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说:“太师在宫里。”
白承泽把墨迹干透的信装进了信封里,冷道:“太后回京之后一定会头疼,放眼看过去,都是在跟她作对的人。”
白登讨好白承泽道:“其他人奴才不在乎,只要最后的赢家是王爷就行。”
白承泽抬眼看看白登。
白登又压低了声音跟白承泽道:“王爷,那位主子在地牢里闹得厉害,又不肯吃饭了,您看?”
白承泽把信封也写好了后,才道:“我去看她。”
白登忙道:“是,奴才给王爷掌灯。”
贤王府的地牢有好几处,白承泽进的这处地牢就靠近他的书房。
“王爷,台阶,”白登拎着一盏灯笼,小心翼翼地给白承泽带着路。
地牢离地面三十几米,不但地面潮湿,就连头顶上的砖石也在不停地往下滴水,水滴的声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不停歇地响着,对于被在这地牢里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酷刑般的折磨。
牢房不是用栅栏隔开,而是用砖石彻成的一个个小房间,无窗,只有一扇小门。
白承泽进了左数第三间的牢房里,白登点亮了这间牢房墙壁上的油灯。
“你退下,”白承泽看着缩在石床上的人,跟白登道。
白登忙就哈着腰退了出去。
牢房里没有可以让人坐着的地方和物件,所以白承泽站在了石床前。
蜷缩在石床上的人慢慢抬起头来,如果这个时候有二王府的人在,也不大能认得出,这个人是他们昔日的女主人了。安氏王妃的脸颊凹陷,整个人都瘦脱了形,身上的衣裙是湿的,往下滴着水,可见在白承泽来之前,有人连着衣服,给她冲了一遍澡。
“怎么不吃饭呢?”白承泽开口问道。
客氏王妃看着白承泽,白承意成皇的前夕,她在二王府的废墟上徘徊,没有人去过问她,直到两个看着像是侍卫的人走到了她的跟前,跟她说他们是白承泽的人。客氏王妃以为白承泽会是她的救星,虽然这个皇子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可他是白承路的同胞兄弟,是白承路为之奔忙的人,客氏王妃在那时相信,白承泽会救自己,然后让自己见到白承路和白榕。
客氏王妃跟着两个侍卫在京都城里藏身了至少六处地方后,等到了白承泽回京的消息,然后她跟着两个侍卫从一处小门进了白承泽的王府。再后来发生的事就印证了世事总不遂人意这句话,白承泽没有出现在客氏王妃的面前,她也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客氏王妃在促不及防之下,就被关进了这个地牢中的小牢房里,直到今日。
“我,我家王爷呢?”客氏王妃问白承泽。
白承泽说:“奴才们应该告诉你我二哥的死讯了。”
客氏王妃冷冷地看着白承泽,道:“那你还要我活着做什么?你不怕我自我了断?”
白承泽一笑,笑容还是平常那样,温和无害,道:“我没有绑住你的手脚,你不自尽,就说明你很清楚,你死不起。”
客氏王妃突然就从石床上坐起了身来,冲白承泽伸出了双手,要抓住白承泽。
白承泽只是伸手一推,便把客氏王妃重又推倒在了石床上,冷声道:“我二哥这辈子,就是因为看上了你这个女人,才一事无成!”
客氏王妃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说:“我对你还有什么用?”
白承泽转身就要走。
“白榕在哪儿,我的儿子在哪里?”客氏王妃冲白承泽大叫道。
☆、1046不怕报应
“你好好的活着,”白承泽跟客氏王妃说:“这样,我就会好好地待白榕。”
“白榕是生是死?”客氏王氏跟白承泽喊道:“你不让我见他,我怎么知道榕儿是不是还活着?!”
白承泽回头看了客氏王妃一眼,“你现在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我凭什么相信你?”客氏王妃不想当着白承泽的面掉眼泪,可是这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白承泽说:“你自尽之后,我会送白榕去见你。”
客氏王妃的呼吸都是一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跟白承泽叫喊道:“他是你哥哥唯一的儿子了!”
白承泽一笑,道:“既然你知道,就好好的活着,我不想再听到奴才们来跟我说,你又在这里生事了。”
“我家爷不会放过你!”
“做兄弟的,有今生无来世,”白承泽说道:“我想我与我二哥不会再见面了,你也一样,此生之后,但愿我二哥永远都不要再遇上你。”
白承泽往牢房外走去,客氏王妃哭倒在石床上,“你会遭报应的,白承泽你一定会遭报应!”
客氏王妃的叫骂声被关起的牢房阻隔了,白承泽回头再看一眼厚重的铁门,报应?这个世上若是真有报应,那坏人们早就死了。
“王爷,”白登站在白承泽的身后,小声道:“这主子要怎么办?”
“给她再送吃的进去,”白承泽道:“这女人对我有用,看好了,不要让她死了。”
白登忙应声道:“奴才遵命。”
“我求求你,”客氏王妃这会儿跑到了牢门后,手敲着铁门跟门外的白承泽道:“你让我看一眼榕儿,我只见他一眼,我就想看看他。”
白承泽迈步往长长的走廊东头走去。
白登对着铁门道:“夫人,我家王爷已经走了,一会儿奴才命人给你再送饭菜来,夫人这会儿想吃些什么?”
“滚!”客氏王妃在铁门内声嘶力竭地高喊了一声。
白登追到了白承泽的身后,继续为白承泽掌着灯,主仆二人往台阶上走。
客氏王妃顺着生锈的铁门滑坐在了地上,牢房太小,她坐在了地上后,伸直了腿就可以碰到又矮又窄的石床。客氏王妃哭得很伤心,她恨白承泽,恨安锦绣,也恨白承路,明明皇位无望,又为何还要去争去抢?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白承泽出了牢房,他没有再去想客氏王妃的事,这个女人只要活着就好,至于活的好不好,白承泽不在意。
白登打着灯笼,伺候着白承泽回到了书房里。
白承泽将书桌上的信拿起,封了口后交给了白登,道:“送去李钟隐那里。”
“是,”白登接过信后,退出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一个送信人就在贤王府的一个小门外上了马,出了南城之后,沿着官道径直往南去了。
又过了一日,安锦绣回到了京都北城下。
白承意带着朝中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城中的百姓也扶老携幼地到了北城外,官员,百姓,男女老幼,人们将偌大的北城内外挤了一个满满当当。
白承泽站在宗亲之首,而白承舟却还是不见踪影。
安锦绣下了车驾之后,第一眼便看见儿子,然后就看见了陪在白承意身边的白承瑜。
袁义的右手还扶着安锦绣,皱眉小声道:“七王怎么会在这里?”
安锦绣的神情未变,只是往宗亲们那里看了看,与白承泽对视了一眼。白承瑜能待在白承意的身边,一定少不了这个人的推波助澜。
“母后!”白承意冲安锦绣高喊了一声,他是硬忍着,才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扑到安锦绣的怀里去。
安锦绣走到了白承意的跟前。
白承意对着安锦绣双膝一跪。
小皇帝这一跪,城里城外的人都一起跪下了。
上官勇这时还坐在马车里,安锦绣可不想让自己的男人跪自己。
“儿臣给母后请安,”白承意大声说道。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
安锦绣弯腰扶起了白承意,笑道:“圣上这些日子还好吗?”
“好,”白承意点头,说:“母后,你回来就好了!”
安锦绣牵着白承意的手,小皇帝个子长高了一些,看着身材也不是圆滚滚的那种了,眉眼看上去,越发地像世宗了。
白承意手指扣扣安锦绣的手心,小声又喊了安锦绣一声:“母后。”
安锦绣轻轻嗯了一声,又看着跪地的官员百姓们道:“诸位都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
众人感恩之后,才纷纷从地上起身。
“七王爷也来了,”安锦绣笑着跟白承瑜道:“好久不见,七王爷还好吗?”
白承瑜没有抬头看安锦绣,只是很恭敬地回话道:“小王很好,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母后,七哥他……”白承意拉着安锦绣就要说说,自己这个皇兄的捉襟见肘的日子。
“圣上,”安锦绣却打断了白承意的话,道:“有话我们回宫再说吧,你跟将士们说些什么吧。”
“哦,好啊,”白承意看向了面前的归朝兵将们。
白承泽这时走到了白承意的身后,小声道:“怎么不见卫国侯爷?”
“那不是吗?”白承意指着人群里的上官勇说道。
白承泽说:“圣上,方才行礼之时,臣没有看见侯爷。”
“那把他叫过来问问?”白承意说道。
“王爷跪地之后,还想着看卫国侯在哪里?”安锦绣说道:“哀家看一定是王爷没注意罢了。”
白承意看看安锦绣和白承泽,又看了看军阵里的上官勇,说:“那应该是五哥你看错了。”
“臣知罪,”白承泽冲白承意一躬身道。
白承意不在意地一挥手,说:“看错个人,这算是什么罪?”
“圣上,”安锦绣带着白承意往前走了几步,让白承泽靠近了军阵一些,小声道:“谢过将士们吧。”
白承意严肃了小脸,突然就冲众兵将一躬身,大声道:“朕谢过为国征战的诸位。”
众兵将突然之间就受了小皇帝这一礼,有的军汉直接愣在当场,反应不过来,有的则反应很快,马上就又跪在了地上。
面前的兵将们一下子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后,白承意有了一种满足感。只有亲身经历了,小皇帝才能体会到周孝忠跟他说的话,他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是祈顺所有臣民的王。
看着儿子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安锦绣微皱一下眉头。
“都平身吧,”白承意有模有样地冲众将士一抬手。
众兵将谢过了皇恩之后,一起从地上站起了身。
“卫国侯,”白承意又单喊上官勇。
上官勇走到了白承意的面前,弯腰又要行礼。
白承意却道:“卫国侯不必多礼了,这次卫国侯为朕立下了大功,朕要重赏你。”
上官勇谦道:“圣上,这是全体将士的功劳。”
“朕都要奖赏,”白承意说道:“但你是首功之臣。”
上官勇看安锦绣,这个首功他能要吗?
杨家吃了大苦头,最先跟苍狼王对上,最后首功落在了上官勇的头上,安锦绣瞥一眼白承泽,这是还不死心,要挑拨一下杨家跟上官勇?
白承泽却是笑道:“侯爷还要谦让什么?这一次侯爷劳苦功高,本王都自愧不如呢。”
“末将不敢当,”上官勇冲白承泽一躬身。
“母后,五哥是不是也立了大功?”白承意这时问安锦绣道。
“圣上要感谢的人,都在圣上的面前了,”安锦绣说道:“还有那些永远留在了大漠里的将士们,圣上不可以忘了他们。”
“好,朕知道了,”白承意听话道:“朕一定不会忘了。”
“哀家知道了,”安锦绣看着白承意一笑,然后跟上官勇道:“侯爷,将士们回营中去吧,我们进城。”
“是,”上官勇应了一声。
安锦绣带着白承意往车驾走去。
白承泽看了一眼白承瑜。
白承瑜喊了白承意一声:“圣上?”
白承意听见白承瑜喊,跟安锦绣道:“母后,我们带七哥一起走吗?”
安锦绣说:“七王爷也要进宫吗?”
“有庆功宴啊,”白承意说道:“朕想让七哥见识一下。”
“圣上,”安锦绣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小声跟白承意道:“将军们拼过了性命,才得以列座在圣上的庆功宴上,那可不是让人涨见识的地方。”
白承意哦了一声,跟白承瑜说:“七哥,你明日再来见朕吧。”
白承瑜正要说领旨,就听安锦绣道:“算了,既然圣上已经答应了七王爷,圣上金口玉言,那七王爷就进宫好了。”
“七弟,你还不谢过太后娘娘?”白承泽说道。
安锦绣不等白承瑜有所动作便道:“七王爷要谢的人是圣上,贤王爷可不要与哀家玩笑,哀家也得听圣上的旨意行事,不是吗?”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白承泽马上就认错道。
“七王爷跟好了你五哥,”安锦绣看着白承瑜道:“他会照顾你的。”
“是,”白承瑜只得跟安锦绣领命道。
白承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他看安锦绣和白承泽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来,这两个人脸上都有笑容,看起来跟平常一样,小皇帝再看看自己的七皇兄,白承瑜还是一副倒霉的落魄相。白承意就在想,这是自己多心了?
安锦绣看着白承意坐上御舆之后,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车驾。
“我带你进宫,”白承泽带着白承瑜往后走。
“去问问四九,”安锦绣坐在车驾中后,跟袁义道:“问问他白承瑜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他与圣上这么要好了。”
☆、1047眼光毒辣
再次回到帝宫的时候,安锦绣没有再走踏枝门,而是坐着车驾由帝宫的正门进入。车帘低垂,安锦绣看不到车驾外的情景,只能听见有太监在高声喊恭迎圣上,太后娘娘回宫的声音。
“我们进宫了,”袁义在车外小声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轻轻嗯了一声,这会儿安锦绣的心里没什么或悲或喜的感觉,就听着车轮辗过地面的声音,只觉得这一路行走地很漫长。
东鹤殿的庆功宴开席之后,四九站在了安锦绣的面前。
千秋殿的小花厅里还是安锦绣走之前的样子,安锦绣坐在坐榻上打量四九一眼,说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四九的左臂不大自然地垂在身侧,听安锦绣开口就问自己这话,四九张一下嘴,没出声,把头一低。
“骨头断了?”袁义问四九道。
四九摇摇头。
安锦绣示意袁义上前去看看四九。
袁义走上前,抓着四九的左臂往上抬时,马上就感觉到四九手臂上的肌肉一紧。
“发生什么事了?”安锦绣也起身往四九的跟前走。
袁义把四九的衣袖往上一撸。
安锦绣看了一眼四九的手臂后,顿时就倒抽了一口气。
四九的这只手臂上布满了鞭痕,一看就是新受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安锦绣厉声问四九道。
“奴才该死,”四九马上就给安锦绣跪下了。
袁义说:“你在圣上的身边待着,谁会打你?”
安锦绣伸手就要扶四九。
袁义忙抢先一步,把四九从地上拽了起来。
安锦绣说:“是圣上?”
四九低着头没敢吱声。
“来人,”安锦绣冲门外道:“把七九也给我叫过来。”
“主子,”四九忙就道:“七九还要护卫圣上的安危。”
“你挨了打,七九能逃得过去吗?”安锦绣问四九道。
四九求救一般地看向袁义。
袁义跟安锦绣说:“还是等庆功宴完了后再说吧。”
“上过药了?”安锦绣又问四九。
四九还是不吭声。
“看着就是没上药,连点伤药的味道都没有,”安锦绣自言自语了一句。
袁义说:“去请太医看看吧。”
“奴才不用看太医,”四九忙道:“这只是小伤。”
“袁章,”安锦绣不理会四九的话,冲门外喊了一声。
袁章从小花厅外跑了进来。
“去请个太医来,”安锦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