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唇被咬出了血珠。
男人们一窝蜂地冲了上去,束缚了许绿茶的手脚,许绿茶动弹不得。
紫衣在一旁急得不行,陈越一双狭长的双眼看向紫衣,轻哼一声,吩咐他身边的男人:“把紫衣也抓起来,省得他找麻烦。”
······
“郑书,郑书,大人现在不在府衙是吧?”
见郑书抬着厚厚的账单经过张檬的房门,趴在床上的张檬忙叫住了她。
郑书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微微地点了头。张檬听罢,忙大松了一口气,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郑书眉眼一动,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淡淡地看着张檬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痛的呲牙咧嘴,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想法。
张檬艰难地爬起身,她上身只着肚兜,柔软的胸部高高耸起,随着起身的动作,还稍微颤了颤,郑书看了两眼,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张檬披好外衣,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语气恳切地请求郑书:“等会儿,我出去逛逛,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大人。”
自从她受伤了之后,钟或就化身成了老妈子,整日看管着她,不许她做这,不许她做那。她要是稍微忤逆了钟或,钟或的脸色就难看的跟什么一样。
虽然她知道钟或是为了她好,但她是个天生待不住的性子,趴在床上整整三天,她觉得身上要发霉了。
只是出去走一会儿,钟或不会发现的。
张檬从后门偷跑出去,听到街上喧闹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总算回到了人间。
她没有穿捕快的服装,头发又是随意扎起。少了平日的英气,多了几分柔美温和。平日里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大婶大叔调侃她这副模样像个男子惹人怜爱。
张檬和他们侃了一会儿,又觉得天色尚早,钟或此时应该还不会回府衙,便朝西城走去。她已经许久没上过山了,她想去看看。
······
头疼、无力······
许绿茶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一袭红色映入他的眼帘,他被换上了红衣。手脚被紧绑着,无法动弹。
马车震荡着,马车帘子时不时被风掀起一角,透过那小小的缝隙,他看到快速倒退的葱郁树木。
他心神乱了一下,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越慌便越不成事,他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自己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之后再查看外面的情况。
马车中间摆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茶水、糕点。许绿茶慢慢地挪动身子,束缚在身后的手慢慢靠近圆桌,待他的双手够着那套精致的瓷质茶具,他修长的手指拿稳一只小小的茶杯,又将其余的茶杯摆好,补了那空隙。然后慢慢将身子移回原位。他用力地把瓷杯向坚硬的木板砸去,“啪”一声脆响,瓷杯破碎。
“什么声音?!”一个中年男人拂开帘子,探头进来。
见许绿茶安安静静地靠在角落里沉睡着,他狐疑地皱了皱眉,他又看向圆桌的茶具,见茶杯都摆的整整齐齐,一时也犯了迷糊。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走上前去搜许绿茶的身。
他身上没有锋利的茶杯碎片,手上也没有。男人又看了看马车内的角角落落,依旧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
许绿茶皱了皱眉,睁开眼,看到男人正搜他的身,一双美眸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惊惧地睁大:“你要做什么?”他挣了挣绳子,“为什么要绑着我?”
男人放开许绿茶,虽是满脸疑惑,但还是淡淡道:“三公子,老爷特地吩咐过要好好看紧你,小的也是没法子。”
许绿茶垂眸,神情忧伤:“我也想通了,婚姻大事本就是由父亲做主,我如此忤逆的确是不孝。我答应嫁给那个人,我不会逃,你放开我可好?”
男人自是不愿:“三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了。”说罢,他转身拂开帘子,走了出去。
许绿茶一张忧愁的俊脸瞬时冷了下来,他快速地把塞在马车缝隙的一小块碎片抽了出来,用力地割着粗麻绳,很快他细嫩的手指被锋利的碎片割的鲜血淋漓,麻绳上沾了不少鲜血。许绿茶咬着牙,坚持到割断绳子。
他挣了挣绳子,绳子松松垮垮地滑落下来,他又弯下腰,快速解开绑着双脚的绳结。
他微微掀开马车窗帘,看到外面有好几个壮硕的女人骑着高头大马跟着马车,身上还配戴着佩刀,而前面有一个马夫和一个中年男子。
即使将那马夫和中年男子弄下车,自己夺了马车逃跑,依然逃不过那些女人。抢了马车逃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又掀开帘子一条缝隙,仔细打量外面的环境。现在他们所走的道路似乎是山道,道路有些狭窄,四周灌木茂密,道路右边不远是一个陡坡,那里布满了或大或小的石头,陡坡下面似乎是悬崖。
许绿茶暗暗打定主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前面坐在右边的男人推开,快速跳下了马车。由于马车正在快速行驶,许绿茶重重地摔倒在地。不过他只是顿了一下,迅速爬起身,朝着陡坡下面跑去。
后面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要让他逃了!把他追回来!”
他们忙勒住马索,快马一声长鸣,等马停下后,他们快速下来,向许绿茶逃走的方向追去。
许绿茶脸色苍白,右脚阵阵剧痛,而他的手臂也被尖利的石子划破,汩汩地流着鲜血,他粗喘着气,单手拂开茂密的灌木,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走了没多久,他又改了逃走的方向,绕着圈子往回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要赶在被他们追到之前,争先一步回到原地,骑马逃走。
只是,这山上灌木茂密,荒无人烟,翠绿色遍布整个山头,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即使他有心想逃回原地,他还是迷路了。
他已经将那些人摆脱了,只是他再也找不到离开这里的道路。
即使太阳猛烈,许绿茶俊脸依然苍白,汗水滴滴下落。他捂着不停流血的手臂,眼前一阵阵发黑。而他的右脚剧烈地发痛,几乎让他无法行走。
他慢慢地坐下,却发现一条花斑大蛇盘着身子,高抬着头,死死地盯着他。
许绿茶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得什么,迅速站起身,转身就要逃。花蛇猛地跃起,尖尖的蛇牙咬住了他的小腿。许绿茶回头,抓起一根棍子朝花蛇七寸之处砸下。
······
他是要死了吗?
果然很不甘心啊,他算计了十几年,最终却得来了死在深山无人知晓的下场。他得此下场,最开心的莫过于陈越吧,没想到和他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斗的过他。
许绿茶唇色发紫,即使将蛇毒挤出,但他的白皙的小腿依然毫无知觉。他的视线已经慢慢模糊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出现幻觉了吗,他竟然看到了张檬。是啊,张檬也死了,她大概是来接他的。
她当了鬼魂之后还是这样愚蠢啊,为什么还要接近他这样的人?他可是不会感激她的。
他那种人大概是要下地狱的,既然要接近他,就得做好随他堕入地狱的准备。他断然不会放她走。
那个人快步走近他,温暖的手轻拍着他的脸,他能看到她开开合合的唇,还有那一如既往柔和好听的声音,只是他不愿听她讲什么。他用尽全力抓住那个人的手。
接近了他,就别想逃了,随他一起下地狱吧。
许绿茶用尽全力抱住了那个人,拉着那个人跳下了悬崖。
······
清泉潺潺,小鸟啁啾。
张檬跪在岩石上,给昏迷的许绿茶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她本来是上山看看陈情的木屋,顺便打扫一下卫生,可是当她做完这些准备回府衙的时候,她偶然看到茂密的灌木丛下隐隐透出一袭红衣。
她走去看了看,发现是浑身是伤的许绿茶,顿时吓了一跳。许绿茶那时似乎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一张俊脸呈现紫黑的脸色。
张檬马上意识到他中了毒,她走近他,想带他回竹屋疗伤,却没想到许绿茶抱紧她,拉着她一起跳了崖。
幸亏有树木挡着,缓冲了坠下的冲击力,不然,他们两个都会没命。
张檬将许绿茶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走下了山脚。事不宜迟地,她迅速地将许绿茶小腿上的毒吸了出来,又去找草药捣碎给他敷上。
她本来后背的伤还没好,被如此折腾一番,她后背的伤口早已裂开,鲜血流个不停,她脑袋一阵阵眩晕,但她还是忍着不适,帮许绿茶处理伤口。
她在山上生活了十年,对野外生存的技巧十分熟悉。所以即使她是个重伤人员,她依然能带着另一个重伤人员活的好好的。
她用宽大的树叶舀了一些泉水喝,补充水分。岩石上还摆着不少她刚刚采药时顺带摘得野果,她匆匆吃了几个果子,感觉自己好受了些,又去拾来一些易燃的干柴。
现在她耗了太多的气力,不可能带着昏迷的许绿茶走出去,只能打算在这山脚下休息一夜,养足了体力,明天再找出路。
······
许绿茶是在晚上醒来的。张檬正坐在火堆边昏昏欲睡,但是当她的头点了下去,她又马上惊醒,继续用手指粗的木棍挑了挑火堆,将火烧得旺些,时不时还往火堆添些木柴。
看到许绿茶睁着美眸定定地看着她,张檬笑了笑:“许公子,你醒了?”
她从岩石上拿了几颗红红的果子递给他:“饿了就吃点果子抵抵肚吧,明天我带你出去。”
许绿茶并不接过果子,一双美眸注视着她,眸内波涛翻滚,许久才慢慢平静,他低下头,轻声道:“你没死。”
张檬被许绿茶目不转睛地看着,本来觉得挺尴尬的,听了许绿茶的话,她微微笑道:“我自然没有死。我的命硬嘛。”
许绿茶垂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他的脸,张檬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摸不清他想什么。
但张檬还是将果子塞到他的手上:“吃点东西吧,补充体力。”
她把果子给了许绿茶,便拿起身边的宽大树叶,站起身向溪流走去。
许绿茶抱着果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后背的浅色衣衫浸了一大摊暗红的血迹,神色一怔,那天她为他挡刀的情景又一次在脑子里回映。
张檬舀了水回来,见许绿茶看着她,神色莫辨,也不吃果子,她问道:“许公子,你不喜欢吃这果子么?那边还有其他的,我给你拿去。若是渴了,这里有水。”
火光之下,张檬的脸柔和秀美。乌黑的长发只是随便扎起,碎发垂下,给她添了几分慵懒之意。
不知为何,许绿茶的心“咚”地跳了一下。
☆、第十九章
天阴沉沉的,乌云随着狂风翻滚,山崖边,一个白发红眸的男子慢慢撕裂鲜红的契纸,手一扬,纸碎随着风飞舞飘扬。
他红眸流出血泪,紫黑色的唇轻启,轻声低喃:“你负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让他心痛欲绝的人,薄唇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诅咒你永生永世,爱而不得。”
······
张檬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真是奇怪的梦,梦里那双绝望的红眸还在她的脑海里回映,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她自从穿越后就没做过恐怖的梦,如今做了这个梦,她感觉十分怪异。梦境十分真实,她甚至能清楚记得那个男人黑色长袍衣袖上的用金丝绣成的滚边花纹。
天已经蒙蒙亮了,鲜草鲜花沾上细细的露珠,不远处的清泉缓缓流淌。
张檬坐起身,背后的伤还在剧烈抽痛,把她仍沉浸在梦境中的神智拉了回来。她僵着身子,慢慢站起身。
许绿茶还在沉睡,乌黑的长发垂在他如玉的脸颊上,黑白相映,如水墨画一般迷人。而他的一袭红衣又给他添了几分妩媚。
张檬不忍吵醒他,便独自一人去摘山果。张檬走后没多久,许绿茶就醒了。
他睁开眼看向张檬休息的地方,见那里空空如也,他感觉头脑嗡地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她丢下他了。
他脸色苍白,瘸着腿扶着山洞壁艰难地前行着,即使摔倒了,他也挣扎着爬出山洞。
山洞外,金色的朝阳透过薄雾静静地斜照下来,清凉的晨风带着花草的清香扑面而来。许绿茶靠坐在山洞洞口,美眸一一扫过做能看到的地方,却没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她真的丢下他了!!
她怎么可以丢下他!
许绿茶挣扎着站起身,瘸着腿快速地向外面走去。从未感觉过的惊慌,即使被那些人追逐,即使被蛇咬,中毒后生命垂危,他也没这么慌过。
她是意识到救他没有任何意义,便抛开他离开了么。愚蠢的她终于变聪明了么。给人希望后,却又亲手将希望毁灭。她可是最能将人推入绝望啊。可笑的是,他真的相信了她。
许绿茶紧咬下唇,一双美眸波涛汹涌。招惹了他,却不负责。即使他死了变成鬼魂,他也不会放过她的。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许公子?你怎么起来了?”
柔和好听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恰似一道阳光驱散了许绿茶心中的阴暗。许绿茶怔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向那个人。
那个人随意扎起柔顺的黑发,慵懒迷人。柔和秀美的脸挂着温暖的笑容,她举了举手中的几簇紫红的果子:“既然你起来了,便吃些果子,待会我带你找出路去。”
许绿茶的心似乎被烫了一下,他侧过脸避开她明亮的目光。
她没离开。
“许公子?”见许绿茶没有回应她,张檬又叫了他一声。
······
张檬觉得许绿茶变得有些奇怪,平常的他可是最擅长交际的,他善于伪装,长袖善舞,只要他愿意,他几乎能和所有人谈的上话,绝对不会出现冷场的现象。张檬见过他和富贵如钱暮贫穷如陈澄有才学如钟或都能聊得热火朝天,而如今,面对她,他已经沉默了一天了。
自从他醒来,他对她也只是说了一句话:“你没死。”之后,他便总是陷入了发呆沉默的状态,这让张檬感到很不可思议。
张檬养伤那几天,也有听府衙里的人八卦过,说是许绿茶被许家的主父许给隔壁镇的一个五十多岁的丧夫女人,据说那个女人是陈越的远方亲戚,许红虽是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反对。依许绿茶的性子,张檬料到许绿茶绝对不会逆来顺受的,昨日他一身红衣浑身是伤地躺在山上,她估计是他逃婚了。
想到这里,张檬想大概是逃婚的过程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才会如此沉默。
许绿茶靠坐在山洞门口,安安静静地小口小口地啃着山果,时不时抬头看张檬一眼。见张檬还在,便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啃咬。
张檬从没见过许绿茶露出这样依赖的举动,似乎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但她也能理解许绿茶的想法。逃婚后他应该受了不少苦,被毒蛇咬,在荒山里没人来救他,只能孤独地等死。她救了他,又尽力照顾他,即使多么冷酷硬心肠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对她产生一些依恋吧。
这种依恋不见得是爱情,而是对帮助他的人产生的一种感激的好感还有一种怕被丢弃的不安。就像十一年前,张檬为了逃离人贩子,掉入山崖,浑身是伤,那时杨情出现救了她,她接下来的几天恨不得天天黏在杨情的背后,她怕杨情一旦抛弃了她,年仅七岁还浑身病痛的她没有任何劳动力,又不懂异世的各种规则,会死在这个异世。
所以在许绿茶抬起头看向她的时候,张檬对他笑了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吃饱了,我带你去找出路。”
许绿茶微微一怔,迅速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