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场合不能拿出来说,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了,当然可以。
小春原本正要走出来,听见主子的话,他表情奇怪的退开了。
退到一半,遇上正要往这儿走的阿吉。
小春立马扯了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你要干嘛去?”
“呃……问问主子,东西都搁哪,”阿吉不明白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这个时候你去问什么呀,真是没有眼力见,咱们要在这里住上十几天呢,当然是按照府里的亲子摆出来,那个管家哪去了?”
“在这儿呢,”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
可能是由于太胖的缘故,大冬天的也能跑出一身的汗。
“我是这园子的管家,您叫我王生就好!”
小春绝对有资格在他面前拽一拽,“那个殿下跟夫人来了,你去把园子的下人都叫过来,回头吩啥一下,该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夫人喜欢干净的被褥,你这里的被褥都是新的吗?最近有没有晒过,蔬菜肉类,是不是新鲜的,夫人身子贵重,万万不能有一点怠慢!”
“这个您放心,小人们听说夫人的喜好,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准备了,被褥都是今年刚下的棉花,府里的两个丫头,前两天刚刚洗过又晒干,还用梅花香熏过了,吃食您也不要担心,府里没备货,都是现吃现送,夫人要晚上要吃什么,您告诉小人一声,小的这就去准备。”
这座宅子,自打买来之后,龙璟就从没住过。
只留了个管家,几个下人帮着打理。
小春冷笑了声,“看不出来,你比我还会伺候主子呢,以后是不是也要抢我的饭碗哪!”
小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吓的王生满头大汗,“春少爷说哪里的话,小的是看殿下跟夫人难得来一次,自然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哦,对了,前几日小的特意到花市上买了好些兰花,您过目一下,要是没问题,就搬到殿下房里去。”
“看来我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好了,我刚才跟你开玩笑了,夫人喜欢清静,夫人的生活起居,都有秋香跟冬梅照看,你这府的两个小丫头,干些杂活就好了,别惹主子心烦,”小春将目光放在那两个水灵灵的丫头身上。
也不知这个王生存的什么心思,竟买了这么水灵漂亮的小丫头。
依着夫人好吃醋的性格,还是小心点好。
其实王生存的心思,说起来一点都不复杂。
他以为殿下是个男人,又是出身贵族,要是偶尔来到京城,住到宅子里。
晚上肯定要找几个通房丫头伺候着,混的好了,再把她们提为侍妾。
王生一直就在京城里待着,看的多了,也习惯了。
所以他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顶多惹了女主子的不快,仅此而已。
但是今儿,看见殿下牵着夫人走出来,他隐隐的感觉到,只怕自己想的太多了。
王生诚恳的点头,“是是,我一定看好他们,不让她们乱来。”
阿吉拍了拍王生肩膀,“岂止是要看好她们,是必须看好,懂了吗?”
王生愣了下,似在琢磨阿吉话里的意思。
“你明白就行了,”小春拖着阿吉去了府外。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得有多远闪多远。
宅子的后园,龙璟抱着沈月萝上了二楼。
此处的厢房就在二楼,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月萝上了楼,便把鞋子踢了,光着脚踩在上面,感觉脚下软软的感觉。
“这是哪来的地毯,我在永安可没见过!”
岂止是没见过,是很稀有的好不好。
龙璟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这是元朔派人送来的,原本是要送到永安,后来又送到这里,等我们离开时,也将它一并带走。”
“元朔?好久没听到他的名字了,他过的怎么样?”
龙璟轻拥着她,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将她包裹,“有为夫的帮忙,他想不好都难,如今蛮夷已是他的天下。”
沈月萝眼睛亮闪闪的看他,“按照这个形势,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
龙璟笑了下,“自然是站在我的一边。”
沈月萝惊讶了,“你是说元朔跟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他不是挺孤傲的吗?”
“有何不可,你跟他签了那么多生意上的协议,他不选也得选。”
“照这样说的话,你现在手里的权势可是一般的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沈月萝看着他淡笑的脸,总觉得这人诚府还是很深。
每当她以为自己能清时候,这家伙总能再次让她震惊。
“夫人,这个事不重要,江湖中的事,朝堂中的事,太过复杂,你只管安胎养胎就可以了,明白了吗?”
次日一早,沈月萝从朦胧中醒来。
最近奔波的太累,龙璟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主子,您醒了吗?”秋香在外面敲门,她听到屋里传出的动静,才敢上前敲门。
“嗯,我起来了,”沈月萝摸了下身边已经凉掉的被窝,看来龙璟很早就离开了。
穿衣起床,唤了秋香进来。
“你家殿下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去哪了?”
秋香将手中的水盆搁在桌上,笑着回道:“殿下一早就进宫了,临走的时候,让我们别打扰您睡觉。”
“进宫?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沈月萝简单的梳了自己的短发。
走到水盆边,正要洗手呢,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钟声。
秋香奇怪的道:“京城还有庙吗?怎么一大清早的敲钟了。”
沈月萝没吱声,仔细数着钟声的数目,这时外面开始一阵接着一阵的喧闹。
“不好,这好像是丧钟,”沈月萝扔掉巾帕,冲到外面看着皇城的方向。
“丧钟,什么是丧钟?”秋香一头雾水,但是她很聪明,发现沈月萝看着的方向是皇城的方向,难道说,宫里死人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吓的捂住嘴巴。
突发事件来的太快,连凤霖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间。
一个时辰之后,京城沸腾了。
孙下将轻功用运到极致,飞奔回宅子。
“主子!宫里出大事了,皇上昨夜突然驾崩,宫宴取消,如今宫内宫外戒备森严,殿下让我回来告诉您一声,让莫执寸步不离的跟着您,三日之内,他出不了皇城,你不要乱想,殿下自有他的主张,您只要在府里等着就成!”
孙下说完,也不等沈月萝问什么,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还没等沈月萝回神呢,小春又快步跑了进来,“主子,京城乱了,我看情况不对,就拉了好些粮食回来,以防京城内乱,咱买不到东西。”
“你别急慢慢说,咱们带的人呢?”沈月萝已经很快镇定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再惶恐,再害怕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他们先自保,再去想别的事。
“应将军带的人,有一半在府中,另一半在京城外,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动了起来,我感觉走在街上都很恐怖,”小春一想到街上那紧张的气氛,便直打冷颤。
“皇上是怎么驾崩的?”沈月萝感觉很奇怪,难道说皇上是突发重病?
小春摇头,“不清楚,宫里的人把消息捂的很死,咱们的人也没法把消息传出来,但是咱们出的报纸这回真是帮了大忙,那个庞家跟章家,全都上了报,皇后就算想找咱们的麻烦,那也得考虑一下百姓的感受,这种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大局。”
沈月萝抓抓头发,“苏家呢?凤奕呢,还有……”
她将自己认识的人,全都过了一遍。
小春还是摇头,“苏家的人肯定都在宫里,成王他们听说昨夜就在宫里跪着了,萧公子也进了宫,奴才注意到京城中多了好多禁卫军,很多人都不敢上街了,怕被当成乱党抓了。”
“还抓乱党?”
“抓!一个早上就抓了好多人,罪名各有不同,不过好像都是官家的人,总之,现在的京城是人人自危,”小春唏嘘不已。
秋香正想着心思,一看沈月萝在屋里走来走去,吓的冲上去扶她,“您别着急,有殿下在,他不会让您有事。”
沈月萝推开她的手,眉头紧紧的蹙着,“我总感觉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否则为何要赶在我们在进京的第一晚皇上便驾崩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这样一说,小春也恍然大悟,“有这个可能,还以为能清静两天呢,哪知道事情来的这么快。”
因为京城戒严,入了夜谁也不能擅自出府,更别说出城了。
沈月萝在宫外,根本不知里面的情形到底如何。
只能从应时元等人的口中得知,城外在调兵,具体是谁的兵,还不清楚。
莫执告诉她,整个京城,有好几方人马。
凤奕已将凤擎逼了出来,他所用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凤灵羽就是凤奕的死穴,至于这个死穴是怎么被凤奕得知,并牢牢抓住的,恐怕也只有某些心里清楚。
宫外成王府,凤灵羽病病殃殃的坐在床榻上。
自从昨夜听闻父皇噩耗,她还没来得及披上孝衣,前去看上一眼,就被几个黑衣人带走了。
她认得成王府,自然也知道了带她来的人就是凤奕。
真是想不到,她才刚刚回宫,舒服的日子才过了一晚上,竟然又轮为阶下囚了。
凌晨时,天还蒙蒙亮时,凤奕回府了。
他谁也没惊动,直接奔向凤灵羽的住处。
其实这一路走来,他对这个妹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尤其是发生了章家的事,杜嬷嬷死了,章雪桐不知所踪,章家毁于一旦。
凤奕心中是有几分别扭的。
章家的覆灭,跟他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凤灵羽知道的并不多,还一个劲的安慰他。
做为兄长,凤灵羽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
可是现实如此,他只能这么做。
推开门,昏暗的房中,冷气直扑面,凤灵羽的床头点着一盏油灯,显的有几分凄凉。
她呼吸有些粗重,每过一会,就要咳上几声。
凤奕眉头紧紧的皱起来,转身又走了出去,唤来服侍公主的在婢女,“公主怎么了?昨天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回殿下的话,昨儿公主被带回来的时候,衣裳太单薄,可能是受了风寒,管家请了大夫,说是连日劳累,旧疾加风寒,来势汹汹。”婢女低着头,小心的回答。
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可现在的情形让她们不敢擅自做主,怕坏了殿下的事。
凤奕眼睛扫向房中的各个角落,又道:“既然请了大夫,为何没有用药,这几日天气寒冷,难道没有备下炭炉吗?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公主是什么身份,要是公主病情加重,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凤奕原本也没想把凤灵羽怎么着,只是……让她在成王府里待上几日,仅此而已,但是……
“奴婢错了,殿下饶命!”
“行了,别再磨磨蹭蹭,该怎么照顾公主,你该知道,记住,尽快让公主好起来!”凤奕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再没有看向寒冷的房中一眼。
可惜世事难料,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要成为悲剧的。
有了成王的吩咐,下人们再不敢怠慢凤灵羽。
屋里架上炭炉,被子也换了崭新的。
成王府的管家又专门派了个大夫守着凤灵羽。
公主身娇体贵,虽然只是风寒,他们也不敢大意。
事不遂人愿,凤灵羽的病不仅没有好,反而越来越重。
每日开始发烧,烧的浑身滚烫,到了半夜还会抽筋。
成王府的管家,急的直冒汗,于是又请了一位大夫,当然是从京城中请来的。
两个大夫商议了半天,一个说补气养血,一个说风寒入骨,需泡药浴。
到了最后,也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
说什么南皇舍不得女儿,想要带走她。
原本只是小范围的谣言,演变到最后,仅仅一日,就成了整个京城的谣言。
时间其实过的并不快,在南皇驾崩的第二天晚上。
凤奕坐在凤灵羽的床边,看着她迅速瘦下去的小脸,心情复杂。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谋士。
“殿下,事已至此,咱们还要再等吗?凤擎那边还没有动静,不过据臣的估计,他可能已经开始秘密行动了,咱们怎么办?”
“殿下,二皇子能沉寂这么久,定然不简单,您请公主到府,原是想让她静一静,调养身子,现在却成了病重,只怕事情难以善了。”
两人说完之后,同时看向床上闭着眼睛睡的昏沉的凤灵羽。
凤奕眼中痛心的情绪在不断的翻涌,“她还这么年轻,殉葬的事可否再商议?”
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也会偶尔在他面前嬉闹。
如果现在有人提出让她和亲,凤奕不会反对,至少她可以活下去。
但是殉葬太残忍了。
南楚历代帝王,偶尔也有殉葬的传统。
但都是一些宫女或者冷宫的妃子,从没有公主殉葬的。
“殿下,心软不足以成大事,我们是要引出凤擎,并非真的要让公主殉葬!”
凤奕冷冷的笑,“那如果凤擎不出现呢?灵羽是不是就得殉葬了?”
另一人神色有些凝重,“殿下,此事不可犹豫,皇后已开始行动,依臣看,太子近日似乎不太对劲,您要加快步伐才是!”
凤奕本欲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好,就照你们说的办,另外,派人将沈月萝带来!”
除了凤灵羽之外,现在最重要的人,就是沈月萝。
相比凤灵羽的不确定,沈月萝的作用无疑更重要。
“是!”
虽然龙璟布下的局不好闯,他们所做的别院更不好闯,但现在也只能咬牙搏一搏。
另一边,远在京城偏僻之处的一座宅院,门外的匾额上没写一个字,看上去平常无奇。
然而却是戒备森严,周围连只鸟也别想飞进来。
凤擎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杯子已被捏碎。
瓷器的碎屑扎进他的手心,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
就在凤擎的脚边,跪着一个少女。
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可谓是如花似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正含着满满的担心,快要溢出眼睛的泪水,只要是个男人都得被融化了。
可是唯独呆呆坐在那的龙擎,无知无觉,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殿下,您的手受伤了,快松开,奴婢给您清理一下,”她捧着凤擎的手,好像是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凤擎像个木头一样,不动如山,只有脑子在不停运转。
慕兰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心疼的哭了起来,一把抱住凤擎的腿,“殿下,您别这样,奴婢求求您了,公主已经病入膏肓,即使您救回来了,也无法医治她的病,她还是要死的啊!如果您败了,整个二皇子府,都将覆灭,你也活不了。”
无论是凤霖还是凤奕登上皇位,都不会放任一个危险人物在自己身边。
凤擎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慕兰说灵羽会死?
她怎么会死!
不可能!他绝不会让羽儿死。
凤擎一脚踢开慕兰,眼神狠厉,“闭嘴,再敢诅咒羽儿,本王杀了你,这个世上,谁都可以死,唯独羽儿不行!”
是啊!如果凤灵羽死了,他费尽心力去争夺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凤擎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情种,也没有为了谁不顾一切的地步。
但这一切都是他以为的,事实上,哪怕到了最后一步,他也不会明白自己能为凤灵羽做的,其实已是奋不顾身。
慕兰受了凤擎的一脚,这一脚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