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不了,”世宗说:“有病让她去找太医。”
吉和这才退出了屋子,看着站在了台阶下的大太监道:“圣上现在没空回宫。”
“吉总管,”赵公公一听吉和这话就要叫。
吉和冲这大太监摆摆手,说:“这里的主子也病着,你不要惹恼了圣上。你们不会到现在还没找太医去看皇后娘娘吧?快回去吧。”
“太医给娘娘看了,”赵公公被吉和一吓,压低了声音说:“娘娘这次的病病得厉害,所以才想着见圣上。”
“你回去吧,”吉和也不好跟皇后的人说,安锦绣比皇后更让世宗担心这样的话,只能说道:“圣上明日一早就会回宫,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吧。”
赵公公望了望关着的木门,庵堂里的门,没有雕花刻物这样的习惯,只是一扇木板刷着暗漆的门,却让赵公公恨得牙痒痒。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高过皇后去?他还真想看上一眼。
“快回去吧,”吉和催道:“皇后娘娘不是病了吗?”
赵公公一跺脚,冒着大雨跑出了院去。
“他是皇后的人,”站在水池边的韩约跟紫鸳说:“以后进了宫,这些人的样子你都要记住。”
“我要记住他们做什么?”紫鸳问道。
“你傻啊?”韩约小声道:“防着他们害主子啊,你以为进了宫,我们还能成天跟着?后宫里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你一定要小心。”
紫鸳哦了一声,她们可不可以不进宫?
“还有徐桃是怎么回事?”韩约说:“她真的是胖了?我怎么看她像是怀孕了?”
“我也觉得,”紫鸳说:“可是她男人是谁?庵堂里就你们这帮侍卫,你去把她的男人找出来吧。”
韩约没咬断自己的舌头,“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他问紫鸳道:“安主子的人,我们哪个敢碰?!”
“所以她就是胖了啊,”紫鸳冷着脸道:“她这样胖下去也好。”
“什么意思?”韩约问道:“她胖你开心?”
“我就是开心,”紫鸳发狠道:“她太漂亮了,我还怕她抢了主子的风头呢!”
韩约想想,夭桃的确漂亮,真论起来还真不比安锦绣差。
“伞给你,我走了,”紫鸳要往雨里跑。
“我送你过去,”韩约把紫鸳一拉,说:“你再冻病了,主子怎么办?”
“这么多人呢!”紫鸳瞪了韩约一眼后,冲进雨中跑走了。
韩约打着伞站在雨里发愣,一会儿想着自己该带着人往外排水了,一会儿想夭桃的发胖,不会是安锦绣嫌这女子太过漂亮,所以给夭桃下药了吧?想想又觉得安锦绣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嘴里还带着饭团子的米香,韩约又走神地想,现在紫鸳总算是不讨厌自己了,咧嘴刚一笑,又想到安锦绣今天差点流产,就又笑不出来了。幸亏韩约的脸被伞遮着,不然被人看到韩约这副忽喜忽忧,忽又纠结的表情,多半的人会认为韩约已经疯了。
三更天的时候,雨不但没停,反而开始电闪雷鸣,忧人的清梦。
雷声从天空传来下的时候,安锦绣依偎进了世宗的怀里。睡梦中的人,分不清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只是本能地想找个依靠。
“没事,”世宗小心地搂住了安锦绣粗了许多的腰身,轻声道:“只是天在下雨,朕在呢。”
安锦绣只半睁了眼,看了看自己面对的胸膛后,又闭眼睡去了。
世宗用空出的左手抚着安锦绣的眉,硬是将安锦绣皱起的眉头抚弄平了,他看重的女人应该在他的怀里安睡直到天明,而不是于睡梦中还锁着眉头,一脸的忧愁。
☆、166孤独终老
中宫殿里,项氏皇后高烧之下,神智昏沉。这些日子于她而言,是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煎熬,项氏一族竟然在她这一代,走到了亡族的地步,怎么会这样?为了帮太子,她是背着世宗在军中广布势力,甚至还私建了一支只效忠于太子的军队,可这与项氏全无关系啊,若是想靠着娘家的势力,她又何必做这些事情?项氏这些年小心谨慎,就是怕世宗疑他们站在了太子的身后,失了手中的兵权,没想到现在为了太子,不但要失兵权,连命都要没了?
皇后的脸烧得通红,宫人摸她的额头都烫手,可皇后却感觉冷,寒风透过皮肤,浸入骨头的冷。这个时候她想见世宗,什么尊严体面都不要了,皇后想求世宗饶过项氏,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交出这座中宫殿。只是世宗人呢?看着眼前人影绰绰,有宫人有太医,就是没有她要见的那个人。
“娘娘,”去庵堂请世宗回宫的赵公公跪在了皇后的床榻前。
“圣,圣上呢?”皇后问道,如今她也只关心这个。
“圣上明日一早就会回宫,”赵公公说道:“明日奴才就去请圣上过来。”
皇后一下子从床榻上半坐起身来,“圣上现在在哪里?!”
“娘娘,”一旁的太医忙道:“娘娘您现在不能动怒。”
“说啊!”皇后冲着赵公公大叫。病中之人,底气不足,所以皇后的叫声就显得尖锐而变调,似乎将嗓子叫破,让人听着害怕。
“圣上,在,在安氏庵堂,”赵公公结结巴巴地道。
“庵堂?”皇后坐在床榻上,身体不支,摇晃了几下后,便又倒下了。
“娘娘!”贴身伺候的宫人们纷纷惊叫起来。
“走开!”皇后赶走了过来看她的太医。
“娘娘您的身子要紧,”一个老嬷嬷出言劝皇后道:“有话,明日与圣上说也一样。”
“庵堂里的那个女人没让你见圣上?”皇后却不听劝,问赵公公道。
赵公公说:“回娘娘的话,庵堂里的那个也在病中。”
“是她拉着圣上,不让他回宫?”皇后的声音又尖锐起来,后宫里的女人跟她争,现在一个养在庵堂里的女人也要跟她争?
安锦颜带着人走进了皇后寝宫的外室,听见了皇后的这句话后,但停下来不走了。
赵公公不敢说世宗无情,也不清楚庵堂里的那个女人在世宗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所以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皇后却当赵公公的无言是承认了她方才的话,庵堂里的那个女人借病拉住了世宗。“她得了什么病?”皇后又问道。
“奴才不知,”赵公公说:“奴才就看见了吉和。”
“你,”皇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没有见到圣上?”
“奴才该死,”赵公公给皇后磕着头道。
这些年看着世宗的身边美人不断,皇后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如灰一般,不会疼不会痛了,没想到在这一刻,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又挖去了一块。
“娘娘,”就守在榻旁的老嬷嬷看到皇后流泪,心里也是难受,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劝慰皇后。当着皇后的面,说皇家自古无情?除非她不想活了。
皇后的眼泪流得快,消息的也快,几滴眼泪连头下的枕巾都没有浸湿。“去查,”皇后声音冷硬地对左右道:“去查那个女人得了什么病,本宫现在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是,”几个宫人太监一起应声道。
安锦颜听到了皇后这话后,才迈步走进了内室。
“太子妃娘娘,”内室里的人看见安锦颜,忙都给安锦颜行礼。
安锦颜的目光将这些伺候皇后的人都扫了一遍后,才给皇后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娘娘。”
“过来吧,”皇后也不看安锦颜,只是说道:“太子现在在做什么?”
太子现在借酒消愁,自艾自怨,不过看皇后现在的样子,安锦颜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皇后,她生的儿子只是一个废物的好。“母后,”安锦颜对皇后道:“太子殿下听说母后病了后,也想来探望母后的,只是现在已经是深夜,太子殿下不好再进后宫来。”
“本宫问你他在做什么,”皇后说:“没问你他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在书房,”安锦颜说:“儿臣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们退下去!”皇后对左右的人道。
“娘娘,”中宫殿的一个女官忙跟皇后道:“这怕是不合礼数。”
“都给本宫滚!”皇后道:“别跟本宫提什么礼数,本宫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滚!”
内室里,眨眼间就剩下了安锦颜与皇后两人。
“母后可是有话要吩咐儿臣?”安锦颜明知故问道。
“你父亲怎么说?”皇后勉强又从床榻上半坐起了身来,问安锦颜道。
“儿臣的父亲说什么?”安锦颜说:“儿臣不太明白母后的话,请母后明示。”
“安氏,”皇后望着安锦颜冷道:“若是太子失位,你以为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安锦颜站着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与父亲都劝过太子殿下了,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不能跟着项氏一起死,断臂若是可保命,那就算是不舍,也要断了。”
“你说什么?”皇后的眼前顿时就是一黑。
“今日早朝之时,太子殿下已经跟父皇请旨前往云霄关,他要亲手诛尽项氏诸将,”安锦颜说道:“想必母后还不知道这事,儿臣请母后体谅太子殿下,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皇后瞪着安锦颜,“项氏死了,太子就只能指望你们安氏了?安氏,你可是好打算。”
“母后,”安锦颜说:“就像母后方才所说的那样,太子殿下若是失位,儿臣的下场又能是什么呢?”
“本宫以前倒是没看出来,”皇后望着安锦颜冷笑起来,“你原来还是一只会咬人的狗。”
“母后,”安锦颜不动声色道:“儿臣是太子殿下的正妻,母后这样说儿臣怕是不妥。”
我若是狗,太子又是什么了?安锦颜望着皇后也是冷笑一声。这个中宫殿以后的主人还会不会再姓项,真的是很难说了,皇后在安锦颜的眼中,就是案板上待杀的鱼,对于这样一个死到临头的人,她何必再怕?
“你也觉得本宫如今已经穷途未路了?”皇后这会儿感觉不到冷了,怒火似乎将她身上的疼痛都烧光了,“好,安氏,本宫若是此次不死,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儿臣请母后为太子殿下多想想,”安锦颜道:“儿臣告退。”
“安锦颜,”皇后在安锦颜的身后说道:“本宫真不知道你如今在得意些什么。”
安锦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皇后。
“太子根本就不喜欢你,”皇后笑道:“生不出一个儿子来,日后你就是一个孤独老死的命!你得意什么?”
安锦颜的双手暗暗握成了拳头,皇室的女人,有哪一个没有痛处?
“太子殿下只有本宫这一个母亲,而你只是他身多众多女人中一个,”皇后说:“本宫现在是收拾不了你,不过本宫会等着看你的下场。”
“母后为父皇生下了太子,”安锦颜突然冲着皇后一笑,小声道:“现在这样与孤独终老又什么区别?母后好生保重凤体,儿臣告退。”
望着安锦颜一步步走出去的身影,皇后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命人进来将安锦颜这个女人拿下,只是理智告诉皇后,若是她真的过不了这一关,能帮太子的人也只有安锦颜,她如今只有忍了这个对她大不敬的儿媳。
安锦颜走出了皇后的寝室,没与中宫的人说一句话,坐上轿就返回了中宫。
东宫里没有了往日彻夜响着的歌舞声,反而让安锦颜不太习惯了。
“太子妃娘娘,”一个老宫人在安锦颜下轿后,就冒着雨跑到了安锦颜的跟前,小声道:“太子殿下在您那里等您半天了。”
“他喝醉了?”
“太子殿下是有些醉了,奴婢看太子殿下是急着想见太子妃娘娘呢。”
安锦颜往自己的寝室走去。太子这个时候找她,想必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起她这个出身浔阳安氏的女人来了。项氏倒了,对太子来说是失了半边天,不过对她安锦颜来说,让太子更为依赖,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去找我父亲,”安锦颜进寝室之前,命身后的老宫人道:“告诉他,我伺候的娘娘,对庵堂感兴趣了,让他好好安排一下。你现在就去安府。”
老宫人冲着安锦颜屈了一下膝后,转身匆匆地走了。
“你回来了?”寝室里,太子正等安锦颜等得发急,看见安锦颜走进屋后,忙就问道。
“臣妾回来了,”安锦颜说:“太子殿下怎么会过来?”
“母后怎么样了?”太子问道。
“母后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安锦颜在太子的面前,还是没有丢掉自己的那份雍容,说道:“太子殿下不用太过担心。”
“父皇呢?”太子说:“父皇有去看母后吗?”
“臣妾没有见到父皇,也不好跟母后打听这事,”安锦颜道:“明日一早,殿下就可进中宫去看望母后了,到时殿下问问母后好了。”
太子捶了一下桌子,“那你去做什么了?什么也不知道的。”
“殿下,”安锦颜走到了太子的身边,弯腰双手攀上了太子的肩头,说:“母后在伤心项氏之事,可是这事,我们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了太子的鼻中,这味道让太子有些头晕,但随后便是性起。
安锦颜在太子的身下敞开身体,男人的爱她不需要,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167爹爹,上官勇是谁?
第二天,京都城依旧是暴雨如注。
世宗离开庵堂时,安锦绣依旧睡着没醒。
“若她又不好,你们立刻来报朕,”世宗临走时,跟荣双和向远清说道:“大人孩子朕都要。”
“臣遵旨,”荣双和向远清无从选择,只能接下这道口谕。
世宗返回宫中,骑马走到宫门前时,就看见带伤从云霄关归京的周宜正站在那里。
“圣上!”周宜看见世宗骑马到了自己的跟前,忙就要跪在雨中给世宗行礼。
“免礼,”世宗忙道:“你何时回来的?”
周宜昨天晚上就已经归京,只是世宗去了庵堂一天,他除了在宫门外傻等,还能有什么办法?“臣昨日归的京,圣上,臣有事想当面奏请圣上。”
“跟朕进宫吧,”世宗道。
周宜便要跟在世宗的马后行走。
“去抬软轿来,”世宗看周宜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便又停下马,命吉和道。
周宜谢恩,不是他要在世宗的面前示弱,实在是他如今连站立都吃力,无法行走。
世宗带着周宜回到御书房,就看见中宫殿的几个宫人太监跪在那里,还有五六个太医院的太医也等在御书房的门前。
“皇后如何了?”世宗问几个太医道。
“臣回禀圣上,”为首的太医正回世宗的话道:“皇后娘娘到了今晨仍是发热,臣等已经……”
世宗没等太医正把话说完,便摇了摇手,道:“皇后的病,你们尽力好了。”
“臣遵旨,”太医正只能这样说道。
世宗迈步就进了御书房,一个眼神都没丢给中宫殿的几个人。
“各位还是回中宫伺候皇后娘娘吧,”吉和站在几个人的面前道:“圣上现在有国事要处理。”
中宫殿的人没人敢再在御书房外停留了,之前那个来找世宗,被世宗下令处死的嬷嬷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
“云霄关战事如何?”世宗进了御书房,坐下后便问周宜道。
吉和跑进来,在世宗的视意下,为周宜搬了张椅子来,让周宜靠着坐下。
周宜冲世宗摇了摇头,说:“圣上,臣此次回京,就是想请圣上早日下决断。”
“项家军八万之众,”世宗道:“都要跟着项家一起死?”
周宜叹气,说:“圣上,项家军中就是有心向朝廷之人,可是身在云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