起一出事之后,苏夏的房里就放了保温壶,下人会及时为她准备,省的下楼。
也就不会出现在什么不该出现的地方。
沈肆喝了大半杯水,他的脑袋在枕头上搁了一会儿,就移到苏夏的腿上,手搂着她的腰。
像是一个生病了,脆弱到不行的孩子,死死地抓着他依赖的人寻求安全感。
没把他推开,苏夏靠在床头,心里乱糟糟一团。
沈肆头疼到什么程度,怎么个疼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都不清楚。
理应尽快去医院,让医生检查,这样才不会耽误治疗。
可是,整个宅子看似一片平和,实际就是层层包围的监|狱。
下人,保镖,监|控,每一样都暗藏杀机,避不开。
苏夏一方面担心沈肆的身体,一方面又不敢把他送去医院,怕他头疼的事泄露出去。
那个害他的人一旦知道沈肆可能已经开始恢复,很快就要好了,他会引来杀身之祸。
那次恐怕就以为沈肆死了,谁知他没死,对方原本要再出手,却发现他傻了,真的跟个小孩一样,构不成威胁,这才放心了。
敌在暗,都不知道是谁,这是最危险的局面。
苏夏又一次将沈家那些人一一再脑子里过滤,用起了排除法。
老爷子那么器重沈肆,坚决将沈家大业都交到他手上,不存在利益冲突,况且连沈肆的印章都给她了。
沈源对沈肆很好,他只有俩个女儿,不至于和侄子争权夺利。
沈峰的其他兄弟,都在外地定居,不占股权。
至于沈穆锌,除了在对她的时候变态的无以复加,其他事情上很正常,也清傲的要命,甚至不屑沈家的财产。
所以兄弟俩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的一幕应该不会出现。
田箐桦的心是偏向沈穆锌,但沈肆也是她生的。
如果说是为了小儿子,就去害大儿子,那也太荒唐了。
而沈肆出事,沈峰得到董事会的全票通过,暂时坐上那个位置,最大的受益者是他。
苏夏的呼吸一停,又急促起来,他们是亲生父子关系,她不能用那样的恶意去揣测。
下一刻,苏夏没来由的想,假如他们不是……
她立刻否定,俩个人长那么像,这个假如是无稽之谈。
不管怎么说,凶手肯定就在她过滤的那些人里面。
老爷子,沈源,是苏夏从中摘出来,信任度高的。
她垂眼,沈肆闭着眼睛,眉宇依然紧锁着。
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震动,苏夏一个激灵,拿过手机一看,是张照片。
里面有几排学生,清一色的蓝色校服,是她的初中毕业照。
王义哪弄来的,发给她这个干什么?
苏夏打了个问号发过去:?
王义很快就回了:仔细看照片。
苏夏的嘴角一抽,她想起来白明明经常拉她玩的一个游戏,看图找亮点。
把手机拿近一点,苏夏从左往右,一个个,一排排看过去。
青春年少时的自己脸上竟然有些忧郁,迷茫。
定定神,苏夏继续看照片,家庭成长环境的原因,那时候她的性格内向,孤僻,去食堂吃饭,看书,写作业,跳舞,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她跟班里的同学没有交流,不参加班级活动,是一个异类,即便是同桌,和前后桌,也不肆意的嘻笑打闹。
经常发生这样一幕,在外面碰到班上的人,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苏夏不认识那人,再加上她总是冷冰冰的。
所以班里,甚至学校,都在私底下传她是心高气傲,瞧不起人。
再去看那些同学,现在基本都忘了名字,就算是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可能认的出来。
苏夏输入短信:没看出什么问题。
王义:最后一排,最右边。
苏夏抬眼去看那个位置,是个大胖子,低着头,过长的刘海盖住额头和眼帘,显得脏乱,油腻。
看不到脸,只能看到过胖的身材,苏夏的心里忽然闪过什么,她去按键打字,指尖有点抖,频频按错,删了重来,好一会儿才发过去。
苏夏:你不会要说,他是沈穆锌吧?
王义:是,你们是同班同学。
手机掉到床上,苏夏倒抽一口气。
难怪。
沈穆锌会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她。
苏夏蹙眉,试图去挖出那段时光,搜到相关的画面。
但她失败了。
中学那会儿的片段本就模糊,她没有一点深刻的回忆。
手机再次震动,王义发来短音补充:他是在初一下学期从三中转过去的。
转校生?苏夏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竟然跟沈穆锌是初中同学,不可思议。
当初看木盒里那几张照片时,都没丝毫印象。
沈穆锌的变化之大,等同于回炉重造。
这么一来,所有古怪的事情都串到一起了。
苏夏记得沈穆锌有一条紫水晶手链,如果没猜错,那是她的。
也许是她不小心掉的,又或是沈穆锌偷拿的,保存了这么多年。
那种藏在角落里的情感在时间的推移下,已经扭曲了。
苏夏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
“老婆……”
耳边的声音沙哑,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苏夏的心里闷闷的,有失望,也有担忧。
沈肆没好。
如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