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张檬快速地躲避,架挡,出击,还要时不时照看她身后的许绿茶,没过一会儿,她便有些力不从心。
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向许绿茶砍去,张檬心一咯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挡在许绿茶的面前。
后背一阵剧痛,张檬因为疼痛浑身僵了一下,她咬着牙,额间的汗水顺着她的柔和的脸颊滑落。
许绿茶怔怔地看着她,洁白的手抚上张檬的后背,手上瞬间沾满了鲜血。
张檬没有丝毫停滞,她回头,左手发力,用刀背击落袭击她的女人手上的刀,又站起身子,打退了几个来势汹汹的女人,回头急促地对许绿茶说道:“许公子,你快离开这里,去府衙找人过来!”
许绿茶似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张檬一眼,站直身,快速跑开。
见那一袭绿衣离开了小巷,张檬松了一口气。她打起精神,专注地对付她眼前这帮人。
应小月自许绿茶离开,气急败坏地要去追,却都被张檬挡了下来,几个回合下来,应小月停了手,怒吼:“你这个没脑子的人,许绿茶可是要雇人杀你,你却为了救他而不顾性命!”
张檬以刀撑地,稳住身体,失血过多已让她两眼发黑,但她还是打起精神,看着愤怒的应小月,她勉强一笑:“保护百姓是我们捕快的责任,不管是对谁,我都会这样做。”
应小月更是愤怒:“他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保护!”
吼罢,便冲上前,要结果了张檬。
张檬视物已经变得模糊了,她想抬起佩刀挡住应小月的袭击,却体力不支,身子晃了晃,终是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想,这次因公殉职总算对得起自己捕快的职位,也不枉自己崇拜了警察这么多年,终于光荣无私了一回。
······
“她怎么了?”
见紫衣踏进院子,许绿茶忙从石桌边站起来。
紫衣眼圈红红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回道:“张捕快还在昏迷中。”
许绿茶美眸微睁,神情一怔,他慢慢地坐回去,低声道:“她可真是愚蠢,竟然会为了救我这种人······”
紫衣抹泪道:“公子,你这下可满足了?张捕快果真快要死了。”
许绿茶握紧手中的帕子:“这可不是她活该么?我又没有求她救我。”
紫衣听罢,有些愤怒地盯着许绿茶:“公子,虽然我从来没反驳过你的话,但这一次你真的错了!如果不是张捕快,你还能活着吗!张捕快明知道你要雇人杀她,她还是舍命救你,这份恩情,你不应该记得么?”
许绿茶猛地抬头,呐呐道:“她知道我要对付她么······”
“自然知道,张捕快什么都懂的,只是她不愿拆穿你而已。”
许绿茶垂在双膝的手缓缓抓紧衣摆,他神色莫辨地低下头,许久,他抬起头,面容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他站起身,慢慢地开口:“我可从没求过她救我。”
只是她傻而已。她傻的可笑,连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都要救。即使死了,不也是活该么?
······
一日过去,许绿茶一直呆在房间没有出门。而紫衣此时也顾不得理会许绿茶,一直等在府衙门口,等待张檬的消息,直到听到张檬脱离了生命危险的消息,他才如释重负。
许绿茶一直没问过张檬的消息,而紫衣心里有些恼许绿茶,也从不主动跟许绿茶提起过张檬。他只是默默地跟在许绿茶身后,尽力地服侍许绿茶,尽着小厮的本分。
······
淡绿色轻纱床帐随微风轻轻起伏。
许绿茶靠坐在床沿边,他抬起洁白如玉的手掌,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人温热鲜血,他还能清楚记得那个人叫他离开的时候那双明亮温暖的眼睛。
世上再没有比她更愚蠢的人了。
紫衣再没提起过她,或许她成功活下来了吧。
许绿茶手掌轻轻握了握,自嘲一笑。
即使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她的重伤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愚笨不懂看清人心,但他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忆起那天她扑在他身上为他挡刀的情景。
他单手撑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甩了甩脑袋。
想这些无益的事做什么,她的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
“公子,茶水溢出来了。”
许绿茶猛地回过神来,他看到瓷白的茶杯慢慢地溢出了浅绿色的茶水,忙放下茶壶。紫衣忙用手帕擦干桌上的水渍。
许绿茶站起身子,他看了看紫衣,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紫衣倒是主动跟他讲话:“公子,龙姐今日来找过你,说是两天后,你的生辰日子,她不会来许府了。”
许绿茶一愣,猛地侧过头看向紫衣:“她不来了?”
紫衣有些焦虑地点了点头:“因为张捕快的事,钟大人大发雷霆,要彻查那天所有和张捕快接触的人,龙姐为了避嫌,不愿再和你联系了。”
许绿茶眼眸渐冷:“她倒是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只是由不得她。”他甩袖转身,“紫衣,我们去找她。”
紫衣犹豫道:“她离开云城了,说是要避风头。”
许绿茶顿住脚步,拳头渐渐握紧。
紫衣:“公子,钟大人迟早会查出张捕快的事和你有关的,到时要如何是好?而且再过两天,花轿便要来迎接公子你了,没有了龙姐和钟大人的帮忙,你绝对拒绝不了这门亲事的。”
女尊国的男子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由父亲做主,若是男子不满意婚事,除了找有声望有能力的人来帮忙阻止婚事,就别无他法。若是找不到那些有地位的人来帮忙,除了以死相逼、逃婚,就只能浑浑噩噩地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当然许绿茶找了钱家、秦家、青虎帮、还不忘让紫衣和官府那边打交道,只是事情变故,如今却只有秦家靠得住了。
紫衣叹道:“公子你一向深思熟虑,这次却因为张捕快而冲动了。紫衣不明白平日总是冷静自持的你,为何总因为张捕快而失去理智。”
许绿茶回头冷声道:“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失去理智,张檬一事,即使我失虑了,但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他美眸微凝,“即使只有秦家助我,或者只有我一人,我也绝对不会如那老不死的愿。我许绿茶的妻主只能由我来选,谁也不能干涉。”
······
“大人,不用守着我了,回去睡吧。”
张檬趴在床上,朝钟或笑了笑。她半裸着身子,背后缠着纱布,白色的纱布隐隐浸出鲜血。她的唇虽然苍白的吓人,但精神还不错:“大人,你都守了我两天了,不困么?”
钟或坐在床边,正在用汤匙搅拌着白粥。她脸色十分不好看,但没有和张檬发脾气,硬邦邦地开口:“不用你管我,你安静养你的伤。”她舀了一小勺白粥,递到张檬的唇边。
张檬有些不自然地把头侧了侧,避开。但看到钟或的脸色更加阴沉,她忙停止了自己的举动,张开嘴吃掉那一口粥。
张檬咽下煮的有些烂的粥,开口道:“大人,你别喂我,这让我感觉我是一个残障人士。还有,这粥很咸很咸,下次你可以让张大娘别放那么多盐巴,伤胃。”
钟或脸一僵:“那你别吃了!”说罢,便要端着粥离开。但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张檬一眼,似是有些委屈,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粥是我煮的,第一次煮。”
张檬吃惊地睁大眼,钟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咸的话就别吃了,我拿去倒了。”
张檬忙叫住她:“不用倒,倒了多可惜,你冲点白开水进去,把咸味冲淡些,还是很好吃的。”
钟或听了,脸色柔和了些,嗤笑了一声:“你总是这样。”
总是为别人考虑,可是这样真的会吃亏的啊。
钟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扔给张檬。
张檬接住:“大人?”
钟或干咳一声:“给你的。”见张檬有些受宠若惊地睁大眼,她忙又申明:“没什么意思,就是见你没有男子爱慕,怪可怜的。”
张檬:“······哦。”
钟或又有意无意补了一句:“只是闲着无聊绣的,我之前也送过许多香囊给同窗好友,绣给你只是顺便。”
张檬笑着:“不管怎样,多谢大人了!我很开心。”
钟或看着她的笑容,乌黑的眸子慢慢柔和。
这样就足够了吧,也不枉她熬了几个通宵,画了几百张画稿,戳破了十根手指,还不敢包扎怕被人发现。
“大人,出事了,张门死了!”
门忽然被拍响,外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钟或神色一凝,快步去开了门。身着红白相间的捕快服装的女子站在门口,焦急地开口:“今日我去牢房送饭,看到她上吊了,把她放下来后,她已经没了气息。”
钟或沉声开口:“带我去看看。”
钟或跟着捕快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了眼张檬,开口道:“躺着,别乱跑。”
张檬点头,朝她摆了摆手。钟或微微颔首,快步离开了。
······
张门,张檬······那个罪犯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有些像呢。
张檬无聊地把玩着香囊。
她记得张门这个罪犯,整日不务正事,游手好闲,因为染上了赌瘾,总是向她的丈夫要钱,她的丈夫刚开始还会给她一些钱,后来她变本加厉,把自家的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两夫妻因为这事吵了起来,张门失手杀了她的丈夫。
她将自己的丈夫埋在了自己的后院,然后逃到了外地。她丈夫的尸体被邻居发现,便到府衙报案,钟或派人去捉拿她。只是张门被捉回府衙没几天,今日却传来了死讯。
案子还没定,犯人却死了,钟或大概这几日又要忙了。
······
“秦小姐,两日后,便按计划行事,靠你了。”许绿茶为秦珑斟满茶水,移到秦珑的面前,微笑道。
秦珑笑道:“绿茶,你尽可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上了那花轿。这次我帮了你,以后生意上的事,你也要多多指点我。”
许绿茶:“指点倒谈不上,只是绿茶会尽力而为。”
许绿茶从秦府出来,他对跟在他身后的紫衣道:“你先回府,我想自己走走。”
紫衣走后,许绿茶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街上熙熙攘攘,他看到了一个卖首饰的摊子。摊主身材高大,五官英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只是肤色颇黑,眉眼间又有一股暴躁不耐的气息。
许绿茶微微皱眉,又是这个丑男。
他厌恶他,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折腾他一次。
记得认识张檬没多久的时候,他为了钟或,刻意讨好张檬。一直以来,他美丽的容貌总是惹得女子神魂颠倒,却没想到,在张檬的眼里,他出众的外貌还不如映月茶楼的糕点吸引人。他那时以为张檬只是不近男色,但不久后,他偶然听到张檬赞美那个丑男的话。
“我觉得林浩是个很好的男子啊,长得一点都不丑,相反,他很有魅力。”
站在张檬旁边的捕快吃惊地问道:“张檬,你竟然觉得林浩不丑?那你觉得许绿茶好看,还是林浩好看?”
张檬笑道:“都好看,但我还是觉得和林浩相处比较自在,林浩虽然表面看起来脾气不好,但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呢。”
张檬把他和那个丑男混在一起比较,要他如何不厌恶那个丑男?
许绿茶看着那个正在摆弄首饰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轻刮扇柄,细细的毒米分藏在他的指甲里,他正要向那个男人走去,一个焦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林浩,张门死了!”
许绿茶心头咯噔一跳,急急地看向说话的那个气喘吁吁的少年。
张檬······死了么?
林浩猛地抬头,浓眉深深皱起,粗犷的声线带着不甘:“她竟然死了?她还欠我钱!”
少年跑近林浩:“你先去府衙看看,看还能不能讨回钱,我帮你看摊子。”
林浩点头,忙向府衙跑去。
许绿茶面色有些苍白,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许久,他才低下头。
她的死活与他无关。
他不必在意。
他没有在意。
☆、第十八章
“真是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死,我都还没吃饱呢!”
絮絮叨叨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两个捕快抬着一个担架从府衙里走出来,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上面盖着白布。
另一个捕快说道:“你就别抱怨了,我们赶紧把她送到义庄去,回来好对大人交待。”
开头说话的捕快哼了一声:“这个张门真是够折腾人的……”
两个捕快抬着担架渐行渐远,站在府衙附近的许绿茶怔怔地看着那远去的担架上的人形。
确实……死了。
明明与他无关,为何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两个捕快把担架放在稍微有些破败的义庄内,便捂着鼻子离开了。
义庄内摆着数十具尸体,室内阴冷,还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
许绿茶用手帕捂着鼻子,走到了那具刚放下的尸体边。
他抬起素白的手,轻轻掀起白布的一角,手指一顿。
他想起她吃点心双颊鼓鼓的样子,他想起她抓拿犯人英姿飒爽的样子,他想起她总是灿烂温暖的笑容,还有为他挡刀时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许绿茶放开了手。
他忽然不敢看到她的遗容。
这不可笑么?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事的他,竟然会畏惧看到她的容貌。
许绿茶低下了头。他转身离开。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们谈笑风生,叫卖不停。如此热闹。世人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安静默哀,即使她为他们付出了许多。
所以说,她是个愚蠢的人不是吗?
许绿茶去了映月茶楼,买了点心。回到义庄,他提着点心盒子,放到了那具尸体旁边。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阴冷的风拂起他的黑发。他眸子微敛,转身离开。
希望你转世之后,莫要这么愚蠢了,只为自己而活不是挺好?
但愿你转世之后,不要再遇到我这样心肠歹毒心狠手辣的毒夫……
……
“公子!出事了!花轿提前来了!”
许绿茶刚回许府,紫衣花容失色地迎了上来。
许绿茶神色一变:“怎么回事?”
紫衣脸色苍白:“老爷说生辰在那边庆祝就行了,让你提前去那里熟悉环境。花轿已经在你房间等着了,就等着你回来。”
许绿茶转身便走,快速地说道:“我先去找秦珑,你先拖延他们。”
许绿茶还没走出门口,几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越从走廊那边走了出来,看到许绿茶,便吩咐那几个男人道:“带三公子去梳妆打扮,花轿已经等了许久。”
男子们走近许绿茶,许绿茶后退一步,美眸怒瞪:“谁敢碰我!”
中年男子们脚步一顿,面面相觑。陈越冷笑:“谁若是带三公子去梳妆打扮,我重重有赏。”
男子们眼睛一亮,纷纷向许绿茶扑去。许绿茶伸出折扇对着他们,素白手指轻按扇柄,几把闪着寒光的小尖刀刷地探出。
“滚!”许绿茶用力挥了挥折扇,美眸含冰。
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粗壮的木棍,重重地向许绿茶握着折扇的手腕砸去,啪地一声,折扇落地。许绿茶握着受伤的手腕,痛的他脸色苍白,下唇被咬出了血珠。
男人们一窝蜂地冲了上去,束缚了许绿茶的手脚,许绿茶动弹不得。
紫衣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