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师大步走到了安锦曲的面前,铁青着脸,不由分说,狠狠就踹了安锦曲一脚,把安锦曲踹倒在地。
安元志看见父亲这一行人,愣怔片刻后,看向了安锦绣,他的姐姐难不成是看到这些人,才演了这一出戏?
安锦绣仍是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太师一行人,一脸的惊愕。
不可能,安元志看安锦绣这样又对自己说,他的姐姐平日里是骄了些,有些清高,但绝没有这样的心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安太师恼羞成怒的声音,响彻了整座香园。
“老爷,”秦氏饶是再老成持重,此时也是手足无措了。
安锦绣被安太师这一吼,更是受了惊吓一样,慌忙用手中的锦帕半掩了面。
“爹爹你打我?!”安锦曲倒在地上,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平日就是这么教她的?”安太师也不理安锦曲,直接斥问秦氏道。
“老爷,妾身,”秦氏语结,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了。
安太师手指着秦氏,怒目而视。
安锦绣对这夫妇二人的对话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将手中的锦帕举得再高一些,掩在锦帕后面的目光,匆匆扫过了还站在小后门那里的人们。为首的那个男子,安锦绣认得,深紫的锦袍,人在中年,面容英俊却也冷漠,竟是祈顺的当今万岁,世宗白旭尧。
前世里,安锦曲的婚事由世宗皇帝亲自下旨赐婚,原来是这一天里,不但相国夫人到了安府,世宗皇帝也微服到了安府。没有她安锦绣闹这一场,前世里这座香园此日应该是,君臣同乐,安家三小姐获赞无数,当场由世宗皇帝亲赐,定下了富贵的姻缘。
世宗白旭尧没有进园,给自己的太师留了些脸面,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安锦绣的身上许久没有离开。安锦绣貌美之名,就是世宗皇帝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花季的少女淡妆素裙,这容貌堪称绝色,胜过了众多后宫佳丽,又兼纤弱无依,孤苦无助之下,还一力护着同胞的幼弟,纵是世宗为铁血皇帝,也心生了怜惜。
“都是你!”安锦曲此时已经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指着安锦绣,一定是这个奴才秧子故意害她出丑,她说这个奴才秧子今天怎么这么作小服低呢!
“太师!”一直站在一行人最后的上官勇此时再也忍不住,出声之后,就要冲进园去。
“卫朝,”世宗叫住了上官勇,“你要做何事?”
上官勇气得脸色也是发青,“圣上,他们……”
“住嘴!”世宗小声道:“你这样冲进去,是要去唐突佳人吗?”
“臣……”
“朕知道你与安家二小姐下月即将完婚,”世宗道:“你此时如何进去与她见面?”
定亲未婚的男女,成亲之前不可见面,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上官勇被世宗这一说,想起来了这个规矩,僵在了原处,手握成了拳头,却是一步也不能往前去了。
☆、15锦绣佳人
上官勇原只道安氏大族,满门的福贵,安锦绣也应该是从小锦衣玉食,在花团锦簇中长大,上官勇是再也没想到他未来的妻子,在安府竟是被骂做奴才秧子,嫡出的小姐抬手就能打的地位。“混蛋!”上官勇强自忍耐之下,低低骂了一句。
世宗听到了上官勇的这声骂,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他未来的夫君,日后待她好一点吧。”
“臣遵旨,”上官勇闷声应道。
世宗摇着头,园中那个抹去眼泪,依旧让人感觉梨花带雨,孤苦无依的女孩儿配上官勇可惜了。“走吧,”世宗对左右道:“这场戏看够了。”
园中气得半死,脸面丢尽的安太师看世宗转身要走,忙赶了过来,冲世宗深深一揖,低声喊了一声:“圣上。”
世宗冷道:“你今天败坏了朕的心情。”
安太师腰弯得更深了。今天世宗来他的府上,本是安氏莫大的荣耀,他甚至叫上了准女婿上官勇,想给这个准女婿一个接近天颜的机会,谁能想到,今天他的内院能闹出这等事来,让当今圣上亲眼见到他的内宅不宁,让准女婿看着未过门的妻子受辱,这事要怎么收场?
“嫡庶有别,”世宗又道:“但小女无辜,何苦如此相逼呢?”
“臣知罪,”安太师忙认错。
世宗再看一眼园中的安锦绣,锦绣佳人,这个安二小姐的确配得上这个闺名。
安太师偷看世宗的目光,也回头看了看世宗目光所落之处,心中就是一动。世宗是马上的皇帝,未成皇时长驻边关,生性冷酷,但也喜好美色。安锦绣这样的娇容,安太师把头低得更低了,锦绣已定了亲事,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世宗再好美色,也不能做出夺臣妻这样的事来。
“那幅月下荷香,朕很喜欢,吉利,赏,”世宗收回望着安锦绣的目光后,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随侍世宗的大太监吉利忙就应了声:“奴才遵旨。”
世宗转了身,看到了站立一旁,面色铁青的上官勇,摇了一下头,迈步走了。
“姐,他们走了,”园中的安元志看小后门的这行人要走了,忙小声对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这才抬头,她不是没听到上官勇的声音,那一刻明明已是再世为人的人,也还是如这世上所有怀春的少女一般,脸红心跳,若不是还顾着世俗之礼,她恨不得立刻把这个自己一直放在心里的人好好看一看。本以为还能看上官勇一眼,没想到抬起头后,安锦绣就对上了一道视线,然后安锦绣就僵住,边呼吸都觉艰难了。
五皇子白承泽的眉头同样是皱着的,他与安锦绣在太子东宫见过一面,也曾与安锦绣通过几封未涉及情爱的书信,暗自还着人调查过,安锦绣不应该是个在安府忍气吞声过活的人,是自己的手下调查有错?看安锦绣今日的样子,白承泽有些心疼,在与安锦绣的视线对上后,白承泽还在心中算计着,要用怎么样一副神情让安锦绣觉得安慰,没想到安锦绣已经头一低,飞快地转过了身去。
“承泽,你还不走?”世宗停下脚步,问原本应该紧跟在自己身后五子。
白承泽连忙转身,心却因安锦绣那逃一般的举动,没由来的一空。
世宗已经听过白承泽的母妃沈妃吹过的枕头风,他的这个五子与安锦绣在太子的东宫里偶遇过,对这个女孩儿有些心动。世宗没有与白承泽多说些什么,安锦绣已经定亲,如今多说无异,况且世宗也不觉得让白承泽也与安氏扯上关系是件好事。“回宫,”世宗说了一句。
五皇子与安锦绣在东宫偶遇之事,在祈顺朝不是什么秘密,皇家所谓的秘闻,指望那一道宫墙就拦住,根本就不可能。在场的文武对此刻这对皇家父子,安太师,上官勇之间的纠葛心知肚明,只是这几位文武大员都当自己是瞎子聋子。
君臣一行走远了后,香园中的气氛仍是凝滞,无人敢动,也无人敢说话。
一个府中的管事婆子一路小跑着走了进来,凑到了秦氏的耳旁,耳语道:“夫人,相国夫人回府去了,说是今日我们府上有贵客,她就先行一步,改日再请夫人过府一叙。”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字字都像打在秦氏脸上的耳光,什么改日再请过府一叙,秦氏相信,今日安府发生的一切,明日就会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素有心计的秦氏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生吃了安锦绣的心都有,此事要怎么了结?秦氏内宅称王多年,这时候也没了主意。
安锦曲看看自己的亲母,再看看站在那里的安锦绣姐弟,又看园中站着的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安锦曲突然就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安府的娇娇女,掌上明珠,何时丢过如此的大脸?
安元志腰板笔直地站在安锦绣的身前,少年还没长成,身躯尚且单薄,却已经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姐姐了。安元志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要是嫡母命人来打他们姐弟,他要怎么护住安锦绣,是跑还是干脆跟这些下人们好好打上一场,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再闹大点又能怎样?
安锦绣岂会体会不到安元志此时把她牢牢护在身后的心意,安锦绣是心中叹息,她对这个弟弟也只是这些日子稍加一点照看,就能被安元志如此对待,再一次可见前一世里,她的双眼就是瞎的,生生就是看不出人的好坏来。
安太师送世宗皇帝出了府门,还想再送的时候,就听世宗对他道:“你还是回去处理家事吧,齐家才能治天下,浔阳安氏,历来是世族的典范,怎么安氏到了你的手中,竟会变成这样?”
世宗这话说的很大声,就是当众在骂安太师门风不正,御妻无能,连家都治不好,你还能助朕治天下?
安太师被世宗骂得满脸通红,跪在地上,连称臣有罪。
“圣上,”上官勇这时从后面走了上来,往世宗面前一跪。
“你还有何话要说?”世宗问上官勇道。
“臣向圣上请旨,臣想尽快择日迎娶安府二小姐过门,”上官勇向世宗奏请道。
安太师差点昏倒在场,这个准女婿在当众打他的老脸!这是摆明了说他不放心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在娘家过活,要尽快完婚,让安府的二小姐早日脱离苦海啊!
在场的文武们还是都默不作声,没想到他们有一日也能看到,安书界如此狼狈的样子。与安太师交好的大臣暗自为安太师心焦,而与安太师平日里就在朝中相互倾轧的大臣,就是在幸灾乐祸了。
☆、16请旨定婚期
世宗听到上官勇所求的恩典后,脑子里又出现了安锦绣的身影,帝王的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的佳人,只是安锦绣这样倾城的美人却真是不多。世宗再看面前的上官勇,勇武过人的将军,原本美人配英雄是一桩美事,只是世宗为安锦绣可惜,这样的美人应该有更大的恩宠。真是可惜了那样的容颜啊,世宗在心中叹息一声。
上官勇久等不到世宗开口说话,大着胆子抬头看世宗。
臣妻不可夺啊,世宗摇了一下头,对上官勇道:“朕准了,不必再等一月了,你择日即与安氏二小姐成婚好了。”
得了世宗皇帝这句话,上官勇是心满意足了,忙叩谢皇恩道:“臣谢陛下恩典。”
“走,”世宗允了上官勇之后,心情似乎变得更加差劲了,看着大内侍卫将自己的御马牵来之后,就飞身上了马,对左右的君臣说句:“今日之事真是败了朕和众卿家的兴致,不过事关一个深闺弱女的声誉,今日之事,众卿日后就不要再提及了。”
跟随在世宗左右的文武,忙都拱手躬身道:“臣遵旨。”
世宗策马离去,临走也没再看跪地的安太师一眼。
安太师跪在地上,自己站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最后还是被府中的两个下人,扶了起来。被下人扶进了府中后,安太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抖地吩咐下人们道:“把府门关了!”
安府这天天没黑就将府门关了起来,让从安府门前来来回回经过的路人们议论纷纷,安府门前向来门庭若市,何时这样早早关上大门过?
安太师走回到香园的时候,心中的涛天怒火已经被他压在了心头,事情已经发生,他再发火只能是让府中的下人看热闹,于事无补。
“老,老爷,”秦氏看到安太师走进园中后,就站起了身。
“哼,”安太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安太师这一哼,安锦曲也不敢哭了,半坐在地上,脸上的妆容被泪水冲得全都化了形。
“父亲!”安元志倒是不怕安太师,他从小在这府中受尽冷落,这府中的人,除了亲生母亲,现在再加上一个安锦绣,安元志没把其他姓安的当做自己的家人,“这事不是我姐的错!”安元志跟安太师喊。
“元志,住嘴,”安锦绣拉了安元志一把,自己站在了安元志的身前,在她还没有为安元志谋算好未来前程的时候,她不能让这个弟弟招了父亲的厌弃。“是女儿的错,”安锦绣跟安太师认错:“女儿不知道今日家中会来贵客,女儿要是知道……”
“你跟元志去吧,”安太师冲安锦绣一挥手,道:“去看看姨娘。”
“是,父亲,”安锦绣冲安太师曲膝一礼,又看似胆怯地看了秦氏一眼。
“去吧,”安太师又冲安锦绣姐弟挥了挥,“这里的事你们不用管。”
“她不用管?”安锦曲这会儿惊慌失措的劲头已经过去,不用丫鬟婆子们去扶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后,冲安太师大声道:“不是她和安元志闯进来,今天这事怎么会发生?!”
“你闭嘴啊!”安太师还没发怒,秦氏先冲安锦曲低喝了一声。
“父亲,母亲,我和元志先告退了,”安锦绣乘安锦曲不说话的工夫,带着安元志就退出了香园。这一家三口之间的戏一定很好看,只是安锦绣也知道,有些戏,她的亲父一定不希望她和安元志这样庶出的儿女看到。嫡庶有别,她的这个父亲对他们姐弟虽然也算和颜悦色,但必要时弃了他们姐弟,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姐!”安元志出了香园就想跟安锦绣说话。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安锦绣忙低声说道:“我们回娘那里说,你的腿还能走路吗?”
安元志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了紫鸳,他没看到有尾巴跟着他和安锦绣。
“不要看了,”安锦绣好笑道:“要是让你这样就看到,他们还是尾巴了吗?我问你话呢,腿还能走路吗?”
安元志一摇头,不在乎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安元志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看就是这会儿腿疼得厉害了,要不是姐弟之间也要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安锦绣真想扶着安元志走这一路。
“我真没事,”安元志看安锦绣深锁着眉头的样子,竟在安锦绣的面前跳了两跳,以证明自己真没逞强,结果这一跳之下,伤处的疼痛,让安元志抽了口冷气,龇了牙。
“你!”安锦绣一把扶住了站着就要倒的安元志,“你这腿不要了?!”重生以来,安锦绣头一回冲安元志沉了脸。
安元志这回没觉得安锦绣在跟他摆脸了,他就是能感觉的到他这个姐姐这是在心疼自己。这种感觉对安元志来说,还很奇妙,绣姨娘虽然关心他,但碍于安氏的家规,妾室不可抚养子女,绣姨娘平日里能给安元志的关心其实也是少之又少。安元志还是第一回体会被自家姐姐关心的滋味,一时间小小少年郞,望着安锦绣竟涨红了脸。
“痛得厉害?”安锦绣看安元志这样,没想到别的,就想到这个弟弟的伤势是不是加重了。
安元志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抹开了安锦绣扶着他的手,说:“我们去看看娘怎么样了,”说完这话,安元志走到了安锦绣的前头,步子迈得飞快。陌生又奇异的感觉,让安元志别扭了。
安锦绣带着紫鸳跟在安元志身后走,还不住地念叨安元志:“你腿有伤,走慢一些!”
这对姐弟这边是姐弟情深,而香园这里,却是让人如在腊月寒冬里一般。
安太师坐着半天不语之后,招手让安锦曲到他的近前来,并对左右的下人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下人们忙不迭地退出了香园,这种主人家的家事,他们当下人为奴的,最好什么也不知道。
“老爷,”秦氏看着安锦曲走到了安太师的身前,生怕安太师气极之下亲自动手打安锦曲,哀哀地喊了安太师一声。
安太师抬眼看了看秦氏,满眼的失望。
“是妾身教女无能,”秦氏被安太师这一眼看得,心中更加发慌了。
安太师也不理秦氏的认错,也没动手再打安锦曲,安氏的男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