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指在白承泽的手中碎成了两半,看了看被自己捏断的扳指,白承泽一扬手,将两半青玉扔在了地上,心里同时也下了一个决定,计划不变。如果安锦绣能凭着一纸药方,扭转局面,那这是天要亡他,自己就是输了,白承泽紧紧地握着拳头,那他认命。
坐在书房里,白承泽感觉到了心慌,前所未有的心慌,理由想来让白承泽自己都觉得可笑,仅仅是因为这个叫安锦绣的女人。
十日之后,算着日子,李定轩三人还没有回到洛城,李钟隐于洛兵起兵为子报仇的消息,就由大将军左毅军八百里加急的,送进了京城。
吉和将左毅军的急报在朝堂之上,当众读了一遍,金銮大殿一片死寂之后,议论声就开始此起彼伏了。
白承意频频回头看自己身后的珠帘,安锦绣却始终没有出声。
白承泽看向上官勇,道:“卫国公,这个时候,是不是你自动请缨比较好?”
白承泽的话音一出,金銮大殿里一下子就又安静了下来。
上官勇的脸上还是表情欠奉,跟白承泽道:“王爷,下官听命行事。”
安太师这时道:“不知道太后娘娘有何高见?”
“其实贤王爷去洛城平叛,哀家也放心,”安锦绣坐在珠帘后道。
有官员一听安锦绣这话就急了,把白承泽放出京城?这不是放虎归山,放龙入海了吗?
白承泽看着静止不动的珠帘道:“太后娘娘,下官愿去洛城。”
“圣上很快就要送先皇灵柩入灵寝了,”安锦绣说道:“贤王爷得陪着圣上去皇陵,如何南下洛城?”
白承泽说:“太后娘娘准备让圣上去送灵了?”
“王爷这话哀家听不大懂,”安锦绣说:“什么叫哀家让圣上去?这是圣上该做的事,之前因为漠北苍狼王兵犯白玉关,圣上送灵的事耽搁了,王爷觉得这事还能再拖下去了吗?”
白承泽说:“太后娘娘说的是。”
有兵部的官员出声道:“那是卫国公南下洛城平叛?”
“朝中只有卫国公这一个将军吗?”安锦绣说道:“江南水师总督房春城,一向忠心,为将多年,战功赫赫,就让房督师去洛城好了。”
白承泽说:“太后娘娘,房春城只善水战。”
“王爷,”安锦绣说:“洛城四周多是水地,你当哀家不知道,这场仗多半会是水仗吗?”
白承泽还没再言,上官勇开口道:“太后娘娘,下官觉得房督师可胜任。”
“诸位大人还有何意见?”安锦绣问殿上诸臣。
这位太后娘娘开口就点了房春城的名,这一看就不是临时想出来的人选,那众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圣上?”安锦绣又问白承意。
白承意把小脑袋点了点,说:“就依母后所言。”
安锦绣便命兵部尚书道:“传旨房春城,让他务必剿灭李钟隐这叛国之将。”
“下官遵命,”兵部尚书忙就领命道。
安太师在兵部尚书回列之后,出列问安锦绣道:“太后娘娘,不知圣上何时起驾前往皇陵?”
安锦绣说:“太师觉得何时好?”
安太师说:“还是让司天监选个日子吧。”
“这事太师安排,”安锦绣说:“哀家等着太师的折子。”
这天的早朝退朝之后,白承泽在金銮大殿前跟上官勇走了一个并肩。
上官勇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白承泽的距离,道:“王爷先请。”
白承泽说:“卫国公真的觉得房春城能平了洛城之叛?”
上官勇说:“王爷很想李钟隐死?”
白承泽说:“虽然本王的长子师从李钟隐,但他起兵造反,本王自然盼着他死。”
上官勇听白承泽提及白柯,神情更加冰冷了,冷冷地跟白承泽道:“那王爷就等着李钟隐的死讯好了。”
安元志这时走了过来,看看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说:“五哥在跟我姐夫说什么?”
“没什么,”白承泽道:“只是想问问房春城的本事如何?”
安元志咧嘴一笑,说:“李钟隐手上才多点兵?太后娘娘会调兵增援房督师,房督师手中的兵马数倍于李钟隐,他怎么会输?五哥你不用太担心。”
白承泽说:“太后娘娘还要调兵去南边?”
安元志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神回避了白承泽看向他的目光,说:“那什么,五哥,我还有话要跟我姐夫说,我们先走一步了。”
上官勇没等安元志迈步,自己先转身走了。
白承泽看着安元志追在上官勇的身后走了,跟自己身边的几个官员道:“看着一些近日京畿这里的兵马调动。”
☆、1127言尽于此
司天监最后把白承意离京前往皇陵的日子,定在了二十日后。
白承泽在兵部的官员,也亲眼看见了安锦绣调京畿的兵马南下的调令,并把这调令默了一份,交给了白承泽。
之后,白承泽的手下,在京畿之地的几处军营,看见了兵马出营往南行的场面,纷纷回京,跟白承泽禀报此事。
调兵离京,这说明安锦绣没有想明白自己对李钟隐的用法吗?白承泽再三思量之后,觉得只能是这个原因。
而安锦绣的手上,此时拿着调兵入京的名册。不想让白承泽生疑,那就只能当着这人的面,把京畿之地的兵往外调,不过可以调兵走,安锦绣也可以调兵来,甚至调来的兵马,比调走的兵马还要多。
上官勇指着自己跟安锦绣面前的地图,点着一个个地方,跟安锦绣说:“兵马就布在这一条线上,靠近官道,可以随时出发往京城来,虽然驻军的地方离京城有些远,但这样不容易引起白承泽的怀疑。”
“将军,”安锦绣说:“白承泽的眼线可不仅仅在京畿之地有啊。”
“是时候把白承泽的眼线除去了,”上官勇沉声道:“这些兵马到驻地的日子,应该是在圣上离京的前两天,就是没办法除掉白承泽的眼线,临出发时再知道我们调兵的事,白承泽也不可能再想出别的花招来了吧?”
安锦绣看着面前的地图,行军打仗的事她不懂,可是听上官勇这么说,安锦绣能心安一些。
上官勇把安锦绣搂在了怀里,说:“也别太担心了,就算我们中了白承泽的诡计,他还是得真刀真枪的杀了我们才行。”
安锦绣依在上官勇的胸前,听这男人的心跳声。
上官勇低头看着安锦绣道:“锦绣,动起手来,我们不会输的。”
安锦绣一笑,说:“我知道,将军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上官勇笑了起来,说:“我倒希望我是。”
“就按将军说的办吧,”安锦绣道:“只要京畿之地不生乱,那白承泽就掀不起大风浪来。”
上官勇把地图叠成了一个方块,才又搂着安锦绣道:“平安怎么样了?”
“还不能下床,”安锦绣说:“不说话,天天就是抱着书看。”
上官勇说:“他没说他要出来的话?”
安锦绣摇了摇头。
上官勇又问:“你与他说过话了?”
安锦绣的神情纠结了一下,说:“我去看他时,他都睡了,我就在旁边陪陪他。”
“怕跟他说话?”老实人一针见血地问道。
安锦绣苦笑,她是怕见这个儿子,每回都小心翼翼地捡白柯睡着的时候去看看。
“行了,”上官勇说:“等把这事解决了,我们再想该拿这孩子怎么办吧。”
“李钟隐是他的师父,”安锦绣说:“这老元帅要是死了,平安会更恨我吧?”
上官勇说:“造反的人,不杀还能怎么办?平安又不是不知事的年纪了,他会不懂这事儿?”
安锦绣看着上官勇蹙眉头,让她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的事儿,到了上官勇这里就不算是个事?
“别想了,”上官勇在安锦绣的脸上亲了一口,说:“先让他把伤养好,其他的事,我们再说。”
“这话我听着像是元志的话,”安锦绣说:“这是将军你自己的意思吗?”
上官勇抱着安锦绣往坐榻上一躺,有的时候媳妇太聪明也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上官大将军得做些什么事来,让这媳妇脑子先空一下。
安元志这个时候抱着袁焕坐在驸马府的一处花园里,就这么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鸟,”袁焕指着对面枝头上的几只乌鸦跟安元志喊。
安元志跟这几只乌鸦对视着,这是安元志最讨厌的鸟,不过现在他对这种只能给他带来恶运的鸟没什么心气了。
老六子跑进了花园里,到了安元志的跟前,抬头也看看枝头上的几只乌鸦,喊了两嗓子,把这几只乌鸦给赶走了。
“鸟!”袁焕站在了安元志的肚子上喊。
“小东西!”安元志把袁焕抱坐了下来,狠狠亲了一口,说了句:“老实点,不然挨揍!”
袁焕不吃安元志的吓唬,伸手就揪安元志的脸。
老六子说:“少爷,你现在就天天抱着焕儿玩啊?”
安元志说:“小孩子说话的工夫就长大了,能抱的时候就多抱抱吧。以后老子见到袁威,老子一定让这小子嫉妒死。”
老六子的嘴角抽了抽,说:“格子说少爷你找我?”
“去一趟安家的家庵,”安元志说道:“把安元文放了。”
“放了?”老六子看着安元志说:“你这是原谅他了?”
“让你放就放,”安元志说:“你真当我能一辈子关着他?”
“不是,”老六子说:“你一辈子关着他,有谁会说你?”
安元志冲老六子挥了挥手,说:“怎么话这么多呢?等我不高兴了,我再把他关起来。”
老六子觉得安五少爷多少是有点疯病了。
“去啊,”安元志冲老六子喊:“你要不爱做,你看袁笑他们谁有空,让他们去。”
老六子说:“我去,我不是想问个明白么。”
安元志说:“安家的事连我都弄不明白,你能问的明白?”
老六子揉揉鼻子,转身要走时,袁笑也跑了来。
“你怎么也来了?”安元志问袁笑。
袁笑说:“安四公子带着两位小少爷来了,少爷你见不见他们?”
“见,”安元志把袁焕递给了袁笑抱着,说:“是我喊他过来的。”
老六说:“少爷,你跟安四公子好了?”
“赶紧滚蛋!”安元志又冲老六子喊了一嗓子。
老六子走了,心里多少还有点忿忿不平,关心安五公子的事,是他傻。
袁笑说:“那我喊他们进来?”
安元志点点头。
袁笑抱着袁焕走了。
安元乐带着两个儿子,不一会儿跟着驸马府的一个下人走进了这个花园。
“五叔!”安亦问看见站花园里的安元志后,就把安元乐牵着他的手一甩,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
“亦问这些日子还好吗?”安元志笑着问这个小侄子道。
安亦问点头,说:“五叔,亦问已经开始习武了。”
“是吗?”安元志摸摸小孩的头,看向了安元乐。
安元乐说:“是父亲的意思,说亦问既然想学武,就让他学武。”
“不错啊,”安元志冲安亦问竖了竖大姆指。
安亦寻这时小大人一般,有模有样地给安元志行礼问安。
“行了,”安元志说:“你们两个去花园里玩,我有话跟你们的老子说。”
“什么话?”安亦问问。
安元志把安亦问往安亦寻的跟前推了推,笑道:“大人的话,小孩子不要听,快去玩吧,别掉水里就行。”
“去吧,”安元乐跟大儿子说了一句。
安亦寻拉着弟弟的小手走了。
“坐吧。”两个小的走了后,安元志让安元乐坐。
安元乐坐下后,打量一下安元志这会儿的神情,说:“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我让人去放大公子回府了,”安元志说道。
安元乐啊了一声,心里犹豫,自己是不是得替安元文谢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看着安元乐道:“四公子,我希望你暂时带着妻儿离京。”
安元乐一下子就又站起了身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安元志说:“你说什么?”
“具体什么事我不好跟你说,”安元志说道:“我只是不想看着你那两个儿子出事,我挺喜欢亦问的。”
安元乐说:“我们为什么要离京?”
“你们留在京城会有危险,”安元志说:“四公子,我这是为了你好。”
安元乐说:“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我不好说,”安元志说:“总之我希望你带他们暂时离开。”
安元志说话的表情很诚恳,这让安元乐分辨不出安元志是不是想害他,安四公子迟疑着说:“我回去问问父亲。”
“你不可以问他,”安元志道:“他不会放你们走的。”
安元乐说:“父亲不能问,你也不告诉我理由,就让我带家人走?”
安元志点了点头,说:“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走不走在你。”
“父亲还能将我们置于危险之地不成?”
安元志耸一下肩膀,说:“父亲官再大,他也只是个读书人,他护不住你的。”
安元乐听不懂安元志的话。
“你可以带你儿子走了,”安元志说:“我言尽于此。”
安亦问被大人们找到,听到自己刚来就要走后,抱着安元志的腿不放,说:“我还想玩。”
安元志把安亦问抱在了手里,说:“以后有的是时间,要好好习武,听师父的话。”
安亦问看着安元志眨巴眼睛。
“你学的好,我一定送你一把好刀,嗯,宝剑也行,”安元志哄孩子道。
有礼物可以指望了,安亦问点了头。
“别跟你的那几个兄弟说,”安元志将安亦问还到安元乐怀里的时候,跟安四公子耳语道:“不然,你们一个也走不了,这不是玩笑,记住我的话。”
安元乐被安元志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弄得紧张,可是看着安元志,他这会儿就是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
☆、1128宁做盛世狗
转眼日子过去了十天,京都城在这十日里显得很平静,就好像玄武大营的那场杀戮给京城地界上的杀伐画个休止符一般,暴风雨之后,风平浪静了。
安锦绣在第十五天的时候,接到了齐子阡从西南送回来的捷报,他已经将白笑原围困在了飞凤城中。
南方的战火这时已经由洛城往江南地界蔓延,上官勇接到了袁白的书信,说他和袁英带着上官平宁往东南走,躲避战火,而安锦瑟选择留在了娘家,与父母兄弟们待在一起。
“她留在了娘家?”上官睿看了袁白的这封信后,马上就是脸色一沉。
上官勇道:“弟妹跟着袁白他们如何上路?不方便。”
上官睿说:“李钟隐能打到淮州去?”
上官勇说:“应该不会,如果叛军真的会打到淮州,你岳丈他们会知道逃的。”
“是啊,”上官睿道:“现在京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袁白他们带着平宁往东南走了,他们是要带着平宁出海避难吗?”
上官勇说:“现在还不至于,李钟隐的兵马虽然冲出了洛城,但没有冲破房春城布下的包围圈。卫嗣,你不用太担心弟妹的安危。”
上官睿把袁白的信拍在了茶几上,跟上官勇说:“我总感觉要天下大乱了。”
“只要我们杀了白承泽,”上官勇说:“这个天下可能还有救。”
可能?上官睿看着自己的大哥,稍微有些诧异,他还以为他大哥这辈子就是要帮着他大嫂死守这江山了,没想到,在他大哥心里,这江山未必就能守得住。
上官勇叹口气,道:“你们读书人自己说的,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上官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