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郁又跟安锦绣表忠心道:“太后娘娘放心,我不会忘记太后娘娘的不杀之恩的。”
“我们互相利用,”安锦绣说道:“所以恩情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
都郁低声道:“这是太后娘娘的想法,于我而言,不是太后娘娘高抬贵手,我一定会丢了性命,所以这个恩情,我是一定记在心里的。”
都郁的话听着诚恳,但想想这个人北蛮王族的身份,这话说得就卑微了。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看着都郁道:“贤王的意思就是哀家的意思,所以你不要多想。”
都郁应声说是,白承泽与安锦绣之间的纷争,都郁也知道,白承泽拉拢他,若是这个安后也要拉拢他,都郁觉得自己还真是举步为艰。
安锦绣道:“哀家只是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再跟你提一下。”
都郁忙道:“太后娘娘请说。”
“苍狼王这个人张狂跋扈,好杀成性,”安锦绣小声说道:“你回到王庭之后,要想从苍狼王的手上夺走些什么,哀家觉得他若不仁,那你不如就当一个仁义之人吧。”
都郁一下没能明白安锦绣的话,说:“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他的短处,不正好是你的长处?”安锦绣说道:“漠北王庭那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忠心于苍狼王吧?为了当王,苍狼王杀了那么多的王公贵族,他的仇人其实也很多。”
都郁抬头看向了安锦绣,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后便又恭谦地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是要我做一个好人?”
“就算你不是,装也装一个好人吧,”安锦绣说道:“还有,回到漠北王庭之后,尽快跟苍狼王要一处自己的封地,在他的眼皮子低下,你要想成事太难了。”
这些都是白承泽没有跟自己说过的,都郁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心下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更是生畏,但又不得不佩服。
“有些事,贤王日后会一一教你,”安锦绣说:“不过哀家觉得贤王那样太费事,不如就这样把话跟你说清楚。都郁,我不像贤王,寄希望于把你这样的人握在手掌心里,大漠男儿,应该做一只雄鹰,天空翱翔才是。”
都郁的神情微动,说:“太后娘娘就不怕我日后成事再与祈顺为敌吗?”
“非我族类,”安锦绣很坦然地道:“想交成朋友太难了,所以哀家不会把你当成朋友,你与我祈顺之间,互相利用罢了。苍狼王这个人的野心,让哀家寝食难安,所以哀家宁愿看着你们自己争权夺利,为白玉关求一个二十年的太平。”
都郁的眉头一皱。
安锦绣道:“我们祈顺其实也一样,争权夺利,男人爱权,其实女人也爱。”
都郁说:“太后娘娘觉得我要用二十年的时间才能成事?”
“苍狼王不是好对付的人,”安锦绣说:“所以我说二十年。都郁,也许日后再见面时,哀家得喊你一声都郁王了,不过你要记住,有些小事尚且欲速则不达,更何况你是在争一个王位?小心谨慎吧,这是你的长项,哀家在京都城等着看苍狼王的下场。”
都郁又道:“那我若是败了呢?”
安锦绣一笑,道:“你若失败,哀家恐怕不会伤心,再找一个跟苍狼王作对的人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若是哀家日后败在我朝贤王的手上,哀家想都郁你一定会想,那个可恶的女人终于死了。”
都郁忙道:“太后娘娘言重了。”
“实话实说罢了,”安锦绣道:“你若是败了,哀家会想那个都郁还真是一个没用的人。”
都郁这下子笑了起来,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您不会败给贤王的。”
“世事难料,”安锦绣笑道:“好了,该说的话哀家都说完了,你走吧。”
都郁转身往自己的亲随那里走去,走得离安锦绣远了一些后,他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安锦绣道:“太后娘娘,我不会失败的。”
安锦绣跟都郁道了一声珍重。
☆、1038应走的路
都郁带着自己的亲随消失在大漠的夜色里,他有自己的征程要去面对,回不了头,也不可能再回头。
都郁走累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远处亮着灯火的祈顺军营,心里突然就想到,也许日后听安锦绣喊他一声都郁王,对自己来说,应该是一种满足吧?
安锦绣站在沙地里,夜晚的大漠没有白日里的炎热,气温下降的厉害,一阵风过后,安锦绣打了一个寒战。就在这时,有人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后,将一件薄氅披在了安锦绣的身上。安锦绣没回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微扬了嘴角。
上官勇却叹气道:“这会儿天又冷了,你怎么连添衣之事都不知道呢?”
安锦绣抬头看天,跟上官勇说:“大漠的星空看起来离地面好像很近。”
“嗯?”上官勇抬头看看,夜空里群星闪烁,看在上官大将军的眼里,这里的夜空也就是看着空旷一些,没什么特别之处。
安锦绣却饶有兴致地指着星空,跟上官勇说:“那是北斗七星。”
“嗯,”上官勇说:“那能指方向。”
“在京都城里可看不到这样的夜空,”安锦绣小声道。
“是吗?”上官勇又把头顶的星空仔细地看了看,愣是没看出有不同来。
“嗯,”安锦绣很肯定地点头。
看自己的媳妇儿认定了这事,那上官勇马上从善如流地说:“你说的对。”
袁义带着军士们站得离两个人很远,安锦绣碰了一下上官勇的手,看上官勇没反应,又过去碰了一下,等上官勇要抓这只手的时候,安锦绣又把手收了回来。
上官勇不动声色地站着,从袁义他们那里看过来,上官勇站在安锦绣的身后,像是在卫护这位太后娘娘。
安锦绣扭头看上官勇一眼。
上官勇一把就抓住了又要作乱的手,小声道:“别拱火啊。”
“你伤好了?”安锦绣问道,撇嘴笑的样子,让上官勇太阳穴突突直跳。
“受伤不妨碍我办事,”上官勇说了一句。
“先养好伤再说吧,”安锦绣笑着说了一句,目光落在上官勇的胸膛上后,又叹气道:“这么站着行吗?”
上官勇抬手碰一下自己胸前的伤口,道:“受了伤不能成天躺在床上,只要不活动这里,多走动有好处。”
“你腿上的那道伤,看着也吓人,”安锦绣说道。
上官勇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安锦绣是在说他在云霄关落下的伤,咧了咧嘴,跟安锦绣说:“那伤早就好了,你还记着?”
“你身上的伤我都记着,”安锦绣伸手摸了摸上官勇的衣襟,小声道:“我想把你关在家里,就在我眼皮底下待着才好。”
上官勇认真想了想安锦绣的话,觉得跟安锦绣一起过日子,就留在一个小地方他愿意啊,只要不真把他关在家里就行,“我出个家门也不行?”上官勇跟安锦绣打商量道:“那骨头不得生锈啊?我保证天天归家行不行?”
安锦绣好笑道:“你不归家,你要去哪儿?”
上官勇拨弄一下安锦绣发钗上流苏,愁怅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家?”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一僵。
“慢慢来吧,”上官勇看到了安锦绣神情的变化后,忙又道:“打完这仗后,我可以陪在你的身边了,白承泽别想欺负你。”
“嗯,”安锦绣复又笑了起来,冲上官勇点了点头。
袁章这时跑到了袁义的跟前,跟袁义耳语了几句。
“你们在这里等着,”袁义听了袁章的话后,吩咐了左右一声后,往安锦绣和上官勇那里走去。
袁章看看自己周围的这些军士们,小袁章很羡慕这些看着就威风凛凛的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机会像这些大哥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了。
袁义几个闪身就到了上官勇和安锦绣的跟前,小声道:“主子,那个宫人被少爷抓到了。”
上官勇不明究里,说:“什么宫人?”
安锦绣道:“在大宅的时候,我就发现我身边有了白承泽的眼线。”
上官勇说:“就是你们说的这个宫人?”
袁义点一下头。
安锦绣说:“是哪个?”
“春杏,”袁义说道。
“她跟紫鸳还是小姐妹呢,”安锦绣冷声道:“她招了?”
袁义说:“少爷已经在审了。”
“我们回去看看,”安锦绣跟上官勇说道:“白承泽这个人,防不胜防啊。”
“他的手怎么伸到你身边来了呢?”上官勇皱眉道。
“总归是手段,”安锦绣说着话,往停马的地方走去,为了照顾身上带伤的上官勇,她和袁义走得都很慢。
等一行人回到营中,白承泽已经在辕门处等着他们了。
安锦绣下马之后,冲迎到了自己的马前,替自己牵了缰绳的白承泽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勇坐在马上,看着在辕门里已经整装待发的万人军阵,脸色沉了沉,下了马后,径直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后。
白承泽看了上官勇一眼,跟安锦绣小声道:“我觉得我还是先行一步的好。”
“先行?”安锦绣道:“现在白玉关无事,我们身后也没有追兵,你要先行,这是何意?”
安元志这时从东营那里,带着老六子几个人跑了来,也站在了安锦绣的身后。
白承泽看着安元志,跟安锦绣说:“我觉得我先行一步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安元志冲白承泽道:“这队人马就是你的私家军,还是怎么了?你凭……”
“元志,”安锦绣咤了安元志一声。
白承泽看向了安锦绣,道:“太后娘娘,下官可以走了吗?”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行事?”安锦绣很小声地跟白承泽说道。
“你当我是小人之心好了,”白承泽也小声跟安锦绣道:“现在也不是谁先入京师为王的时候了,我先行一步,于你而言也是放心,不是吗?”
“跟随你的人倒不少,”安锦绣看着列在自己面前的军阵。
“他们还不到卫**的一半,你无须担心,”白承泽说:“杨家四子跟着你一起回白玉关,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在白玉关生事。”
安锦绣看着白承泽笑道:“你这是怕了我了?”
白承泽神情未变地道:“就当是吧。”
安锦绣脑子转得飞快,算着让白承泽先行之后,自己的得失。
安锦绣这一沉默,前营这片空地上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跟随白承泽的将官们心中紧张,他们若是硬闯,那他们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上官勇盯着白承泽的手,防着白承泽突然动手,会伤着安锦绣。
白承泽却是神情自若,他这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他相信安锦绣不会不让他走。
片刻之后,安锦绣开口道:“既然你意已决,那你就先行吧,路上小心。”
安元志要出声反对,被袁义狠狠打一下手背,硬是忍住了。
“让他们出营,”上官勇吩咐守辕门的两个将官道。
“放行!”
“上马!”
……
军中响起了号令声。
白承泽看着跟随自己的军队走出辕门,自己才上了马,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下官先行一步,请太后娘娘路上多加小心。”
安锦绣点一下头。
月光衬得安锦绣肌肤雪白,虽然面纱遮住了安锦绣的大半张脸,可是白承泽闭着眼也能描画出安锦绣的模样。坐在马上看着安锦绣,白承泽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
安锦绣微微侧了身,没有再面对白承泽。
很快上官勇反应了过来,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了安锦绣的身前。
白承泽又看一眼上官勇,对于这个人,就算是自己日后的大敌,白承泽还是羡慕的。
安元志这时开口道:“王爷,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承泽催马往辕门外走去,他可以用性命去保护安锦绣这个女人,只是,白承泽按一下自己的心口,让自己的心不要生疼,他白承泽永远只会走自己该走的路,没有人可以让他停下脚步,包括他自己。
“都散了吧,”上官勇看着白承泽走远,命诸将官道。
众将官领命,四散归营了。
“你怎么能让他先走呢?”安元志小声问安锦绣道。
“他怕我在路上对他下手,”安锦绣说了一句。
安元志说:“那我们就在路上弄死他啊。”
“他有防备了,”安锦绣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为了等上官勇,她走路走得还是很慢。
“有防备,我们就弄不死他了?”安元志追着安锦绣问。
“两军在这里打一场吗?”安锦绣反问自己的弟弟道:“现在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
安元志说:“你怕苍狼王再回来?怎么可能呢?”
“白承泽是有功的,”安锦绣小声道:“在这里我就杀他,军中之人会怎么想我?这里不全是卫**。”
安元志呸了一声。
“春杏招了?”安锦绣边走边问道。
安元志给走上来的上官勇让了一个位置,跟安锦绣道:“招什么啊?我这里刚抓了人,白承泽就开始集合他的人马了。”
“春杏不抓,他可能还会再跟我们走几日,”安锦绣说道。
袁义说:“那这人我们抓错了?”
“没有了盯着我的眼睛,白承泽自然就不能心安了,”安锦绣摇一下头,“回朝之后,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一行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最后安元志道:“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不好过又能怎么办?”
一行人听了安元志的话后,还是沉默不语。
宫人春杏被绳捆锁绑地扔在营帐的地上,安元志还没有审她,所以这宫人看起来也就是狼狈了一些。
☆、1039远水解不了近渴
春杏看到安锦绣带着人走进帐中后,身子抖得厉害。
袁义走上前,把塞在春杏嘴里的布团拿了出来。
春杏能说话之后,马上就冲安锦绣喊起了冤,声泪俱下。
安锦绣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这个宫人。能被她选中,带到北地来的宫人,都是安锦绣觉得忠心可嘉的人,没想到白承泽还是有办法为自己找到卖命的眼线。
安锦绣的目光阴冷,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春杏渐渐说不出话来了。
安元志看春杏不说话了,才道:“我还能冤枉你不成?贤王爷已经带兵先行了,临走的时候,可没有跟太后娘娘提到你哪怕是一个字。”
春杏的身体顿时就又是一抖,她这会儿害怕的厉害,神情惊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你想把哀家出营之事,告诉贤王,”安锦绣看着春杏道:“这件事其实对贤王没什么危险,你不用费这个力气的。”
袁义说:“贤王到底让你做什么事?”
春杏紧闭着嘴。
帐中的几个人都看安锦绣。
安元志说:“不行就动刑吧,我就不相信,这女人能熬得过我们军里的大刑。”
春杏听了安元志的话后,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看着安锦绣的眼神里哀求的意味更重了。
上官勇坐在安锦绣的左下首处,他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这种事他插不上手。
“主子?”袁义看安锦绣像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便喊了安锦绣一声。
“拉下去吧,”安锦绣说了一声。
安元志忙就道:“拉下去?不审了?”
安锦绣看着春杏道:“没什么可审的,贤王爷无非就是想知道我说的话,做的事。”
春杏好像还有些不太明白,安锦绣这句拉下去是什么意思,还是目光哀求地望着安锦绣。
袁义走上前,从地上拉起春杏就往帐外走。
“主子?”春杏喊了安锦绣一声