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绾愣了愣。
对哦,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意中人”。
啧,怎么就连棠观都记得比她牢呢_(:3ゝ∠)_
“唔,他一定不会介意,他,他不信异瞳孤煞之说。”颜绾心虚的低下头,手轻轻一揽,让已经昏昏欲睡的软软趴在了自己膝上。
不过棠观倒是提醒了她,她拿回玉戒后自然是要回危楼的,那么软软……
要让软软从小就被危楼的“良好氛围”熏陶吗?
见颜绾回答的如此笃定,棠观冰着脸,点了点头,“那便好。不信此事之人,多半是磊落君子,你也不算所托非人。”
肃王殿下竟还担心自己开溜的王妃所托非人……
果然好气度_(:3ゝ∠)_
“……”颜绾尴尬的扬了扬唇,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子显……也不信这异瞳孤煞一说?”
“嗯。”
马车颠簸,棠观微微向后靠了靠,闭上了眼,冷峻的面容掠过一丝疲意,“前些年黄河水患,钦天监夜观天象,口口声声称是东宫之祸。自那之后,我便知道,所谓天命,不过人祸之兵刃。”
所谓天命,不过人祸之兵刃……
某个利用星象之说陷害东宫的罪魁祸首默默低下头,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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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在巴蜀之地,从京城到巴蜀要翻过岳岭,山高谷深,道路崎岖险峻,难以通行。
有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两三米宽的金牛道两旁,是连绵不断的古柏,苍干虬枝,相互纠缠,染着岁月苍茫之色,自成蜿蜒的翠云廊。
枝桠掩映的翠云廊深处,一简陋的客栈若隐若现。
慕容斐驾马走在最前方,沉着脸吩咐队伍离路边远一些,以免马受了惊,越过拦马墙跌入丛丛山林。
小心谨慎的驾马到了客栈外,慕容斐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迎上来的人。
后面跟着的两辆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棠观率先下车,转身将车内的软软抱了出来。
一瞧见脏兮兮的小乞丐,慕容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时肃王说先将人带上,莫要耽误行程,他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同意将这小乞丐带上了,原本打算到了下一座城就将人丢下来,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上了蜀道……
如今上了蜀道还怎么丢?
无论如何,这肃王和王妃都不会把人丢在这荒山野岭啊!!
失策!
颜绾一掀开车帘就瞧见前面的慕容斐正咬牙盯着棠观怀里的软软,连忙扶着豆蔻的手跳下车,疾步走到棠观身边,扬手将软软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的更乱了些,全部耷拉在眼前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眸子……
慕容斐:……???
软软:……???
棠观:……???
嗯,氛围微微有些尴尬……
颜绾僵硬的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微笑,“咳,进去吧。”
这蜀道崎岖艰难,本就人烟稀少,翠云廊深处也只有这么一家客栈。棠观一行尽管只有几十来人,但入住这小客栈时倒是显得浩浩荡荡。
客栈的房间不多,颜绾带着软软和豆蔻无暇挤在一间屋里。
安顿下来后,颜绾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软软洗澡……
恰好客栈掌柜也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儿,豆蔻便要了件软软能穿上的干净衣裳,并让店家将木桶和热水搬上来。
等热水和木桶的时候,软软还处于马车颠簸中的昏沉状态,双眼睁也睁不开,趴在屋内的软榻上就又睡了过去。
看着软软的睡颜,颜绾琢磨了一下,拿出纸笔,亲自画了张东西交给无暇,吩咐了她几句。
无暇有些讶异的盯着那纸上的画看了看,却也了然的转身离开,去一旁琢磨如何做出自家楼主想要的东西了。
“小姐……”
豆蔻从屋外走了进来,掩上那并不十分牢固,甚至还有些摇摇晃晃的门,看了一眼在软榻上呼呼睡着的软软。
“京中来消息了。”
闻言,颜绾神情微肃,转过身,也压低了声音,“如何?”
“和小姐想的相差无几。”
所以,在暗中痛下毒手、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果然是渊王。
颜绾蹙眉。棠观已经被废了太子之位,幽居并州,未经召见不得进京。纵观史书,如此境遇的皇子,便是正式退出了夺嫡之争的明流暗潮,只要没有生出造反的异心,就几乎不会对渊王再有产生什么威胁。
没有她危楼的襄助,渊王也执意要斩草除根,甚至不顾晋帝可能会有丝毫猜疑。如此行径,究竟是太过忌惮棠观还是料定晋帝不会再多问棠观一句,所以恰恰肆无忌惮起来?
“小姐……还有一事。”见颜绾皱着眉沉思,豆蔻抿了抿唇,补充道。“晋帝为渊王和颜妩赐婚了。”
“如此快?!”颜绾有些诧异。
却不是诧异颜妩要嫁入渊王府,而是惊讶这一天竟是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那个便宜爹心心念念要保全荣国侯府,生怕在夺嫡之争中一步踏错株连全族,如今棠观被废,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便是渊王。
将颜妩嫁于渊王是他迟早要走的一步棋,只是……也太快了些……
肃王的婚事才尘埃落定,荣国侯府以庶换嫡的嫁女风波还未平息,想必京中也是流言肆起。此刻,颜妩和渊王的婚事突然定下,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甚至会硬生生坐实荣国侯府对未来君王的攀附,让他们的企图暴露无遗。
尽管荣国侯府迟早也会踏出这一步,但踏的这一步太过心急,还隐隐带着些对棠观这个废太子的羞辱……似乎并不是她那个便宜爹“冠冕堂皇”的风格。
豆蔻仔细回忆了一下京中传来的简讯内容,“说是上元节宫中花灯宴,颜妩落水,为渊王所救。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
“难怪……”被这么一解释,颜绾登时了然的勾唇。
想必这落水的一出也是渊王那厮整出来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救出了落水的颜妩……
按照这个朝代的男女授受不亲,颜妩怕是也只能嫁给渊王了吧。
“小姐,颜妩要嫁给渊王,是不是就意味着荣国侯府成了渊王的势力?”
豆蔻面上难得的出现了些“忧国忧民”之色,看得颜绾忍不住想笑,“我说过,危楼不会再涉足党争,渊王得了谁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对哦!”豆蔻被一语点醒,这才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以后都不必再时时刻刻关心朝政,顿时松了一口气,扭头去叫榻上的软软起来洗澡了。
颜绾的笑容淡了淡,心里却有了别的思虑。
如今渊王尚未成事,便已经要对棠观赶尽杀绝,若是来日继位……
☆、第24章 沐浴
第二十四章沐浴
京城,安王府。
日暮斜阳,在院落内投下高高翘起的檐角阴影。空气中没了那刺骨的寒意,地上的残雪也尽数消融,原本结冰的池塘已经开始荡漾起涟漪,将薄薄的一层冰推向岸边,模糊了池边小亭的倒影。
亭边,女子红衣如火,脚踏长靴,青丝在脑后高高的扎成一束马尾,发间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装饰,额前却系着银边红色抹额,散落的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微微有些凌乱的贴在鬓边。
五官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精致,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她手执长|枪,几个旋身,凌厉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长|枪上的红缨,腰肢虽纤细,却不带丝毫弱柳扶风之态。舞枪的身姿修长挺拔,英气逼人。
“郡主……”假山那头,匆匆走来一小丫鬟,离得远远的便唤了一声,“郡主!皇上为渊王和荣国侯嫡女赐婚了!”
“嗖——”
闻言,女子动作微顿,手下猛地用力,长|枪重重一颤,打着旋儿脱手而去,直直刺向丫鬟身后的假山。
就在那枪头即将没入假山之时,一袭紫影瞬间移至假山前,长|枪骤然停在了离假山半尺开外的半空中。
女子抬眼看去,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那里,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稳稳的握住了那杆长|枪,俊容柔和的出奇,嗓音也充满着暖意,“清欢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拿这无辜的山石撒气不成?”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上元节花灯宴上将颜妩推入水中的容妤郡主,棠清欢。
“哥哥!!”
棠清欢疾步从已经吓傻的小丫鬟面前走了过去,抬手想从棠清平手中将长|枪夺下。
棠清平眯了眯眼,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扬起,在棠清欢的脑袋上轻轻一弹……
“唔……”方才还炸毛的棠清欢顿时消停了下来,捂着额头忙不迭的朝后退了几步,不再敢去夺那长|枪,只梗着脖子跺脚叫道,“哥哥也和那些人一样欺负我!!”
瞧见棠清欢敢怒却不敢妄动的模样,棠清平眸底掠过一丝笑,俊朗的面容暖意融融,“还有谁欺负你了?”
“颜妩!!”棠清欢仰着头叫道,像只被欺负后找到主人嗷嗷叫唤的小狗。
棠清平忍不住将长|枪扔到了一旁,伸手将她垂在眼前的几缕发丝细致的撩到耳后,调侃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将颜妩推进了水。”
一提到落水之事,棠清欢登时蔫了下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也耷拉着眼角,没了方才的神采,“我,我见她和渊王走在一起,就想到了太子哥哥……”
“清欢。”棠清平蹙眉打断了她的话,“你要记住,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太子,只有肃王。你若再将太子挂在嘴边,只会给远在并州的他带来无妄之灾,明白了吗?”
“……是。”想起上元节那日九公主的叮嘱,棠清欢垂头闷闷的应了一声,“我原本只是看颜妩不顺眼,想让她出出丑……没想到竟让渊王得了利,现在赐婚的旨意都下来了……”
她不仅没有替太子哥哥出气,反而还让渊王得了荣国侯府这么一大助力。
“你也不必自责,其实,荣国侯府与渊王联姻是迟早的事。”
“是吗……”尽管被棠清平如此安慰,棠清欢却还是有些懊恼的撇了撇嘴,“我哪里能想到渊王竟那么巧,恰好看见那颜妩落水,还先所有人一步将她给捞出来啊!难不成,是天意如此??”
“天意?”棠清平勾了勾唇,眸底的笑意却渐渐冷却,没了看向棠清欢时的暖意,“曾有人和我说过,所谓天命,不过人祸之兵刃。”
棠清欢愣了愣,只细细琢磨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哥哥……你是说,上元节那场闹剧是,是渊王……”顿住,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是那危楼楼主一手策划的?!”
话一出口,她却又更加困惑了。如何策划?就算射花灯的种种都在他们计划中,但……颜妩却是她亲手推下去的,难道那危楼楼主还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力不成?
“这三年,渊王凭着危楼的助力步步为营,甚至兵不血刃便让东宫易主,难道你还不明白?”
棠清平淡淡的垂眼,神色恢复如常,长眉微挑,嘴角含笑,“那位危楼楼主算计的,从来都只有人心。”
顿了顿,他补充道,“对了,你身边那个婢女蓁儿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棠清欢愣住。
===
“阿嚏——”
千里之外的翠云廊,某位“从来只算计人心”的危楼楼主很不雅观的打了个喷嚏。
“唔?”木桶内正啪啪啪打着水花的软软动作一顿,突然扭过头看向挽着衣袖的颜绾,“娘亲?”
“咳——”
乍一听到这称呼,豆蔻手下一滑,手里的布巾就在水面上砸出了一朵大大的水花,溅得她自己满脸都是。
“……没事。”颜绾摸了摸鼻子,坦然接受了自己初为人母的事实,“有人在背后说娘亲的坏话。”
“小姐……”见颜绾也自称起娘亲,豆蔻不赞同的垮下了脸,“你真的执意要……”
“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还未等豆蔻说完,颜绾便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直接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别看软软才三四岁,但这个年纪却已经可以从大人的话中分辨出是与非、错与对。
颜绾并不希望,软软从小就认定天生异瞳是不祥的,认定自己是个灾星。
“软软,娘亲帮你洗白白好不好?”
一转回眼,颜绾便瞬间扬起笑,将魔爪伸向了木桶里的软软。
“好~”甜糯的嗓音。
“……”豆蔻无奈的闭上了嘴,实在是不懂自家小姐为何偏偏喜欢一个天生异瞳的孩子。
然而,小姐决定了的事情向来很难改变。豆蔻认命的拾起了水面上飘着的布巾,开始继续为软软擦拭起了小脸。
事实上,女孩身上的脏污虽看着有些难以入目,但却并没有太难清洗。
想来照看她的奶娘才刚刚过世,那些泥污也不过在身上沾了一天多,因此只是轻轻刷洗了一番,女孩的小脸便像是褪去了一层壳似的,露出了原本的肤色。
白皙而粉嫩的小脸,精致的五官,还有那懵懂的一双异瞳,这次不仅是颜绾,就连豆蔻都不由自主的动摇了。
为什么这天生异瞳的小鬼看上去这么好看?!!
为什么那双异瞳看上去漂亮得要命?!!
不祥的东西长这么可爱是犯规啊喂!
她一定是被小姐的循环式夸赞洗脑了qaq
豆蔻纠结而崩溃的给软软清洗着黏在一起的发丝,而另一边,颜绾的絮絮叨叨却还在继续。
“软软的眼睛特别漂亮!”
“可,可是他们说……眼睛,是妖怪……”
“听他们瞎扯!”
“……”
“那些人啊,是嫉妒软软的眼睛!他们也想要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但是又偏偏没有,所以才说软软是妖怪。”颜绾面不改色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
终于洗得白白净净的软软瞪大了眼,小嘴张成了o型,满脸的恍然大悟。
“……”豆蔻嘴角微微抽搐。
鉴于软软的听话乖巧,颜绾和豆蔻主仆二人很快就将她从头到脚清洗了干净,并替她穿好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
另一边,无暇也拿着颜绾吩咐要做的东西来复命了。
颜绾翻转着那成品反复看了看,还算满意的点头,亲自给软软戴上了它,“走,出去给他们看看。”
虽然这样走在路上也会引来不少人围观,但总比之前要好,对外只要称软软患有眼疾,不得见光就可以了。
颜绾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棠观等人。
“吱呀——”
棠观肃着脸打开门。
门外,一袭白衣的颜绾抱着同样身着白衣、却很小只的女孩,眼巴巴的杵在那里,身后还跟着满脸纠结的豆蔻。
而那个正用小手勾着颜绾脖颈的女孩……
柔软的发丝被简单的梳作双丫髻,系着两根银色的发带,露出光洁的额头。小脸粉扑扑的,干净白皙。
然而这丑小鸭变天鹅的画面却压根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眼前竟系了一条白色的薄纱,将那双漂亮的异瞳完美的遮住了。
“软软?”
肃王殿下微微挑眉。
软软偏头,透过那白色薄纱盯着棠观细细的瞧了几眼,认出他后怯生生的启唇,“爹爹。”
“??”颜绾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同样怔住的棠观,忙不迭的摇头否认,“这,这不是我教的。”
“……”棠观默,只深深的看了颜绾一眼,便侧身让她们进屋。
☆、第25章 遮目
第二十五章遮目
“娘亲,软软叫错了吗?”
“……”颜绾纠结的抿了抿唇,沉吟片刻还是摇头,“唔,你叫的对。”
同三四岁的孩子一时半会儿绝对解释不清楚这些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