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大了,”上官睿小声跟安元志说。
安元志看着黑黢黢的地道,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上官睿道:“四九和七九只要无伤,一定已经带着人从这地道走了。”
“七九?”安元志说:“你确定七九也跑了?”
“皇族暗卫的令牌是用玄铁铸的,火烧不化,”上官睿道:“我把尸体上的令牌都看过了,没有四九和七九。”
安元志说:“这条地道通哪里?”
上官睿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直接通到城外。”
“我带人去看看,”安元志说着话,就要招呼人手跟他下地道。
上官睿把安元志一拉,道:“人就是跑了,你也不要着急。”
安元志低头看看上官睿拽着自己膀子的手。
上官睿跟安元志强调道:“圣上已经死了,尸体就停在千秋殿里。”
安元志点一下头,回身叫了自己的部下们,他自己纵身往下一跃,最先跳入了地道里。
“可能有机关,”上官睿提醒安元志道:“你要小心。”
安元志冲上官睿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安元志一行人,举着火把,顺着地道往帝宫的后方走去,直到消失不见,上官睿才转身,指着吉和和全福道:“把他们两个押下去。”
朱校尉说:“上官大人,就把他们押到高台下去?”
上官睿走到了吉和和全福的跟前,示意押着这两位的兵卒松手。
全福一得自由后,忙就扶住了吉和。
上官睿半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两个太监,低声道:“我本来想不留你们,不过你们是太后娘娘的亲信,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我又得留你们一命。”
听了上官睿的这句话后,全福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可吉和从原先的面无表情,变成了咬牙切齿。
上官睿说:“出宫之后,你们最好不要再说起宫中的事,与其为奴一生,不如自寻一个好去处,好好过下半生。”
全福看自己的师父。
吉和问上官睿道:“上官大人真的放我们出宫?”
上官睿道:“我也不怕你们说真话。”
吉和说:“那奴才和全福这就告退了?”
“你们就是说真话,”上官睿小声跟吉和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吉和说:“太后娘娘会回京的。”
全福险些没哭,好容易能活命了,他师父还这儿跟上官睿寸步不让的,这是想死吗?
上官睿说:“你尽管去找太后娘娘好了。”
上官睿的这句话,再次让吉和变了脸色,什么叫尽管去找太后娘娘好了?
“来人,”上官睿这时站起了身,命两个兵卒道:“送吉大总管他们出宫去。”
“师父,我们走吧,”全福扶着吉和站起了身来。
上官睿冲站在自己右手边的一个中军官一伸手。
这个正替上官睿打着伞的中军官,忙拿了几张银票放在了上官睿的手上。
上官睿看一眼这些银票的数目,然后把银票悉数交给了全福,说:“拿去吧,这足够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全福说:“奴才谢上官大人。”
“好走,”上官睿看着全福一笑。
吉和由全福扶着走下了御书房的高台,然后就要停步。
“师父,我们走吧,”全福硬拽着吉和往前走,小声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宫再说!”
两个兵卒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个大太监的身后,手按着佩刀,怎么看都是随时会动手杀人的样子。
全福的心提在嗓子眼,一路扶着吉和走到了帝宫的一扇侧门前。
一个兵卒伸手就在吉和和全福的背上一推,把两人推出了帝宫,另一个兵卒随即就把门又关上了。
全福听着身后门响,回头看宫门已经关上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兵卒也没有跟出来,全福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吉和呆愣愣地站在这宫门外,尽力仰头了,他也没办法再看见帝宫里的,哪怕是一角飞檐了。
全福感觉自己死里逃生,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才从地上又爬了起来,跟吉和说:“师父,我们走吧。”
吉和仰头看着宫门,小声道:“这是怎么了?”
全福说:“师父,圣上应该没事啊,我们也走吧!”
“安元志和上官睿怎么会突然就反了?”吉和问自己,也是在问全福地道。
全福说:“下手害圣上的人,是七王爷吧?”
“是七王,”吉和说:“可现在不放过圣上的,是上官睿和安元志啊。”
全福可怜巴巴地看着吉和,说:“不,不知道啊。”
“上官睿让我尽管去找太后娘娘,”吉和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全福说:“他现在手里有兵,所以他不怕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手里有卫国军,”吉和说:“上官睿手里这些人,能是卫国军的对手?”
全福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说:“师父,上官睿是上官勇的亲弟弟啊!安元志是上上官勇的小舅子,这是上官勇反了吧?”
吉和站着就一踉跄,说:“那太后娘娘,她……”
“师父!”全福伸手把吉和的嘴一捂,说:“这话我们就不要站在宫外头说了,我们去找圣上啊!”
吉和摇头。
全福说:“不去找圣上,那我们去哪儿啊?”
吉和转身,说:“你怎么知道,上官睿不会派人跟着我们?”
全福就感觉全身上下又是一阵发寒,跟着吉和往南走,说:“师父,那我们去哪儿啊?”
“我们不会武,”吉和小声道:“就是找到了圣上,又能帮什么忙?”
全福急道:“那我们总要有个去处啊!”
吉和没再说话,淋着雨往前走,要去哪里,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安锦绣已经死在了上官勇的手上,那祈顺朝就完了。
御书房的高台上,一个兵卒小声跟上官睿禀道:“吉和、全福二人已经出宫,往南去了。”
上官睿挥手让这兵卒退下。
雨水和高台上的积水一起灌进了地道里,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地道里的水已经能没过人的脚踝了。
一个正在清理废墟的兵卒这时惊叫了一声,把高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的同时,这兵卒手捧着一个玉盒,奔到了上官睿的跟前。
上官睿看一眼这精雕细琢的九龙玉盒,恍了一下神,把手伸向这兵卒,道:“给我看看。”
兵卒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玉盒,放到了上官睿的手上。
上官睿打开了玉盒,祈顺朝历代皇帝的玉玺安放在这玉盒里。上官睿盯着这尊玉玺看了半天,美玉无暇,方圆四寸,五龙盘据,原来这就是玉玺,上官睿在心中叹了一句。
发现玉玺的兵卒在上官睿的跟前垂首站立,不敢抬头。
上官睿没有用手去触碰这玉玺,而是关上了玉盒,把玉盒又递给了面前的兵卒,小声道:“如今圣上驾崩,你先替皇家抱着它吧。”
兵卒接过九龙玉盒的时候,手哆嗦着。
“无事,”上官睿在兵卒哆嗦着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说:“你于废墟中找到这国之重器,大功一件。”
兵卒把玉盒抱在了手里,问上官睿道:“那小的得抱到几时?”
“你跟着我,不要走丢了,”上官睿看着这兵卒道:“没有我的话,你不能把这玉盒交给任何人,记住我的话了?”
兵卒忙点头。
“五少爷!”这时的地道里,一个举着火把跑在前头的兵卒喊安元志。
安元志走到了这个兵卒的跟前。
“您看,”兵卒指着离自己和安元志不远的地道左壁让安元志看。
石壁上一道血迹,被人抹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照一下地上,”安元志跟这兵卒道。
兵卒忙把火把往下放。
地道淹着水,但这里不像地道入口那里淹得那么深,水还没有没过众人的脚面。
安元志蹲下身,仔细往地上看了看。地上没有血,也看不到脚印,若不是这道血痕,这地道就不像有人走过的样子。
“五少爷?”兵卒又在安元志的视意下,把火把往前照。
安元志就着火把的光亮往前看,站在他这个位置,还是看不见这地道的尽头。“继续走,小心机关,看着脚下,不要乱碰,”安元志又一次叮嘱自己的部下们道。
一行人在地道里疾走了约半个时辰,面前出现了一道石壁,前路没有了。
“上面,”安元志手指着头顶,跟部下们道:“把石板顶开!”
三个兵卒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板顶开。
安元志站在了地道的出口上,看了看四周,荒山空寂,这里竟然是京城北城外的荒山了。
兵卒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道里钻出来,看着自己身在的地方,都发了呆。
与此同时,安锦绣坐在上官勇的马上,看见了京城的火光。
☆、1170安元志,你后不后悔?
“别怕,我在呢,”上官勇看见京城的冲天火光之后,马上就跟安锦绣小声道:“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京城了。”
安锦绣没有作声,只是揪紧了上官勇的衣袍。
“快一点,”上官勇跟左右大声下令道。
在大雨中疾行的队伍,奔跑的速度已经没法儿再快,等众人在上官勇一声令下后,还是扬鞭催马,希望能把行军的速度再加快一些。
“真出事了怎么办?”安锦绣突然开口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小声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你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先回京,看情况再说。”
安锦绣感觉到上官勇的下巴在自己的发间蹭了蹭。
“很快就到了,”上官勇跟安锦绣说:“天黑之后,一定能到京城。”
安锦绣说了句:“天已经黑了。”
上官勇只得又说:“后半夜一定能到,我们也不能飞回去啊。”
安锦绣松了松揪着上官勇衣袍的手,身子在马上晃了晃。
上官勇扶了安锦绣一把,说:“你再睡一会儿,想不想吃些东西?”
安锦绣仰头张嘴,喝了一口雨水。
上官勇无奈,伸手在安锦绣的双眼上抹了一下,轻声道:“闭上眼睡觉。”
安锦绣听话的闭上眼。
离着京都城越近,不时就有外逃的百姓远远地看见这一支铁骑后,纷纷避到官道两旁的树林里。上官勇也没有停下来,跟这些行人打听京城的事,他只是将安锦绣紧紧护在怀里,带着麾下的这支兵马,往那片被火光印红的天空下飞奔。
京城北郊的山中,兵卒们举着火把搜山,只是火把的光亮在大雨中,黯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众人摸黑寻人,没人相信他们这帮人能找到什么“叛贼”。
安元志走在山中的小道上,雨水将道路冲得泥泞,让人行走困难。这样的天气里,四九和七九是带着小皇帝就在山中藏身,还是尽快逃出山去,离京城越远越好?安元志脑子里盘算着,手里的刀无意识地拨打着身旁的灌木草丛。
两个亲兵跟在安元志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难行的山路上。
“这里有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安元志突然问自己的两个亲兵道。
一个亲兵说:“这山中能避雨的地方,山洞吗?”
“这山里有山洞?”安元志又问。
两个亲兵都摇头。
“不用跟着我了,你们去别处找找,”安元志跟两个亲兵道。
两个亲兵嘴里答应着,可也不敢离安元志太远,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安元志的身后。
安元志往前又走了约半刻钟后,军靴陷在了烂泥里,“妈的,”安元志嘴里骂着,蹲下身,把自己的脚往外挖。
就在安元志低头的时候,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雷声在安元志的头顶响起。
安元志还不至于被雷声吓得,抬头看看天空,大雨的夜晚,星月不见,天空漆黑一片,如同墨染。
“呀!”
一声很短促,叫出来后,就被人掩住了的叫声,传进了安元志的耳中。
声音传出的灌木丛在被风雨的吹打下,左摇右晃,看着不胜风雨摧残的样子。
安元志站起了身,握紧了手里的刀,走到了这处灌林丛前。
林中明明响着大雨落地的哗哗声,可是又好像万籁俱静,静得安元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灌林丛到安元志的腰部,枝叶茂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安元志回想一下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是个小孩子的声音。人就在灌木丛里,安元志跟自己说,你还站在这里不动做什么?
兵卒们看安元志站在一丛灌木前许久不动,渐渐地都聚到了安元志的身后。
一个亲兵喊了安元志一声:“五少爷?”
“嗯,”安元志应了亲兵一声。
一个兵卒打量了这丛灌木一眼,说:“五少爷,要搜吗?”
安元志伸手从这丛灌木上摘了一片叶子下来,捏在手里摩挲了几下。
兵卒们没来由地感觉到了紧张,都盯着这丛灌木看,准备在安元志一声令下后,他们就冲进这灌木丛里。
“圣上驾崩,”安元志对着灌木丛说道:“我们不能久离京城。”
“什,什么意思?”一个亲兵问安元志道。
“走吧,”安元志转身看着自己的部下们道:“看来叛贼已经跑远了。”
“那这里?”另一个亲兵手指着灌木丛,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显然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走吧。”他这会儿根本就不想要一个答案,那他何必亲眼见这答案?
兵卒们又往地道的出口那里走,山路这会儿就像是一个泥潭,不说让人寸步难行,也让人行走得跌跌撞撞。
安元志往前走了几步后,扭头又看看这处灌木丛,问自己一声:“安元志,你到底后不后悔?”
灌木丛的一簇枝叶在风雨中折断,整丛灌木被风吹得,往安元志这里倒伏下来,如同跪伏地安元志的面前。
安元志冷眼看着这丛似乎是臣服在自己面前的灌木,撇嘴一笑,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上官睿看见安元志从地道里跃身上来,开口就道:“怎么样了?”
安元志冲上官睿摇了摇头,说:“你说的没错,早他妈跑了。”
上官睿看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却目光扫扫御书房的高台,说:“你还把人一起关千秋殿呢?不准备放了?”
“这地道通到哪里?”上官睿问道。
安元志说:“北郊的山里,下着雨,我们打着火把也看不清路。”
一座山要怎么搜?上官睿咬一下嘴唇,就是搜,他们现在也没有这么多的人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安元志跟上官睿小声道:“你也别想着把事情一下子就做成,不可能的事。”
上官睿小声叹道:“我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安元志拍一下上官睿的肩膀,跟站立一旁的一个中军官道:“你去想办法弄些吃的,给在千秋殿守灵的大人们送去。”
“是,”这个中军官领命之后,转身往高台下跑。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吃点东西?”上官睿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好啊,算着时间姐夫也快回来了,我们是应该吃饱了肚子去见他,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最多挨顿打,”上官睿小声一笑,道。
安元志瞪起了眼睛,把上官睿把自己的跟前一揪,小声道:“我不管你现在想什么心思,反正你不能惹我姐,听见没有?”
上官睿把安元志的手一推,说:“我还不想死。”
后半夜时,帝宫里喊起了喊魂声,一个太监站在了千秋殿的正殿屋顶上,手里拿着一件白承意的龙袍,声调凄怅地喊着圣上归来。
上官勇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